迷光血影

第一章苦儿奇遇
隆冬季节,大雪纷飞,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云梦山峰早已覆上皑皑的白雪,由于气候严寒,山中飞鸟都已绝迹,可是就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峰上却出现了两条细小的人影。
那两条人影自峰上走了下来,才看清是一男一女两个幼龄童子,面前的女童晃着两根辫子,噘着小嘴,步子走得很快。
后面的男童紧紧跟在身后,脸上却现出惶急之色。
两人来到一块坪中,那女童将步子一停,生气似的说道:“都是你这叫化子多事,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出来练什么武?哼!只知道在师父面前讨好,真不要脸!”
那男孩睑上肌肉一阵抽搐,呐呐的道:“师……师妹,这是师父的意思啊!”
那女童啐了一日,道:“什么师父意思?哼!假若他去年不把你这个野孩子从山下找来,这么冷的天他老人家才不会叫我出来练武呢!”
那男童一听,两眼之中忽然含满了泪水,心中一阵悲伤,晶莹的泪珠已流了下来。那女童见他流泪,反而高兴的道:“没用的东西,动不动就只知道哭,谁个叫你没爹娘呢?嘻嘻,一个叫化子也配做我的师兄?我才不理你呢!”
那男童听了更加伤心、突然返身向山峰奔去。
那女童一见大喜,心想:让你回去吧!我自己到这里练一回,等会师父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待。
看来她年纪不过七八岁,但她却人小鬼大,机灵无比。想过之后,便在雪地之中使开拳脚,呼呼疾转起来。
她练了一会,估量那男童一定已回去在挨师父的骂了,才兴致冲冲的向山峰奔去。
原来这个峰上建了一间茅舍,由于是在山拗深处,外面虽是风雪满天,茅舍里面却不太寒冷。
那女童奔了进去,只见早先的男童跪在地上,一个五十开外的半百老者严肃地望着他,见女童迸来,忙道:“玲儿你回来得正好,可是你师兄今天怕冷不愿练武!”
那女童嘻嘻笑道:“是呀!他说今天太冷,不要练了。但玲儿却练了一趟‘百花拳’,因为没人对招,所以玲儿才回来!”
那半百老者一听,不由冷冷的道:“定远,你一向很听话,为什么今天偷起懒来?”
那叫定远的孩子眼里噙着泪水,原来他回来之时并没把刚才师妹骂他的话对师父说出,却只推说今天太冷,怕冻坏师妹,哪知师妹现在反而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推,他本想把事实真象说出,但他知道师父脾气甚坏,说出来师妹一定会受一顿重责,想了一想,终于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
那老者脸色一变,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天冷就不练武,真亏我对你一番心血!”
那女童忙插嘴道:“师父,他这样不听话,不如明天就将他赶下山去,还是让他去做叫化子讨饭!”
那男童本是袒护女童,一切责任自己承受,谁知女童心地这样坏,此刻竟当着师父面说出这种话!
他究竟是个孩子,加之幼小孤零,天性极强又极脆弱,再也忍不住压在心中的怨气,突然哇地哭出声来。
那老者怔了一怔,突然睁目大喝道:“定远,快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叫定远的孩子伤心之极,伏在地下只是痛哭,老者的目光落在那女童脸上,忽然如有所悟,老者怒喝道:“原来又是你欺侮师兄!”
走上前去,举手“啪啪”打了两记耳光,他在愤怒之下出手,这两记耳光打得甚重,那女童一声尖叫,身子一个踉跄,满嘴都是鲜血。
跪在地下的定远,见师妹挨打,哀声大叫道:“师父!师父!别打师妹了,一切都是徒儿的错!”
那老者颇受感动,望着那女童,恨恨的道:“你看看师兄待你如何?不想你心地这样坏,处处欺侮他!”
那女童掩面而泣,她嘴里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却在打转,暗想每一次都是师父打我骂我,哼!我总有一天会叫你回不来。
那老者自地下将定远拉了起来,柔声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开春以后我就打发她下山回梅庄去,我东方赫绝不教这种徒弟!”
定远泣声求道:“不!师父一定也要教师妹,她……她待我很好!”
东方赫拂然道:“她这样对你,你还替她求情么?”
定远哀声道:“师妹比弟子年幼,弟子应该让她一些!”
东方赫一听,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暗想张定远这孩子性子倔强,心地却极善良,我把这身技艺传给他,正是庆幸得人,只是梅玲心地狭窄,偏生心眼又多,害人主意也多,长大后行走江胡,不知会害多少人?
原来东方赫乃是当代侠隐,在江湖上有百花剑客之号,十年前行道江湖之际,一夜间连败天南二十四名高手,因而声名大着,但他终究看出江湖乃是非之地,恩怨仇杀连结不已,因而才归隐到云梦山来。
东方赫心中十分激动,转脸对梅玲道:“你师兄这样对你,以后若再欺侮他,小心我打烂你的嘴巴!”
梅玲哪里还敢说话,只是这样一来,她心中反而越加恨张定远了。
狂风大雪一直持续了五六天,天空终于放晴了,正午时分,张定远和梅玲用过了午餐,两人各提着宝剑走了出来。
定远走在前面,梅玲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憎恨不已,她,心中忽然一动,暗想今天不管怎样,我都得叫他不能再回来。
两人走到日前那块坪中,定远将身子一停说道:“师妹,今日天气晴朗,我们练一回剑,然后到山上玩玩好么?”
梅玲咬了咬牙,说道:“好吧,一切都随便你!”
定远哪知他心怀不轨,把宝剑抖了两抖,道:“那么师妹先发招吧,我们今天练十招得啦!”
梅玲心想: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练十招,她心这样想,却不形诸到外面来,手腕一振,连句话也懒得说,出手攻了一剑。
定远微“噫”了一声,敢情他已发觉师妹这一剑并不是平常的喂招剑式,连忙一退,惊声道:“师妹,你怎么先不从第一招开始?”
梅玲不加理睬,接着又是两招开来,敢情这两剑都是百花剑法中的杀招,定远虽知化解,只因事起突然,他吃惊之下,几乎忘记出剑去迎,被迫退了两步。
他大声道:“师妹!师妹……”
梅玲哼了一声,如影随形欺了上去,剑花错落,陡然间又连攻了三招。
定远大惊,连忙出手一封,“呛”地一声,两柄宝剑都一起落在雪地中。
定远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师妹你怎么认真起来了?”
梅玲本想趁此机会将定远杀死,怎耐定远剑术造诣深厚,一剑挡她三剑,两人宝剑都掉在雪地中。
她羞愤之下,又怕定远去向师父说出实情,于是哼了一声,直向山下奔去。
定远呆了一呆,紧随着追了上去。
他一边追一边不住地大叫着师妹,悔玲理也不理,转眼到了山口,定远快步跟了土去,说道:“师妹别生气,刚才都是我不好!”
梅玲哼了一声,沿着山口小径走去,她只顾往前面走,不防山势越来越陡峭,行不到三丈,眼下竟是一座深达千丈的悬崖。
她呆了一下,定远刚好追了上来,惶然道:“师妹又忘记师父的话啦,他老人家不准我们到这里来!”
梅玲心中忽然一动,暗想是了,师父常说这“云梦之雾”升起的时候,不久会弥漫整个山头,使人看不清路,不知不觉会跌下谷底去,我用剑杀不死他,现在可是大好机会。
她脑中一转之际,故意说道:“现在我不是来了么?也不见得有什么危险,你来看看,谷底有云雾多么美丽啊!”
定远怎么样也想不到师妹已对自己起了歹念,他走上去伸头一望,但见谷底云雾阵阵涌起,刹时弥漫整个山头,不由惊叫道:“不好!这是‘云梦之雾’来了!”
话刚说完,忽听梅玲一声冷笑,错愕之间,突觉身后被一股强力一推,稳不住身形,直向谷底落去。
定远身子坠下刹那之间,他脑中还十分清楚,他现在才知师妹练剑之时,脸上露出的凶狞之相,自己对她那样好,不想到头来她仍想害自己的性命!
他又想起自己自幼死了父母,替人家牧羊,后来由于受不了主人的毒打,才偷偷跑出来沦为一个要饭乞丐。
有一天,一个老人见他可怜,把他收容上山来,不想这个狠毒的师妹处处欺负自己,唉……
他想着,想着,由于身子飞坠而下,只觉脑中一阵晕眩,刹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不知隔了多久,定远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动了一动,但党全身痛入骨髓,禁不住“唷”的叫了一声。
他游目四顾,但见眼前情景大异,原来他坠下山谷的时候还是一片冰冷白雪,现在这里却暖和得多了。这里绿草如茵,林木苍翠,桃红李白,独眼却是万紫千红,他怀疑自己已死,这里可能是阴司地府?
他轻轻叫了两声自己的名字,“张定远”三个字入耳是那么清晰,他愕然出了一会神,心想难道我还没有死呀?
他用手敲了敲自己脑壳,触手之下竟十分疼痛,这才知道自己果真没有死去,挣扎着爬了起来,身上虽痛,但因他现在觉得肚中甚是饥饿,是故仍强忍痛楚向前走去。
他原是想走到前面去寻一户人家讨碗饭充饥,那知走了好一会,前路渺渺,触眼竟是一片高大的森林。
他长长叹了口气,暗想难道我就这样饿死么?
要知他天性倔强,越是不可能的事,越要去试试,当下忍着痛苦,一拐一拐向林中走去。
林中古树参天,定远跨了进去,忽觉眼前一片迷茫,四周都是迷蒙蒙的白雾,宛若玉带似的盘绕林间。
他吃了一惊,想退出林去,哪知回头一望,烟雾已然升起,退路已经看不清了。
他暗暗想道:我被师妹推下山谷之时,谷底云雾方自升起,此谷四处皆春,惟独这片树林来得古怪,山上的雾想必是从这片树林升上去的,我若再往前走,只怕会迷失路途,到明天都走不出去。
定远心念转动之间,便向来路退回。
谁知他走了两步,林中树木反而更加错综复杂,退路已不知何处?他吃惊之下,不加考虑直向前面走去。
走不多远,但见烟雾之中,处处都是累累的白骨,饶是他胆子再大,到此境地,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他定了定神,暗想这是什么地方?那来的这么多死人?
树林之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他估量外面正是太阳当空,但是林中却连一点阳光都没有,他骇然回顾,摹见前面有一幢巨大的黑影耸立着,他登时被吓得退了一步。
久久一会,那巨大的黑影一动也没有动,他才看清那是一幢很大的房子,竟是他生平所见最大的建筑。
刹那之间,他不禁为之呆住了。
定远真不敢相信在这种地方会有这么大的房子出现,他肚子正在饥饿,便不顾一切地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才看清这房子建筑得十分巍峨,两扇铁环大门,白玉似的石阶,两边各铸了一只威猛无比的雄狮,外貌极象一座宫殿,只是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心中暗暗称奇,心想这么大的房子怎会没有人住,他乃孩童心情,被好奇心所驱使,便走到门口,叫道:“里面有没有人?请给我一碗饭吃吧?”
一声叫出,大门仍然关得紧紧的,也没有人回答。
他微微怔了一下,便又叫了一声,仍不见有人回答,心中更加奇怪,便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大门,谁知那两扇铁环大门忽然“呀”的应手而开。
定远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向后退去。
待他神智稍醒,睁目看时,只见里面气派堂皇,却就没见一个人影,他暗暗吸了口气,又慢慢走了上去。
他低沉地叫了一句:“里面有没有人?请给我碗饭吃!”
定远叫出之后,只听一阵“嗡嗡”声音在房子里面响起,他知道那是自己发出的回声,心想难道里面真的没有人吗?
他心念转动之间,便大胆地走了进去。
那知他进门不久,忽听“砰”的一声,两扇铁环大门竟然自动关上,眼前光线也骤然为之一黑。
定远大吃一惊,连忙奔到门口,用力摇着那两扇大门,饶是他用尽力气,也休想摇得动分毫。
大他为惊恐的紧紧用身背贴着两扇大门,骇然回顾,但觉眼前一处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年纪幼小,初初碰到这种惊恐场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全身抖索不已,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房于里面仍然没有一点响动,他的心神才定了下来,轻轻的一步一步往前面走。
走了一会,敢情这偌大的房子里真个没有人住,定远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黑暗之中也不辨方向,有路就走,他只顾向前摸索,隐然间他感到地下的道路似乎甚多,心中奇怪不已。
在不知不觉中他已走了三四间大殿,鬼使神差般将他带到一座花园面前,他的眼睛也骤然为之一亮。
定远大喜过望,睁目一望,只见花园前面有条小径,他现在再也不敢回到那黑漆漆的大殿中去,甚至连回头也不敢望一眼,穿过面前的花园,三步两步直向那条小径走去。
小径极长,两旁浓荫夹道,他长长吁了口气,心中感到无比的舒服,恨不得一下就走到尽头。
前行之中,定远听到右面有阵潺潺水声传出,他敢情又饿又渴,便循着水的响声向右转,走不多久,眼前现出一座荷池。
他连忙俯下身去吸了几口地水,入口冰凉,顿觉身上劳累恢复不少,抬头一望,忽见右侧角落现出一片房舍。
他心中一动,暗想那里总该有人家了?
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眼前又是一座房子,只不过这座园子比方才的要小了许多,入门之后便是一座子横在面前。这房子很小,看来只有一间厅堂,定远一望,似见房中隐隐坐了一个白发皤然的老者,他大喜过望,心想这下总被我找着有人住的地方了。
定远忙走了过去,颤声道:“老公公,我饿啦,请给我一碗饭吃吧!”
他叫了一句,那老人并没回答,正想再叫,只见那老人坐在那里两眼垂闭,脸上微见苍白,不知是什么念头突然使得定远叹了口气,喃喃的道:“唉!这位老公公也真可怜,好象也很久没吃饭了!”
那老人嘴唇动了一动,看样子他根本没有说什么,但定远的耳边却十分清晰的听到两句话:“孩子,你心地真好。”
定远呆了一呆,四处一望,再也不见有其他的人出现,心想这真怪事,是谁和我说话啊!
忖思之际,忽见那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两眼有如日中太阳似的光芒灼人,刹那间,脸孔也变得红润了。
定远见了这种情景,顿时面无人色,他从不曾见过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转眼之间会变得通红,他惊住了,想往后退,谁知两条腿子竟不听话。那老人柔声道:“孩子,我可是唬着你了?”定远颤抖着声音道:“不……不……公公,你是人还……还是……鬼?”那老人笑了笑,道:“傻孩子,你听过鬼能说话么?”
定远“哦”了一声,天真的道:“对对,鬼是不能说话的,那么公公是人啦!”
那老人见定远天真的神情,不由高兴的笑了,竟也学起孩子腔调道:“对对,公公自然是人了!”
定远大喜过望,说道:“公公,我饿了,您有没有饭给我一碗?”
那老人忽然叹道:“好孩子,你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一碗饭么?”
定远连忙摇摇头道:“不不,我是被师妹推下山谷的。”
那老人神色大动,双目炯炯落在定远身上,心想天下数百高手想由“迷林”进入“迷宫”盗走我的“血剑”,非但目的没有达到,反而一个一个死在迷林中成了孤魂野鬼。这孩子不但禀赋奇佳,而且福缘深厚,竟能乱扑乱撞走到我这里,看来我三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可以报了。
老人久久不语,定远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到这里来,不由颤声道:“公公,你可是不喜欢我来么?”
老人摇了摇手,说道:“不!公公最喜欢你来,好孩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定远听老人喜欢他来,心中才安定下来,当下应道:“不知道,我是乱来的。”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告诉你,这里是‘迷宫’禁地,数十年来,江湖上许多顶尖高手想从迷林进入,他们不但没有办到,反而一个个死在林子里,你进来之时,总看到有许多人骨头了?”
定远一听,不由伸出了舌头,半晌都缩不进去。
老人接口又道:“迷林已经这样难走,迷宫之中更加困难啦,走错一步,尸骨不存,好孩子,你若只为了一碗饭来此地,那不是辜负了这番奇缘吗?”
这一番话定远听了似懂非懂,他茫然出了一会神,问道:“公公,那些死的人为什么也到这里呢?”
老人笑了一笑,反手一招,突然红光大起,定远睁目看时,只见红光伸缩之间,老人手上握着一把血红宝剑,两指一弹,响起一阵龙吟似的轻啸之声,显然是把无价之宝的神兵利器。
定远年纪虽小,但他用剑已有些火候,见了这等情形,脸上登时露出啧啧钦羡之色。
老人观察人微,见状笑道:“孩子,连你也知道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物,他们就更不必说,此剑固然可贵,更可贵的还是在‘迷剑十二式’,习之有成,我敢夸说天下难找对手!”
定远肃容道:“那么公公的本领是天下第一啦!”
老人颓然的道:“公公不行了,你看看这个!”
说罢,揭起了衣装,定远一望,看见老人双腿齐膝而断,怪不得他坐在那里没有挪动?他天性忠厚,见状十分同情的道:“唉!想不到公公比我还可怜?”
老人神情大见激动,说道:“好孩子,从今天起,你不可怜,公公也不可怜了!”定远怔了一怔,道:“是啊!从今天起,我替公公煮饭吃,你老人家不能动,我喂公公吃,我也不想出去了!”那老人大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公公若要你煮饭,喂饭,公公还能活到现在吗?”
定远又是一怔,刹那之间,他想起眼前的公公比自己还要可怜,暗想公公双腿已断,一定是被坏人害的,我要替他报仇!他脸色转变不定,但却慢慢现出激愤之色。
那老人是何许人也?定远的心意他哪有看不出的道理?口中连赞“好孩子”不已,接口道:“难得!难得!心地忠厚,人又聪明,不想我三十年后还能得到这么一个资质奇佳的传人。”
他说到这里,几乎不定定远插话,突然恨声道:“哼!天煞剑客,十年之后就有你看的了!”
定远茫然望着他神采飞扬的脸色,突然福至心灵,“噗通”跪在地下,颤声道:“公公,远儿一定替你老人家报仇!”
那老人巍巍说道:“这个仇你报得了的,好孩子,从今天起,你在这里陪公么十年,公公也陪你十年!”
定远恭恭敬敬应了一声,他心中激动万分,那老人心中也激动万分。
定远眼中充满泪珠,抬起头来,但见老人眼中也隐泛泪光,真个是天缘巧合,老人哭了。定远也哭了。
第二章蓝衫少年
十年人世几番新,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隆冬季节。
暮色苍茫之中,一骑黄骠骏马缓缓地驰过了辽阔原野。
那马是那么健壮不凡,可是马上的人脸孔却十分削瘦焦黄,穿了一身蓝布衣裳,看来真和大病初愈的人一样。
他的年龄不大,看来只有十七八岁,他反复但又低沉的念着“别时容易见时难”这句诗词,却向原野尽头驰来。原野的尽头是一片起伏的丘陵,丘陵下面散布着十数户人家,那少年十分迟滞的望了前面一家大大的庄院一眼,微带感慨的叹道:“师父已离开云梦山,我相信梅玲一定会回到梅庄来,只是十年人世变化太大,我不知还能见着她吗?”
夜幕低垂,天空中仍在飘着瑞雪,那少年催动着坐骑,当他快要接近那庄子的时候,突然庄内弹出一条矮捷的人影。
这人四顾张望了一下,便向一处暗解隐去。
这时那少年已驰近庄子,勒住坐骑,只见他抬头见房中一片漆黑,不由怔了一下,但他仍然跳下马来。
刚才闪出的人影果见少年停在门口,但觉心中一紧,忖道:“嘿!他真的不走了!”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自己该不该现身出去的时候,那蓝衫少年已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笑,说道:“天寒地冻,在下乃赶路之人,请问兄台,贵府可否借宿一宵?”
他说话之时,兀自流露出亲切的笑容,只是那隐在暗中的人一听,登时为之大大的吃了一惊!
要知他刚才闪身隐藏之时,蓝衫少年还在二十丈之外,尤其天色已暗,不意蓝衫少年仍能一丝不爽的看了出来,那么来人目力之佳,真个举世罕见!
敢情此地今夜还有什么事,房中戒备森严,蓝衫少年打从原野那头出现之际,房中气氛也骤然为之紧张起来。
暗中那人怔神之间,又是一条人影自房中弹出,眨眼之间,一把亮晶晶的宝剑已架住蓝衫少年身背,喝道:“哼!你是什么人?”
星月之下看得分明,持剑这人丰神俊朗,眉宇之间更透出勃勃英气,身手之快,也为江湖中不可多见的人物。
早先闪伏在暗中那人一见,不由暗暗喝了声彩,心想常天俊真不愧百花剑客东方赫的传人,就凭这份身手,已可跻身武林高手而无愧。
那蓝衫少年呆了一下,他好象在思索常天俊这一剑的来路,就他记忆所及,当自己被师妹推下悬岩之时,师父还没有这么一个弟子。
他怔神之间,几乎忘记去答常天俊的话。
常天俊冷冷的道:“快说,你究意想做什么?”
那蓝衫少年如梦方醒,但他却淡然应道:“在下方才已把话说明,兄台这样做,岂是待客之道!”
常天俊怒声道:“在常某面前你还敢故作姿态,嘿!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蓝衫少年心中暗想,假若此人真是师父关门弟子,算来应是我的师弟,武功还算过得去,只是为人未免太过自负些。
常天俊见那蓝衫少年久久不答,不由勃然大怒,手腕一紧,宝剑忽又刺近三分。“常大侠,你的宝剑为什么又不刺过来?”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心中却想,只要你宝剑再刺近半分,我便一掌将你宝剑拍掉,也好替师父训训你的傲气。
他说过之后,在马背上一拍,哺哺的道:“黄马哟,我要向人家借宿去啦,你自己去找宿处吧!”
那马好象十分懂得人意,一声嘶叫,直向雪地中驰去。
他的动作奇特,好象就在这家庄子住定了一样,常天俊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握在手中的宝剑不知该不该刺过去?
这当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要知常天俊正是百花剑客东方赫的传人,为人机智绝伦,他出道不及一年,便已声名大震,曾在一夜之间连败长江中游一十二名武林高手,不想今夜碰到这种场面;
暗中那人见此情影,忙闪了出来,说道:“常大侠,此人有点古怪!”
他这话真是多余,常天俊若不觉得来人有点古怪,只怕他老早已动手了。
说这话人是个中年汉子,那蓝衫少年焦黄的脸孔上毫无表情,只用冷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却不说话。就在这时,大门“呀”的一声打开了,蓝衫少年只觉眼前一亮,但见一个美丽少女走了出来。
黑夜中她的两眼有如明灯,一闪一闪的向这边望来,全身劲装,背上插了一把宝剑,问道:“天俊,客人究竟是什么来意?闹了半天都还没问清楚吗?”
那蓝衫少年只觉全身一震,情不自禁的吁了口长气,心想事隔十年,她一点也没有变,唉!
刹那之间,他脑中千回百转,要知他此来本是想出一下十年前被他狠毒师妹推下深谷那口冤气,说来奇怪,此刻他见着人了,竟又狠不起那种心!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一转,不待常天俊答话,抢先道:“在下因贪赶路程,错过宿头,不知府上能否借宿一宵?”
常天俊大喝道:“梅师姊,千万不可听他胡说!”
那中年汉子也道:“是啊!这人来路有点古怪……”
那少女冷冷的道:“天俊,你把剑收回去,那魔头不会用男子做帮凶的。”
说话之时,又对蓝衫少年道:“敝庄本极好客,只是今晚有事,若将贵客留下,恐有许多不便!”
那蓝衫少年躬身道:“姑娘说那里话来,在下乃外地路过之人,加之天色晚,委实难以再行,敢情借宿一宵,明早即行就是。”
那少女见他执意要住下,也不便推辞,说道:“既是客人不嫌弃,那么请进吧!”
常天俊大叫道:“梅师姊千不可!”
那少女挥了挥手,常天俊只得把剑收了回去,那中年汉子走了过去,轻声道:“梅玲姑娘,令尊才遭不幸,你怎么就这般疏忽?”
梅玲幽声道:“顾不了许多啦!”
说罢,举手揖客。
那蓝衫少年也不客气,随着她向前走去,只是他心中在想这十年不见,看来梅玲的性子改得多了。
他随着众人进了大门,一眼望见院中停了一副棺木,不觉心头一震,暗想莫非梅老庄主仙逝了?
他心中有这种疑念,但却没有说出口来,进了大厅,一盏桐油孤灯,正中燃了三炷香,烟雾镣绕,触眼一副凄惨景象。
蓝衫少年暗暗吸了口气,刹那之间,他脑中已有了打算,他暗暗忖道:“唉!念在恩师教养之恩,我不和她计较了,只不知她家来的对头是谁?竟连梅老庄主也不敌而亡?”
梅玲将他让进厅中,那中年汉子仍出外守望,常天俊炯炯的目光望之蓝衫少年,心想此人脸孔焦黄,好象大病初愈的人,纵是那魔头一伙,看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梅玲说道:“本庄遭遇不幸,家中下人都已遣散,不知客人可曾用过晚膳?”
蓝衫少年心中微微一动,说道:“远行之人,剩汤茶饭也一样可以充饥。”
梅玲笑道:“如是简慢了!”
说罢,自个儿走了进去。
常天俊望着蓝衫少年,心想此人一副强住强吃的样子,若不是梅师姊不愿多事,我真想一剑将他杀死!
没有多久一会,梅玲将饭菜送了出来,蓝衫少年道了一声谢,便自狼吞虎咽起来。
常天俊看了极不顺眼,招了招手,将梅玲唤了出去,轻声道:“梅师姊,你怎么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优待?”
梅玲感叹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你该知道师姊十年前做错了一件事,直到如今尚悔恨不已。”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极细微,但那蓝衫少年仍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梅玲的话,令他大有感慨。
常天俊道:“师姊说的可是张定远师兄?一死百休,不提也罢!”
蓝衫少年暗暗哼了一声,心想好狠的心啊!
梅玲悠悠说道:“我对不起他,但愿他能活在世上,接受我的道歉!”
常天俊正待答话,忽听“咚咚”一响,两人赶忙奔了进去,只见蓝衫少年的饭碗已掉在地下,打个粉碎。
梅玲微惊道:“客人怎啦?”
蓝衫少年吃吃的道:“在下想起方才进来之时,看见一副棺木,心中仍有余悸,故而放心不下,不意打坏了姑娘家什”
一边说,一边慌忙去拾起碎碗。
常天俊不屑的道:“没用的东西!”
梅玲瞟了他一眼,说道:“这里有我收拾,你带客人安歇去吧!”
常天俊神情傲然的朝那蓝衫少年一挥手,带他到一间偏房之中,话也懒得说,便自走了出去。
那蓝衫少年并不生气,谢了又谢,望着常天俊跨出房门,禁不住心中只是冷笑。
梅玲见常天俊出来,悄声道:“他睡了么?”
常天俊满不在乎的道:“大敌当前,师姊毫不耽心,怎么只顾虑这个小人?”
梅玲正色道:“不然,我看此人步履沉稳,定非闲常人物?”
常天俊冷笑道:“师姊看错人了,此人一脸病容,只怕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他步履虽然沉稳,也不过是大病初愈的象征啊!”
梅玲轻轻嘘了一声,道:“轻声,别让客人听见了!”
常天俊更是纵声大笑,他不但不把那蓝衫少年放在眼下,就是他师姊说的话,更不在他心目中。
那蓝衫少年虽然躺在房中,但是两人的话都瞒不过他,他暗自笑了一笑,心想我此来本是找梅玲出十年前的怨气只是常天俊这么一说,我今夜倒得在他们面前露一下本领了。
时间慢慢过去,门外朔风仍紧,雪花漫天盖地而下,大地早象死去一般沉寂。
初更时分,常天俊、梅玲,还有那中年汉子,三人各守住庄院一角,严肃的望着远处的来路。
蓦然之间,突听远处响起一阵鸾铃之声。
梅玲脸色大变,叫道:“天俊,那魔头来了!”
常天俊神情也为之一变,叫道:“罗兄,千万不要忘记咱们合击的阵式!”
那中年汉子在一角应道:“在下理会得!”
话声不落,那鸾铃之声已到临近,隐约之间还夹杂着有凄凉的玉箫之声,叫人夜半听来,当真有种世纪末日的感觉。
暗中三人脸色俱为之一紧,就在这时,一声冰冷笑声自原野响起,一条人影已迅捷掠到屋脊之上。
借着白雪的反光一看,来人竟也是个美丽的少女,她长发披肩,面容娇美无比,掠上屋顶之后,又呜呜吹了一阵,才出口,喝道:“梅家贱人、常天俊,你们还不出来受死?”
她话声刚落,突见一条人影自房角弹起,不由“噫”了一声,道:“哦!原来又加了一个帮手?你是何人?”
那人冷冷的道:“区区罗辉汉是也!”
那女子冷笑道:“你可是华山一字剑么?不想也来送死!”
罗辉汉大喝道:“不见得!你杀了梅老庄主,对他后人也不放过,哼哼!只怕人谋不如天算!”
那女子不屑的道:“梅武雄十年前屠我一家满门,有道是血债血还,难道本姑娘还不该报这个仇?”
说罢,突然飞扑面下,玉腕一伸,直向罗辉汉天灵盖击至!
一条人影暴弹而出,大喝道:“尚妙香慢来!我常天俊在此!”
举剑一隔,尚妙香冷冷一笑,半空之中一个盘身,玉箫分成两路袭了下来。
常天俊和罗辉汉同时一闪,容得尚妙香即将落下地来之际,两把宝剑有如两条蛟龙似的交剪而出。
两人这一招正是待机而发,剑式又狠又快,剑花错落之中,已将尚妙香紧紧裹住。
尚妙香猛然吸了口真气,娇躯突又升高少许,玉箫一横,直点两人“命门大穴”!
这一招当真快到毫巅,常天俊和罗辉汉剑尖落处,顿觉失了重心,身子一倾,尚妙香的箫招刚好点至!
两人脸色大变,眼看难避她这一记狠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听暗角之中一声娇叱,一缕剑光电射而至。
尚妙香娇喝道:“梅贱人,你来得正好!”
她反手一撩,“铛”的一声,火花飞溅之中,梅玲晃了两晃,尚妙香却乘势翻下地来。
罗辉汉和常天俊扑而上,梅玲一晃之后,人也奔了过来,三人登时将尚妙香围在核心之中。
尚妙香怒声道:“你们一个也休想活在世上!”
娇躯一劲,“呼呼”连攻三招。
常天俊大喝道:“困住她!”
宝剑疾刺而出,罗辉汉和梅玲也跟着发动,三剑闪亮而起,剑气飞旋,已和尚妙香展开抢攻。
尚妙香冷然一笑,突然向后退了半步,梅玲三人一扑而入,刹那间,只听箫声鸣声而起,万道箫影向三人点下。
三人为之大骇,一连变换了好几种身法,都无法挡开尚妙香这狠毒一击。
转眼之间,三人头上都已见汗,个个脸色惨变,尚妙香手中一紧,一招分取三人的生死大穴!常天俊他们应付刚才一招尚且困难,更不要说这更凶狠的一招了,心头一震,尚妙香的箫影已到面门。
三人只吓得面如土色,招式速变,突见眼前蓝光尽敛,三人方自吃惊,摹觉手上一轻,“叮叮叮”一连三声轻响,三人的宝剑都一齐坠在地下。
梅玲惨叫道:“此生不能报仇,来生也要索还这笔血债!”
尚妙香“嗤”声道:“我非击得你尸骨无存,叫你投生也感困难!”
说话之时,玉箫连番施出,“呼呼”劲风中,箫影与瑞雪争辉,向三人施展杀手。
常天俊他们那里还能够再挡她的招式,脸孔一寒,只有闭目待死!
就在这时,忽听“嗤”的一缕劲风弹出,尚妙香手臂一麻,击出的招式竟然失了准头。
她大吃一惊,手腕跟着缩了回来,娇道:“暗中的人是谁?还不快滚出来!”
梅玲、常天俊、罗辉汉都是死里逃生,三人脑中一忖之时,这才想起那个蓝衫少年来。梅玲长长呼了口气,颤声道:“莫非是他么?”
常天俊寒着脸孔道:“师姊说的可是那个大病初愈之人?”
梅玲还来不及答话,忽听一人冷声道:“不错!”
声落人现,只见那个蓝衫少年一步一步自厅中走了出来。
尚妙香睁大了眼睛,常天俊也睁大了眼睛,敢情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痨病鬼似的人会具有高深武功?
罗辉汉激动的道:“大驾初到之时,在下已知身手不凡了!”
那蓝衫少年转身应了一句“岂敢”,两只眼睛却落到梅玲身上。
梅玲盈盈拜了下去,颤声道:“我们三条人命幸蒙苟全,小女子不知何以为报?只是早先多有简慢,还望大量包涵!”
那蓝衫少年暗暗吸了口气,他兀自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心想你现在对我下拜了,但是你又可曾想到十年前的情景?
他目视远处,淡淡的道:“姑娘不必多礼.风雪已少了许多,在下也该上路了!”
梅玲惊声道:“怎么?恩人就要走了吗?”
蓝衫少年并未答复她这句话,嘬嘴一啸,只听良马嘶叫之声随之响起,远远但见一点黄影自雪地中飞驰而来。
尚妙香冷笑道:“慢着!你想走没有那么容易。”
蓝衫少年慢不在意的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难道还想将在下留住么?”
尚妙香微怒道:“你的武功很不错啊,不留下来赐教几招怎么成?”
蓝衫少年摇摇头道:“在下和姑娘无冤无仇,为什么见面就要动手?”
尚妙香更怒,喝道:“利嘴匹夫,谁有闲心和你多扯?”
声随人动,手上玉箫闪电般点了出去。
那知她招式击出,眼前忽失那蓝衫少年的踪迹,心中微微一惊,转过身来,只见对方站在身后一丈左右。
她呆了一呆,飞身前扑,一连施出四五招杀着。
岂知她招式所到,根本没见那蓝衫少年的影子,当她镇定下心神之时,那蓝衫少年又从她身后转了出来。
尚妙香一见,不觉“怦”然大震。
常天俊、梅玲、罗辉汉更惊的面无人色,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蓝衫少年身法竟如此之快!
尚妙香吁了口凉气,说道:“好身法!只是你未拿出兵器,我可不心服!”
蓝衫少年摇摇头道:“无冤无仇,在下何必妄动兵器!”
他说话从容,只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尚妙香脑中转了两转,她暗数当今江湖顶尖高手,就不曾听人说起有这么一个痨病鬼似的少年?
梅玲和常天俊他们心中几乎也有这种同感,但是梅玲在下意识中,只觉这人和自己很熟,只是当她闭目一想之时,又对蓝衫少年是那么生疏,因为她压根儿不曾见过此人?
尚妙香兀自忍不下心中冤气,娇喝一声,人已再度扑了上去,但闻劲风呼呼,箫影纵横,出手连攻七八招。
那蓝衫少年身法飘忽,尚妙香连他衣角未能扑着一下。尚妙香更加大怒,娇躯暴弹而起,千万道箫影凌空洒了下来。
那蓝衫少年一见,两眼神光大炽,身子一顿,就在尚妙香身子快要着地之时,一股狂飚已卷了出去。
旁边三人一见,无不为之耸然动容。
尚妙香慢慢稳住身子,满脸惊恐的道:“你究竟是谁?”
那蓝衫少年拍了拍身上衣裳,淡然道:“在下乃无名之辈,姑娘何必打听我的姓名?冤仇宜解不宜结,在下只请姑娘罢弃两家仇恨之念!”
他说这句话时,心中有着无比的感慨,十年前的情景如在目前,他真不敢去想,拾头一望,那匹黄骠骏马正好驰到面前,他拍了拍马鞍,藉以把住自己内心不安。
梅玲两眼大睁,这时他才注意到蓝衫少年的动作自己十分熟悉,但她还不敢相信张师兄能活在世上?
她颤声叫道:“你……你……是……张师哥?”
那蓝衫少年一阵抽搐,“呼”的跨上了马鞍。
尚妙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惊道:“没用的东西!你本领虽然不错,不想连姓名也不敢留下来!”
那蓝衫少年心头一震,这句“没用的东西”对他可是多熟悉啊!但他仍然忍了一忍,没有发作出来。
尚妙香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心想我认得你这副痨病鬼的样子,呼的一声,飞身弹了出去,转眼只听鸾铃之声响起,刹那间去远了。
蓝衫少年仰天叹了口气,带转马缰直向雪地驰去。
梅玲如梦方醒,突然大叫道:“呀!他真是张师兄!”
只是,当她话声出口之际,那蓝衫少年也去远了。
第三章荆山三煞
隆冬初过,大地又有了春的气息,一骑黄骠骏马由远安直向荆山行来。他仍然穿了一袭蓝布粗衣,只是他脸上已不似早些日子的焦黄,只见他剑眉星目,模样英俊无比。
他望着前面的大山,脑中却在思索往事,十年了,想不到一切都变得那么快?他关心恩师东方赫的去向,更令他难以释怀的,便是十年来梅玲对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他忍不住笑了笑,自语道:“我张定远此番下山,本想找她出口冤气,不想那天反而帮了她一手,君子不念旧恶,从今后我再不找她了!”他想到那夜情景,自己脸上套了一张人皮面具,梅玲事后才认了出来,他得意的哼了一声,心想你那时认得我,我现在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只怕你再也认不出来啦!
想着,想着,他策骑纵上了山路。
原来荆山是个山间小镇,住户都在半山之上,正中时分,他来到镇上一家客店门前。
那店子并不很大,一共只有五六张桌位,定远跨进店门,店子里面已然坐了两个劲装大汉。
那两个大汉相互望了一望,只听一人嘀咕道:“奇怪,怎么还不见他来?”
另外一人轻声说道:“老三行事就是爱推推拖拖,真气死人!”
话声刚落,忽见店口晃进一人,此人年纪不大,身着文生打扮,进门之后,朝那两个大汉一揖,说道:“大哥,二哥,劳你们久等啦!”
右面大汉责怪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事情探得怎么样了?”
那文生笑道:“这对狗男女昨夜方在远安县城出现,看样子,他俩好象在找寻什么人?如今正向这里来!”
那两个大汉一听,脸色都不由一变。
左边的大汉冷然道:“百花剑客的弟子虽然不大好招惹,只是他们找到咱们荆山三杰身上,咱们好歹总得一拼!”
定远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暗想他们说的可是梅玲和常天俊么?
他脑中飞快一转,便悄悄溜出店来,将黄马放开,低声道:“到前面山上等我,不要走远了!”
那马低呜了一声,得得地向镇外走去。
定远又走回店来,独自慢慢吃着东西.只听那三人正在商量如何对付梅玲和常天俊之法。
他装出文绉绉的样子,探首窗外,果见山道之中有两骑行来,慢慢走近了,果然是梅玲和常天俊。
这时那荆山三煞敢情也已发觉两人的来到,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都露出戒备之色。梅玲当先在店门前下了马,说道:“假若这条路上也没有他,说不定他已于早几天过江了?”
常天俊跟着跳下马来,不太愉快的道:“师姊凭什么认定他就是张师兄?张师兄不是早死了吗?”
梅玲道:“世事很难预料,按理说他不会活在世上,只是那夜他习惯性的动作我太熟悉了!”
定远心中一动,几乎忍不住又要用手去拍拍衣裳。
梅玲和常天俊走了进来,一眼望见荆山三煞在座,神色之间不由微微一变,只是当两人目光一抬,突然又见一个蓝衫人影显在眼前之时,心中更禁不住为之“怦”然大动。
常天俊和梅玲都睁大了眼睛,坐在窗边的定远忽然觉出两人脚步已停住,登时想到两人可能在注意自己?他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将脸转了过来,两人见他脸相不同,不由“哦”了一声,声音之中又充满了无比的失望意味。
荆山三煞之一的大汉冷冷的道:“两位驾临,为何又迟疑不敢落坐?”常天俊骂道:“朱洛,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师兄妹怎不敢落坐?”
那叫朱洛的人脸色登时一变,正待发作,那文生打扮的汉子连忙阻住了他,讥讽的道:“常护卫既不是为了怕我们,那么快请坐下来,两位和咱们荆山三杰的帐该如何算法?”
常天俊不屑的道:“陈峰,你别要玩意啦,咱们既敢到荆山来,一切自然听凭尊便!”
另一名汉子微怒道:“咱们最好快些解决,吃饱了东西就到山坡上一决雌雄如何?”
常天俊正想答话,忽然发觉梅玲两只眼睛痴痴不离盯远身上,心想此人衣着相同,面目全非,你老望着人家做甚?
他心中微感不快,但梅玲是他师姊,兼且他私心之中对梅玲又有爱慕之意,所以没有发作出来。
陈峰嘲道:“又看上一个小白脸啦,你不吃醋么?”
常天俊闻言大怒,身子一动,直向三人欺去。
陈峰不甘示弱,两人几乎同时出掌,“啪”的一声,人的身子都晃了两三步。
梅玲微有所觉,叫道:“天俊回来,这里怎么能够出手?”
常天俊急道:“师姊,他们在说你啊!”
梅玲淡淡的道:“不打紧,待会看我割他舌头!”
陈峰冷声道:“做贼心虚,自己已不打自招,好个不要脸的残人!”
梅玲脸色微微一变,走了过去,陈峰和朱洛都待起身迎敌,另一名大汉却抢先奔了出去,冷冷地道:“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动手?”
梅玲哼了一声,举手一掌掴去,那大汉单掌一封,那知梅玲这一掌纯是虚式,他手臂刚抬,一股劲风已袭到腰间。
那大汉吃了一惊,慌忙用手一隔,梅玲一声冷笑,快捷无比的反手钩出,在他臂弯击了一掌。
“啪”的一声,那大汉被打退两步。
朱洛和陈峰脸色同时一变,正待双双抢上,忽听梅玲惊“噫”一声,突然向窗边奔去。
原来不知何时,定远已走得不知去向。
桌上留了一些碎银,饭菜只动少许,梅玲跺足道:“唉!他果然是张师哥了!”
常天俊呆了一呆,道:“两人面貌不同,师妹怎么就肯定他是张师兄?”
梅玲“嗤”声道:“亏你还在江湖上跑了许多日子?假若他那夜在脸上套了一张人皮面具,后来又恢复本来面目,有何不可?”
常天俊暗暗吸了口气,说道:“纵如师姊所说,那么他的坐骑为何又不见?不是我说一句瞧不起张师兄的话,十年不见,他的武功也不会高出咱们太多!”
梅玲心中微动,暗想是啊!他从千丈悬崖跌下,不死已算万幸,那里还来的这么高的武功?敢是我十年来日日思念他,精神有些恍惚,见人就认为是张定远师兄了?
荆山三煞似乎也有些吃惊了,他们早先明明见一个蓝衫少年坐在那里吃东西,怎么晃眼之间就不见人?假若这人真是从窗口跳出,那么这人轻身功夫之佳,武林已属罕见!
梅玲呆呆坐了下去,常天俊忙叫了些东西,万分关怀的道:“师姊别想的太多了,假若张师兄不死,以他的为人,绝不会见咱们不相识的。”
梅玲凄然的道:“他可能还在恨我!”
常天俊两眼一翻,冷然道:“他敢?他若有什么对师姊不起,我首先便和他拼了!”
梅玲“唉”的叹子口气,她很能了解这位师弟的心意。当年自定远被梅玲推下山谷之后,东方赫曾痛责了她一番,认为她心地太坏,不足以传授自己的衣钵,才又将常天俊带上山来,十年相处,两人情愫暂生,别师下山之后,两人结伴行道江湖,其后常天俊伴着梅玲回到梅庄,那知刚一入门,老父已被尚妙香杀死,她正痛不欲生的时候,就在三天后的傍晚,定远出现了,他出现的那么突然,梅玲静如死水的心中又激起了汹涌的波澜,所以葬了老父之后,便和常天俊追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会刺痛常天俊的心,但是她为了向定远仟悔十年前的错误,她又不得不这样做。
她望着桌上饭菜,一口也难得下咽。
常天俊见此情景,油然从心底生起了一股妒恨之念。
荆山三煞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三人生怕夜长梦多,霍地站了起来,朱洛冷冷的道:“时候不早啦!两位既敢在我兄弟范围之内伤了我们手下,现在就该放爽快些!”
常天俊妒恨之中,正感没处发泄,闻言勃然站了起来,大声道:“咱们到何处比剑?”
梅玲冷然道:“镇外山间,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
常天俊哪甘示弱,拉了梅玲的手,当先走出店去。
荆山三煞在后面紧紧跟着,一行出了店子,天色已近薄暮,常天俊见梅玲神情有些恍惚,激愤的道:“海师姊,你现在理该振作起来,不要辱了恩师威名!”
梅玲精神一振,道:“不错,往者已矣!我还尽想这事做甚?”
两人当先奔到镇外山间一处空坪,荆山三煞如影随形面至,朱洛和陈峰迫住了梅玲,另一名大汉却拦在常天俊面前。
荆山三煞知道,在梅玲和常天俊之中,梅玲功力较为深厚,是故以两人去挡他,他们老大天鹞子胡飞则去敌常天俊。
“呛”地一响,荆山三煞一齐亮出了雪亮的钢刀。
梅玲和常天俊不甘示弱,同时抽出了宝剑,梅玲一声娇叱,长虹闪动,当先攻出了一记辣着。
朱洛和陈峰微微一分,两把钢刀立刻从左右两边劈了上来。
梅玲哼了一声,剑分二路,百花剑法的辣着已施了出来,但见剑花朵朵,剑气森森敢情已对两人施出杀手!
朱洛和陈峰毫不示弱,各自一声大喝,刀光似雪,两人攻一守,兀自和梅玲狠狠抢攻不已。
另一边的常天俊也和胡飞交上了手,两人出招都是以攻对攻,以打对打,刹时只见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片刻间互攻了十七八招。
五人分成两边厮拼,但见气劲习旋,三十多招过去了,双方仍然打成平手。
就在这时,暗处却有条人影晃了两晃,他俊美的脸上微现激动之色,暗暗的道:“梅师妹的百花剑法已有相当火候,那姓常的可就不行了!”
敢情他有点看不惯常天俊的骄傲,所以没有把他当作师弟。
他目光一扫,知道梅玲不会有险了,便想抽身离去,随又见到常天俊和胡飞狠斗,慢慢落了下风,心想不行啊,假若姓常的落败,势必会影响梅师妹,我还是不能离去。
他忖思之际,蓦见胡飞一轮狠攻,刀光嗖嗖生风,常天俊被迫退两步。
梅玲见状大惊,力攻数剑,剑尖之上百花纷纷,陈峰和朱洛挡不住她的威势,两人也向后退了出去。
梅玲叫道:“常师弟过来!”
常天俊身子一动,胡飞半途之中一刀劈出,冷然道;“没有那么容易!”
常天俊反手一剑撩出,“铛”的一声,火花飞溅之中,他又被胡飞挡了回去。
陈峰和朱洛见此情景,一退又进,狠狠的向梅玲攻了上去。
梅玲大怒,剑出如风,举手连击五六招,招招都是杀着,但是朱、陈两人见胡飞即将得手,仍然拼死抵挡,此进彼退,梅玲剑招虽然凶狠一时之间仍对两入莫可奈何。
梅玲大急,眼见常天俊越来越不支了,她娇喝一声,一剑将朱、陈两人迫退,飞身一剑向胡飞攻到。
胡飞嘿然叫了一声,身躯半转,硬生生的横架了一刀。
梅玲身子尚未落地、半空之中不好使力,两股兵器一震之下,她的娇躯又被震了回去。
朱洛和陈峰见状,同时一声暴喝,两把钢刀闪电般劈了上来。
梅玲反手荡开朱洛劈来的一记辣着,但是陈峰这一刀已毫不留情的快到背脊之上。
梅玲大骇,一边的常天俊只看的冷汗直流,他飞身前扑,突见刀光闪起,直向他双脚砍到。
这一来,常天俊和梅玲几乎同时陷于危险之中。
朱洛得意大叫道:“原来百花剑客门下也不过尔尔?”那知他话声不落,摹听“嘶嘶”两缕锐厉的劲风直向陈峰和胡飞刀锋袭去。
紧接着“铛铛”两响,两人只觉手腕一震,劈出的钢刀都失了准头,梅玲和常天俊已乘势翻下。
陈峰和胡飞都呆住了,敢情刚才一袭,两人都觉出是两颗小的碎石,但来势却十分强大惊人,以两人功力不敌两颗细小碎石,这真是骇人听闻之事。
梅玲呆了一呆,大叫道:“暗中的高人可是张师哥?”
常天使一肚子醋意道:“怎么又是张师哥?”
梅玲颤声道:“你不知道,除他之外,任何人也不会这样关怀我!”
她激动之下,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怎知听入常天俊的耳中又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常天俊恍然如有所失,痴痴的道:“是么?你就这样相信他!”
此情此景,他真个心痛如绞,他本来想走了,但是,他又不忍十年来的感情就此一旦撕碎。
他黯然低下头去,两眼隐隐泛动着泪光。
梅玲如有所悟,缓缓走了过去,柔声道:“师弟你怎么啦?”
常天俊只是低着头,没有答应她的话。
梅玲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你可是怪我了?唉!你又怎么知道我对张师兄是如何的怀念?
一旁的荆山三煞见梅玲叫了一句,周久无声息传来,三人一打眼色,再度欺了上来。
胡飞冷冷的道:“百花门下不过如此!我们真是多疑了!”
他话声未落,突然又是一缕锐风破空弹至,胡飞大喝一声,一刀将袭来的石子碰飞,转眼间他的脸色为之大变。
敢情他觉出刚才一袭之力,较之早先还要强劲,若非他将钢刀握得紧紧的,只怕已经脱手飞出。
朱治暴喝一声,直向发石子的方向扑去。
谁知他身形站定,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在,朱洛骂道:“真他妈的活见鬼,这里没有人!”
陈峰冷冷地道:“纵然有人,也不过只会偷袭本领.哈哈,原来东方赫的弟子都是这等小人!”
他这话一半含有激将语气,岂料话声刚落,突然身后一人接口道:“你骂我可以,但不准你辱及东方前辈!”
众人惊诧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蓝衫少年缓步走了出来,他步履从容,只是脸孔却毫无表情!
荆山三煞原以为那边有人,谁知一瞬时间不到,他又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来,刹那间三人都为之呆住了,梅玲惊叫道:“你……你……可是张师哥?”那蓝衫少年冷冷的道:“姑娘错了,在下哪是你什么张师哥?”
梅玲仍不相信,颤声道:“张师哥,你不愿对我说真话,自然是还记着十年前的旧恨啦!”蓝衫少年摇了摇头,道:“姑娘越说越令在下迷惑了,在下和姑娘从不相识,哪里会来的什么十年旧恨,姑娘想是认错人了!”
他心中激动不已,说这几句话时,凡乎是狠起心肠,一个字一个字十分吃力从口中吐出来的。
常天俊在一旁看不顺眼,叫道:“梅师姊,人家自己都不承认,师姊为什么硬说人家是张定远?”
蓝衫少年脸色微变的扫了他一眼,心想你好大的口气啊!
荆山三煞窃窃私议了一阵,三人都想那蓝衫少年年纪轻轻,纵会武功也不见得怎么样?白天在店中或许是自己眼睛看花了,被他偷偷溜了出去,方才暗中出手之人定不是他?
三人经过一番商议,便又欺了上来。
胡飞望着蓝衫少年道:“咱们方才说东方赫,又干你什么事?”
蓝衫少年冷冷的道:“我不愿有人背地说他老人家的坏话!”
朱洛大叫道:“说了又怎么样?”
蓝衫少年两眼一翻,眼中突然杀机大起,冷然道:“你再说一句看看!”
朱洛嘲笑道:“东方赫门下,原来也不过如此!我说了又怎……”
“样”字尚未说出,一股劲风突然劲袭而至,朱洛闷哼一声,身子已被震起,跌在三丈之外,满身鲜血而亡。
胡飞和陈峰见状大惊,同时奔过去一看,登时凉了半截。
梅玲和常天俊也怔住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蓝衫少年出手竟具这等威势,两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蓝衫少年情不自已的拍了拍身上衣裳,说道:“再有人敢辱及东方前辈,他便是个例子!”
梅玲颤声道:“张师哥,假若师父知道你这样替他老人家维护声名,不知他老人家又怎样高兴?……”
蓝衫少年暗暗吸了口气,说道:“姑娘错了,在下久闻东方前辈侠名,自不能任人暗地破坏他老人家声誉,其实却并不认得他!”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梅玲几乎敢于肯定他就是定远了,她见定远始终不肯对自己承认,真个悲痛欲绝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定远心中激动不已,他几乎忍不注想将自己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就在他话快要出口的时候。他突然又狠起心肠咽了下去。
常天俊冷冷的道:“大丈夫行事讲求光明磊落,尊驾到底是谁?何不把姓名说出来?”他是感于梅玲见了定远,什么也不顾,口口声声叫定远为张师哥,反把自己冷落一边,是故再忍不住心中的醋意。定远淡然道:“姓名只是一个人标记,象你常天俊大侠名震江湖,声号自然响亮的了,区区无名小卒,姓名又何足挂齿?”常天俊妒恨之下,突然脱口骂道:“看你样子,最多也不过是一名小卒而已!”定远脸色微微一变,暗想你武功平平,说起话来却这样骄傲,我只好替师父来管教管教你了!就在他心念一动之际,摹闻身后冷风大起,敢情陈峰和胡飞已乘他不备之际,从后面偷袭上来。
定远大喝道:“鼠辈敢施暗器!”说话声中,他的身形已暴弹而起,陈峰、胡飞偷袭落空,两人正待向后退去。
哪知他俩身于尚未闪出,头顶之上一股狂飚压下,两人连手都来不及抬,“噗噗”两响,天灵盖被击的粉碎,哼也没有哼一声,便倒地死去!
常天俊看了心动神摇,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想他若真的对我出手,我怎么样也非其敌?定远翻下地来,他替师门做了一件称心快意之事.心中大感得意,不由仰天发出了一声清啸!声音远远传去,有似虎啸龙吟一般在空际盘旋着,不远之处,有一声长长马嘶在叫,梅玲和常天俊心中都为之一动。
这不是和那夜情景相同吗?那夜定远击败尚妙香之后,也是以啸声呼唤坐骑,所不同的,那夜定远脸色焦黄,今夜他以真面目相见,人也变成一个美少年了。梅玲长长叹了口气,叫道:“张师哥,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相认啊!”定远心中一阵激动,此情此景,他再也不能停留下去了,身子一起,直向夜色苍茫的山间奔去。
梅玲大声呼叫着定远的名字,夜色沉沉,山野寂寂,声音远远传出,传回来的只是断续的马蹄声。
那断续的马蹄声随风传来,宛若铁锤似的声音敲击在梅玲心头上,她泪眼蒙蒙,心都为之碎了。常天俊痴痴站在一边,两眼茫茫望着沉沉的夜空。
夜,越来越深了。
梅玲如飞追去,常天俊大叫道:“师姊到那里去?”梅玲不理,飞身赶过山坡,蓝衫身影已经走的不知去向!
梅玲长长叹了口气,常天使追了上来,忍不住也长长叹了口气。
叹息之声在空际回荡,定远已去远了。
第四章锋芒初露
春二三月,江南正是莺飞草长的季节。
正午时分,一骑黄骠骏马缓缓向钟祥县城驰来。
马上坐了一名蓝衫少年,他来到一家酒楼门前下了马,一名店家迎了上来,说道:“公子可是潘老爷的朋友么?”
那蓝衫少年怔了一怔,只见另一名店家快步走了上来,带着责怪的语气道:“老张,你怎么啦?潘老爷不是招呼过了吗?无论过往客商,凡在本店下马,一律招待不误!你怎能怠慢贵客?”
那叫老张的店伙“哦”了一声,立刻举手揖客,那蓝衫少年心中虽觉奇怪,但事已至此,只好随着走上楼去。
他到了楼上,上面已有三十多名客人,这些人个个身体粗壮,一望而知都是江湖人物。
那蓝衫少年走上楼去,既没有人打招呼,甚至连望也没有望他一眼,他十分没趣的坐到一张桌子的下首。
只听一人说道:“天煞剑容乃当今第一高手,他的第五弟子屠龙剑龚伯羽更是有名的难缠人物,不知潘老英雄已作了如何处断?”
另外一人接口道:“天煞剑客名震江湖,门下五名弟子个个身手了得,长江以北全是他们天下,潘大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看来不服也不行了!”
隔桌一人微怒道:“赵兄此言未免太蔑视咱们江南绿林了,我八手仙猿周中第一个就不服这口气!”
又有一人叫道:“对啊!在下任克定也愿决一死战!”
那蓝衫少年听了心中微微一动,暗想真是天假其便,我本待到山东凤凰山去找天煞剑客,替恩师了却三十年前的恩怨,不想会在这里碰到莫青萱的弟子,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他忖思之际,忽听一阵楼板响声,一个黑脸少年走上楼来,众人忙起身说道:“原来潘少快来了,不知令尊何时可到?”那黑脸少年躬身道:“家父正与少林百绝大师,武当紫阳道长,华山神剑手李不二大侠商议要事,惟恐诸位久候,特命兄弟先来招呼。”
说罢,又连连作揖。
众人连道;“哪里!哪里!”
一人抗声道:“不知潘老英雄是否曾作了决定?敢请少侠相告?”
那黑脸少年表情严肃的道:“天煞剑客望熏武林,江南若不对他臣服,屠龙剑龚伯羽一到,转眼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一人叫道:“我欧阳忠偏偏就不服这口气!
说话这人身材矮胖,两眼露出灼灼的光芒,他大叫之后还不算数,忽然一下跳到桌面之上,又大声道:“咱们江南朋友一向敬重潘老英雄为人,假若潘老英雄不战而降,岂非大使人失望!”
他说过之后,楼厅之中登时为之骚动起来,有的主战,有的主降,众说纷纷,莫衷一是。
那黑脸少年连忙摇动着双手道:“诸位少安勿躁,家父转眼就到,诸位有什么高见,到时请对家父再说吧!”
他目光一转,忽然发现那蓝衫少年露出冷冷的笑意,心想这人是谁?我好象从未见过。
要知此刻来楼上的人,大半都是在江南一带成名露脸的人物,他见那蓝衫少年面也陌生,便走了过来。那蓝衫少年心中一动,暗想他可能是找我说话?
念头未定,那黑脸少年已到他面前,说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蓝衫少年起身应道:“在下张定远是也!”那黑脸少年一双眸子转了两转,直觉张定远三字太过陌生,忙推下笑脸道:“对不起得很,张兄请到楼下坐?”
定远大惑不解的道:“那又为了什么?”
那黑脸少年微微笑道:“楼上俱是江南武林贵宝,张兄名不见经传,只好屈驾请坐楼下!”
定远一听,不由勃然大怒,暗想你真个狗眼看人低,就是莫青萱亲来,我也不惧,你怎么看不起我?但他随之一想也罢,我张定远出道未久,自不知他们这些沽名钓誉的人,哼哼!又有谁知道我是专程去找天煞剑客莫青萱的,
他思念及此,当下忍了一忍,默默走下楼来。
原来就在转眼之间,楼下已坐了二三十人,但闻嘈杂之怕此起彼落,情形比楼上更乱。
一人大叫道:“怎么啦?潘金辉到了,他的老子为什么还不见来?”
另外一人道:“听说少林、武当、华山都有高手到此,潘武雄正在和他们商量呢!”
先前说话那人怒道:“除武当派之外,少林和华山都不算江南武林,和他们相商又有什么屁用?”
只听一人随声附和道:“不错,假若潘武雄不来,咱们可要自行作主了。”
定远含着满腹冤屈走下楼来,他听了几个人说话,直觉感到楼下的人比楼上的人还要粗豪的多,但他胸有成竹,心中只是暗暗冷笑。
一会时间,忽见门口人影连闪,接连出现四人来。
当先走着一道一僧,紧接着是一个中年佩剑汉子,一个花白胡须老者走在最后,只是当四人出现之后,楼下众人都停止了喧叫,纷纷站起身来。
那花白胡须老者连连向四周打躬作揖,说道:“楼上坐位太少,只委屈各位在楼下坐一会!”
一人叫道:“楼上楼下都是一样,潘大侠,请问你对这事作了何种打算?”那老者表情严肃的道:“事体大,小老儿一个人不敢作主,此刻正要和诸位商量……”
另外一人不待他把话说完,大声打断话头道:“我九头龙田风愿决一死战!”
刹那之间,四周都响起附和之声,那老者连忙挥手制止,只是他的神色仍十分沉重。
那中年佩剑汉子插口道:“诸位暂且少安勿躁,此事马上就可决定!”
一边说一边拉着那老者走上楼去,忽然楼上又响起了一阵鼓躁之声。
定远暗想,那花白老者想必就是潘武雄,那僧道三人,定是少林百绝大师,武当紫阳道长和华山神剑手李不二了。
潘武雄一到,酒席登时开了上来,楼下这些人哪里有心情吃酒,一个两个都走上楼去。
定远暗叫妙啊,你们都不吃,我一个可得好好享受一番。
这时楼下差不多只剩下他一人,尽管楼上闹得天翻地覆,他却毫不心动的独自慢慢吃着东西。
一名店家朝他望了一望,他笑了一笑,说道:“大哥也来请用吧,如此美食,不用真可惜了!”
那店家怔了怔神,正想答话,忽见店口现出两个人来。。
当先一人满面通红,背插长剑,相貌极是威武,后面是个文士打扮的人,手摇折扇,样子十分风流潇洒。
两人年龄都近四十,他们听到楼上争吵,相互笑了一笑,忽然一眼望见楼下满桌酒席,却只定远一人孤孤独独在吃,那文士使了个眼色,便向桌边走来。
那文士笑道:“兄台真好雅兴啊!我们也来陪一陪吧!”
定远连忙起身道:“请请,美味当前,仅我一人独吃,真也大觉无聊!”
那红脸汉子冷冷地道:“小兄弟,你来这里就为着吃这一餐么?”
定远道:“我本是路过之人,正觉腹中饥饿,不想进来之后就被他们留着,先我叫到楼上去,后来却又被人赶了下来,唉!真弄得我莫名其妙!”
那文土问道:“楼下比较清静些,咱们慢慢吃,等会楼上有好戏可看呢?”
定远摇了摇头道:“先生这话我就不懂了,这里又不是戏院,有什么戏好看呢?”
那文士正要答话,突听楼上喧哗之声一齐静止,一个苍老声音道:“各位热情可嘉,小老儿十分钦佩,只是小老儿现在还得报告各位一个不好消息,今番南来的除了屠龙剑龚伯羽外,还有逍遥书生杨昌光,一个龚伯羽已很难斗.何况又加上一个以七十二路修罗扇名倾天下的逍遥书生杨昌光?”
定远闻言心中微微一动,目光微抬,只见红脸汉子和中年书生两人脸上都露出自得笑意,他登时明白两人是谁了。
他心中一阵激动,正拿不定主意自己该怎样做的时候,忽见那红脸汉子站了起来,说道:“老杨,他们在捧你了.现在该我上去看看!”
那中年文士笑了一笑,道:“楼上的人不少呢,要不要我陪你一道去?”
那红脸汉子道:“不必啦!”
说话声中,人已到了楼口,这时楼上又大声争论起来,红脸汉子奔了上去,竟没一个发觉。
他冷哼一声,众人方才发现他,一人大叫道:“嘿!屠龙剑来了!”
刹那之间,整个楼上都静寂下来,屠龙剑扫了一眼,不屑的道:“龚某刚才在楼下听到不少主战的人,可惜不知高姓大名?现在不妨再说两句看看!”
屠龙剑龚伯羽虽是天煞剑客第五名弟子,但因他生性急躁,出手狠辣,众人畏于他的声威,这时竟没有一个敢答话。
潘武雄极不自然的笑了一笑,说道:“原来龚大侠已到了一会儿,请恕小老儿未曾接驾之罪!”
屠龙剑冷冷的道:“潘老英雄别绕圈子啦!阁下领袖江南武林,家师正拟组织一个‘威武帮’顾名思义,那是威武天下的意思,若老英雄答应,阁下便是江南分舵主!”
潘武雄甚感为难的朝四周望了一眼,突听一人抗声道:“就是潘老英雄答应,我周中也不答应!”
又有一人大叫道:“是啊!我任克定也是一样!”
屠龙剑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欺身作势,人已到了两人面前,双掌骤然挥了出去。
周中和任克定一声暴喝,两人连忙翻掌迎出。
屠龙剑“嘿”然叫了一声,右掌下垂,忽然间改成由外向内袭来,周中、任克定无暇还手,“嘭嘭”两声,两人胸前同时着了一掌,惨叫两声,“咚”的向后便倒!
这一来,举座无不为这骇然!
屠龙剑冷哼道:“还有那位不服?”
楼厅之上一阵沉寂,半晌都没人敢插一言。
有人心中暗自转了一转,心想屠龙剑身手如此之高,我们上去无异送死,但少林、武当、华山的三位高手总不能袖手旁观啊!
有这种想法的人大有人在,其实,他们又哪里知道百绝大师、紫阳道长、神剑手李不二,都感于天煞剑客武功太高,就是三派掌门联合起来,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是故三人怕替本门生事,所以都寒着脸孔在那里不发一言。
屠龙剑大步走到首席桌边,冷冷的道:“看来潘老英雄对此事还在犹豫不定,不知三位名门正派的高手又如何?”
神剑手李不二被逼不过,冷笑道:“龚大侠何必逼人太甚?”
屠龙剑大笑道:“少林、武当、华山,一向自命名门正派,其实都是宵小之辈,潘老英雄若非你们相阻,他早已应允合作了!”
此话一出,三人脸色都不由一变。
百绝大师微怒道:“龚伯羽,你未免太放肆了!”
说话之时,人已站了起来。
屠龙剑左脚一钩,登时两张椅子被他钩得向旁边倒去,一阵“哗啦”大响,杯盘撒了一地,但是却空了一块位置出来。
屠龙剑傲然道:“你不服么?那么快过来领教领教!”
百绝大师大怒,一下奔到当中,举掌一拍,屠龙剑身法飘忽,突然转到身后,反而抢先攻向灵台大穴!
百绝大师大吃一惊,身子疾转,“呼呼”连攻数掌。
这一来,楼上登时大乱。
楼上这些人都是好生事之人,却也不敢惹屠龙剑,这时见面绝大师和屠龙剑动手,便纷纷向两边闪开,有人甚至主动把座位腾了出来。
屠龙剑和百绝大师互攻四五招,屠龙剑斗得性起,虎吼一声,“嘭”的一掌击在百绝大师胸上,百绝在师一阵踉跄,“咚”地跌在地上,随之喷出了一口鲜血.面如土色。
众人一见,都不由大感懔骇。
要知百绝大师乃是少林二十八代弟子中,有数的几名好手之一,如今十招不到便被屠龙剑震成重伤,况且屠龙剑还只用掌,假若他用了宝剑,全楼子的人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紫阳道长忙将百绝大师救了过来,只见一人在潘武雄耳边说了两句,潘武雄的脸色登时一变,说道:“原来龚大侠是杨大侠同来;不知还有一位朋友是谁?何不请上楼一叙?”
众人一听,心中更加吃惊,心想原来屠龙剑一个人先上来,杨昌光和另一名高手还在楼下,只不知这人是谁?
他们正在惶然之间,只听楼下传来一阵声音道:“唉!真是岂有此理,刚才叫我下来,现在又叫我上去?”
杨昌光微微笑道:“上去看看不妨,现在正是好戏开场。”
定远笑了一笑,“登登登”走了上去,杨昌光紧紧跟在身后,众人见定远竟是屠龙剑一伙,眼睛瞪得更大了,尤其是潘金辉,几乎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定远扫了一眼,道:“戏呢?哪里在演戏?”
屠龙剑笑道:“刚才已演过一场,小兄弟,你迟了一步啦!”
话声刚落,突见一人穿了出来,大喝道:“你神气什么?老子欧阳忠就不服你!”
说话之时,“呼”的一掌直向屠龙剑面门拍去。
屠龙剑冷哼道:“你找死!”
他口里说话,身手一点也不怠慢,从滑步到出掌几乎是一气呵成,狠狠向欧阳忠手臂拍去。
欧阳忠欲待闪避,哪里还来得及,眼看屠龙剑这一掌即将拍实,欧阳忠那条手臂非报废不可!
潘武雄脸色微微一变,敢情刚才两死一伤,给他刺激太大,他若再不出手,今后怎么还有脸面在江南立足?
一旁群豪更是耸然色动,个个都显出激愤之色。
就在潘武雄他们将动未动之际,突听“嗤”的一缕劲风,直向屠龙剑龚伯羽腕脉袭去。
这缕劲风去势甚疾,屠龙剑若不翻腕去拍,他自己一条手臂反而比欧阳忠要先一步受伤。
他乃久经大敌之人,不顾伤敌“嘿”然叫了一声,反手一抓,掌心之中正好握了一块鸡骨头。
屠龙剑脸色微微一变,敢情那块鸡骨头应手之下还十分沉重,他连忙跨出一步,大喝道:“嘿嘿,果然今天还有高人到此,何不请出一见?”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大家睁着眼睛向四外望去,只见逍遥书生一脸杀气望着定远,原来就在此时,定远第二块鸡骨肉也刚好送入口中。
刹那之间,楼上群豪几乎不约而同的都发出了一声轻叹:大家几乎都这样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蓝衫少年不是屠龙剑一块的吗?
逍遥书生大笑道:“好兄弟,原来你是真人露相啊!”
说罢,奇快无比的探手抓了过来。
定远微微一闪,叫道:“你干什么?”
从外表看来,他步子毫无身法,可是逍遥书生杨昌光那一把就没有抓着。
杨昌光哼了一声,欺身直入,五指如钩般再度抓了上来。
那知他手臂刚刚伸直,突见定远手里多了一双竹筷,原来他刚刚正在吃东酉,逍遥书生骤然出手,想是他不暇放下,此刻那双竹筷竟被他当作兵器使用,反向杨昌光手腕箝去。
他出手在后,可是招式反而抢先攻到,众人一见,无不为之大吃一惊,多事的人还在怀疑,心想他们可能是在开玩笑吧?
他们有这种想法,但是杨昌光就没有这种心情了,他此时才知当前的蓝衫少年乃是大有来头之人,脸色骤变,五指跟着缩了回来,变抓为掌,“呼”的一声拍出去。
定远不七不八闪了一步,说道:“兄台,你怎么对我动起手来了?”
他轻描淡写滑了出去,逍遥书生连他衣角也没能摸到,不但旁观群豪吃惊,就是屠龙剑也为之骇然变色了。
杨昌光的武功如何?龚伯羽心中有数,他见杨昌光连出三招,都被人家轻巧闪过,不由心中一紧,“呛”地一声,银光闪动,敢情他已将那把名震武林的屠龙剑抽了出来。
杨昌光毫不怠慢的跟着亮出了折扇,说道:“老龚,不想我俩都看走了眼,原来他是潘武雄一伙!”
定远拍了拍身上衣裳,故作不知的道:“兄台说哪话来?谁是潘武雄啊!”
屠龙剑大喝道:“好小子,现在不容你再装糊涂了!”
定远抗声道:“真是冤枉啊,我几时又装糊涂了?两位不妨问问那位黑脸老兄,在下可是被他赶下楼去的?”
说罢,朝潘金辉指了一指。
潘武雄问道:“金辉,可真有这种事?”
潘金辉哭丧着脸道:“这位大侠很早就来了,孩儿一时愚昧,以为他在江南藉藉无名,所以将他请下楼去的!”
潘武雄“唉”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年龄已经不小了,怎么还不懂事。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今天我不是再三交代你了吗?”
潘金辉寒着脸孔,哪里还答得上话来。
定远回头向杨昌光和龚伯羽道:“如何?我没乱说吧?”
杨昌光冷冷的道:“管你乱说不乱说!快亮兵器来,咱们可不耐久等。”
定远摇摇头道:“何必!何必!阁下又不是天煞剑客莫青萱的弟子?”
屠龙剑跨上一步,恨声道:“他不是,我可是的!”
定远朝他望了一望,生像从不见过一般,屠龙剑大怒道:“你看什么?若不再亮兵器,本人可要出手了!”
定远从容的道:“咱们先前还是朋友,为什么现在却要动手了呢?”
屠龙剑大感不耐,暴喝一声,剑光飞旋,迎面攻了一剑。
定远两支筷子一挟,喝道:“你真要动手么?”
蓦见他轻易一挟,动作从容,但却是攻敌之所必救,屠龙剑大吃一惊,连忙缩手变招,转眼连攻三剑。
他早先用掌之时,已显出功力不同凡响,此时在愤怒之下用剑,自然更见功夫,三剑既出,但见银光大洒,几乎将定远整个身子都罩了进去。
旁观诸人见状大惊,心想这一下他可能躲不过了。
那知众人念头未定,忽见定远一滑而出,右臂一伸,两支竹筷已抵住屠龙剑“灵台”、“志堂”两大要穴!
群豪只看得神摇日驰,敢情这一招他们还看不出定远是怎么样得手的?
屠龙剑脸色惨然一变,只听定远冷冷的道:“我本不屑对你动手,可是你偏逼我,现在你已是我刀上之肉,不知还有什么话说?”
屠龙剑傲然道:“龚某不是你的对手,由在你怎么处置?”
定远冷笑道:“我若想杀你,真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我看这样吧!你替我到莫青萱那里去办一件事!”
众人一听,心中都不由微微一动,暗想难道他和天煞剑客有仇?
屠龙剑恨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定远正待说出,忽觉身后冷风大起,潘武雄大叫道“小心暗袭!”
敢情偷袭之人正是杨昌光,定远哼了一声,身子一盘,只见他手上竹筷十分巧妙的从杨昌光扇影之中滑进,“噗’的一声由前胸直贯而入。
杨昌光惨叫一声,踉踉跄跄退了四五步。
他的两眼大睁,鲜红的血自胸间流下,他还想伸手去把那支竹筷拔出来,那知手堵伸到一半,便颓然缩了回去。
敢情定远那支竹筷乃是插在他“分水穴”上,要知“分水穴”乃为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轻易挨了一掌,都难保活命,何况是被定远以重手法贯穿而入,哪里还有活命?
定远冷然道:“哼!本人最恨暗中出手袭人,你死有余辜!”
杨昌光两只眼睛越睁越大,终至眼嘴都流出血来,嘴唇动了一动,只是谁也没听他说些什么“噗通”一声便倒了下去。
旁观群豪都睁大了眼睛,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名震武林的逍遥书生竟在一个默默无闻的蓝衫少年手上走不到一招便送了性命!
屠龙剑也被镇摄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定远拍了拍衣裳,漫不在意的道:“别怕,我不会杀你,我只请你替我到莫青萱那里去办一件事,就说邱瑞山的传人两个月之后到凤凰山去找他索还四十年前一笔血债!”
此话一出,旁观群豪都不由讶然叫出来,心想怪不得他身手精绝如斯,原来他竟是三十年前名倾天下的神剑无敌邱瑞山的弟子哪!
屠龙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走到逍遥书生身边,正想将尸体提起,定远突又喝道:“慢着!”
屠龙剑拂然道:“你还有什么事?”
定远冷冷的道:“我刚才只说不杀你,但若不在你身上留点记号,只怕你今后还要仗势欺人,同时也该叫你留点礼物去见莫青萱!”
他人随声动,突然向屠龙剑欺了过去。
屠龙剑暴然而怒,剑气排山而去,定远一声冷笑,左手一钩,右手横击而出,“啪”的在他右肩击了一掌。
屠龙剑大叫一声,手中宝剑“咚”的跌在楼上。
众人睁目看时,只见屠龙剑右手下垂,脸上尽是黄豆般大汗,敢情他一条右臂已被定远拍断。
他愤怒的望着定远,定远满脸英气,脸上更露出懔然不可侵犯的神色,和他早先嘻笑神态相比,判若两人。
屠龙剑连忙用左手止了穴道,恨恨的道:“好小子,你千万记住,这一掌之仇龚某非报不可!”
说罢,提起逍遥书生的尸体,愤然走下楼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楼上群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他们恍然明白过来的时候,只见蓝影一闪,定远也失了踪迹。
潘武雄当先追出,大叫道:“大侠请留步!”
紧接着几个人都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城外,只见远远一条蓝衣人影跨着一匹黄骠骏马绝法而去。
任他们喊破了喉咙,定远理也不理,晚风拂来,只听原野之中不断发出了阵阵嗟叹之声。
第五章咫只天涯
定远策骑飞驰,一夜之间奔出数十里之遥。
他并不是不愿理睬潘武雄他们,在他心想,自己此行目的,乃是在替恩师了结三十年前一段恩怨,除此之外.在江湖上他不愿多结仇,但也不愿多施恩,所以临行他连姓名也不愿留下来。
但是,饶是如此,他的大名仍不胫而走,原来他昨天曾在饭店楼上对潘金辉报出了姓名,是以张定远三个字正如日中天,光芒照射整个武林。
第二天傍晚,他越过了小洪山,空中突然下起雨来。
定远抬头一望,但见四野苍茫,连一处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如鞭疾驰,雨已经越下越大了。
他暗叫糟啦,不想在这里碰上急雨。
猛然抬起头来,但见山边有片院墙,竹林挟掩之中,院内隐隐透出一红灯光,他大喜过望。两腿一夹马腹,如飞奔到门口。
此时天色已黑,而风雨之势兀自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跳下马来,手指刚刚触到门环……
“呀”的一声,那两扇大门竟自动打开了。
定远微微一怔,突觉眼睛一亮,只见一个青衣少女探出头来,朝定远望了一望,又朝他的马望了一望,定远还来不及说话,那青衣少女轻轻的但又带着些诡异的神色悄声道:“不要说话,请随我来!”
定远又是一怔,暗想看样子,她好象早知我来.岂非怪事?
那青衣女子指了指他的马,悄声道:“就让它在门口,不会有人偷的。”
表情甚是诡秘,直使定远做声不得,转身走到马鞍上取了一个长长的包裹,便随青衣女子走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天井,忽见房中又现出一个青衣女子来,那女子悄声道:“碧月姊,你真大胆,怎么敢胡乱留人?”
那叫碧月的女子一把将她拉在一边,两人交头接耳说了一会,声音甚小,定远听不表她们说的是什么?只听那后来出现的女子微带惊恐的“哦”了一声。
定远心中暗暗一动,心想她俩行动神秘,莫非对我起了恶意?但他继之一想,觉得此事又不可能,因为自己出道未久压根儿就不认得她们,仇恨之事自然更谈不上了。
定远出了一会神,只听碧月说道:“碧圆妹,你带客人进去,我去告诉夫人一声!”
定远本想说出自己此来只是躲雨,不希望久留,但他话未出口,碧圆已招手叫他往里面走。
他莫可奈何,只好随着碧回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眼前出现一座花园,花园尽头有座小小房子。
碧圆说道:“客人请到里面休息一会,我去拿茶水来。”
定远忙道:“姑娘不必操心,在下只待雨停就走路。”
碧圆微微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急在一时?”
说罢,伸手推开房门,自个儿转身离去。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是怪事,天下那有强留客人住下来的道理。
他念头未定,忽见碧月端着一盏烛台走了进来,朝他笑了一笑,又走出去.反手关了房门,“砰”的一声,定远骤党全身一凉。
他心中一惊,连忙走到门口。那知房门已经锁上,摇了一摇,敢情这门还是铁板所铸,兀自摇不动分毫。
摸了一摸,触手一片冰冷,原来这问房子真是用钢铁铸的!
这一来,他的心头登时一沉。
他搜索记忆,觉得碧月、碧圆对自己十分陌生,怎么样也谈不到一个“仇”字上去?
但是令他不解的,若说两女和他没仇,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带到这间钢铁铸造的房子来?而且将铁门反锁?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这一场雨真个躲出麻烦来了!
他在房中走了几转,脑中不断推测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他拍了拍挂在肩上的包裹,心道:“所幸我进来之时将‘血剑’也带了进来,嘿!你们就是捣天大的鬼,我张某人也不惧啊!”
想着,想着,忽听走廊上传来一阵娇声柔语。
只听一人说道:“碧月姊,夫人说的话你没听清楚,没有弄错人吧?”
碧月娇声道:“我怎么会弄错人?蓝衣、黄马,不正是尚家妹子说的那个仇家吗?”
定远听的心中一动,暗想原来她们是那姓尚的女子一伙,这就怪不得许多了。
忖思之间,忽听碧月提高嗓音道:“喂喂!你在十多天以前可曾到过云梦山下么?”
定远本来可以扯一个谎,但他天性耿直,尤其在此时此地,更不愿示弱于人,当下冷声道:“不错!”
碧月冷冷的道:“那就是了,那天夜晚,你可曾欺侮一个姓尚的女子?”
定远大声道:“姑娘错啦!那天夜晚我不曾欺侮她,是她逼我出手的?”
碧圆叫道:“对啊!只要你承认就行!”
说罢,语音突然沉寂下去。
定远正感怪奇,摹然间突听“轧”的一声大响,他忽觉脚下一轻,一个立足不稳,人已笔直落了下去!
定远大惊,悬空之际抓着一样东西,那么他还可将身子稳定不致降下去,谁知一把捞了个空。
定远急速下降,但觉眼前一片漆黑,四周阴风侵袭,当他双脚落地之时,他直感到地下潮湿无比。
他忙将全身功力提起来,游目四顾,却连什么也没看见。
要知他一生坎坷,但却从来没有处到过这种肮脏境地,只觉一阵恶心气味扑鼻而入,忍不住真要呕吐出来。
他不得不把真气闭住,试图向旁边移去,谁知他右脚刚刚抬起,忽然暗角之中传来一阵叹息声。
定远大吃一惊,道:“谁?”
只听一人长声叹道:“你怎么也被她们陷害下来?还是认命了吧。”
定远心中更惊,敢情他已听出说话这人还是个女子。心想这就奇了,难道这女子也和她们有仇?
定远长长吁了口气,问道:“请问姑娘,你又为何被她们陷害?”
那女子自得的道:“我么,我自然和你不同,哼!她们现在还不敢害我?”
定无奇道:“那又为什么?”
那女子哼道;“你知道什么?最近江湖上出了一名少年高手名叫张定远,这人乃我青梅竹马之交,她们要找他算帐,所以将我关在此地,却不敢动手杀我!”
定远心头一震,他瞪时猜想到眼前的女子是谁了?
他大气也没敢出一口,慢慢向墙边移去,只是脑中在想,梅玲啊!你怎知我就是张定远呢?
梅玲见定远半晌没有答话,叫道:“喂!你怎么没有说话呀?”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极目望去,只见暗角之中蜷伏着一人,蓬头垢面,形象十分狼狈。
刹那之间,他心中大起同情之心,暗想梅玲一生任性,不想为我受么大的苦?唉……。
他脑中千回百转,一时仍没有说出话来。
梅玲拂然不悦道:“你这人是聋子吗?怎么半天都不说话?”
定远呐呐的道:“不,我在想法子找出路!”
梅玲不屑的道:“别做梦啦,这里是死牢,除非她们扭动机关,要不然,你我一辈子都休想出得去!”
定远叹了口气,但是他脑中仍不忘求生之念。
隔了一会,梅玲又道:“喂!你认得我定远师哥么?”
定远惶然道:“谁是张定远啊?”
梅玲一听,极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道:“我定远师哥虽然初次出道,他的本领可大得紧,就是尚妙香的师父四维夫人也不见得是他对手。”
定远忙道:“谁又是四维夫人?”
梅玲惊道:“你怎么啦!你被那老贼婆陷害下来,难道还没见过她的面?”
定远这时才知失言,呐然道:“在下无名小卒,怎配见她?”
一句“无名小卒”勾起了梅玲的记忆,她脑中飞快转动着,刹那间,她只觉全身为之大震。定远突见梅玲没有说话,心中大感惊异,暗忖莫非她已知道是我?嘿!这该如何应付才好?
他想着!想着!心中似乎觉得尚有一事不解,那就是梅玲为什么始终蜷伏在那里,下走过来?
死牢之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定远目力再好,也看不清梅玲为何总蜷伏在黑暗之中,要知此地又湿又黑,他不知梅玲已在此多久?心头转动之间,同情之念乃油然而生。
定远吁了口长气,说道:“姑娘,你可是受了伤么?”
梅玲颤声道:“师哥,不想我会在这里碰见你?”
定远大吃一惊,说道:“姑娘说什么?”
梅玲泣声道:“师哥,我知道我以前付你不好,但是……但是……十年来我天天在后悔这件事……”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狠起心肠没有做声。
梅玲叹了口气,又道:“那次你被我推下山谷,我良心发现,回去就告诉师父,师父将我痛打了一顿,我认为他老人家打人还不能赎我罪过,在一个夜晚.我便走到悬崖边上去,准备跳下去寻你……”
定远心中一紧,他乃性情甚善之人,听得梅玲这么一说,心中大感激动.几几乎乎就要脱口说出自己是谁来。
梅玲见定远没有做声,悲声接口道:“就在我要跳下大的时候,师父赶来救了我,唉!他老人家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她边说边哭,哭声凄楚。定远只觉眼圈潮热,珠泪欲滴。
隔了一会,梅玲止住了哭声,仰起头来问道:“师哥,十年以来,我内心是悲痛的,我爹虽被尚妙香害死,但我并不想报仇,因为我也曾杀了一个人!”
定远定了定神,硬起心肠道:“姑娘说些什么?在下一句也听不懂!”
梅玲一听不由放声大哭道:“师哥,你心肠真狠啊!我为了寻你,不惜得罪常师弟,为了你我不怕在这里受苦,想不到你……还……是不肯认……我……”
定远两眼模糊,突觉颊上一凉,敢情他也哭了。
有生以来,他受过不少折磨,但他从未哭过,就是在最艰苦的时候,他仍坚强地活下去,可是他今天哭了。
但是,他想了一想,在如今的情形下,他是不能和梅玲相认的,他暗暗发誓要将梅玲救出去,同时找四维夫人报仇。
他身子极不自然的动了一动,颤抖着声音道:“姑娘,我虽不是你所说的人,但是我总得想法救你……。”
梅玲泪如雨下,道:“你既然不肯和我相认,我也不稀罕你来解救!”
定远心头一震,说道:“姑娘,你又何必这般固执呢?你到底受了伤没有?”
梅玲嘤嘤哭泣,却没有理会他的话。
定远大感为难。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两只脚上好象绑了干斤重铁一般,行动是那样艰难。
梅玲见他一步一步走近,不由自主的动了一动,响起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
定远暗想原来她被铁链捆住手脚,怪不得蜷伏在暗角不能动弹,两人贿越近了,梅玲颤声道:“师哥,我已对你把话说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说道:“姑娘真的认错人了……。”
敢情由于两人此时距离太近,他只说了一句,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梅玲见他始终不肯相认,心中甚恨,突然大声喝道:“不许你走近我!”
定远说道:“我是来替你解开铁链啊!”
梅玲冷冷的道:“我情愿死在这里,也不让你这个狠心的人动我一动!”
定远大感为难的呆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一事,解开肩上的包裹,“呛”地一声,一缕血红光芒在他手中伸吐不定。
梅玲惊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兵器?怎么会有红色光芒亮出?
定远低声道:“我绝不动姑娘一动,只是我用这把‘血剑’将姑娘铁链削断,姑娘就可自由行动了!”
梅玲更是一惊,心想哪有宝剑叫着“血剑”的,
定远离她较近了,红光闪闪之中,她已可看见他那英气刚毅的脸色,在此时此地,她特别能从定远的轮廓中,认出他就是自己十年前的张师哥。
十年之前,他的张师哥是那样懦弱,可是十年之后的今天,定远形象在她眼前是那么魁伟。
她只觉芳心人动,暗暗的道:“他和尚妙香动手,和荆山大煞动手,都不曾用过兵器,但他空着双手打败这些人之时简直易如反掌,假若他用了兵器,天下之间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她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张师哥”,只见定远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就从他这种习惯性动作上看,他不是自己的张师哥还有谁?
定远激动的道:“在下自出道以来,还不曾亮过这把‘血剑’,我今为了姑娘第一次用它,也算姑娘幸运了!”
梅玲柔声道:“定远,你来将我铁链削断吧!”
定远心头乱跳,但他没有答话,红光出现,梅玲只觉风过处,手脚之间一轻,四肢已能活动起来。
她缓缓站起,说道:“十年不见,你已经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定远往后退了一步,狠起心肠道:“姑娘总把在下认做另外一个人,真使在下费解,咱们慢慢找出路吧!”
梅玲叫道:“慢着!”
定远问道:“姑娘还有什么意见?”
梅玲伤心的道:“你不认我倒在其次,只是咱们要想出去,还得容忍一会!”
定远冷笑道:“就凭这里也难不住我!”
说话声中,血剑陡然一挥,只见红光闪动,把整个死牢照得通体明亮,梅玲吃惊之中,定远已乘势欺身,剑尖落处,但听“轰”然一声大响,死牢的墙壁已倒下一大片来。
梅玲伸了伸舌头,心中大感惊骇。
定远抖了一抖,手中红光闪耀不走,他游目一扫,喃喃的道:“从这死牢的位置看来,咱们只有慢慢往上走,假若往下,只怕会掘地成泉,你我都会被水淹死。”
梅玲说道:“张师哥,你可曾想到上面的房子都是钢铁铸成!”
定远不假思索的道:“就是天落地陷也难不住我!”
梅玲暗想,你竟承认是张师哥了,心下大为欢喜。
忖思之中,只见定远循着倒下的墙壁走了过去,红光闪处,又有一大片墙土坍塌下来。
定远一连劈出数剑,一声大响过处,上空现出一块天光,原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定远叫道:“姑娘请随在下上去!”
梅玲说道:“师哥且慢,只怕上面有埋伏!”
定远冷笑一声,身于拔空而起,直向洞外飞去。
哪知他身子刚刚飞出,蓦听一声娇叱,数股寒风猝袭而到。
定远嘿地叫了一声,半空之中一提真气.血剑划了道大弧,凌空洒下,两声惨叫接连响起。梅玲紧跟着弹了上来,她目光张处,只见碧月、碧圆血迹斑斑躺在地下.四维夫人和尚妙香却寒着脸孔站在一边。
定远已落下地来,只见尚妙香依在一个半老妇人身边,脑中一动,暗想她大概就是什么四维夫人了?
他一振剑刃,朗声道:“在下和夫人无冤无仇,夫人何故唆使她们暗害在下?”
四维夫人刚才见定远一剑连毙碧月、碧圆两女的身手,心中大感惊骇,不由暗暗吸了口气,说道:“你在云梦山中坏我香儿的好事,如今又出手杀死我两名徒儿,咱们的冤仇已越来越深了!”
定远冷道:“咎由自取,这怎能怪在下?”
四维夫人脸色微微一变,一条黑漆漆的鞭子已扬了起来。
第六章情缘未了
尚妙香向前跨上一步,冷冷的道:“我师父鞭下不杀无名小卒,你得报上名来?”
定远冷然道:“区区张定远是也!”
梅玲终于听他报出了自己的姓名。颤声叫道:“张师哥,你终于说出姓名来啦!”
定远感慨的道:“梅姑娘,我现在仍是一个叫化子,不配你称为师哥!”
梅玲颤声道:“你……你……还没忘记十年前的旧事……”
她悲痛欲绝,几乎泣不成声。
定远报了名号,尚妙香的脸色不由一变,惊声道:“在钟祥县的酒楼中,击毙逍遥书生和杀伤屠龙剑龚伯羽的可也是你?”
定远点了点头,又习惯拍拍衣,道:“不错,这是他们咎由自取。”
尚妙香深深吸了口气,叫道:“师父,这人真不可轻视,他连天煞剑客门人也敢招惹!”
四维夫人冷笑道:“那有什么了不起!”
说话中,身子突然直欺而入,“呼”的一鞭攻了上来。
定远微微一侧,伸手向她鞭梢抓去。
四维夫人怒道:“好大的胆子!”
手腕一翻,鞭风呼呼,连击走远胸前“分水”、“风府”、“璇玑”三大要穴。
定远暗暗想道:“我的血剑削铁如泥,我只稍一出手,她的鞭子非断不可,嘿!这样胜了她也不算英雄。”
要知他早时在梅玲面前没有报出姓名,此刻真面目已露了出来,在他脑海之中,心中想我这个十年前的叫化子,现在也得给你看看真本领。
他心随念转,一个大盘身,接连躲过四维夫人三下重手,在这同时之间把血剑也归入剑鞘。
梅玲见状大叫道:“四维夫人不是等闲之辈,“师哥千万不可托大!”
定远没有理会,争胜之念反而大炽。
四维夫人一招落空,又见定远将宝剑插入剑鞘,就知他想以空手和自己相搏,心中大感着恼。
要知四维夫人名倾天下,十数年来和人动手,很少用过兵器,若不是见定远刚才一出手就连毙她两名弟子,她还不屑用这根鞭子,谁知定远比她还傲,她不由动了真怒.手腕一振,满天都是鞭影,鞭梢所向,无一不是奔向定远身上的重要穴道。
定远连间几闪,四维夫人却是着着进逼,刹时被迫退了两步。
梅玲见状大为紧张,关怀之情溢于脸色,手心都淌出汗来。
尚妙香不屑的道:“原来你的武功不过如此,怎敢在我师父面前托大!”
定远没有理睬,两眼大大睁开着,四维夫人连连抢功,招式益加狠辣,定远又被迫退了两步。
四维夫人一声大喝,鞭梢聚起,凌厉无比的击了过来。
鞭子带起锐厉的嘶风之声,宛然若一条灵蛇般猛噬而至,梅玲大惊,尚妙香得意的大声笑了起来。
定远虎吼一声,身形暴弹而起。
四维夫人大喝道:“你找死!”
手腕一转,鞭梢突向半空击来。
那知她一鞭扫出,蓦觉手腕一紧.鞭梢已被定远在半空之中抓个正着,定远利用她一挣之力.人已翻下地来。
四维夫人夷然道:“你抓紧了么?老娘要用劲啦!”
定远微微笑道:“夫人请……”
话未说完,四维夫人猛一用力,定远在不防之下,踉跄穿出一步,但他随着把身子稳住下来。四维夫人一声大喝,脸上青筋暴现.猛然向后拉去。
定远真力毕集.一条软绵绵的鞭子被两人以内家真力激成弓形弹起。
尚妙香心中一紧,暗忖他年纪轻轻,不想竟能和师父拼起内力来?此人不除,今后焉有我辈天下?
她心随意转,快步走了上去。
梅玲见情大急,人也跟着走上,叫道:“尚妙香,你别不要脸!”
尚妙香格格笑道:“也不知那个不要脸,声声叫人家做师哥,人家硬不理睬,还要厚着脸皮缠人家,这才不要睑呢!”
梅玲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十年之前,他本来是我的师哥,此事一点也不假!”
尚妙香十分不屑的“嗤”了一声,目光抬处,只见两人双足所踏之处,地下已陷入寸许深。
四维夫人不相信自己内力斗不过定远,是故在开始的时候,她几乎用全部劲力猛撞过去。
那知她接二连三以劲力撞去,忽觉对方反抗劲力也渐增强,这才为之大惊,现在,她想稳住不动,殊不知定远却不容许她喘息,阵阵直力直撞而入。
尚妙香看了大吃一惊,手中玉萧已飞身攻了过去。
梅玲横身一拦,尚妙香半空之中将萧招一变,向她狠击下来。
梅玲的功夫虽然不错,但还不是尚妙香对手,娇躯一侧,尚妙香真气一提,一招向定远点去。
定远正和四维夫人拼斗,哪里腾得出手来,梅玲见状大急,娇喝一声,不顾生死攻了一剑。
这一来,尚妙香纵然能够一招将定远击毙,只是她自己由背至胸也会洞穿一个大窟窿。
尚妙香自然不愿这样做,乘势翻下地来,一连攻了两招,把梅玲迫得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摹听定远一声大喝,“啪”的响了一声。
尚妙香和梅玲几乎不约而同都停注了手,只见定远和四维夫人手中各自握了半截鞭子。
两人身子一阵摇晃,定远硬生生的稳定下来,四维夫人却“蹬蹬蹬”连退三步,一跤摔在地下,人也吐出了一口鲜血。
尚妙香大惊,赶紧奔了过去。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觉得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处,笑了一笑,随手将半截鞭子抛在地下。
梅玲关心的道:“师哥,你觉得怎么样?”
定远躬身道:“承蒙姑娘刚才出手相救,现又蒙关怀,五内铭感不已,在下没有什么!”
尚妙香颤声道:“师父,你老人家呢?”
四维夫人脸孔苍白没有说话,显然伤得不轻。
定远拍了拍身上衣裳,回顾梅玲道:“姑娘可以走了,留在这里还会有人欺侮你!”
梅玲关心的道:“张师哥,你呢?”
定远摇了摇头,说道:“姑娘这样称呼,在下万万担当个起,那个叫化子张定远,十年前就已经死去啦!”
梅玲悲声叫道:“师哥……。”
定远十分激动,望着梅玲蓬乱的头发,肮脏的衣裳,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垂头走了。
梅玲叫道:“师哥,你到哪里去?”
定远狠起心肠,仍然向前走去。
梅玲大感伤心,泪如泉涌,定远听到她悲伤的哭声,他狠起心肠不敢理会,但是他走路的步子却慢了许多。
他一步一步的走,刚刚走出十步来,突听一人喝道:“慢着!”
定远四头一望,只见四维夫人已站了起来,不由冷冷的道:“在下已不为己甚,难道夫人还想赐教么?”
四维夫人娇声一笑,脸上忽的梨花隐现,双目似火,两颊通红,定远呆了一呆,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来。
四维夫人乘势走上一步,哺哺的道;“我的好兄弟,难道你就想走了么?”
定远“呱”的咽了一下口水,两眼痴痴望着她,连话也不知答出来,反而走了回来。
敢情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已不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妇,而是一个仪态万千风华绝代的妩媚少女,扭动着柳腰,全身上下喷出熊熊烈火,灼灼击人的向他怀抱之中送来。
定远快被融化了,正待双手一抱——
梅玲忽见定远失了神智,表情十分亵读,心中大感奇怪,朝四维夫人一望.心中登时大吃一惊。
十年以来,由于她常在江湖上走动,曾听人说起四维夫人具有种外门武功,名叫“迷心大法”,此法能摄人神智,使对手茫然不知所觉,她此刻见四维夫人双目似火,脸上尽是妖艳之容,心中恍然大悟,大喝道:“张师哥,你怎么啦?”
这一声大喝乃她汇聚全部内力发山,声音宏亮,定远心神一震,神智登时一清,就在这时四维夫人一掌刚好向他顶门击下。定远大吃一惊,飞身一退。
四维夫人前功尽弃,直把梅玲恨的要死,身于一转,不向定远追击,伸开五指便向梅玲抓来。
梅玲欲待闪避,那知四维夫人出手如电,她娇躯尚来不及挪动,已被四维夫人抓个正着。
定远呆了一呆,飞身扑上,倏听四维夫人大喝道:“你若前进一步,我便把她毙了!”
定远闻言呆了一果果然不敢再向前走去,恨声道:“你待把她怎样?”
四维夫人冷冷的道:“我自有处置她之法,你且退后一步!”
定远大怒,非但不退,反而抢一步。
四维夫人突然以手掌压在梅玲大灵盖上.厉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她么?”
定远暗暗吸了日气.心想我上去了打紧,她若真的将梅玲击毙,岂不是我间接杀了她吗;
刹那之间,他脑中不知打厂多少转.心想我虽然不愿和梅玲师妹相认,但说来她总是我十年前的师妹,她如今已后悔不说,刚才还一再出手护我,为了我,她才被四维夫人抓住。
他想到这里,情不自禁退了回去。
梅玲颤声道:“张师哥,不要受她威胁,我一死不打紧,只要你承认还是我的师哥,我死也瞑目啦。”
语音凄酸,在此情此景之下,几乎令人不忍卒闻。
尚妙香冷冷笑道:“现在还缠人家,真个无耻之极!”
梅玲叫道:“张师哥,你还是十年前的定远吧?”
定远全身大震,他若不出口相认,这一生之中只怕都觉心里难安,更何况他还是性情中人呢?”
他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不错,我正是你十年前的张师哥,十年之前如此,十年之后的今天依然如此,甚至这一生都不变!”
这几句话直含得有无比的力量,梅玲心中大感安慰,也许太高兴了竟然欢喜的流下眼泪来。
四维夫人冷冷的道:“你承认是她的师兄就好办了,只是我怕东方赫教不出你这样的弟子!”
定远睁目大喝道:“我不准你辱及我的恩师!”
四维夫人冷笑道:“东方赫虚有其名,他的百花剑也不过如此!”
定远大怒,“呛”地亮出了血剑,冷然道:“你再说一句看看!”
四维夫人仰天大笑,朝尚妙香打了一个眼色,突然挟着梅玲弹出去。
定远一看大怒,连忙飞身追去,哪知他身子刚停,蓦觉一股冷风从身后击了上来。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是尚妙香从后偷击,反后一剑撩出,“嚓”的一声,尚妙香的玉萧已被他手上血剑削断
定远冷然道:“你从后偷击,若然是个男子,在下就不会放过你了!”
说罢,正待飞身去追人,哪知尚妙香竟不顾死活的又拦了上来,定远两眼愤张,怒声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尚妙香冷哼一声,她手上虽然只握了半截玉萧,仍凶狠无比攻了上来。
定远大怒,血剑一振,一道血红的光华闪过,尚妙香只觉手上一轻,那半截玉萧也被定远震飞脱手。
尚妙香脸色一变,一声娇叱,竟然用双掌攻了上来。
定远呆了一呆,暗想你用兵器尚且不是我的对手,却想以一双向掌相搏,岂非白日做梦?
他虽随意出手,可是剑招威力仍然强大无比,尚妙香大惊之下正想退,哪知红影一闪,剑尖已抵住她胸间。
她呆了一下,突然羞的俏脸通红。
敢情定远这一剑正是不偏不倚的顶在她右边的乳头之上,剑上传出一阵热力,她突然生出一阵又麻又痒的感觉。
定远还没有觉察出来,冷冷的道:“在下只要将手往前一送,姑娘就没有命了!”
说话之时,两眼同时一望,忽见尚妙香脸上春意盎然,心中微微一动,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俊脸一红,赶紧缩手暴退。
尚妙香娇声道:“你为什么又不忍心下手了?”
她不但不退,反而欺了上来。
定远大感惶恐,紧接着又向后退去。
尚妙香一笑,她这时好象已取得主动,又如影随形逼了上来。
定远做梦也没想到和尚妙香动手会弄成这种尴尬场面,他抬头一望,就在这片刻之间,四维夫人已挟着梅玲走得不知去向。
他心中一急。再也顾不了同尚妙香纠缠,飞步跃了出去。
尚妙香喝叫一声,跟在定远身后追出。
定远绕着庄子打了一转,哪里还有四维夫人的人影,他回头一望,只见尚妙香急急追了下来,暗想这女子我可不能理她,便朝山路奔了下去。原来这一带都是连绵不断的大山,他循着山路而行,岂知山势愈来愈高,忽然山路一折,眼前出现一座密茂的竹林。
这片竹林甚长,虽值春二三月,竹林仍十分密茂,定远奔入林内,暗想尚妙香说不定不会跟来了吧?
哪知他念头未定,忽听刷地一声,一股冷森剑气直由顶空洒了下来。
定远心中一惊,闪身跨出两步。
只听一人“噫”了一声,转眼又是一剑攻到。
定远反手一扣,喝道:“你怎么胡乱动手?”
他随意出手,但招式仍快捷无比,岂料五指和出,不意竟抓了个空。
他心中微微一惊,目光一抬,陡见一个白衣少女横剑怒目望着自己,心中更是一惊?暗忖你对我出手?还要生我的气?他拍了拍衣裳,喃喃的道:“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
那白衣少女怒声道:“滚出去!”定远怔道:“为什么,这地方又不走你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那少女大喝一声道:“你究竟滚不滚?”
定远微晒道:“不滚又怎样?”
白衣少女冷冷哼了一声,大步欺了上来。
定远暗想你若迫我出手,我非得给你一点教训不可,他手臂一抬,顺手摘了一根竹枝。
那白衣少女叫道:“好呀,你真自不量力,竟想以竹枝和我动手?”
“刷”地一声,银光闪动,一剑迎面洒了过来。
定远哼了一声,手中竹枝一搭,哪知白衣少女的招式竟也精妙无比,倏忽之间剑分二路,直向双肩削到。
定远“噫”了一声,横横跨出一步,竹枝一起,又向白衣少女剑身搭去。
白衣少女惊道:“你找死!”
剑招忽变,时东时西,身形更是飘忽不定。
定远连出三招,明明看到可以刺着白衣少女,岂料对方一转之下,他的招式又落了空。
这一来.他心中至为吃惊,暗想此女剑术不错.不想身法更为出奇,只不知是何来路!
忖思之间,那白衣少女已展开攻势.剑剑相连.有时明明看她是向左边攻来,待定远一挡之时,谁知她的招式已到右面,竟把定远吓了一身汗。
白衣少女转眼攻了十几招,定远竟摸不清她是那家9路,非但如此,而且人也被迫退数步。
忽听一人冷冷的道:“原来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定远斜眼一扫,不知何时,尚妙香已走进林来。
白衣少女叫道:“尚姐,他可是你的仇人?”
尚妙香道:“正是,莫家妹子千万不要放过了他,他X要和你爹算账呢?”
此话一出,定远心中“砰”然大震,大喝道:“你可是莫青萱的女儿?”
那白衣少女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找我爹爹算账!”
这话无疑承认她就是莫青萱的女儿,定远暗想怪不得她剑术这般精绝,我既要找莫青萱,先该给她女儿一点下马威。
他心念转动之后,手中竹枝忽然展出了威力,但闻“呼呼”劲风之声掠起,无论白衣少女招式如何攻来,不但毫无用处,反之觉得自身四处都是竹影,遍击全身各大要穴。
白衣少女骇然大震,连攻数招,哪里挡得住定远的威势,尚妙香见状大惊,立刻摘了根竹枝抢攻上来。
定远大喝一声,枝影摇曳,尚妙香出手不到一招,手上竹枝便被定远拂了出去。
尚妙香大步一退,那白衣少女连出数招,招招抢攻要害,定远“嘿”的叫了一声,竹枝一击,喝道:“撒手!”这一招也不知他是从何处攻上来的?他喝一叫过后,那白衣少女只觉一股冷风劲击手背!
她芳心一震,想向后退出。突见枝影纵横,敢情连退路都被定远封住了。
白衣少女微微一呆,忽觉手上一轻,“呛”地一声,宝剑已摔在地下,定远乘势欺上,竹枝抵住肩头穴上.冷冷的道:“我且问你,莫青萱现在哪里?”
白衣少女脸色惨变,刹那间两眼也红润起来,敢情她自以为家传的“天煞剑法”举世无敌,不想连定远竹枝都敌不过,一阵伤心,珠泪已滴下来。
定远大觉奇怪,心想莫非她知我要找她父亲,自知莫青萱非我对手,先替她父亲悲伤么?
尚妙香走了上来,一掌向定远身背拍至。
定远微微挪开一步,只是他抵住白衣少女的肩头穴仍丝毫未放松,尚妙香乘势欺近,又是一掌攻到。
定远冷哼一声,身子不动,左手一架,骤然抓住她的腕脉,不屑的道:“你也不要慌,快告诉我四维夫人的下落!”
他双手各扣一人,迫得尚妙香和那白衣少女都动弹不得,白衣少女伤心之极,突然往前穿了一步。
定远手腕一抖,刷地又抓住她的肩头穴,大喝道:“你真的不怕死么?”
白衣少女叫道:“你下手吧!”
娇躯一挺,真个不怕死的又走上前来。
定远微微一呆,暗想莫非天下女子打人不过.都是用这种“赖”的方法么?”
他心念转动,可是假若他手不向后移,白衣少女显然会受重伤,正在这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男于汉大丈夫,怎么只会欺侮女孩子?”
声落人现,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进林来,定远只道来人就是莫青萱,心中一阵激动,双手已自撤回,呼的掠了上去,大叫道:“莫青萱,张某正要找你了清二十年前的血债!”
第七章是爱是恨
定远飞身掠到那老人面前,那老人目光一转,暗想最近江湖传言出现一名蓝衫少年,武功高不可测,据说要找青萱兄长报仇,看来就是此人了?
刹那之间,他脑中已不知打了多少转,双目炯炯望着定远,也随手摘下一根竹枝来。
定远嘿嘿的道:“莫青萱,你可以亮出兵器来啊!”
那老人微晒道:“莫青萱乃是家兄,老夫莫青扬,不过.你找我都是一样!”
定远一听,不由呆了一呆.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即然不是莫青萱,在下就不便动手了!”
说罢,转过身来,正想找尚妙香去问四维夫人下落,突见灰影一闪,敢情莫青扬又拦了上来。
定远冷冷的道:“你待怎地?”
莫青扬傲然道:“来时容易去时难,你就想一走了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定远拂照道:“这样看来,你是想逼我出手了!”
他气愤之下,声音也微见颤抖,右手握紧竹枝已慢扬了起来。
尚妙香和那白衣少女疾步奔到莫青扬身边,白衣少女早从地下拾起定剑,往莫青扬手上一送,说道:“叔叔,他既是我家仇人,你千万不可托大!”
莫青扬“嗤”声道:“凭他也配和我家有仇?大概邱端山躲在迷宫中还没有死去,不知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叫他来找萱哥报仇!”
定远血脉奋张道:“你说的不错,但我恩师不念旧恶,特嘱在下只找莫青萱一人……。”
莫青扬大喝道:“住口!老夫方才已把话说明,找他找我都一样,你有本领便使出来!”
定远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你硬要迫我,说不定我只好从你先下手了!
他“嘿”然叫了一声,硬生生的跨上一大步。
莫青扬只道他想出手,大喝一声,手上宝剑已当先攻了上来。
定远微微一侧,竹枝反手搭出。
莫青扬立刻将身子一侧,剑若游龙,一阵长长银弧盘空划了下来,宝剑带起锐厉的破空之声。
定远手上握的是竹枝,不敢硬接,自偏锋洒出一招。莫青扬手腕一紧,辣招骤出,刹那间满天都是剑影,定远手上究竟握的是竹枝,一个失神,只听“嗤”的一声,竹枝已被削断。定远大吃一惊,微微怔神之间,莫青扬剑招已紧攻而至。
定远“嘿”的叫了一声,右手一拍,哪知莫青扬剑式精绝,剑尖上撩,陡然向双脚削到。
定远猛吸一口真气,飞身弹了起来。
莫青扬一振剑刃,大喝道:“看你还往哪里逃?”
话声刚落,突见定远的身子有如天马行空般横掠了五尺,双脚骤出,狠狠凌空踢下。
莫青扬哼了一声,剑招横空划出。
“嘿!”
上空中的定远叫了一声,身子一沉,硬生生的踏在莫青扬的剑刃上。
莫青扬大吃一惊,手腕一招,岂料触手之下竟有千钧力道由上空压了下来,他的脚步不由一阵摇晃,赶紧发出真力将身子稳住。
一旁的白衣少女和尚妙香原以为莫青扬可以得胜,谁知定远竟能在半空中用双脚将莫青扬剑刃压住,两人心中都不由一紧。
尚妙香惊声道:“嘿!想不到他竟能压往莫前辈的宝剑?”
那白衣少女心动神摇,目光一扫,只见自己叔叔双手握剑,脸孔涨的通红,定远凭空踏住剑刃,有若天神似的慢慢压了下来。
刹那之间,莫青扬双脚已陷地寸余,白衣少女惊骇之下,正待出手向上空击去.哪知——
就在这时.突听定远一声大喝,继之“啪”的响了声。
两女骇然张顾,只见人影一晃,莫青扬已萎萎跌下去,随之“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定远降了下来,朗声道:“老丈迫我出手,这可怪我不得,自今以后,老丈一身武功可要报废了,哼哼!这是咎由自取啊!”
他说过之后,拍了拍衣裳,满脸英气的向尚妙香走来。
那白衣少女奔到莫青扬身边,只见他两眼紧闭,面如金纸,突然好象老了二十岁。
她知道这是一个练武之人武功失去之后的象征,莫青扬自行走江湖以来,生平罕有逢到对手,不想今天碰着定远,被他硬以内家真力使全身武功尽失,这口怨气她如何忍受得下?
就在定远向尚妙香欺去的时候,她疯狂地拦了上去。
定远身子一侧,冷然道:“你想做什么?”
白衣少女大叫道:“你伤了我叔叔,也把我莫淑贞杀了吧!”
说罢,不顾生死攻了上来。
定远手掌轻推,莫淑贞只觉一股大力挡住自己身子不能前进,猛吸一口真气,飞起一掌拍下来。定远“嘿”然道:“你别不知好歹,难道我不敢杀你么?”反手一圈,正待向上空迎去,蓦觉身后一紧,知是尚妙香攻了上来,脑中突然一转,向旁闪出两步,反手将尚妙奇扣个正着,手腕一转,同时拍了她的“软麻”!
他出手甚快,根本不容莫淑贞身子降下再来纠缠,便挟起尚妙香向竹林外面奔了出去。
在远心想,自己奉师命找莫青萱一人,莫家上下和自己并无瓜葛,更道不上仇恨,自己又问必妄肆杀戮?他飞步跨出竹林,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翻过山坡,只见莫淑贞没有追来,才将尚妙香放在地下。
他解开尚妙香穴道,冷冷的道:“快告诉我四维夫人现在何处?”
尚妙香寒着脸孔道:“假若我不说呢?”
定远勃然大怒,手掌场了扬,哼道:“你别以为我张定远不敢杀你!”
“你杀吧!你杀吧!为什么又不下手呢了”
边说边往前面走来,脸上一点也没有畏惧之色。
定远呆了一呆,反而被迫退了一步。
尚妙香得理不让人,尖叫道:“你的本领很不错啊,不想只会欺女子,没用的东西!”
定远闻言微微一变,敢情尚妙香最后一句话勾起了他的创痛,突然睁目大喝道:“你到底说是不说?”尚妙香大声道:“我偏不说!你又把我怎么样?”
她表情严肃,望着定远英俊面孔,只是暗地却有一种奇念飘上心来,芳心之中禁不住“突突”乱跳。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梅玲师妹为护我被四维夫人挟持而去,我若不探出下落将她救出来,良心之上怎么能安?
尚妙香一步一步走近了,定远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喝道:“你要是不说,我便将你这条手臂废掉!”
敢情他这下已用了不少力道,尚妙香只觉被他抓住之处痛彻骨髓,不由“唷”的叫了一声,眼泪直流的道:“你真是个鲁男子,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定远呆了一呆,暗想谁个和你谈起情了?
他目光一转,只见尚妙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大为不忍,情不自禁的将手松了一些。尚妙香哈哈笑道:“是啊!这才象话!”
定想心想此女真个难缠,要她说,她偏又不肯说,对她出手吧,她又和自己没仇,这样下去真不知如何办才好?
他一时大感为难,出神的想着。
他虽然抓住尚妙香的手,只是他想的出神之际,就象没有抓住一般,尚妙香乘势跨上一步,柔声道:“喂!你真的舍不得那梅家贱人么?”
定远如梦方醒,发觉自己和尚妙香那里象是仇家,此情此景,真和一对恋人相似,不由俊脸通红,连忙松手向旁闪了出去。
尚妙香格格笑道:“你看你慌成那副样子?你抓住我的手腕,我又不责怪你,来嘛!再握一握,我就告诉你!”
说罢,竟又向前去厂过来。
定远大感窘迫,冷冷的道:“你要真的不说,张某只好得罪了!”
“呛”地一声,血剑已亮了出来。
他之所以拔剑,原来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殊不料刚刚将血剑拔出,蓦见五个青衣人如飞扑了上来。
这五人大约都只三十多岁,不但衣服是青的,甚是连脸孔和手中所使用的宝剑都是青晃晃的。
尚妙香“哑”然叫了一声,心想天煞剑客随身的“夺命五剑”怎会在此出现?莫非他本人真的来了么?
定远根本不识五人是何许人物,直觉他们五入眼中尽是凶煞之气的向自己扑来,身子微微一侧,大喝道:“你们可是找错了人?”
那五人根本不理,剑光大作,一齐向他罩到。
尚妙香叫道:“这是天煞剑客贴身五位剑士,他们又聋又哑,根本不会说话!”
定远心头一震,冷然道:“那么天煞剑客可在附近?”
说话声中,身子打了一转,避开击来的三剑。
尚妙香微微笑道;“你是跟他们说话?还是和我说话呢?”
定远来不及答话,突见五道青蒙蒙的剑气如蛟龙似的盘旋着滚滚扬了上来,他哼了一声,陡地还了一剑。
那五人几乎同时之问发出了一声惊呼,身子一转五把宝剑又交剪攻了上来。
定远直觉五人剑式十分锐厉,横横跨出两步,剑式一起.抢手攻出一记“血剑蛟龙”!
他所习的“血剑十二式”总共只有十二招,但这十二招中每一招都含有三种不同的变化,以定远的天资,练这十二式竟花了十年悠久岁月,其威势如何?当也不问可知了。
他一剑挥出,突见红光大起,隐隐在血海波涛之中似有一条蛟龙在翻江卷海,因而风浪也为之大作。
尚妙香站在一边见他这一招威势这样大,不由睁大了眼睛,只觉目眩神摇,几乎忘记置身何处了。
但天煞剑客的五位剑士也非等闲之辈,他们久受大煞剑客熏陶,剑术造诣之深,环诸当今武林只怕难以找到对手!五人虽然又聋又哑,只是长年生活在一起.心意相通,当中一人打了个手式,五人突然横横挡在前面,五道青蒙剑气合而为一,硬生生的和定远抢攻了一招。
定远门哼一声,心想你们这不是找死么?
心念一动之际,右臂往前一送,眼看青红两道剑气即将相接,谁知五人突然又炸裂开来,由一变五,威力大增!
定远“噫”了一声,叫道:“看不出你们死头死脑的样子,名堂还不少嘛!”
他人随身动,一振剑刃,耀眼红光一下扩大一两倍还不止,这一剑虽仍是刚才那一招“血剑蛟龙”,只不过他已变了式子,从他挥出的剑幅上看来,显然要张大了许多!
谁知他一剑挥出,眼前五道青光蒙气突然都失了所在。
定远微微一怔,大喝道:“你们捣什么鬼?”
身子一转,剑招尚未弹出,五个青面怪人竟又绕着他疾转起来。
五人只是疾走并未出手,他大感不耐,刷地攻了一剑。
五人疾转之中,好似不知他已出手攻来,手臂轻轻一抬,看样子好象并未使力,便又转了过去。
定远更是一怔,敢情他刚才出招之际,突然觉得那剑竟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道挡了回来,双方剑根本连碰也未碰一下。
他心中兀自不信,看准一人又是一剑攻去。
哪知剑尖落处,情形和先前一样,一股奇异劲力又将他剑式封了回来,他不觉“怦”然大震!
尚妙香在旁边一见,十分关切的道:“他们在江湖上有‘夺命五剑’的称号,你不妨忍住性于先守一会,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变化?”
定远猛然醒悟,暗想是啊,我又问必急在一时?
他抱剑守一,渊岳停峙的站在中间一动不动。
突然一人冷冷的道:“原来你是他同路,刚才演的好戏啊!”
尚妙香大惊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只见莫淑贞走广过来。
尚妙香忙道:“莫妹千别会错了意,我是忍不注好奇心才说的。”
莫淑贞十分不屑的“嗤”了一声,微晒道:“夺命五剑名扬天下,岂是你一言两语说得破的,他们这番南来,本是奉我爹爹之命,请青扬叔叔出山来商量大事,不想他老人家遭了毒手,所以夺命五剑非将那人碎尸万段不可!”
夺命五剑仍然绕着定远疾转,只是这时已越转越快,突然,当先一人抬手攻了一剑。
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第四第五的人都攻了一剑,刹那之间,青蒙剑气忽然暴涨。
定远大笑道:“我道有什么精妙之学,原来不过尔尔!”
他不退反进.贴身迎了一招。
谁知他招式刚出,忽然情形不对,忙将剑式撤了回来,说时慢,那时快,一股山岳般劲风挟着冷森剑气向他压来。
原来“夺命五剑”见定远招式精绝,此刻双手并用,左掌右剑,骤施杀手。
定远剑招刚出,便觉对方威力增张十倍不止,剑招一撤之际,身形也跟着拔起半空。
这一来,“夺命五剑”的招式反而落了空。
尚妙香看得心中一紧,莫淑贞满脸关注之色抬头向上空望去,但见定远手上吐出一团一团红光由上空凌厉洒下。
“夺命五剑”青蒙蒙的脸色登时一变,尾后三人向后一退,扬空撩出一剑。
“呛呛”之声大作,三把宝剑都一齐断在地下。
第一第二两人脸色一变,宝剑也先后撩了出去。
平空之中一声清啸,只见定远的身子横捷两尺,一道红光划了下来,后面那三人已被连肩带臂倒于地下。
那两人骇然大震,移是的剑招情不由己的顿了一顿,定远何等快捷,身子疾坠的刹那间,血剑再度挥出,将他们两个拦腰挥为四断。
他降了下来,拍了拍衣裳,若无其事的道:“在下初次用剑,不想竟大发利市?嘿嘿,这也是不得已之事!”
说过之后,缓缓将血剑归入鞘内,又向尚妙香走来。
莫淑贞和尚妙香几曾见过这等身手?早已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蓦淑贞,感于定远即将去找爹爹报仇,爹爹武功虽然举世无双,只是以眼前情形看来,到时鹿死谁手?谁也不敢预料,心中大为关切。
尚妙香见定远身手精绝如斯,这时都生了一种异想,暗想我不能让梅家贱人占有他?我……我非得到他不可!
定远朗声道:“尚姑娘,四维夫人究在何处?在下可不耐久等了呢?”
尚妙香暗暗吸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定远两眼一睁,冷冷的道:“姑娘真不愿说么!”
尚妙香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说罢,缓步向山间走去。
定远大怒,“呼”的扑了上去.尚妙香微微一倒,笑道:“别忙,我这不是带你去么?”
定远呼了一口长气,一时间不知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只好跟着走出,哪知身子刚动莫淑贞已欺了上来。
定远大感不耐的道:“在下本不愿出手杀人,姑娘不要再撩的我性起!”
莫淑贞大叫道:“你把我也杀了吧!”
刷地一剑攻来,定远伸手一拍,莫淑贞根本不出手招架,接着又是一剑当胸刺至。
定远微微一怔,敢情他这一掌若然拍实,莫淑贞便没有命在。他切记师训,此行除了找莫青萱之外若不是迫不得已,委实不愿对莫家其他的人出手,手臂一撤,人也退了下去。
哪知莫淑贞有心拼命,他刚刚一退.莫淑贞又如影随形攻到。
定远“嘿”地叫了一声,五指骤然抓了出去。
莫淑贞手腕一转,躲过他一抓之式,举剑平刺,狠辣无比的向“命门大穴”攻了上来。
这一来,定远不由暴怒了,他左手一钩,右手横击,一股狂飚卷出,莫淑贞又专攻不防,“砰”的一声,娇躯早被震了出去。
定远呆了一呆,心想这是你自作自受啊!
心念刚动,突见莫淑贞满嘴鲜血从地下爬起来,她步履踉跄,但却仍向定远走了过来。
定远见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心中大是不忍,哪知莫淑贞刚刚走了几步,忽然“咚”的跌下地去。
定远心中一紧,几乎不加思索的奔了过去。
他用手一探,只觉莫淑贞心房跳动十分微弱,手脚冰冷,想也不想,急将淑贞扶了起来,用手掌抓住淑贞身上“灵台穴”,阵阵真力已传了出去。
他这样做,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知经过多久,淑贞身子动了一动,定远堪将手臂收回,谁知淑贞睁眼一看,发觉定远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羞得满脸通红,只道他伤了自己之后又对自己轻薄,顺手一掌拍了出去。
定远一心救人,在刚才情形下,他更不会考虑自己所救的什么人?是以心中丝毫未加防备。
淑贞突如其来的一掌拍到,加上跑离甚近,就是定远武功再高,他也躲避不了。
“砰”的一声,他在不防备的情形卜,身子已被震了出去。
差幸淑贞重伤初愈,气力远不如从前,但由于是近距离发掌,这一掌他仍伤的不轻,身于晃了两晃说道:“你……你……怎么啦?”
淑贞骂道:“你伤了我,还想来调戏我!你以为莫家的人真是这样好欺么?”
定远喘息了一阵,摇摇头道:“我是救你啊!”
淑贞冷然道:“我才不稀罕你这种好心呢?”
定远微微一呆,心想她说的不错,她乃我恩师仇家之女,我可已经伤了她和她的叔叔,另外还杀死他们五个人,纵是好心救她,她也不会相信。
他念头转动,觉得自己此举实在太过多余.回转身来,哪知尚妙香已走的不知去向?
这一来,他更加感到自己做这件事真是太傻太笨,只是事情已经做出,他也不怨天尤人转身向山间走去。
淑贞见他己经受伤,报仇之心油然大炽,飞身追了上来。
定远冷冷的道:“你还待怎地?”
淑贞厉声道:“我要替叔叔报仇,要替夺命五剑索命!”
定远两眼圆睁.嘿嘿地道:“只怕你办不到吧!”
淑贞冷哼一声,一剑狠攻而至。
定远虽然受了伤,气力或不足,但他招式仍在,身子一侧,反手拔出血剑,一招手,便将淑贞宝剑削为两断。
淑贞不想他受伤之后仍有这等身手,大骇退了出去。
哪知她身子未定,蓦觉一股冷气自腰间击来,她毫不考虑拍了一掌,突觉胸间一紧,手掌也未及拍出。
只听定远冷声道:“你这样不知好歹,我真想一剑将你杀死!”
淑贞吭声道:“我一死不打紧,你日后也逃不出我爹爹剑下!”
身后响起一声不屑的冷笑,她只觉腰一松,回过头去,但见定远已缓步向山下走去。
刹那之问,她心中突然生起一种莫名的感慨,定远的人影消失了,她仍然站在那里呆呆出神。
第八章大智若愚
扬子江滚滚向东流去,不知尽头何处?
一天薄暮时分,从小洪山下驰来一匹黄骠马,马上坐着一个蓝衫少年,他满脸都是风尘之色。
他策马缓缓前行,两眼望着滚滚的江流,听凭马儿向前走去,就好象他没有坐在上面一样。
天色黑了下来,眼前已经一片迷茫了,只听江水击岸之声阵阵传来,他禁不住悠然叹了口气,哺哺自语道:“梅师妹啊!你究竟在何处?”
敢情这人正是定远,几天来不但四维夫人没有下落,就是尚妙香去了何处?好象也毫无一点迹象可循。
他十分颓丧的听凭马儿向前走去,天色越来越黑了,忽见江面一折,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土山。
山边隐隐有一点灯光透出,他脑中打了一转,便向山边行来。
山边只有一间小上房子,房中的人好象已听到有马蹄声行来,一个苍老声音促声道:“泉儿,你快去看看是什么人?”
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应了一声,悄悄自暗处溜了出来,他正探头张望,哪知定远目光锐利,早就看出他了。
不过定远没有立刻喝叫出来,他心念一转,暗想着这人鬼头鬼脑的样子,莫非这里今夜还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动声色,依然坐在马上慢慢驰去。
暗中的少年心中一紧.便又偷偷走回房去,急声道:“爷,是个少年人?”
厅中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只见他眼珠子转了两转,问道:“就是一个人么?”
那少年点点头道:“不错!”
那老人脸上突然出现迷惘之色,哺哺说道:“那就怪了,据我所知,他们今夜共有两个人来?怎么只有一个少年人……?”
话音未落,定远已然走到门口下了马。
那老人久历风尘,虽觉定远十分面生,但仍含着勉强的笑意迎了出来,拱手说道:“小哥敢是迷了路途?”
定远摇摇头道:“非也,晚生行路之人,只因腹中饥饿,此地前不沾村,后不巴店,想向老丈讨碗饭来充饥!”
那老人“哦”了一声,脸上尽是怀疑之色。
那少年朝定远望了望,说道;“爷!我看他好像不是坏人广那老人叱道:“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事情,还不快进去替客人准备饭菜?”
说罢连忙举手揖客。
定远一望,就知他外表故作殷勤,其实内心却对自己起了怀疑,当下也不说破,微微一笑,跨步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十分破败,房中陈设也十分简陋,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似这等破败人家,不知从何来的仇家?
那老人请定远坐了,说道:“山边荒野,无甚招待客人,尚请将就一些。”
定远躬身道:“夜来打扰,心中已觉难安,老丈若再客套,晚生真受之有愧了?”
那老人见定远谈吐不凡,心中更加起疑,借着黄昏的灯光一看,只见定远生的唇红齿白,看样子又不象会武功的人,心中更是上上下下不由沉思起来。
好在就在这时,那少年已将饭菜送了上来,定远一看,果是两碟青菜和一碟肥肉.只是在他现在来说,已十分可贵了。那老人道了“请”!定远谢了一声,便端碗吃了起来。
那老人两只眼睛一眨也下眨的望着他,忽又借故走到门外去望了望他的马,仍是一脸猜疑之色。
只听那少年细声道:“爷!你觉得他可疑么?”
那老人嘘声道:“轻声!这么大声干嘛?”
那少年夭真的道:“你老人家说他们今夜两个人来,但他只是一个人啊!”
那老人微怒道:“你知道什么?不许多嘴!”
定远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以你一个六七十岁的人,还不及小孩眼光,真也不知羞耻!
他现在已存心要看看等会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吃的甚慢,他越这样做,那老人便越加怀疑。
不知过了多久,那老人显出不耐烦,说道:“小哥,你还没吃完么?”
“两碟小菜,一盘肥肉,老丈怎么就心痛了?晚生等会定当加倍奉上银钱就是了!”
那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小哥说哪里话来?老夫虽然家穷,但也不在区区菜饭之上,唉……。”
定远故意道:“老丈不是又来了么?假若不看重饭菜,怎么忽又叹起气来?”
那老人嘴唇动了一动,敢是心中十分作难,话到门边仍未说出,他身边少年嘴唇一张,老人忙道:“泉儿,你出去看看,这里有我!”
那叫泉儿的少年噘了噘嘴,才走了出去,老人坐在定远对面,脸色始终显的十分沉重。
定远微微笑道:“请恕晚生直说,看来老丈好象有什么心事?”
那老人神色微动的道:“心事倒有.只怕小哥也不能解决?”
定远故意从身上摸出一锭大元宝,往桌上一放,说道:“区区之数,敢请老大笑纳!”
那老人摇摇头道:“老汉虽穷,却不在乎银钱之事!”
定远高声道:“这样看来,晚生真个是不解了!”
那老人正待答话,蓦听两声厉啸遥遥传来,脸色瞬即一变,大喝道:“泉儿快回来,仇家来了!”
他目光一扫,却见定远仍然从容不迫在吃东西,心中大不放心,突然出手一扣,定远并不闪避,惊道:“老丈干什么?”
那老人颓然道:“你果真不会武功了……。”
话声未落,厉啸之声已至,老人返身奔到房中取出一柄宝剑,那少年也握了一柄宝剑在手。
眨眼之间,只听不远之处响了一声,大喝道:“邱家坤,你们爷儿俩还不出来领死么?”
那叫邱宗坤的老人促声对定远道:“小哥,你……。”
他忽然发现定远两眼神光暴射,和刚才文绉绉的样子不啻判若两人,刹时呆住了,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又听一人嘻嘻大笑道:“天下虽大,你们现在已无路可逃,赶快出来领死!”
邱宗坤颤声对定远道:“小哥现在明白了,来人乃是当今第一高手天煞剑客莫青萱第三第四两名弟子,老汉和他俩的师父有数十载世仇,七八年来,他们仍不放过我和泉儿,从江北一直追到江南来!”
定远脸色大见激动,说道:“老伯,敢问你家中还有酒么?”
邱宗坤微微一怔,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在此时此地还说这么一句不关痛痒的话?
定远叹了口气,没有管他的脸色,竟自又道:“早不知你老人家姓邱,同时又和莫青萱有仇……。”
他心中十分激动,是以说出来的话也微微有些颤抖。
邱宗坤如醉如痴站在那里,几乎忘记外面两大仇家,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叫了一声“爷”,定远忽又“哦”了一声,说道:“小兄弟,把剑放下,快拿酒来给你爷爷压惊!”
那少年呆了一呆,他究竟年轻,少不更事。闻言果然从房中拿了一壶酒来。
定远起身注了一杯,恭恭敬敬送到邱宗坤面前,说道:“老前辈请满饮此杯,今夜的事不打紧了!”
邱宗坤被他神奇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糊里糊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外面来的两人似已发觉房中情形有异,一人惊道:“噫!原来还请了帮手,怪不得敢这么大胆?”
另外一人却大感不耐的欺到房边来,邱宗坤有如大梦初醒,“啊”的叫了一声,身子刚动,不知何时,一条手臂将他拉了回去,他本是前冲之势,谁知这股力量大得出奇,他竟身不由主的向后退去。
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只见定远站了起来,说道:“你老人家安心饮酒,我吃了你老人家的饭,总该替你老人家做点事……。”
“吠!”
门外一名佩剑汉子喝了一声,大步跨了进来。
定远冷冷一笑,突地大喝道:“滚出去!”
忽然间他脸上涌现杀机,眼中更是神光斗射,那人微微一惊,蓦觉一股狂风卷了过来。
他连忙横身一侧,哪知身子未定“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挨了一巴掌,只打的他两眼人虽乱冒。
他退了出去,叫道:“老三,里面点子硬!”
另外一人道:“怎么,你吃亏啦?”
刚才一招,那人真是震骇不已,邱家坤和那少年眼花撩乱,两人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便见强敌退了回去,这一下真使他俩惊住了。
邱宗坤究竟有些见地,这时已知眼前的定远绝非等闲之辈,情知今夜之事真个不打紧了,忽也爽朗大笑道:“小哥说得对,老汉真该喝两杯酒压压惊!”
他这下也不用定远替他注酒,自个先倒了一大碗,“骨嘟嘟”的一口饮了下去,连呼“过瘾”不已。
门上一人冷声道:“嘿!究竟是什么来路?只会装模作样?”
邱宗坤回顾定远!
“这是莫青萱第三弟子伏虎剑范光启,刚才那人乃是他第四弟子降龙剑洪文德,想必恩公也曾听过他们字号?”
定远躬身道:“小子不敢担当老丈如此称呼!”
话音一落,也不见他如何欺身作势,人已闪了出去。
门外两人,穿的一青一黄,那青衫汉子正是伏虎剑范光启,黄衫汉子是降记剑洪文德,两人见定远晃身而出,立刻向左右一分,全神待敌。
定远不屑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以伏虎降龙为号?”
范光启两眼一睁,但见定远穿了一身蓝衫,年龄不大,顿时想起屠龙剑和他们说的人来,大喝道:“好小子,我们五弟可是被你所伤么?”
定远夷道:“不错!”
洪文德大叫道:“逍遥书生杨昌光可也是被你击毙的么?”
定远哼一声,不屑的道:“不错!”
范光启和洪文德一听,都不由心中一紧,“呛”地亮出宝剑来。
洪文德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咱们正要替他俩报仇,想不到你今夜来送死,快纳命来!”
手腕一振,剑气排空而至,直向定远命门大穴刺到。
定远“嘿”地叫了一声,探手一抓,同时喝道:“就凭你一个人上来恐怕还不成!”
他虽随意一抓,只是五指宛如天罗地网般先后向洪文德罩来。
洪文德大吃一惊,连变两三种身法,兀自躲不开定远的狠命一抓,范光启大惊,立刻从身后来攻一剑。
定远冷然道:“我说是么?你们两个上来还可挡我三四招。”
他身子一盘,手臂斜挥而出,一股狂风直向范光启拍去。
范光启身子一挫,倒是洪文德反手撩出一剑。
定远冷哼一声,蓦然转身过来,五指疾出,洪文德只觉手上一轻,宝剑已到定远手中。
洪文德大骇,正待后退,忽听定远一声暴喝,剑幕大张“呕呕”一声,连肩带臂被劈死在地下。范光启呆了一呆,他本可出剑,却被定远身手镇慑住了,说时迟,那时快,一缕银光闪处,又是“呕”的一声,早被拦腰挥为两断。
定远引吭清啸,将夺得的宝剑随手掷了出去。
他替师门做了一件事,心中大感快慰,拍了拍衣裳,说道:“凭这点能耐,就想前来欺人,太自不量力了!”
他缓步走了回来,只见邱宗坤呆呆望着地下两具尸体,好象失去神智一般,痴痴站在那里。
定远躬身道:“恶人已除,老前辈可以放心了!”
那少年大叫道:“爷!坏人已被他杀死啦!”
邱宗坤长长叹了口气,如同大梦初醒,突对少年喝道:“泉儿,还不拜谢恩人救命大恩!”
说罢,自己当先拜了下去。
那少年也跟着下拜,两人这样一来,直把定远惊的手足无措,连忙道:“老前辈快快请起,莫折杀了晚辈,晚辈万万担当不起!”
邱宗坤颤声道:“救命大恩岂可不谢,理当如此!”
说罢,又拜了下去,定远赶紧回拜。
邱宗坤只对他拜了三下,他却一连拜了五六次,邱宗坤呆了一呆,心想这人真也古怪,怎么反而拜起我来了?
定远拜完之后,才用手将两人扶了起来,邱宗坤兀自感到莫明其妙,说道:“恩人如此多礼,反而折杀老汉了!”
定远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敢请老丈到房中一叙如何?”
邱宗坤道:“正宜拜谢大德,泉儿,快将后院的鸡子杀了,还有酒吧?咱们应该好好谢谢恩人。”
那叫泉儿的少年应声走了进去,定远也不阻拦,心想我在九死一生之中得蒙恩师教诲,承袭他老人家的衣钵,我和邱家便是一家人了,今夜做了这件事,真个大慰生平。
只是,他还不知邱宗坤和恩师究竟是何辈份?心想杀只鸡大家攀谈攀谈也是应该的。
两人到房中,邱宗坤再谢道:“承蒙恩人相救,还不曾请教贵姓大名?”
定远欠身道:“不敢,小子张定远,不知老丈为了何事?竟与天煞剑客莫青萱结起仇来?”
邱宗坤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说来话长,那是追溯到四十年前的事了。”
定远心中微微一动,自己注了一杯酒,呷了一口。
邱宗坤也在碗中注了些,轻轻啜了一口,接口又道:“四十金多年前,莫邱本为世交,只不过一在山东一在河南,但是每年总要往返一次!”
定远听得十分入神,不由点了点头。
邱宗坤说到这里,脸色立现沉重起来,长长吁了口气,又道:“有一年家叔瑞山从关外带了两副人参来,一副留为家用,一副却送到山东凤凰山下莫家去,不想回来不及半年,莫青萱就怒气冲冲挟剑赶来,他一言不发动手就杀人,我家二十余口除家叔及老汉还有一个子侄外,尽皆身亡,我家遭此大变,老汉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后打听,才知家叔送去那副人参有毒,莫家被毒死几人,唉!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忍不住接口道:“自那次事变之后,恩师回到家中,触目尽是尸体,他气愤之下,便赶到山东去论理,谁知莫青萱硬死死咬定他在人参之中下了毒,恩师矢口否认,是故两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邱宗坤大惊道:“你说什么?家叔是你师父?”
他两眼大睁,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定远点了点头,肃然道:“正是!”
邱宗坤神色大变激动的道:“这样看来,他老人家尚在人世了!”
定远满脸泪珠的道:“他老人家不幸于去年仙逝了,晚辈守墓一年,才于今年出来替他老人家报仇!”
邱宗坤闻言放声大哭道:“四十多年前一别,不想竟成永诀,唉……”
他哭声惊动了后面的少年,赶紧奔了出来,邱宗坤忙止泪道:“泉儿,快来拜见叔公!”
那少年一呆,心想怎么定远一下又竟变成了自己叔公?他心中怀疑,但天性至孝,闻言拜了下去,同时叫了一声“叔公!”
定远连忙将他位起,惶然道:“我和小兄弟年龄相差不大,怎可担当这种称呼?”
邱宗坤含泪道:“辈份如此,理宜该拜,定远兄弟,你再说说以后的事看!”
一边说一边挥手叫那少年进去,他的表情兀自激动不已。
定远长声道:“那时恩师武功虽高,却不是莫青萱天煞剑法之敌,被他斩去双腿,莫青萱知道恩师已死,所以不顾而去,谁知恩师并未死去,被一武林异人所救,携至‘迷宫’之中,四十年来,他老人家研究血剑十二式,念念不忘这笔血海深仇,刚才晚辈杀死那两名狗子,只不过用老人家所传血剑十二式的第一招!”
这时那少年已将一盘热鸡端了上来,定远抚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少年道:“我叫邱宪民!”
定远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迷宫之中住食不绝,其间布置巧夺天工,不知道路的人休想越近一步,明天两位可以收装前去,待我替恩师了结血债之后,便前来相聚。”
邱宗坤叹了口气道:“宪民的爹也死在莫青萱手下.好兄弟,这笔仇都全有赖你了。”
定远肃然应了一声,当下也将自己杀死莫青扬和夺命五剑的事说了出来,邱宗坤听了大为高兴。
两人一直由深夜谈到天亮,定远把迷宫路道说了,一直到正午时分,三人才依依作别。
正是初春季节,气候宜人,定远志切师仇,快马加鞭,两天之后,他已赶到湖北和河南交界的老河口。
老河口当地两省要卫,加之又濒临长江,所以十分热闹,定远入得镇来,但见满街是人,他为人不喜繁华,策着马儿驰出镇口,忽见一个女子跌撞而来。
他赶紧一拉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幸未踩着那女于,但那女子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定远大惊,慌忙从鞍上跳下,差幸那匹黄骠马也颇解人意,后腿着力“呼”的跃了过去。
定远暗暗责怪的道:“这女子怎好向我的坐骑撞来?”
目光一扫,忽见那女子脸孔奇丑,身上衣裳尽是补绽,正躺在地下呻吟。
他天生侠义,虽见地下女子毫不起眼,仍蹲下身去,问道:“姑娘怎么啦?”
那女子只是呻吟,刹那间路人都围上来,定远大急,心想看她样子,好象是得了急病?这却如何是好?
他忖思之间,那丑女一双春葱般手臂向他招了一招,他大感为难,但因救人要紧,只好伸手拉住她。
那丑女细声道:“公子可以扶我上你的坐骑么?”
定远呆了一呆,呐呐的道:“这……这……怎么可以?”
那女子了颤声道:“奴家命在旦夕,我家就在前面,敢请公子相送一程,得以全尸返家,九泉之下不忘大德!”
四周围观的人见那丑女说得可怜,都一致替她求情,定远无奈,只好扶她上了自己的坐骑。
第九章墓穴之中
他自己在前面拉着马,谁知走出不远,那女子又呻吟着道:“公子,我越来越不行了,请你上马带我走快些吧!”
定远大感惶惑,只是他想眼下救人要紧,男女之嫌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飞身跨上马背,一抖缰绳,如飞向前驰去。
他坐下的黄骠骏马虽非千里良驹,但飞驰起来,却也奔行如电,只是他奔驰了一会,前面并未发现有一户人家。
定远赶紧将速度放慢,垂下头去,想问问那女子究竟住在何处,谁知那女子气息已十分微弱。
他心头一震,忙将那女子放下马来,只急得手足无措,抬头一望,原来此地竟是一片坟场。
这时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坟场之中险气森森,几声夜鸟划空而过,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虽练了一身上乘武功,突然处此境地,也不由全身一麻,俯身望去,只见那女子胸前已停止起伏。
定远大吃一惊,暗想莫非她已死了么?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刚刚触着那女子的前胸,倏听地下女冷笑一声,一掌直向软麻穴拍来。
定远大吃一惊,这一下他根本未加防备,“砰”的一声,翻身便倒。
那女子冷冷道:“除非用此毒计,要不然怎么能够收拾你?”
她毫不怠慢的从定远马鞍套上解下那柄血剑,“呛”地拉出剑刃,红光一闪,剑尖已然刺了出去。
定远被她点了“软麻穴”,根本动弹不得,眼看剑尖已当胸刺入,那女子突又一顿,哺哺的道:“这样让你死去,未免太便宜了些!”
剑光再起但听“嘶嘶”之声不绝于耳,那女子一连数剑将定远身上衣裳挑得粉碎。
她手腕微颤。定远身上已现出数道血槽来,鲜血涔涔流下,可怜他一世英雄,此时竟毫无反抗之力。
也不知他和眼前的丑女有什么深化大恨?那丑女真觉眼前的凌辱还嫌不够,一脚飞起,早将定远踢出一丈开放。
她得意大笑,笑声十分凄厉,而且隐隐充塞着一种报仇意味,扑了上去,正待一剑将定远杀死,那知就在这时忽听右侧坟墓之中响起一阵冰冷冷的笑声。
那女子吃了一惊,连忙止住前扑之势,娇喝道:“谁?”
坟墓之中并无人答应,忽然冰冷冷笑声已到左边。
那女子大怒,一亮血剑.飞身扑了过去。
岂料她扑到近处一望,坟地之中又未见人,她四处一找,兀自未见人影,转过身来,突见一条人影,挟起地下的定远,纵身跃上马背,加鞭奔了出去。
这一来,她才知上了人家大当,飞身去追,哪里及得上那黄骠马的脚程?忙将步子一停,恨恨的道:“你就是飞上天去,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说过之后,匆匆从另一条小路奔了出去。
再说前面那人挟着定远策骑飞奔,过了一会,见那丑女没有追来,忙将头巾揭掉,露出满头秀发来。
她吁了口气,哺哺说道;“若不是我尚妙香早听到他们的计谋,你这条小命可就完啦!”
她俯身一望,只见定远脸上,身上尽是血迹,十分怜情的拍开了定远的“软麻穴”。却见定远“风府穴”位置印了一道深深的印。
“好狠心的贱人啊,这傻小子若想杀你,你也活不到现在了,不想你竟对他下这等重手?”
她抬头一望,坟地已尽,眼前出现一片大山,山势连绵,她脑中一转,便策骑向山边走来。
这时夜色已深,她隐约见到山间有座山洞,心想我可在那里替他疗疗伤势,当下便将定远抱下马来。
她走到洞口,只见里面一片漆黑,略为踟蹰了一会,突觉定远身子已开始发冷,人由一惊,也顾不了许多,直向洞内走去。
时间不久,她终于感觉双脚落在平地了。尚妙香长长吁了口气,忙将定远放了下来,她几乎不假思索的将自己手掌抵在定远“灵台人”上,阵阵真力已传了出去。
也不知经过多久,她只觉四肢无力,头上尽是黄豆般大汗,颓然收回手来,娇喘不已。
定远本来伤的甚重,虽经尚妙香以本身真力疗治一阵,隔了许久才清醒过来,他身子动了一动,尚妙香叫道:“不要动,你还有外伤呢?”
定远吃力的睁开眼睛,发觉眼前景象大异,顿忆前景,只觉,全身上下就和炸裂一般疼痛。
他暗自叫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躺在一堆义柔又软的东西上,呼吸之间,似有一股兰麝香气扑鼻而入,惊道:“噫!你是谁?”
黑暗中传来三个字:“尚妙香”!定远根本不暇多想,又间道:“这是什么地方?”
尚妙香冷冷的道:“这是山洞底下,你被那贱人暗算,是我将你救来的!”
定远哦了一声,随之感到自己躺在她身上太不像话,便想挣扎着站起来,哪知他刚刚一动,胸间又是一阵刺痛,他眼中忽然现出那个奇丑的女子,问道:“尚姑娘,你认得那个女子?”
尚妙香道:“不但我认得,你也认得!”
定远一听,几乎忘记自身的剑痛,骂道:“我也认得。那除非是你!”
尚妙香大怒道:“你说什么?那女子是我?嘿!你这傻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定远困惑的道:“若不是你!难道还是梅玲不成?”
尚妙香“嘿嘿”的道;“你这俊小子真是晕了脑,怎不会想到莫淑贞的身上去?”
定远惊道:“啊!原来是她!”
尚妙香接口道:“不错,他们这番共来了三人,除她之外,还有她爹爹的大弟子凤凰剑林吉生和二弟子七禽剑袁广玉!”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恨声道:“敢问他们现在何处?”
尚妙香冷冷的道:“你伤势未愈,现在问这个干什么?”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瓶药粉洒在定远胸前剑口上。
定远大为感激,似乎想不到尚妙香会出手救自己,胸中一转,暗忖她说的不错,以我现在伤重之身,不要说连莫淑贞斗不过,就是一个稍会武功的人,只怕我也不是对手?又凭什么去找人家?只是,他脑中念念不忘那把血剑,当下挣扎着从尚妙香身上坐了起来,暗暗闭目调息。
尚妙香刚刚替定远疗伤,内力消耗过甚,这时也需要养息,便也不再和定远说话,暗自调息起来。
不知经过多人久?突听山洞顶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口听一人说道:“那匹黄马即在外,人断在里面,跑不到哪里去的。”
说话这人正是一个女子口音,尚妙香一听,不由大吃一惊,顺手一摸,却不知定远所在。
她急声道:“张定远,他们来啦!”
一声叫,暗中也没有回答,她心中大起恐慌,暗忖这小子真坏,怎么无声无息的就走了?最使她担心的还不止此,要知假若莫淑贞知道是她救走定远,她这条命还有么?只听一个男子声音道:“这洞甚黑.咱们慢慢的找,看来那小子的伤势还不会痊愈,这一次总可以报大仇了。”
“蹬蹬蹬,”脚步之声已响到洞底。
尚妙香大骇,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急急向一旁隐去。
忽听一人“呛”了一声,叫道:“你们别动.我好像听见有人移动声音。”
尚妙香是大惊,暗忖凤凰剑林吉生真不愧天煞剑客的大弟子,我这样轻轻移动他都听得出来。
哪知她念头刚定,忽然自己也听到一阵“悉悉”之声,一下又转为关心起来,这必是张定远了,这傻小子伤势未愈,为什么又还要走动!倏听一人大叫道:“呀!真的有人走动!”
一个女子声音道:“会不会是那张小子?”_尚妙香更加担心,几乎急的都想呼喊出来,谁知事情发展还不止这样,就在那女子话声一落,只听一人冷冷接口道:“个错!”
尚妙香头“砰”然一跳、心想这一下精啦!这一声“不错”大出那三人意料之外,一人“哼”了一声,奔了过来,照目之下,只见一人赤着上身,由于洞内的光线甚暗,来人长像如何?人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他直觉这人必是定远无疑。
他干声笑了两下,说道:“喂喂!你就是张定远么?”
那人夷然道:“不错!”
他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后面两人也奔了上来,那女子已恢复了本来面目,果是莫淑贞,定远嘿嘿地道:“真是冤家路窄,你想不到我还会活吧?”
莫淑贞听他语声充沛,不觉芳心一震,暗想他恢复的好快啊!刚才既有人救他,那么这里必然还有一人。
她悄悄对那两人说了,他们三人震于定远身手,又怕定远暗中还有高手,一时都不敢贸然出手。
四人面面相对,只有一旁的尚妙香明白,假苦动起手来,定远必非莫淑贞他们之敌?她心中十分担心,本想过去把定远拉回来、又怕露出身形,就在这时,忽听定远发出一声冷嗤,说道:“你们再不动手,张某可要不客气了!”
来的三人中,除了莫淑贞之外,另外两人正是林吉生和袁广玉,他们虽然俱是屠龙剑的师兄弟,只是武功却有一段距离,两人年龄也较大,谋事老成,所以一见定远并没立刻出手,此刻听定远一说,两人相互打了一个招呼,袁广玉示意叫莫淑贞回去。莫淑贞道:“这小子武功高不可测,两位大意不得!”
话虽这样说,但她却并未后退。
袁广玉冷笑道:“普天之下,值得区区先出手的人还不太多,你不妨先露几手看看!”
定远凄厉一声长笑,一掌直向他拍去。
袁广玉似在他凄厉笑声中,隐隐觉出一丝令人震悚的意味,下意识错开一步,倒是林吉生划了一剑。
定远毫不退让,横掌如刀,同时左手钩出,双手并用,一齐向林吉生攻去。
林吉生微晒一声,手腕一圈,银光闪处,反向定远双腕削去。
定远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两人身手似乎比他们的三个师弟要高出许多,他伤势未愈,不敢过份强攻,微闪一步。
袁广玉大喝一声,紧紧攻出一剑。
定远冷笑一声.双足玄立不动,双掌齐出,冲起一股绝大气流,双手各推出三掌。
袁广玉连退两步,林吉生虎吼一声,宝剑连翻刺出.莫淑贞见情形,一剑也攻厂上来。
这一来,三人威势大增。
一边的尚妙香连呼吸都有些迫促起来,但她为人精细,怕知这样下去,定远绝非对手.脑子一转,便向暗角走去。
莫淑贞也正在全力出手,谁也没有注意又有脚步声响起,倒是尚妙香走了一会,发觉此地竟是一座地下墓场。
墓地之中石壁相连,她一连转了几处地方,但见处处都是棺木,而且也发觉这墓地竟建筑的十分精巧。
突然,她转到一处,耳听隐隐听到呼吸之声传来,她度量地形,情知四人就在外面打斗,找了一会,忽然发现壁间有一道铁环。
她轻轻拉着,石壁之中立刻现出一道隙缝,呼喝之声也越加清晰,她越拉越大,终于发现四人正在外面狠拼。
她心中大喜,暗忖张定远这一下有救了。
四人狠命相搏,转眼过了十数招。
定远以重伤初愈之身,同时又用的是一双向掌,此刻已有不支之势,但他天性倔强,越是不可能的事,他便越要去做,这时莫淑贞刚好一剑攻来,他身子一盘,奇怪无比的将莫淑贞宝剑抓到手中。莫淑贞脸色微微一变,迅即大叫道:“哼哼,我还有血剑呢!”
她反手一招,一缕红光划了出去。
定远咬了咬牙,向右错开一步,谁知林吉生和袁广玉又攻了上来。
他闷哼一声,左手向外一钩,右手一招“血剑蚊龙”,但见银光闪耀,剑幕突然大张。
林吉生和袁广玉立刻双剑一分,莫淑贞一剑又从身后攻到。
定远一记狠着洒出,突觉心胸之间一阵剧痛,剑光微微一顿,那知就在这时,三把宝剑几乎同时洒到!他大吃一惊,连忙向旁边跨出一步。
哪知他身子刚停,蓦闻两处剑风大作,敢情林吉生和袁广玉又已夹击在而至,正好封住了他的退路。
危机迫近,他几乎不加考虑的将身子一移岂料林吉生和袁广玉剑法精绝,两人手腕一翻,陡然又封住了他的去路。
定远心中一紧,在这电光火石刹那之问,他极快地反应了一下,左手一推,封住了林吉生的攻路,右手闪电般攻出一剑,招式未老,接着又狠狠攻了一招,将两人都迫了出去。
他虽然破了两人的招式,只是自己内伤又已发作。
定远暗暗吸了一口气,横剑当胸.外表上丝毫出看不出他伤势发作的样子,但他却在暗暗调息。
林吉生和袁广玉拼力一击,不料仍被定远化去,两人心中都不由大感震骇.站在那里发呆。
莫淑贞见此情景,更是脸色惨变,她几乎怀疑定远早先没有受伤。
林吉生骇然道:“这小子果是生平劲敌,若不于今天除去,只怕后患无穷。”
袁广玉颤抖着声音道:“莫姑娘,看来他早完好象没有受伤啊!”
莫淑贞冷冷的道:“他胸前被我划了几剑.其后又被我狠狠踢了几脚,这总不会是假!”
定远心中一动,暗想果是你害我,我就下会放过你了。
四人面面相站,片刻间都没有动手。
定远是在暗加调息,但莫淑贞三人却是震于定远身手。心中七上八下,一时之间不敢出手。
此情此景,只有暗中的尚妙香最是明白,她见定远重伤之后还能将对手挫败,这种神怪武功当真天下罕见!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热爱定远之念越来越深了。
摹然之间,忽听林吉生大喝道:“嘿!这小子真个伤了,他在调息!”
袁广玉冷然道:“不错,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一声大喝,当先洒出一剑。
林吉生和莫淑贞更不敢怠慢,双剑齐出,宛若游龙似的交剪而出,三把宝剑一齐向定远攻到。
要知若在平时,莫淑贞三人谁也挡不了定远几招,只因定远受了重伤,刚才一阵狠拼,伤势又发,虽经养息,仍无补于事,所以不敢大意,他有了这层顾虑,挥出的剑式远不若以往威力。
对手三人一意抢攻,都想置他死命,招式配合的十分精密,此上彼下,此攻彼守,定远只被迫得连连后退。
转眼过了二三十招,四人拼合搏敌,已有半个时辰。
定远伤重未愈,这一拼力抢攻,胸间疼痛也越加剧烈。
但他天生有种傲骨,仍然拼命苦撑,手中剑光时弱时强,他狠拼时强提真气,有时真气一散,便又处于劣势。
尚妙香在暗中见了,芳心不觉大震,暗道:“张定远不行了!”
她心念转动,人也悄悄掩到门角。
四五十招过去,定远越加不支,他心中虽然不服输.可是精力已尽,他“嘿”
的叫了一声。
手中剑光暴伸,敢情他已用尽最后力气,将血剑十二式中之一记杀着“血剑震四海”使了出来。剑风银雨,照得半个墓穴通灯明亮。
他重伤之下出手,就是有再好的内力也难以支持,是以这把杀招使出,还不到原来功力十分之一。
袁广玉大叫道:“强弩之末,还敢逞凶么?”
说话声中,脚尖一点,人已飞弹而起,一剑当头洒下。
林吉生一声冷哼,威力无比的夹攻了一剑。
莫淑贞把剑一提“唰”地一声,血剑直向定远手中长剑削去。
定远大吃一惊,“蹬蹬蹬”退了三步。
他这一退,差不多已退到尚妙香所站位置,莫叔贞三人同时一声大喝,再度欺了上来。
定远只觉五脏翻腾,但他仍强提一口真气,宝剑一挥,陡然使出了一记杀着“血剑震八方”。
血剑十二式,招招精奥无比,变化之多,不可偏数,定远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攻了剑,虽在精力和伤势都有所不及的情形下,但见剑光一盘,“嘶嘶”剑气之中,对方三人只觉冷气拂面,连忙退了一步。
定远陡然使出绝招,威力大的出奇,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呆了一呆,真气一散,“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两眼模糊,身子也软软欲倒。
尚妙香大惊,心想定远已把对方击退,为何还会吐血?莫淑贞大叫道:“咱们再上,他真的不济了!”
说罢,一剑飞洒而至!袁广玉和林吉生的双剑也交剪而至,刹时剑光大起,再度将定远卷了进去。
定远始终只凭藉着一口真气出手,此刻真气一散,再看对面三人之时,只有三个模糊的影子了。
他这时已是油尽灯枯,为势所迫,宝剑一封,只听“呛”地一声,宝剑已被对方震在地下。
定远心头一沉,知道自己这下只要被对方任何一人所伤,都无生还之望,师仇未报,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再度退出两步。
对方三人哪里肯放过他.剑式再起,每个人几乎都攻出了三四记杀招!剑光盘绕之间.莫淑贞突然发现暗中站着一人,叫道:“噫!原来是你?”
她的剑式顿了一顿,林吉生和袁广玉忽听他一惊叫,刺出的剑式也不由一顿。
定远本想闭目等死,哪知就在这时,忽觉一双纤纤玉手卷了上来,他情不自禁向后倒去。
莫淑贞娇喝道:“尚妙香,你敢捣鬼?”剑招一紧,就地洒了过去。定远已陷于昏迷状况,全身毫无反抗之力,但他仍知自己躺在尚妙香怀中,本想叫她赶快逃命,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眼看莫淑贞一剑刺到,尚妙香和自己都要伤在剑下,哪知就在这时,倏见尚妙香娇躯一退,自己也被带的退了出去。
只听尚妙香冷笑道:“他是未婚夫婿,我才不准你们伤他呢!”
右手一旋,一阵轧轧之声随之响起。
莫淑贞大怒,飞身前扑,哪知她刚刚奔到门边,突听“砰”的一声,石门已然关上。
袁广玉和林吉生俱是大怒,连连出掌轰击,只听“砰砰”数声大响,两人反被震回数步!莫淑贞叫道:“这石门重逾千斤,用强不成,咱们也可找路追去!”
袁广玉道:“不错!那小子重伤已然,就是逃上天上,咱们也不能放过他!”
莫淑贞满脸杀机,一打手势,三人便从另一条路追来。
第十章九死一生
定远原以为自己准死无疑,那知突然间被一股大力一推,他和尚妙香都跌了进去。
墓穴之中甚是阴暗,灰尘满布,石门骤关之时带起一股疾风,灰尘四散,将两人扑了个满身。
尚妙时将定远放在墙边,伸出玉手在他身上摸了一下,触手之处一片灼热,她芳心不由一震。
她赶紧在定远身上推摸了一阵,隔了一会,定远才吃力地睁开眼睛,说道:“姑娘,承蒙相救,在下不知何以为报?”
尚妙香甜甜的道:“不敢当,不敢当!只要你不恨我就行啦。”
定远道:“唉!我怎么会恨姑娘?我伤重之下逞强出手,自觉此时真气逆转,只怕已不久于人世,姑娘大恩,只有来世再报了。”尚妙香听得大惊,敢情她刚才一阵推摸,还摸不出定远的伤已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当下赶紧以玉掌抵在定远“百会穴”上,柔声道:“你不要动,我以本身真气助你……”
她忘情的按在定远“百会穴”上,芳心大见激动,话未说完,阵阵真力已传了过去。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对定远这样关心?说起来,她应该恨定远,但她现在却对定远允满了绵绵的情意。
人生愿就很神秘,“情”之一字,更不知困惑多少青年男女?尚妙香一生任性,但她却是初浴爱河,是以她忘记了对定远的仇恨,反而不惜为定远牺牲自己的真力。
定远长长叹了口气,尚妙香真力已发,他就是有满腹感激之言,现在也不能出口,真气运转,把尚妙香的真力纳入丹田,然后慢慢归入到“生死玄关”去。
不知过了多久,定远已进入忘我境界,尚妙香慢慢缩回手来,直是娇吁喘喘不已。
她养息了一会,稍稍恢复了些体力,暗想我进来那条路是不能走了,说不定莫淑贞他们正向这里寻来!
她想到这里心中登时大为焦急,便沿着墓穴的另一边去找出路。
她用手敲敲打打,忽听一处响起“咚咚”之声,心中大喜过望,暗忖原来这边是空的,我就不难找到出路了。
尚妙香连忙以耳贴在墙上.又用指头敲了一阵,原来是空的,只是在同一个时候,她好象听到墙壁的另一面Q也有人用指头“咚咚”敲着。她不禁一呆,暗想假若对面的响声是莫淑贞她们所发,自己和定远不是自投死路么?
她痴痴出了一会神,又用耳朵贴着去听,那面已经没有响声传来,她欣喜若狂,走到定远身边,叫道:“喂喂,我们得救啦!”
那知她叫出之后,定远一动也没有动,她这才想起定远正在行功,只是眼下时机不利,处此两难情形下,只急得头上都冒出米粒大的热汗。
她呆望着定远,岂料就在这时,突听“轰”然一声大响,只见石壁自动向上升起。
尚妙香芳心“砰”然大跳,目光扫上,一个灰衣人影闪了过来,黑暗之中不辨是谁?她只道是莫淑贞他们,不由脸色一变,赶紧向定远身边奔去。
她见定远尚未恢复,情急之下不管许多,赶紧以手掌抵住定远的“百会穴”。
来人“噫”了一声,道:“你干什么?”
尚妙香真力已出,这时万万不能说话,那人只道她乘人不备出手,登时大怒,手臂一伸,也按在尚妙香“百会穴”上。
那人冷冷的道:“看你年纪轻轻,行事却这般狠毒,乘人不备之时下手,又算得什么英雄?”
尚妙香一听,不由暗暗叫苦,心想老天爷,你可完全会错我的意思了,心中这样想,就是苦于说不出话。
那人见她不答,真力一出,猛然涌了出去。尚妙香心中微微一荡,忽觉来人力道大得出奇,正感难似抵挡,突然脑中一转,便将自己真力一收,听凭他的真力从自己身上传过,直向定远流去。
她直到现在还没看清来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只凭下意识去想此人一定鲁莽无比,心想有你相助更好,我还怕什么?
那人一阵阵真力推出去,宛若石沉大海,心中方自不解,突见石壁什起之处走出三个人来。
尚妙香一见,不觉“砰”然一震。她身背那人却不认识来的三人正是莫淑贞、林吉生、袁广玉,眼睛睁了一睁,暗想这里面原来还有人?林吉生“噫”了一声,道:“他们在干什么?”袁广玉不耐的道;“管他们干什么?好容易才找到这里,把他们统统毙了算啦!”说罢,身于一动。“唰”地一剑洒了出去。定远正在行功,自是动弹不得,尚妙香夹在中间,要想挪动一步也十分困难,只有后面那人见袁广玉一剑刺来,突然把手一缩,一掌拍了出去。林吉生“哦”了一声,叫道:“原来他们还添厂一个帮手!”说话声中,人已直欺而入,宝剑翻飞,向定远和尚妙香各刺出了一剑。莫淑贞冷哼一声,生怕定远已经痊愈,林吉生不是对手,娇躯一动,一缕红光也攻了上来。
尚妙香大吃一惊,以她功力来说,要抵挡两人之中任何一人都不是对手。更不要说对方两个人一同出手了。
她大感凛骇,心想这一下完啦。
她吃惊之下,玉手压住定远的“百会穴”都忘记收了回来,谁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觉得娇躯被一股大力抬了起来,莫淑贞和林吉生两人的辣招都从脚下掠过,
尚妙香惊骇不已,当他娇躯一停,她才看清自己是被定远以内家真力硬生生的抬起,而定远正冲着她笑了笑。
尚妙香惊道:“你……你……好啦?”
定远躬身道:“谢谢,若非姑娘相救,在下已葬身墓穴那里还好得过来?”
尚妙香大喜过望,说道:“谢天谢地,我现在总可以放心了!”
莫淑贞骂道:“好不要脸的贱人!”
定远拍了拍身上衣裳,说道:“莫姑娘,把剑还我!”
莫淑贞冷冷的道:“凭什么还你!”
定远深深吸了口气,道:“因为那是我的东西啊!”
话声不落,倏地和袁广玉交手的汉子“呼”的一掌将袁广玉震退,大声道;“敢问姑娘刚才用的可是血剑?”
莫淑贞怔了一怔,道:“不错!”
那人忽然对袁广玉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和你打了,姑娘,快把血剑给我!”
此话一出,不但莫淑贞吃惊,就是定远也吃了一惊。
莫淑贞冷冷的道;“你耳朵又不聋,可听说血剑主人刚才已问我要了么?”
那人忽然转身向定远面前一站,说道:“你凭什么用血剑?”
定远微愠道:“兄台说话得客气一些,在下若不配用血剑,只怕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大笑道:“好说,好说,血剑乃是咱们沙陀派镇派之宝,数十年前被人窃去,我看兄台年龄不大,只怕还不够这个资格!”
定远微微一怔,敢情恩师交给他血剑之时,并未说出血剑的来路,眼前的汉子说的是真是假?他根本懒得去想,哼了一声,道:“你配么?”
那人大声道:“区区乃沙陀派第三代弟子马白露,自配使用此剑!”
定远不屑的道:“中原名门大派林立,在下还不曾听过沙陀派是什么东西?去!去!我要办正事了,可没时问和你罗嗦!”
马白露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十爪飞扬,猛向定远击至。
定远冷哼一声,手掌一挥,一股强风劈出,满以为可将马白露震飞出去,那知事实并不尽然。
原来马白露身子弹起的刹那之间,双手如翼,表面看去是向定远正面扑去,实际却用双手一合,两股劲风分向左右两边击来。
定远挡了右边,蓦党左边风声大作,他不由“噫”了一声,身子一退,陡然攻出一记强劲掌风。
马白露也惊叫一声,只是他身法怪异,一击不中,身子一盘之时,突然又是两记掌风击了上来。
定远大感惊奇,心想他刚才和袁广生动手之时,好象没有施展这种怪异身手,他心随念转,身子一飘,一下绕到马白露身边,雷霆万钧似的攻出了一掌。
“砰”的一声大响,马白露整个身子直向墙边撞去。敢情他一下收势不住,被墙壁之力一震,人已昏了过去。
定远拍了拍衣裳,说道:“第一个争血剑的人倒下去了,现在该第二个人啦!”
莫淑贞芳心一紧,冷冷的道:“你要血剑不难,除非先取我命!”
定远冷然道:“假苦你要逼我,说不定我也只好出手!”
林吉生大喝一声,一剑狠攻而至。
定远骤闻身后风声,连忙打了一转,五指一伸,“克”的将他宝剑抢到手中,顺手一挥,林吉生叫也没有叫一声,登时被挥为以断。
袁广玉见此情形,明知不是定远对手,咬了咬牙,宝剑一紧,刷地一声,攻了上来。
定远望也不望,反手一搭,这一招真是神妙无比,只见剑尖已搭住袁广玉的手腕,冷然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这一招出手之妙,当真妙到毫巅,莫淑贞、尚妙香都是武术的大行家,但是两女就没有看清定远这一招是如何使用的。
袁广玉暗暗吸了口气,狠心道:“你下手吧!”
定匹两眼一瞪,手腕一翻,“卟”的一声,袁广玉想撤手换招都来不及,“咚”的倒了下去。
这一来,天煞剑客门下五名弟子之中,以有四人丧命在定远手下,只有屠龙剑一人,定远因要他送信,所以恩施格外,只将他右手击成残废。
莫淑贞看得如醉如痴,思前想后,深觉定远的存在,实是她爹爹一大威胁,她想狠拼,却又不是定远对手。
她呆呆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定远从容的对她道:“好男不和女斗,只要姑娘将血剑还给在下,在下也不为己甚,往事听凭它过去,在下也决不念旧恶。”
莫淑贞狂叫道:“你来了我,我也不还你的剑!”
定远微想道:“你说得可是真话?”
莫淑贞向后一退,血剑一颤,狠狠攻了上来。
定远猛然吸了口气,宝剑反手搭去,莫淑贞知道自己在剑术上面绝非定远之敌,存心落个两败俱伤,是以不守硬攻,血红的剑光直向定远胸前来刺来。
定远喝道:“好不要脸!”
身子一退,剑走偏锋,冷冷剑气闪电般指到莫淑贞身背“灵台穴”上,哼道:“你若不是个女子,在下只要将手腕往前一送……”
话未说完,突闻一股劲风直向莫淑贞袭去,事起突然,莫淑贞和定远都不暇防备,而那柄血剑已到马白露手中。
定远大吃一惊,而马白露却十分自得的用手指在血剑之上弹了一下,道:“物归原主,本派之人终不虚此行了。”
定远把手一缩,冷然道:“你说的未免太早了一点!”
马白露哈哈大笑道:“阁下身手虽然不错,但本派飞鹰剑式也颇为不凡,如其不信,阁下不妨试试!”
他神态狂傲,定远大为震怒,一剑贴身攻去。
马白露身子一转,血剑斜挑而起,竟是后发先至的向定远手腕削来,出招之快,还是定远此次出道所仅见。
定远微微一怔,身子后仰,那知马白露这一剑乃是以进为退,定远一顿之际,他已掠了出去。
尚妙香惊叫一声,在同时之间,莫淑贞几乎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定远哼了一声,举步疾追,那知追到外面,眼前竟然又是一间墓室,光线也来的更加阴暗。
他不由把步子停了下来,尚妙香和莫淑贞紧步跟到,他右手一挥,剑光闪亮之际,似见右面有条走道,便当先奔了出去。
这条走道甚长,三个人默默地走了一阵,还没有走到尽头,尚妙香大感奇怪,说道:“咱们不要走错路了,那人离去不久,按理咱们该在这条走道上发现他,怎么久久不见一人?”
定远闻言也想不错,便将步子一顿,那知就在这时,实听“呼”的一声,突见顶空黑黝黝的一物直压而下。
定远“嘿”然一声大叫,忙将宝剑一隔,“叮”的一声,他才看清是块重逾千斤的大石头。
他几乎不暇多想,将宝剑抛掉,然后双手一托,大叫道:“赶快过去!”
莫淑贞冷冷的道:“我为什么又要过去?”
手臂一伸,拾起地下宝剑,从容抵住定远背上。
尚妙香大惊道:“莫妹妹,此时此地,你若将他杀死,咱们都没有活命!”
莫淑贞厌声道:“我本来就不想活!”
定远手托千斤大石,此时根本就不能动弹,假若莫淑贞想杀他,真比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尚妙香暗暗吸了口气,脑中飞转着,她想出手暗袭莫淑贞,又耽心自己不是对手,到头来反而害了定远。
莫淑贞冷声接口道:“他害了我叔叔,又杀死找爹四名弟子,哼!同时还重伤一人,这笔血债我今天要报了!”
定远万万料不到莫淑贞会对自己突施辣手,他手托千斤大石,身后又被莫淑贞剑尖抵住的,一步也动弹不得,想起自己刚才本可对她痛施杀手,不料一念之仁,反而招来杀身之祸,一念及此,心神微分,顶上巨石骤然下沉下来。
定远大吃一惊,双手奋力一托.又将大石顶了上去。
尚妙香颤声道:“莫妹妹,他舍身为人,你可看见么?”
莫淑贞心中微动的道:“看见又怎样?”
尚妙香叹道;“人生在世,虽然都离不了名利和恩怨,但我总认为应该以诚信为先,人家张哥哥井不想杀你,但你却两次乘人之危下手,说起来实在有欠光明……。”
莫淑贞手腕微抖,剑尖又刺进少许,厌会道:“我只要能够报仇,管他什么光明不光明?”
尚妙香口中说着话,其实暗地却在想法子救定远,地道甚窄,仅以可容两三人,由于她和莫淑贞站的太近了,她耽心自己只要一动,莫淑贞便会对定远骤施杀手,是故她想一边利用说话施住莫淑贞,一边慢慢从墙壁上摸索,看看有什么机钮,能够把眼前劣势转变过来。
但是她暗暗摸索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发现?而莫淑贞却于此时将剑尖往前逼进去,她只见定远身子动了一动。
尚妙香大叫道:“莫妹妹,我求求你不要杀他,要杀就杀我得啦。”
莫淑贞冷冷的道:“你是她未婚妻子,自然可以替他死,但我要的却是他的命!”
定远大怒道:“你要杀就杀,何必多说?”
莫淑贞冷然道:“我要慢慢的折磨你,等你筋疲力尽之时再下手,哼哼,到那个时候,你才知道被杀的滋味。”
定远想不到她手段这么毒辣,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想起师仇未报,血剑又已失去,自己若骤然死去,只怕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他脑中想着,忽觉顶上压力越来越大,最要命的还是莫淑贞的剑尖抵住身发出的刺痛感觉,一个失神,“轰”的一声,巨石突然沉了下来。
尚妙昏见状,赶紧奔上去相助定远托住。
定远叹道:“尚姑娘,士为知已者死,你这样对我,我死也瞑目了。”
尚妙香道:“傻哥哥,快不要说这种话,只要你答应爱我,我会陪你死的。”
定远大受感动的说道:“生时不能对知己,我死后也爱你的……。”
莫淑贞酸溜溜的哼了一声,宝剑突然刺进两分。
定远身子一阵抽搐,手上松了一下,尚妙香那里顶得住顶上大石,娇躯也跟着一阵摇晃。
莫淑贞大感得意的又将宝剑向前一送,说道:“你们谈情说爱呀,哼!我看你们还能说多久?”
定远身背衣服已被划破,莫淑贞用剑尖抵着之处以流出血来,但他仍在不顾身的用力往上一托,藉以减少尚妙香那边的压力。
尚妙香长长透厂口气,说道:“我现在总有一个情人,你呢?你只要杀我们,我们做鬼也要你找不到男人!”
在此时此地,她本是愤极之下说这句不相关的话,但莫淑贞却听的怔了怔,问道:“你不是说他是你未婚夫吗?”
尚妙香得意的道:“早先不是,现在可是啦,张哥哥,你说对不对?”
定远道:“对!我们在阳间不能结为夫妇,到阴间也要白头偕老,唉!阴间大概总不会有什么恩怨仇杀了吧?”
他究竟是少年心情,大难临头之际尚说出孩子话来,忽然想起一事,忙又问道:“尚妹妹.我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啦,我问你一件事你帅父究竟把我梅玲师妹带到哪里去了?”
尚妙香怔了一怔,道:“你还没有忘记梅家贱人?”
定远叹道:“唉!不是我没有忘记,说起来话就太长了,在童年的时候,她对我很坏,曾将我推下山谷,她现在对我好了,但是我仍然不愿和她相认,我恨她,但是我也很可怜她。”
尚妙香道:“那就算啦,还问她做什么?”
定远摇摇头道:“不,在小洪山下你师父的死牢之中,她曾流泪对我后悔,我那时仍不和她相认,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临死前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平安活在世上?也聊表一点心意。”
说罢,随又把自己早年的事说了出来。
尚妙香听后大受感动,说道:“据我所知,我师父是不会杀她的,只不过挟持她做人质,到另外一个更厉害的地方,然后叫你前去要人。”
定远“哦”了一声,道:“只要她还活着就行了。”
他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并不愿深究下去,此刻身背的血已越流越多,虽是两人共顶一块千斤重石,但他承担的力量远比尚妙香要重的多,时间一久,他固然已经不济。
不知如何?他忽然觉得莫淑贞低住自己的剑尖已经离去,连忙回头一看,只见莫淑贞握剑的手垂着,两眼茫然向前望着。
尚妙香也发现了,两人心中都大感惊奇,不知莫淑贞忽然之间为什么又将宝剑缩了回去?
只是定远也没时间去想,精神突地一振,奋力一顶,喝道:“尚妹妹赶快过去!”
第十一章天地双煞
尚妙香呆了一呆,“呼”的掠了过去。
定远又道:“莫姑娘,你也快清!”
莫淑贞茫然跨出,定远再度奋力一顶,将巨石顶的高高升起,然后也飞身掠出。
尚妙香怔住了,他不知莫淑贞何以突然会将抵住定远身背的剑尖收去,更使她不解的,还是定远又叫莫淑贞过来?
“轰”的一声,巨石落了下去。
莫淑贞好像从大梦之中清醒过来,望了定远一望,突然长声叹道:“唉!我希望第二次不要再见到你!”
说罢,大步向前走去。
定远大叫道:“姑娘手下留情,张某日后必有所报!”
莫淑贞停身冷笑道:“若不是你刚才说你身世之时至性感人,我才不会对你留情呢!谁个又希望你日后有所图报?”
这话一出,定远和尚妙香才明白她何以突然收剑的道理?两人相互一望,便也向前走去。
定远只想去追马白露,但莫淑贞却在前面走的甚慢,看来她好像有什么心事,脚步踏在地下发出沉重回响之声。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莫非她又在追悔刚才没有杀我么?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阴声道:“来了,来了,以逸待劳,胜过在黑暗中摸索多矣!”
又有一人道:“大师兄料事如神,真叫小弟佩服!”
定远心中微动,乘势跨过莫淑贞前头,但他没有说话,黑暗中一人忍耐不住,一掌推了过来。
那知他掌风刚出,陡觉一股大风似的,他一个稳不住身形,摇摇晃晃退了五六步。
那人大骇,“呛”地一声,掌立即击去。
定远回手一击之后,嘴里哼了一声,道:“什么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
这回走道另一端的人没有说话,眼睛注视来路,空间不大,只见三个灰头脑的少年男女走出来。
站在外面的共有四人,除马白露之外,其他三人年龄都在三十以上,定远见了马白露,叫道:“好啊,原来你还没有逃出去?”
他只顾说话.却不知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尚妙香望了望莫淑贞,莫淑贞也望了望尚妙香,苦非两人心中还存在着一点芥蒂,只怕彼此都会笑出声来。
马白露道:“我等正在等候大驾!”
定远不屑的道:“我的血剑呢?”
马白露冷冷的道:“早就拿走啦!”
定远大怒,横目一扫,只见另外二人横剑挡路,就在转眼之间,马白露已掣长剑来。
定远果见四人手上都没有血剑,心中极感不耐,哼了一声,大步直向马白露欺去。
马白露一退,倒是右边那人一剑封了出来。
定远出手一抓,叫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手腕一翻,冷冷的剑气反向定远手腕削去,哼道:“区区乃沙陀派第五代大弟子沙镇中是也!”
他出手甚快,功力显然在马白露之上,定远不得不将手腕缩了回来,向后退了一步。沙镇中回顾马白露道:“三师弟,他的本领平凡得很嘛!”
马白露道:“大师兄不可轻视,他还未将真本领显出来!”
定远冷声道:“你倒替我吹嘘起来了,不过在动手之先,我想知道一下我的血剑究竟在何处?”
沙镇中夷然道:“已被我们四兄弟携往沙陀去了!”
定远大怒道:“好哇!你们真算大胆!”
他身子往前一冲,沙镇中又是一剑封来,定远微微一侧,闪电般抬出右手,扣住了他的剑背,手指紧跟着一弹,“卟”的一声,动作快到不能再快,沙镇中宝剑断了之后,才知怎么一回事,不由大吃一惊!
马白露和另外两人赶紧奔了上来,定远一掌挥出,大喝道:“快还剑来!”
他这一掌挟着霸道无伦的威势,马白露他们赶紧出剑一撩,但是定远已到沙镇中身边。
沙镇中连忙以半截断剑横切而出,定远身子一转,“呼”的一掌将他震出一丈之外。
马白露和那两人大怒,三柄宝剑一同交剪而出。
原来在他们四人之中,沙镇中是大师兄,那个黑脸汉子白飞是二师兄,另外一个脸孔黄黄的叫马兴乃是三师兄,四人在沙陀派中辈份虽然不算很高,剑术造诣却都深具火候,沙镇中一下被定远震飞,马白露他们更不敢大意,出手便是辣着。
定远冷哼一声,身子一转,掌劲飞旋而起。
他连出数掌,岂料对方剑式配合得十分精密,根本无机可乘,只听白飞一声大喝,三人手上剑光突然大炽。
尚妙香暗暗吸了口气,悄声道:“莫妹妹,借你的宝剑用用好么?”
莫淑贞带着点下意识的动作将宝剑交给尚妙香,说道:“他不会有危险的,不过我肚子有些饿了,希望早点出去”
尚妙香心中微微一动,敢情她从这句话中,颇能猜出莫淑贞的心意,当下接过宝剑,说道:“谢谢你啦!”
莫淑贞暗暗哼了声,心想真个不要脸,用敲诈得到的男人,就老起脸皮代表人家道谢了。
她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却没有说出口。
尚妙香提着宝剑走上前去,叫道:“张哥哥接住!”
一缕银光射到定远面前,定远抬手接着,顺手一抖,剑气飞旋之中,已自戮出三记杀招。
马白露滴溜的一转,想从侧面出手,却不料定远身法比他更快,一剑挥出,只听“嚓”的一声,他双腕已被削断,“卟通”一声跌了下去。
白飞、马兴心头俱是一震,手上慢得一慢,只见定远剑光过处两人连肩带臂被劈成两边。
定远长长吁了口气,说道:“我若不杀死他们,他们一定还要纠缠下去!”
他忽然记起一事,连忙走到沙镇中身边,只见沙镇中两眼垂闭,脸如金纸,敢情已经死去。
他十分惋惜的道:“我出手太重了,忘记留一个活口,唉!今后要找血剑可就难啦!”
尚妙香走了上来,安慰他道:“你别心急,那人一定还没走出多远,咱们这就找路追去!”
说着,轻轻将宝剑取了过来,送到莫淑贞手上,说道:“莫妹妹,谢谢你啦!”
莫淑贞哼了一声,将剑归入剑鞘,一句话也不说地向前走去。
尚妙香暗暗冷笑,心想你的心意我早知道了,你现在也爱上了张哥哥,怕我不知么?哼哼!我才不让你将我的张哥哥抢走呢?
莫淑贞当先走出,尚妙香和定远走在后面,可是由于尚妙香心里有着那么一点妒恨意识,她故意将手插入定远怀中,样子表现的十分亲密。
三人走了一会,地势越来越高,忽然眼前一亮,水声震耳,但见一座大山横跨而来,一道飞瀑自眼前泻下.却是没有通路。
三人一见,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尚妙香道:“这就怪了,那么他们又是怎样进来的?”
定远也道:“是呀!他们总不能飞啊!”
莫淑贞没有说话,事实上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呆呆站在一边,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潭出神。
这情形显得十分尴尬,只有尚妙香心中大为高兴。
只是,他们望来望去,都找不到出路,三人大为困惑,那知就在这时,忽听“呼”的一声,打飞瀑之中掠进一个人来。
这人身材又矮又小,年龄约在五十以上,他拍了拍身上水珠,大声道:“进来!进来,里面只有三个小娃!”
莫看他身材矮小,说起话来却声若洪钟般震人耳鼓。
定远暗喜,心想原来这瀑布还可出入,我真是绝处逢生了,那知他念头未定,忽听一人哼了一声,
定远回头一望,敢情这声冷哼还是尚妙香所发,他微微一怔,忽听那矮瘦老者大笑道:“哦!哦!原来莫大侠的千金也在此地,我刚才进来之时还没注意到。噫!莫姑娘怎么弄成灰头灰脑的样子?”
莫淑贞冷笑哼道:“尹老头,我不稀罕你的假好心!”
那矮瘦老者纵声道;“好姑娘,你别再摆大小姐的架子,假若莫青萱在这里老夫尚惧他三分,如今只你三个小娃,老夫可就得教训你一下啦!”
说话之间,又听“呼”的一声,瀑布之中又掠进一人,此人身材异平常人高大,和那矮老者,正是一大一小,看来十分滑稽可笑。
矮瘦老者忙又说道:“老丘,咱们在九华山吃了莫青萱的亏,现在他得女儿在此,咱们正好从她身上出口冤气!”
高个老者纵声大笑,他嘴巴张的极大,可是笑出来的声音几乎又象蚊子那么细小,尚妙香猛然想起两个人来,忙扯定远一下,悄声道:“他俩是天地双煞,高的叫丘昌,矮的叫尹和,两人练就一身气功,乃是名震武林的人魔头。”
定远心中微动,暗想我只知道他俩和莫青萱有仇,既是武林败类.那就不屑一顾了。丘昌笑过之后,发出丝丝的声音道:“妙得紧,这三个小娃子都让给你,我进去看看那些回子们抢到血剑没有?”
莫看他身材胖大,奔行起来却迅速无比,身子一晃,转眼没入暗道中。
尹和嘻嘻一笑,指着定远道:“灰头小子,你一箭双雕哇!”
定远没有理他,顺手把尚妙香拉到身后去。
尹和朝尚妙香望望,又朝莫淑贞望望,喃喃接口道:“嗯!两个都不错,休这小子真个艳福不浅,假若老夫年轻上十年,非要把她们俩都过来不可!”
定远气极,他右手急速的拍动着身上衣裳。
莫淑贞大叫道:“尹老怪.你欺人太甚了!”
“呛”地一声,敢情她已亮出了宝剑。
尹和大笑道:“要动手呀?你还早得很,老夫就是将你毙在此地,也没人去给莫青萱送信……”
他话未说完,忽听丘昌在地道那边叫道:“噫!他们都死了!”
尹和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扫射,突然转到定远身边来,阴声说道:“你大概知道血剑的下落?”
定远夷然道:“你怎会知道血剑?”
尹和两眼一翻,道:“削铁如泥,锋利无比,乃是沙陀派之宝,胜似莫邪干将,老夫如何不知?”
定远冷冷的道:“错了,此剑乃是区区随身兵器,你怎么胡乱扯到沙陀派身上去?”
尹和怔了怔,随之大喝道:“好小子,原来你也知道血剑,那么那些回子都是被你杀掉的啦!”
定远冷声道:“他们抢走我的兵器,自然死有余辜!”
就在这时,丘昌已从地道中奔了上来,他左手一拂,右手疾挥而出,口中漫不在意道:“老尹那里来的闲心和他闲扯?”
他双手一拂一挥,看来毫无力道,但是定远的衣眼却已被拂的“剥剥”作响,显然他已施出了气功。
天地双煞心意相通,天然丘昌一动,地煞尹和几乎不须招呼,翻身一弹,直向定远罩下。
定远冷哼一声,闪过天煞丘昌的攻击,一掌向地煞尹和横切而至。
地煞身子恰恰弹起,不防定远竟能闪过天煞向自己还击,真个大出意料之外,他先并不把定远放在心上,现在突被拦截,急忙将手掌一压,忽觉对方劲道大得出奇,“不好”两字还来不及呼出,一条矮小身子已被震出洞口,直向深潭坠去。
天煞一见大惊,真气一集,整个身子陡然膨胀一倍有余,身子一横,蒲扇般双掌已向定远抓来。
定远冷笑道:“这是什么把戏?”
说话之时,人已滴溜溜打了一转,突然绕到丘昌身后,一推一送,使用四两拔千斤的内家手法,立昌欲待稳住身形,反被定远抢了先机,不由往前一倾,定远大喝一声,一掌也将他震了出去。
天地双煞名震武林,想不到两人和定远动手,一个只有一招便被震出洞外,直把尚妙香和莫淑贞看得瞠目结舌。
莫淑贞暗暗地道:“此人不但武功真高,就是机智也在一般人之上,日后和爹爹动手,真是爹爹一大劲敌!”
她脑中千回百转,一时想不出一个办法阻止定远前去找爹爹,芳心之中大感苦恼。
尚妙香道:“张哥哥,你虽然把天地双煞打下去了,只是他们党羽众多,若知此事是你所为,你今后在江湖上走动可得小心。”
说罢,一对目光直向莫淑贞望来,那意思好象是说在此时此地她和定远是不会说的,要传出这个消息就只莫淑贞了。
莫淑贞正为想阻止定远之事苦恼,听她这么一说,脑中登时一动,暗想对了,天地双煞有个至要盟友万毒尊者,此人一身是毒,武功也高不可测,假若他得知此一讯息,非找张宏远报仇不可。
她脑中又是一动,暗付莫淑贞你怎么啦?早先他手托千斤大石的时候,你本可将他杀死,听了他的身世之后,不但对他起了同情之心,甚且也渐渐爱上他那种至情至性的个性,唉!你为什么又要这样?
她痴痴想了一会,也不去理会尚妙香的话,探首洞外。突见瀑布飞溅之中,三丈之外现出一条山道。
山下便是万丈深潭,潭水碧绿,水势澎湃惊人,莫淑贞望了一眼,好像发现什么异宝似的,“呼”的穿水而出。
定远回顾尚妙香道:“尚妹妹,事情已做了出来,那就不必顾虑许多啦,时间不早,咱们还是出去吧!”
尚妙香噘起小嘴道:“我看莫家残人才不存好心呢!”
定远笑了一笑,心想你真是多疑,只怕离洞之前向她爹爹报信都来不及。哪里还顾旁人之事?
他心中这样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道:“我先走一步!”
身形微动,人已掠了出去。
从洞口到山道只有三数丈距离,以定远功力来说,他自不需用足全力,满以为为出洞后就可踏着实地。
那知事实不然,就在他刚刚穿出水瀑之时,突听“呼”的一声,一物直向面目袭来。
他大惊一望,才看清是块鹅卵石,由于事起突然.他根本就未加提防,同时连何人发出这块石头都无暇去看,本能地将真气一提,随之扫出一掌。
那块石头虽然他扫落了,但是他自己在半空中一动真力,气劲全泄,人已笔直向潭水落去。
他大为凛骇,数次都想半空中再度将身了提起,或者希望抓找一物,殊不知顶上瀑布急泻之力甚大,他身子刚提起少许,便又被那股水劲压了下去,人反而加速坠下。
他想起那块石头.在此时此地,除了莫淑贞之外,还有谁人?
定远长长叹了口气,心想女人心里真个善变,自己手托大石的时候,莫淑贞本可将自己杀死,但她又没这样做,却在最后乘自己不备之时施出了这记毒手,真个出人意料之外。
他想着,想着,蓦觉身子一凉,继而听到“卟通”一声水声,他突觉呼吸一塞—一
他不善水性,但仍奋力往上一挣,竟然被他冲出水面,就在这时.又听一阵水响之声在不远之处响起。
他突然想到尚妙香来,大叫道:“尚妹妹,你在何处?”
只听一阵断续声音传来道:“张……哥……哥……你……。”
尾音微弱,传到定远耳中的时候,只是轰隆的水声了。
但他终于听到了四个字,就凭这四个字,无形之中使他生出一股力量,他看清方向,手脚并用,猛然向前冲去。
那知他冲出不远,一股浪花又将他卷了回来,他连喝好几口水,随水飘出四五丈远。
水中不比陆地,定远功力再高,在水里面也使不出来,他直觉自己随水而漂,很奇怪的他竟没有沉下去。
原来定远此时闭住了真气,身子比一片树叶还轻,他游目四顾,已不知尚妙香漂到何处去了。
他暗暗一叹,心想假若尚妹妹也知道闭住其气就好了,唉!她对我那样好,不想也遭莫淑贞的毒手,我若能够活着上岸去,非将莫淑贞碎尸万段不可?
他只顾去想、无意之间松了真气,“呱”的又喝了一大口水,一股大气冲来,登时将他卷到水底去。他直觉自己往水底沉去,脑海之中一片模糊,转眼之后,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就在定远和尚妙香沉下水潭之后,山边同时出现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莫淑贞,另一人是个花白胡须的老者,两人一下注视着定远和尚妙香下沉的身子,一直到看不见了,莫淑贞才长长呼了口气,说道:“古老伯,真想不到你老人家也在此地出现?”
那花白老者微微笑道:“你爹此次派遣五名弟子南下,知道江南武林不大好说服,所以事后叫我跟来,可惜我来迟了一步,除屠龙剑重伤之外,其他四人都被这小子杀死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长声道:“想不到连青扬兄也不是他敌手,此于若然不死,真是我们一大劲敌,好在大患已除,威武帮的旗帜已在武林竖了起来。”
莫淑贞感慨的道:“刚才你老人家出手,他俩必定以为是我偷袭哦!我本可老早杀了他们,只恨自己当时心肠软弱了些!”
那老者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必再提了,你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实在太危险,不如和我一同到凤凰山去吧!”
莫淑贞想了一想,道:“古老伯,你不是说江南分舵已解决了吗?不知由谁来主持江南七省的帮务?”
那老者微微笑道:“还是潘武雄!”
莫淑贞惊道:“怎么?姓潘的现在又回心转意啦?”
那老者摇头,道:“这倒不是他回心转意,事情也发生在同一天,那天张小子将杨昌光击毙,将伯羽击成重伤,然后不顾而去,潘武雄他们没有追着,回来之后仍大排筵席庆贺.我刚于那时赶到,一举毙二十多人,才将潘武雄服过来,他终于答应加入本帮,嘿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莫淑贞欢欣的道:“张定远一死,我们再无忧虑.本帮真可威震天下了。”
那老者得意大笑道:“就是他不死去,也不见得是帮主对手!”
笑声在空际间回荡,慢慢向四周散开,散开,就在这时,太阳开始西斜了。
第十二章死亡峡谷
这是一片连绵的山势,山脚下面是一条玉带似的河流,河水奔腾向东流去。
日近中天,四周仍然显得非常宁静。
太阳又开始西斜了,忽见河水之中缓缓飘来一物,慢慢的近了,近了,原来是一具尸体。
他仰天躺卧,看来年龄很轻,面貌十分俊美,穿一袭蓝布衣裳,这时也被河水浸得尽湿。
隔了很久,他仍然一动不动,但是胸间已有了起伏,慢慢的,他居然能动了。
他的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忽然一下翻了起来,首先进入他眼帘的,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向四处一望,又用抬起的右手敲了敲自己的后脑,他的眼睛大大张开了,敢情他刚才用手敲自己脑壳,应手之下有种痛的感觉,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死去。
他十分惊异的“哦”了一声,终于脱口道:“嘿!我真的没有死啊!”
想是他还有点个相信自己能够活在世上,重重的用脚踩踏着河岸的沙石,只听“咚咚!”之声响了起来。
他听到这阵声音,不禁欣喜若狂,突然叫道:“呀!我张定远真的没有死去!”
这一声大叫传出去很远,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现在,事实证明他张定远真的还活在世上了。
他首先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情景,一条小路显在眼前,左边是山,右面是水,他便不加考虑的循着小路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小路越来越大了,逐渐的眼前又出现了一片丘陵,丘陵下面却是一片葱绿的草原。
定远抬头一望,只见山脚下出现一片红色瓦墙,前面是一片迎风照门,一道小溪婉蜒流过,风景非常美丽。
他在九死一生之中,骤然碰到这种地方,自是讶异不已,心里不禁暗暗喝彩,甚至忍不在脱口赞道:“呀!这里真是人间仙境啊!”
那知他话声未落,忽听“呛”的一声清响,定远心中微微一动,时间不大,忽见竹林之走出七八个人来。
定远一望,心头登时一震。原来这七八个人都是白须白发,身上衣衫褴褛不堪,但在每个人手上都加了一副手铐,脚下套了一副铁链,正是从琵琶骨穿过。
从外表上看这些年龄最小在七十岁以上,他们一步一步走着,跨过溪流上的小桥,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舒着一根竹条,象赶鸭子似地挥着在后面跟来。
定远的眼睛睁大了,他暗暗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女孩生了一副鹅蛋脸,背后还拖着两条长长辫子,从外表上看来,还不脱孩子的天真气息。
一行直向定远这边走来,定远因为感于眼前的情形太过离奇,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便隐到一个暗处。那七八个老者被那女孩赶着向河边走来,突然之间,那女孩娇喝道:“慢着!”
七八个老者闻声一齐停住,那少女十分精明的俯身朝地下望着,脸上登时现出冷漠之色。
暗中的定远先还不知那少女为何忽然喝叫那七八名老者停住,等他随着女孩的目光一望,这才为之大惊。
原来他从水里上来的时候,拖了一身水印在地下,那女孩目光流转,竟然向他隐身之处走来。
一个老者见此情景,不由叹道:“唉!不知来的是女人还是男人?是女还好,是男人就完啦!”
另外一人说道:“我猜十有九会是男人,可能还是个少年人,唉!天堂有路他不走,偏偏要撞到这里来!”
定远两眼望着那女孩向自己走来,但两个老者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心神微动之间,忽听那女孩喝道:“别躲啦,赶快出来!”
她年纪虽小,说这句话时,脸上却流露出大人气概。定远知道是藏身不住了,只得走了出来,说道:“小姑娘,是你叫我吗?”那七八名老者见定远果然是个少年男人,脸上都露出关切的神色,一人低沉的道:“这回完啦!”
定远只作没有听见,装出莫可奈何的样子走到那女孩面前。
那女孩哼了一声,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人?”
定远摇摇头道:“不知道!”
那女孩脸色微变,手臂一抬,竹条挟着锐风骤扫过来。定远连忙一闪,叫:“小姑娘,你怎么动手打人?”
那女孩不理,她一击不中,再度欺身扑来,竹影纵横,招式狠辣无比,着着抢攻要害!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女孩年龄不大,不想出手这般狠辣,我若不给她点厉害,她长大厂还得了?
他念随心转,身子一飘,如钩五指已扣了上去。那女孩连出数招,连定远衣服也没摸着,噘起小嘴,正想变招那知定远已到了背后。
她心中方自一惊,忽觉手上一轻,竹条已到定远手上,一股冷风过处,胸间好像也抵着一物。只听定远冷冷的道:“小姑娘,你的大人呢?他们又是什么人?”
那女孩虽被制,却硬将身子一转.但定远又如影随形用手指按在她穴道之上,又道:“小姑娘,我问的话你听见没有?”
那女孩一下没有能够将定远抛开,心中又惊又急,忽然忍不住竟哭出声来。
定远呆了一呆,心想自己年龄总比她大了几岁,她又是个女子,自己怎么好欺侮人家?
他向后一退,说道:“姑娘别哭,我不问你就是啦!”
说过之后,随之将手上竹条也抛在地下,走到那些老人面前,躬身道:“诸位老丈请了!”
那些老人都没有理他,反而将头了转过去。
定远大奇,接着又道:“敢问诸位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些老人也不理睬,定远怔了一下,忽见那女孩如飞向竹林跑去。
一名老人这才促声道:“小哥别问啦,赶快逃命要紧!”
定远惊道:“为什么?”
另外一人道:“你这人真噜嗦,告诉你逃命吧!”
定远更惊,但他天性倔强,越是稀奇古怪之事,他便越要探个究竟,索兴往路边一坐,说道:“诸位不说出道理,小子就不离去!”
他用目光一转,但见眼前的老者共有七人,手上都套了一副手铐,铁链向他们琵琶骨穿过,洞穿之处都已发黑,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楼,脸上惟泞不堪,使人见了,真个不忍卒睹。
一人左右望了望,促声道:“你别问的太多,告诉你,这地方是不准男人来的。”定远大喝道:“那又为了什么?”
那老人不耐的道:“你怎么打破沙锅问到底?快逃命吧!你不看见我们吗?我们被囚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
定远听的心动神摇,但他此刻仍是一肚子疑团,越发不想走了,怡然自若的坐在那里,说道:“死山活水,这里又不是她们女人的地方。为什么不准男人来?”
他知道现在自己再问,眼前七名老人一定不肯再说,刚才说的话,却是带着些喃喃自语味道。
果然,再也没有人和他答话。
定远不管,又道:“假若诸位现在想逃,小子自忖还有这份功力将诸位脚上铁链震断,至于手铐,自然更不成问题!”
一名老人终于忍不住接口道:“好说!好说,只伯你自己到时连我们这种福份都没有,会被她抛进鳄鱼潭去喂鳄鱼!”
定远大笑道:“你们这也算福份!那我真愿去喂鳄鱼了,但也要看谁有这份本事?”
七名老者见他如此大声说话,而且目中无人,都禁不住脸色一变。一人微带怒意的道;“你狂什么?老夫黄剑飞,数十年前在华中一带还小有点名气,你不知道,你的大人总知道!”
定远心头一震,原来他在随恩师神剑无敌邱瑞山习艺之时,邱瑞山曾对他历数些武林高手,其中便曾提到华中大侠黄剑飞其人。
从恩师那时口气看来,他对黄剑飞的印象还不错,想不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机遇中,碰见这位大侠,更出他意外的,便是黄剑飞如今竟变成这副样子?而且还自认是福份?
一人冷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华大侠固足称道,区区西北单于鸿也不是无名之辈吧!”
定远回头一望,但见说话的老者狮鼻阔口,外表虽然憔悴不堪,可是模样乃甚威猛,暗想啊!我也曾听恩师提过此人!
又听一人接口道:“两位一中一北,老夫天南铁掌何无畏又如何?”
说话的老者身材瘦长,只是眼波锐转,隐隐然之间仍现出一派名家风范来。
刹那之间,另外四人也相继报了名号,如天山余世正、大漠奚铁千、南海程世英、中洲沈天虹,无一不是曾赫赫有名、各据一方的风云人物。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些人都是以往名震武林的人物,十数年来不见消息,原来都在此作了囚犯?
他念头飞转,心中疑念也更深,当下连忙起身说道:“晚辈生来较晚,但七位前辈大名都已从恩师口中听过,只不知为了何事,使得七位前辈变成如此模样?”
奚铁千望一望,见竹林内还没有人来,忙道:“你师父又是谁?”
定远肃容道:“人称神剑无敌邱瑞山是也!”
七人一听,脸上都露出肃容起敬之色,定远一望心中感到大大的骄傲,也感到无比的安慰。
何无畏“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邱大侠传人,失敬!失敬!只是世兄年纪轻轻的,大概还不知死亡峡崔花婆其人吧!”
他说到“崔花”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放的极轻,对象生怕人听到似的,同时还向竹林那边瞧了一眼。
定远听得“怦”然大震,脱口道:“我曾听恩师说过,他最恨男人!”何无畏笑了一笑,说道:“所以死亡峡又称男人禁地.十人十死,我们这些人原不信邪,先后而来,最后都走上同一道路,如今武功全失,就是再到江湖上去,也没资格争雄逞霸了,只待死神降临!”说罢,语音黯然,一副英雄末路气概。
沈天虹接口道:“我们还算沾了点名气之光,虽被崔花婆擒住,她只用铁链洞穿琵琶骨,将我们武功废掉,然后慢慢折磨,至于那些藉藉无名之人,不管是什么理由撞到这里来,她问也不问,都一律抛到鳄鱼潭去,手段十分残忍!”
程出英急声道:“好了!好了!我们已说的太多,你现在还可逃走,迟则不及矣!”
定远愤然道:“晚辈宁愿被抛到鳄鱼潭,也要为武林除此狂妇!”
程世英他们一听,个个掩耳缄口,再也不敢发一言。
就在定远话声落下不久,忽见两人自竹林内闪电般奔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的女孩,另外一人是个老妇,定远只道那老妇就是崔花婆,身形一起,“呼”的掠了过去。
那老妇冷冷的道:“你自己快把手脚捆起来!”
那老妇满脸红光,手握拐杖,但是从她刚才奔行的身法上看来,她的功力显然精深无比。
定远也冷冷的道:“我可不发疯,为什么自己要把手脚捆起来?”
那老妇大喝道;“你不听命,难道要老娘动手么?”
定远夷然道:“你凭什么命令我?”
那老妇想不到他态度这般倔傲,暴喝一声,一拐扫了过来。
定远微微一闪,他只想来人就是崔花婆,震于名头,不敢贸然出手,轻轻还了一掌。
那老妇冷然道:“就凭你这点身手,也敢摆出这种狂妄态度!”
说话声中,拐风骤起,但闻狂风大作,四周都是拐影,敢情她已向定远施展杀手!
定远清啸一声,身子如穿花蝴蝶,在她拐影之中穿来穿去,不时发掌轰击,老妇却也把他莫可奈何。
那老妇屡攻不下,暴叫连天,一拐紧一拐,拐影纵横,气劲飞旋,接速攻出十多招。
定远东挪西闪,他吃亏在手上没有兵器,十多招下来兀自争取不到主动,他乃少年心性,处此境地,争胜之念油然大起,飞身弹起半空,头下脚上,双掌挟着凌厉无比的掌风罩了下来。
何无畏他们见此情景,不由心动神摇,但他们几乎都有一个相同看法,就是认为定远不该在此时弹起迎敌。
黄剑飞悄声道:“这孩于未免大过自负了!”
单于鸿摇摇头道:“年轻人心浮气躁,都难免贪功急进,其实,就是他能够把铁拐姥姥击败,崔花婆一来,他还不是完蛋?”
两人这么一说,其余五人心中都有这种同感,不约而同叹了口气,个个脸上都现出关切之色。
就在这时,定远已飞扑而下。
铁拐姥一声大喝,枝头上涌起头大一朵杖花,“呼”的一声,又将定远卷了上去。
单于鸿见此情,侧头道:“如何?我说太贪功急进了吧?”
程世英叹了口气,道:“不死就算万幸啦,噫!你们快看!”
敢情就在他俩说话之时,定远的身子刚好被铁拐姥姥的拐风卷起,但他却并没有负伤。
定远不但没负伤,而且当他身子被卷起之时,半空中一提真气,天马行空般横掠两尺,又是向铁拐姥姥当头击下。这情不但铁拐姥姥吃惊,就是一旁的程世英他们也都睁大了眼睛,不相信举世之中竟有这种轻功!
黄剑飞登时口锋一转,说道:“哦哦!真个看不出此子真有这份功力!”
单于鸿道:“以貌取人,我们又犯了一次大错,说不定崔花婆来他也能挡十数招!”
程世英道:“不然,他此刻手上缺少兵器,假若有兵器在手,我看挡崔花婆二三十招,就该不成问题!”
他们口中说着话,暗对定远的观念显然有大大的改变,只是谁也没有明显的说出来,因为他们眼睛还要看啊!
铁拐姥姥怔神之间,定远掌风已至,她抬手不及,迫的向旁闪出一步。
定远乘势落下,不屑的道:“人言崔花婆武功如何高绝,如今看来也不尔尔!”
铁拐姥姥“嗤”声道:“就凭你小子这点身手,也配和我主母动手?”
定远惊道:“怎么?你不是崔花婆?”
铁拐婆婆夷然道:“哪个和你多说?再接老娘一杖!”
“呼”的一杖扫来,定远探手一抓,哼道:“那么你快去叫崔花婆来!”
铁拐姥姥杖一翻,杖头直撞胸前的“风府大穴”。
定远哼了一声,身子微侧,五指又向她杖头抓去。
铁拐姥姥杖法一变,攻向定远的手臂击去。
定远“嘿嘿”一笑,五指又向杖头抓去。
两人你来我往,身子也没有动一下,片刻间互攻了五六招,却是谁也没有伤着一根毫毛,定远大怒一声暴叫,手腕一转,一下抓住铁拐姥姥的杖头。铁拐姥姥冷然道:“你待怎样地?”
定远冷哼道:“这拐杖虽是钢铁打造,只是张某还用不着,你若不的撤杖后退,我便使它齐中而断!”
铁拐姥姥道:“说得容易,只怕你还办不到!”说话之际,奋力往后一拉。
定远哼了一声,但见他双目如电,右臂也往后一扯,铁拐姥姥脚步不稳,登时被拉了过来。
那一旁的少女见状大骇,惊叫一声,飞身奔入竹林。旁观的程世英一见,脱口道:“不好,喜姑去叫崔花婆啦!”
他本不敢在此时此地说话,只因见定远完全占了优势,关切之下,竟脱口叫了出来。
铁拐姥姥头上百发根根竖起,脸上更是青筋暴现,大喝一声,用力一扯,想将前倾的身子稳住。
定远夷然道:“还不撒手么?”
真力骤发.全身内骼一阵格格作响,只听铁拐姥姥一声大叫,登登登连退三步,拐杖也到定远手中。
何无畏几人见此情形,无不为之耸然动容。
黄剑飞忍不住大叫道:“好功力!”
大家骇然张望,只见定远极其轻松自然的拍拍身上衣裳,一阵力拼之后,敢情他透湿的衣裳也干了。
铁拐姥姥两眼大大的张开着,恨声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定远郎声道:“区区张定远是也!”
铁拐姥姥陡然叹道:“想不到老娘一生纵横天下,杀了不少男人,如今却被一个无名小子所败……”话未说完,“扑通”一声往后便倒。
定远走近一看,只见铁拐姥姥七孔流血而亡。
刚才一阵狠拼,铁拐姥姥年岁已大,终至不敌而死,说来并不意外,只是一旁七名老者见定远年纪轻戏,竟能以内家真力硬生生的将铁拐姥姥震毙,无不为之大感惊骇。
余世正睹此情景,不由仰天叹道:“诸位,说不定咱们有救了!”
沈天虹道:“十数年来,无人能挡铁拐姥姥二十杖,此子竟能用内家真力将她震死,唉!真正想不到啊!”
奚铁千对定远招了招手道:“小哥过来!”
定远走了过去,躬身道:“不知老前辈有何见教?”
奚铁千道:“崔老婆不是铁拐婆婆可比,你赶快坐下来休息!”
何无畏连忙接口道:“休息已来不及啦,你用什么兵器,还是赶紧准备一下要紧!”
定远谢道:“晚辈用的是剑,可惜在重伤之下被人盗去!”
七人一听,都不胜惋惜的叹了一声。
他们都知道,崔老婆的本领比铁拐姥姥高出许多,假若定远不用兵器,绝对没有获胜之望,偏生他的兵器又被人盗走了。
刹那之间,他们脸上都露出沉重之色。
定远还不知利害,目光望着竹林,在他此刻心意,敢情他还希望崔老婆早一点来。
他天生侠义,本可在此时离去,但现在不顾生死的要斗一斗崔花婆,说起来,他还是为了眼前七名可怜的武林人物。
定远望了何无畏他们一眼,说道:“小子本不愿杀人,只因为势所逼,我不杀人,人必杀我,诸位前辈都见过了。”
他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衣裳,缓缓走到七人身边,又道:“晚辈不才,现在要替七位前辈开锁枷了!”
七人一听俱各大惊.余世正忙道:“不可,下可,你别害我们,还是你自己先找兵器要紧!”
定远将手中拐杖一晃,道:“此时此地那有称手兵器?晚辈就用这也可以。”
忽听一人冷冷问道:“那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定远回头一望,却不见人,心中登时一惊,目光一扫,却见黄剑飞他们脸上刹那间都变了死灰色。
他暗暗吸了口气,心想此人不见踪迹,却以内家上乘功夫“传音入密”传话,必是崔花婆无疑了。
他自此时不能示弱于人,乃大声道:“在下惯用宝剑,假若尊处方便,不妨借剑一用,不过在下若非受逼过甚,绝不轻易动手!”
一人冷声道:“接着!”
一缕银光直由竹林内飞掷而来,快到定远面前之时,势子已然减弱,巍巍插在定远脚边。
从竹林到定远身边,差不多有十多丈距离,假若要由里面以一贯力量将剑掷出,这还不难,难就难在后来力道自然减弱,而且刚好插在定远脚边。
第十三章初受挫折
定远是个大行家,睹此情景,不觉“怦然”大震。
黄剑飞他们更是惊得面无人色,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定远“嘿”的叫了一声,大声道:“尊驾可是要逼在下动手么?”
那人不屑的道:“把剑拾起来!”
声落人现,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脚不沾地有似行云而来,喜姑跟在身后,直跑得气喘吁吁。
定远抬头一望,但见来人不过四十来岁,穿一袭青衣裙,面如满月,两眼扫射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副摄人的威光。
定远心中大感惊骇,来人这一手轻功不说,就以容貌而论,假久她就是崔花婆的话,那么以一个数十年前就名震武林的人物,怎么现在也只是中年?
他脑中飞转,从眼下情形看来,她又必是崔花婆无疑,果真如此,那么她内功修为之深,只怕已到不可思议之境。
那中年妇人冷冷扫了定远一眼,脸上微露惊讶之色,但在转眼之后,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面孔,挥挥手道:“喜儿,把铁拐姥姥抬去掩埋了!”
喜姑泣声道:“你老人家要替她报仇啊!”
那中年妇人点了点头,转脸对定远道;“还不把剑拾起来?”
她声音冰冷,一脸漠然神色,就从这副外表上看,她心性显然冷酷之极。
喜姑提起铁拐姥姥尸体走了,但是定远仍然没有动一动。
那中年妇人微怒道:“怎么?你是聋子吗?”
定远反唇相讥道:“你才是聋子呢?”
那中年妇人勃然大怒道:“好狂的小子,我看你怕不怕死!”
身于一晃,突伸双指,直向定远面门戮至。
定远只觉眼睛一花,那中年妇人两指挟着刺耳锐声划了过来,劲风拂面,当真快似闪电。
定远神色一变,单掌一翻,“呼”的劈了一掌。
那知他手臂刚招,那中年妇人指风如剪,已抢先攻了上来,他连忙一闪“嘶”的一声,衣角已被划下一大片来。
他骇然暴退而出,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要知他自出道以来,大小十数战,战无不胜,而且都是轻易得手,不意今天一招不到便落了下风?
那中年妇人“嗤”声道;“叫你拾剑,你不拾剑,在我死亡峡中还逞什么英雄?”
定远大喝道;“你可是崔花婆?”
崔花婆哼了一声,傲然道:“你也知道老娘大名?”
自定远一招被崔花婆迫退,一旁的黄剑飞他们都觉心里凉了半截,而他此刻直呼崔花婆的名字;崔花婆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得之色,他们一见,暗地又不由为之称奇不止。
定远哼了一声道:“崔花婆又怎么样?”
他突然双臂一抢,奇妙无比的攻了一招。
崔花婆不屑的笑了一声,五指疾抓过来,定远大喝一声,功力毕集,手腕一翻,一股宏伟劲道已劈了过去。
这一击之势威猛无比,仿佛大山倾倒,声势至为骇人。
崔花婆脸现凝重之色,双手平平拍出,只见她腕底施出两股气流,直向定远劲风猛袭而入。
“轰”的一声大响,平地之中沙飞石走,定远但觉胸间一塞,踉踉跄跄退了三大步。
他只觉胸中发热,“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崔花婆虽然将定远震退,但也被定远强力一击,险些稳不住身子。
她心中大吃一惊,暗忖此子年纪轻轻,竟能挡我全力一击,怪不得铁拐姥姥不是他对手了。
定远一退之后,两眼大大的张开着,真气运转,直觉自己伤得不轻,但他天性倔强,略为休息一下,便大步走了来,伸手把宝剑握入手中。
黄剑飞他们见此情景,都不由抽了一口凉气,暗忖此子不但功力甚高,个性之强,也是武林罕见!
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敢情人人心中都有了惜材之念,何无畏当先叹了一声,说道:“崔女侠,不知我们够不够资格说几句话?”
崔花婆夷然道:“你们可是想替他求情?哼哼!办不到!”
单于鸿马上接口道:“求情二字不敢当,只是我们想起此子能接女侠全力一击,在当世之中已算得上是不可多得人材!”
崔花婆不屑的道:“那又怎样?”
单于鸿连忙一打眼色,程世英忙道:“我们早先问他,他说他掌法并不在行,剑术上面得自神剑无敌邱瑞山真传,自信天下第一!”
其实定远并没有对他们说这种话,程世英现在忽然替定远编了一套说词,他握剑在手,一面却在暗暗调匀真气,所以也懒得去插他们的话。
崔花婆哼道:“放屁!就是邱瑞山来,他的收场也不见得会好过你们,他的弟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众人见激将之计生效,个个心中暗喜。
黄剑飞又接口道:“是啊!所以我们心想,假若他用宝剑和女侠动手,幸而能走上十招,那他真是了不起啦!”
说罢,两眼望着崔花婆脸上的变化,显然他们用的是激将之计,同时存了万一侥幸心理,想把定远这条小命挽救回来。
崔花婆大怒道:“嘿嘿,你们说的倒是好听,他用兵器能和我走上十招,岂非大似梦想!”
定远冷然道:“莫说十招二十招,就是三十招也不在张某心上!”
他乘势养息了一会,觉得内伤已完好大半,见崔花婆这样目中无人,便狠狠插了一句。
黄剑飞他们听得大惊不已,心想我们说十招二十招已算多啦,总希望她能打个折扣,说个五招六招,那么你这小子还能挺受得住,不想你又说三十招也不放在心上,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崔花婆怒叫道:“好呀!假若你能在老娘手下走过二十招,老娘便打破数十年来的例规放你一条生路!”
定远冷冷的道:“假若我能走上三十招呢?”
崔花婆不屑的道:“别做梦啦,十招不死,已算你万幸,二十招不死,你这小子等于今生在世上活了两辈子!”
说罢,从身上取出一黑漆漆的轮子,随手一按,竟然发出一声噪耳的响声。
何无畏惊呼道:“怎么?女侠也要用‘铁飞轮’了!”
崔花婆冷笑道:“不论任何男人碰着老身,从没有一个人听过保得活命,他想苟全性命,自非有两手真本领不可!”何无畏他们听得此说,个个耽心不已,敢情在他们原来意思,是希望崔花婆空手和定远相搏,谁也料不到她竟然用了兵器,这一来,定远要能保住十招不败,已是难能可贵了。定远尚不知死活,大声道:“假若张某能走三五十招你又怎样?”
崔花婆夷然道:“莫说五十招了,你若能在老娘手下走过三十招,随便你说什么都可以!”
定远想了一想,道:“别的在下并不稀罕,假若张某能走三十招,只求你将他们七人放掉!”崔花婆冷笑道;“可以,可以,只怕十招不到,你已回老家去了!”
定远并不理会她这句话,挺了挺身子,朗声道:“君子一言!”
崔花婆嗤了一声,道:“偏你人小鬼大,鬼主意倒是多的很,嘿!快马一鞭!”定远精神大振,提起宝剑,双目炯炯的望着对方。
崔化婆神态傲然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一旁的黄剑飞他们大受感动,他们听定远说若能走过三十招便放掉他们,个个心神动荡,几十年来,他们过的是非人生活,每天被喜姑拿着一根树枝在后面赶着走,他们锐志尽失,做梦也不曾想过此生还有走出死亡峡的一天,现在,他们的希望虽未实现,但却由定远口里说出来了,他们如何能够不受感动?
几个性情易于冲动的人,几至感动得快流下眼泪来。
定远吸了一口真气,自觉现在身子还有应付一场凶恶狠斗的本钱,真力汇集,慢慢绕着崔花婆游走起来。
崔花婆脸上兀自露出冷漠的笑意,叫道:“可以出手啦!”
定远游走有时,蓦然一声暴喝,剑刃一振,但见剑光大起,摇曳撕风的自中路攻出一剑。
崔花婆冷哼一声,身子倏转,手上“铁飞轮”一锁一扣,便向定远剑锋锁来。
要知她所用的“铁飞轮”,乃是一种奇门兵器,不论任何兵刃,碰到她这种兵器全然无法施展,被她一锁一扣,兵器非脱手不可,以黄剑飞他们的武功,也是败在她“铁飞轮”之下,谁也没有走过七八招!
定远一剑击出,暗暗隐藏三式变化,殊不料被崔花婆疾扣过来,剑招全然落空。
他大吃一惊,连忙将剑锋一偏,洒向崔花婆手腕。
崔花婆冷笑道:“这是第二招啦!”
她自恃功力,此时竟不用“铁飞轮”,左手一抓,按照五行方位疾扣定远的剑锋,招式快到毫巅!
定远勃然大怒道:“倚者卖老,你死了可别怨我!”
说话之时,剑式一振,又向崔花婆手腕洒至。
他本可用另外一记剑式去攻崔花婆,但他天性倔强,见崔花婆不用兵器来抓自己剑锋,争胜之念油然大炽,反手一挥,仍去攻崔花婆的手腕。
崔花婆哼道:“好大的胆子!”
她变招奇速,手掌一翻,又来抓定远的剑锋。
定远不屑的“嗤”了一声,剑光一闪,又向她手腕刺去。
这几下变招,当真只在反掌之间,崔花婆五指抓了两次,定远也同样变了两招,黄剑飞看得明白,大声道:“一二三四,四招啦,还有五招!”
其实崔花婆要定远接她十招,乃是要他抵挡铁飞轮十下攻势,黄剑飞生怕定远不敌,将双方交换的招数一并计算。
崔花婆明知他取巧,但她自信能在余下的五招之中将定远挫败,也不计较,一声冷哼,铁飞轮已攻了过去。
定远一剑挥出,突见眼前黑黑的圆影闪动,那铁飞轮有似无影无踪般攻到面前不及五分之处。
定远大吃一惊,危急之间不加思索,身子微动,向后闪出两步。
崔花婆大叫道:“哪里走!”
但见她左手在铁飞轮上一按,只听叮铛一声响,人已直欺而入,铁飞轮直向定远锁去。
黄剑飞乘势叫道:“五招、六招、七招啦,只有三招了1”
事实上崔花婆以铁飞轮抢攻,总共不过两三招,但黄剑飞却连连数了七招,崔花婆也不理,刚才一招攻出,接着又是一记狠着,轮盘发出刺耳响声,已向定远施出杀手。
血剑十二式果然不同凡响,他一剑挥出,但见银光暴伸,“嘶嘶”响声之中,竟和崔花婆硬生生的抢攻一招!
“嚓”地一声,火花飞溅,敢情两股兵器已然接上。
定远手臂一阵酸麻,几乎握不住宝剑,身子也一阵摇晃。
崔花婆功力虽较定远深厚,但定远这一招“血剑蚊龙”精妙无比,她只觉剑气拂面秉寒,惊得退了一步。
黄剑飞他们七人见此情形,无不为之耸然动容。
余世正长声道:“各位信与不信,他不但可接十招,就是二十招也不成问题!”
何无畏接口道;“当然,当然,依区区观察,只要他以这种剑式相搏,三十招也不是难事,唉!我们真个有救了!”
崔老婆冷声道:“别高兴太早,老娘还只攻了四招!”
黄剑飞大叫道;“怎么?崔女侠要撒赖啦!”
崔花婆哼了一声,冷冷的目光向他望来,满脸俱是杀机,黄剑飞但觉心头一凉,再也不敢说话。
刚才一击,两人谁也得不到好处,但崔花婆已试出定远深浅来,知他剑式精妙,攻力却不如自己,是以态度上仍显得蛮横之极。
定远也明白了自己所短正是对方所长,脑中暗暗一转,当下已有应对之法,夷然道:“莫说六招,就是六十招张某也不在乎!”
这时那叫喜姑的少女一已将铁拐姥姥埋葬好赶了过来,她见崔花婆到现在还不能将定远击毙,脸上流露出关切之色。
崔花婆怒骂道:“好个狂妄的小子,十招不到,就说起大话来了!”
身形一闪,人已欺到定远面前,左掌挟着劲风当胸击出,右手一抢,铁飞轮旋起数十道黑圈直向定远罩来。
定远仰天吸了口长气,身形飘逸如风,一招之中又旋出三种不同的剑式,“嘶嘶嘶”连出了三剑。
剑风排空,轮劲飞旋,两人这番狠拼,敢情都使出了看家本领,狠狠抢攻不已。
刹那之间,两人已互攻厂七八招。
黄剑飞连声叫道:“八招、九招、十招、嘿!崔女侠,已经十五招了,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崔花婆毫不理会,闹得性起,一连攻了十多招。
定远一声清啸,血剑十二式连绵施出,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下,剑气弥漫,四下都是嘶嘶剑影。
黄剑飞他们直看得心动神摇,个个惊骇不已,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定远年纪轻轻,竞然具有这等绝世功力。
黄剑飞高声道:“三十一、三十一二……四十招啦!”
崔花婆暗暗吃惊,心想就是邱瑞山本人来此,也不见得有此功力,难道这小子是天生的不成。
她心念转动,手上毫不怠慢,转眼又攻了二十多招。
定远自出道以来,这回算是真正碰上对手,丝毫也不敢大意,剑招攻出,有如游龙似的卷起风云之声,当他紧守之际,周身上下完全用剑幕笼罩着,就是一滴水也泼不进去。
自晨至午,两人拼斗何止五百招之上。
黄剑飞他们早已忘记去报数了,眼睛都大大张开着。
崔花婆屡攻不上,心中不免焦急,要知以她的身份,和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闹了这么久,最后就是胜了,也胜得并不光荣。
她念随心转,突然身子横横跨出两步。
定远怔了一怔,黄剑飞他们还道她已知难而退,心中无不大喜过望,那知就在这时——
突如崔花婆一声暴喝,左手在铁飞轮上一按,“嗡”的一声,那条轮子就象生了翅膀似的直飞过来。
这一下绝招不但出乎黄剑飞他们意外,就是定远也吃了一惊。
他眼见轮子向自己砸来,耳听“嗡嗡”之声,力道显然大得出奇,不暇思索的连忙伏身一避。
崔花婆冷哼道:“你躲得了么?”
只听“铛铛”之声响亮,一团黑影从定远面门掠过,不容少许,疾风拂面生寒,定远大惊,赶紧后退两步。
崔花婆冷声一笑,抢身舒臂,手掌在轮边一拨,那轮子就象活的一般,一个转身,“呼”的追击过来。
旁观七人直觉阵阵凉气往上直冒,敢情他们都已看出,那轮子转动之时,力道大得出奇,假若定远用剑去隔,宝剑非断不可,是以个个耽心不已,手背上都淌出冷汗来。
喜姑脸现喜色,叫道:“这回看你往那里逃?”定远也知在此时此地,自己万万不可用剑去隔,左手猛袭一掌,殊不知那轮子的威力一点也未减弱。
他大骇之下,迫的向旁边一闪!
那轮子就象活人,定远身了一动,它反而加速追击过来,而且力道也来得更加劲疾。
旁观七人直惊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就在这时,突见崔花婆身子一闪,封住定远退路,同时双掌齐出,频频轰击过来。
那铁飞轮是当先追击而来,无论定远现在想做什么?他第一步都非先去拍掉铁飞轮不可,崔花婆的掌风倒还在其次了。
当真是危机一发之际,定远脑中飞快的权衡了一下厉害,他不退反进,同时猛然提了一口真气。
他两眼大张,神光如电,说时迟,那时快,铁飞轮一旋而至,就在这时,一缕剑光闪电般洒出!
“嚓!”
敢情定远已用宝剑硬去隔崔花婆的飞轮,他用尽真力,力道自然非凡可比,但那轮子却有一种奇异力量,一声大响过处,他的宝剑应声折为两断,只是那轮子也掉下地去。
但他危机仍未过去,原来就在这同一个时候,他真气已散,一刹之间,崔花婆凌厉的掌风又到。
只听“砰”然一声大响,定远的身子早被崔花婆震起,直向两丈之外落去。
黄剑飞他们大骇,正准备奔过去看看。
那知他们心念刚动,忽见定远一下又翻了起来,他急速喘着气,胸间一热,“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黄剑飞大叫道:“崔女侠,这个不公平!”
崔花婆冷冷的道:“有什么不公平?”
黄剑飞恨声道:“你们早时言明十招,现在起码也在五百招以上,以女侠身份,理应认输才是,却不该对他下这等重手!”
程世英接口道:“不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女侠就不顾这一生名誉了么?”
何无畏大叫道:“是啊!我甘愿被你废去武功,在这里过着非人生活,还不是早时和你约定,若然不敌,听凭你如何处置,数十年来,我们何曾有句怨言,你今不守信约.我们也只好反悔了?”
崔花婆恨声道:“你们办得到么?”
单于鸿道;“办不到也要办得到,士可杀不可辱,我们早年忍辱偷生,今日幸得张少侠以大义凛然的事实蒙教,哈哈!终也明白这个道理,纵死何憾?”
崔花婆大怒,登登登的直向他走去。
单于鸿把胸一挺,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这情形真可出人意料,要知他们七人早时不但是“忍辱偷生”,而且生气尽失,甚至连一个象喜姑那样的女子都怕,如今竟然敢大着胆子和崔花婆高声顶嘴,若不是受了定远的感染,又怎会如此。
崔花婆走到单于鸿面前,手掌已扬了起来。
忽听一人叫道:“慢着!”
崔花婆回头一望,只见定远摇摇晃晃走来,便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定远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刚才那一记绝招唤做什么?”
崔花婆怔了一怔,心想你问这个干什么?脑中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他的用意来,不由大笑道:“你可是想报仇么?好啊!我就告诉你吧,我那记绝招唤做‘前后夹攻’,你牢牢记住!”定远愤然道:“这个当然,一年之后,我必再来此地拜领你的高招。”说罢,又摇摇晃晃向山间走去。
崔老婆见他一走,心中忽然生起惜材之念,要知数十年来能和她抢攻这么多招的,定远要算第一人,她这里本不准男人来。定远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她竟狠不起心杀他,说起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定远走了几步,也许由于他伤得甚重,所以走的很慢,崔老婆被他倔强的性格所折服,忽然开口叫道:“回来!”
定远将步子一停,冷冷的道:“我已接了你数百招,你不践约放他们算了,可是还想将我留下么?”
崔花婆冷冷笑道:“我才不稀罕你这条小命呢?”
定远冷声道:“那你待怎样?”
崔花婆道:“你能在老娘手下走过五百招以上,也算是条汉子,你如今伤势甚重,诺,将这个服下去!”
黄剑飞他们只道崔花婆要对定远施出杀手,谁知事实恰恰相反,原来崔花婆是要用药物替定远疗伤,这一来,他们七人无不感到惊讶万分。
那知更令他们惊讶的事又出现了。
定远摇了摇头,道:“张某武功不济,理应受此伤势,尊驾高谊只能心领,但请不要忘记一年后之约就是!”
说罢,将药抛了回来,强提一口真气,大步向山间走去。
他这种倔强个性不但把黄剑飞他们惊的目瞪口呆,就是崔花婆也不敢相信举世之中竟有这种高傲之人?
但是,定远的性情就是如此。
他不无缘无故接受人家的恩惠,更不能在刀口之下屈服,他上了山道之后,脑中只在转念崔老婆那一招“前后夹攻”,而如何能将它击败。
声声叹息自山下响起,但是定远已去的远了。
第十四章天雄堂主
定远翻过山坡,直觉胸中翻腾不已,便选了个隐僻地方坐下来运功调息。
他是在真气不继的情形下,被崔花婆击了一掌,若是换成旁人,势非丢命不可,好在他的内功深厚,只被击成重伤,坐下之后,差不多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完全恢复过来。
他正想向山坡下面走去,忽见两条人影如飞向山上奔来,心中微微一动,暗想看此情形,他俩好象是向死亡峡奔去,那种鬼地方可去不得啊!
那个人如飞奔了上来,他才看清是两个中年道士,这两个道士慌不择路,胡乱的就要向死亡峡奔去!
定远忙出声呼道:“两位道长,下面去不得!”
那两名道士闻声大惊,刷地向两边一闪.齐注目望来,见定远年纪轻轻.稍放了点心,其中一人焦急地道:“下面为什么去不得?”
定远微微笑道:“难道两位不知死亡峡乃是男人禁地?十去九死!”
另外一名道士望了定远一眼,转脸对同伴道:“胡说八道,天下哪有‘男人禁地’这个名词?”
定远见他不信倒还罢,反而出口骂人,心中老大不高兴,哼了一声,转脸向山下走去。
他走了两步,忽听一人叫道;“小兄弟请慢行一步!”
定远回头道:“你们不信算了,又叫住我干什么?”
一名道士奔了上来,说道:“不是我们不信,只因眼下时机紧迫,不容我们考虑许多,那‘男人禁地’真不许男子进去么?”
定远点了点头,道:“正是!”
另一名道士叫道:“你既知道不准男人进去.那么想必你是进去过了,嘿嘿,你为什么又没有死啊?”
定远冷冷的道:“信不信由你,在下是唯一例外!”
那道士大笑道:“青风师兄,你信得过他的话么?”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满含不屑之色。
那叫青风的道者想了一想,道:“我看这位小兄弟不会说谎,只是死亡峡虽不能去,总比死在‘威武帮’的人手下好些!”
定远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你说什么?莫青萱真把威武帮创成了?”,他口气甚大,直呼莫青萱的名字,青风道长和他的同伴相互一望,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定远微晒道:“在下虽不认得他,却和他有点渊源!”
青风道长和那人一听,脸色同是一变,“呛”地一声,,敢情就在转眼之间,两人已同时亮出了宝剑。
定远微怔道:“两位十什么?”
那道者道:“嘿!先吃贫道一剑再说!”
“刷”地一声,陡见银光一闪而至,定远身子微侧,两指一挟,箝住了那道士的剑锋。
那道士大叫道:“嘿!原来这小子比天雄堂主公孙楚还高明许多!”
他用力一挣,那里动得分毫,一边的青风道长见此情景,不由分说也是一剑攻了上来。
定远“噫”了一声.道:“你怎么也动起手来了!”
说话之时,手掌顺势一拍,“啪”的一声,那道长的宝剑应声折为数段,而定远却已转到一旁去。
这一来,青风道长的剑招反而变成向他同伴刺去,两人俱惊得脸色一变.赶紧向后暴退。
定远冷冷的道:“咱们正说得好好的,两应为何就动起了手来了?”
那道者脸色沉重的道:“尊驾究竟是谁?敢请明白相告?”
定远正待答话.忽听几声厉啸自山下传来,两名道士的脸色都不禁惨然一变,青风道:“青元师弟,时间不多了,我们只有向山下逃去!”
说罢,当先疾奔而出,青元身子也跟着一动,那知两人刚刚一停,忽听“呼”的一声,定远已横身拦住去路。
青元道长恨声道:“你真是威武帮的人么?”
定远摇摇头道:“非也!”
青风道长怒道:“你既不是威武帮的人,为何又拦住贫道师兄弟去路?”
定远说道:“只因不忍见两位到死亡峡去送死……”
话声未落,忽听一人大叫道:“在这里了!”
定远目光抬处,只见山崖之间先后转出六个人,当先一人,大约五十多岁年纪,国字脸,一双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两眼起合之间,眼中神光斗射,一望就知是名内家高手。
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青脸汉子,另有四名大汉稍后奔到,青风和青元一见,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青脸汉子叫道:“武当贼道,还不过来送死!”
青风和青元同时恨恨的瞪了定远一眼,暗想若非你横生枝节,我们早已逃出很远,如今真是大势去矣;
两人心中虽然这样想,只因大敌当前,以名门正派弟子,自不便示弱,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回来。
那当先老者挥挥手道:“慢着,待本堂主向他们一问,你俩奉命去少林,可是要联络天下九大门派对付本帮么?”
青风道长傲然道:“公孙楚,这个你管不着!”
公孙楚大笑道:“本帮威武门下,偏生你们这些自恃名门正派的屑小不服,嘿嘿,就是你们九派联合,又岂在本帮眼下?”那青脸汉子接口道:“是啊!早时潘武雄也不愿对本帮屈服,现在呢?他还不是坐上了江南分舵的宝座?”
定远闻言心中一动,由于他年纪甚轻,一袭蓝衫早已破碎不堪,样子象个乞儿,所以不为公孙楚他们注意。
他问声不响走了两步,朝那青脸汉子道:“你说的潘武雄可是钟祥县的潘大侠?”
那青脸汉子扫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不错!”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道:“据我所知,在较早时间里,有一个什么屠龙剑和一个什么逍遥书生去逼他参加威武帮,他是没有答应的。”
那青脸汉子淡淡的道:“那时没有答应,可是后来被本帮主武功折服,现在已是江南七省的分舵主了!”
定远颇为不齿的“哦”了一声,拍了拍身上衣裳,又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对青风青元说道:“两位要去少林,从死亡峡那条路是走不通的,还是朝刚才来的地方下山吧,这里有我啦!”
青风和青元同时一怔,一时都弄不清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孙楚脸色微微一变,哼道:“小伙子,你知道死亡峡?”
定远点了点头,没有理会他,只用手朝山下指了一指。公孙楚暗暗吸了口气,又道:“久闻死亡峡住了一位武林怪人,一向不许男人涉足其间,十人十死,听说其中还囚着七名前辈武林高手!”
定远望了他一眼,心中十分讶异他倒知道的这么清楚,不由又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公孙楚怀疑的道:“这样看来,你可是去过了?”
定远又点点头,这回他却懒于答话。
那青脸汉子见状大喝道:“本帮天雄堂公孙堂主问你话,你怎么摆出爱理不理的样子?”
定远膘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这是区区的自由,敢问阁下又是谁?”
那青脸汉子跨上一步,冷哼道:“在下青面兽石志,乃是厚城县分舵主,你这小子好大的架子,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说罢,就待一掌向定远击来,却被公孙楚拉住。
公孙楚究竟是久历江湖人物,、他刚才听定远说去过死亡峡,心中不信,但暗暗却起了戒心。
死亡峡是个神秘地方,大凡上了五十岁以上的武林人物,差不多都听过这件传闻,只是去过的人少之又少。
公孙楚念随心转,一时拿不定眼前的定远是什么来路,定远缓步走到青风青元身边,又道:“怎么,两位又不愿下山了?”“
青风和青无脸上一阵抽搐,表情十分难堪。
青面兽石志冷哼一声,右手一挥,道:“还不与我将这狂小子擒下?”
他身后四名大汉听说,飞身扑上,四把鬼头刀泼风也似的向定远劈来。
定远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两眼杀机大起,一股狂飚已扫了出去。
但听“哎呀”数声惨叫,四名大汉尚未近身,便被他掌风撞出五六丈,“咚咚”跌在地下爬不起来。
公孙楚和石志俱是一呆,青风和青元眼睛都睁大了。
石志走到四名大汉身边一望,只见四人血迹模糊,躺在地下一动也不动,敢情已经死去。
他只觉心头一沉,陡地一抖钢刀,飞身前扑,当头向定远劈下。
定远怒道:“你找死!”
举手一拍,“呛”地一声,石志只觉手腕一沉,那柄锋利无比的钢刀应声折为两段。
他大骇暴退,定远嘿嘿一笑,疾闪而上,一把扣住他的腕脉,冷冷的道:“你不过威武帮四五流脚色,我要杀你,真比踩死一只蚂蚁还来得容易……”
那知他话未说完,石志左手骤出,直向定远面门抓来。
定远大翅,呼的一掌将他震了出来。
他仅仅只出两掌,便将威武帮五名手下震毙,公孙楚一见,心中不由大大的一震。
定远拍了拍身上衣裳,说道:“武当派的两位道长,你们现在总可以走了吧?”
青风和青元早先明知定远武功不错,但因定远一句话,反而怀疑他是威武帮的人,这时一见,心中大感释然。
青风道长稽首道:“贫道眼拙,险些误会好人。”
定远笑了一笑,道:“岂敢,岂敢!”
说话声中,身子一转,突然又见十数名大汉奔上山来。
原来这些人俱是威武帮厚城分舵人物,因见公孙楚和石志追青风久久未返,所以也寻了上来。
他们目光一扫,见地下躺着五名同伴的尸体,脸色不禁大变,数声暴喝响起,早有四人当先扑了上来。
定远冷哼一声,右掌猛然推了出去。
“嘭嘭”数声大响,这四人都被他强劲的掌风撞了出去,他们武功本来不弱,但被定远大力一震,只觉气血倒翻,心脉俱被震断,喷出了一口鲜血,“扑通扑通”往后便倒。
突然又是几声大喝,六道掌风直向定远袭来。
定远仰天吸了一口气,身如轻烟般一转,手掌一挥,狂飚卷地而起,敢情又有七名大汉被他震了出去。
这一来,那后到的十数名汉子已没有一人活着。
公孙楚大喝道。“好小子,你的手段未免太辣了!”
定远微晒道:“这是他们自己找死,怪的谁来?”
公孙楚勃然震怒,手臂一伸,一柄铁锤直向定远劈来。
定远探手一抓喝道:“你也不想活么?”
他一抓一式乃是按照五行方位出手,无异在身前布了一道天罗地网,公孙楚那一锤哪里劈得进去。
公孙楚冷冷的道:“果然不错,再接老夫三招试试!”
说罢,只见他手腕一翻,“飕飕”声中,一柄铁锤忽然幻化成三柄,分上中下三路向定远攻到。
定远身子一转,避过他三下攻式,手掌反从他身背拍到。
公外楚大吃一惊,身形跟着转动,一锤封了出去。
定远哼道:“可惜你有这样身手,竞甘愿做莫青萱走狗!”
左手虚虚一抓,右掌闪电般自腕底穿出,“呼”的一声,公孙楚只觉劈出的锤式晃了两晃。
他大吃一惊,不料定远击出的掌风竟具有这等威势,赶紧将锤撤了回来,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定远冷冷的道:“你若现在脱离威武帮,张某上体苍天好生之德,还不致取你性命,要不然,嘿嘿……”公孙楚微惊道:“你就是张定远!”
一语呼出,青风道长和青元道长都不禁同时吃了一惊,两人满脸惊讶之色的望着定远。
定远笑了一笑,道:“然也!”公孙楚更是脸色一紧,青风道长道:“原来是新近名震天下的张大侠,贫道师兄弟有眼无珠,万望恕罪!”
定远躬身道:“武当派向为武林泰山北斗,在下也钦仰得紧!”
公孙楚大喝道:“张定远,你先别说客气话,本堂主正要找你!”
定远夷道;“你找我什么?”
公孙楚冷冷的道:“本帮帮主门下五名弟子四死一伤,还有逍遥书生的惨死,都是你所为么?”
定远不屑的道:“还有一个莫青扬呢!”
公孙楚“嘿”然叫了一声,铁锤挟着劲风横扫而来。
定远身子一动,那知公孙楚的招式乃是虚式,他立足未稳,公孙楚一声暴喝,铁锤拦腰击至。
这一记猝击,定远真个不暇提防,连忙提了一口气,“呼”的弹起半空。公孙楚站在下面,铁锤“呼呼”划了两道圆圈,三四丈方圆都在他锤风威力笼罩之下。
青风道长和青元道长见此情景,不由替定远耽心不已,两人正待奔上去相助定远一臂,那知就在这时,忽见定远在半空之中横横跨出五尺,直向四丈之处落去。
两人直看的骇然大震,真不敢相信举世之中竟有这种超凡轻功。
地下的公孙楚见定远横横飞出,心中也大感凛骇,但他存心要置定远于死命。大喝一声,铁锤脱手飞了出去。
半空中的定远刚要落下,不防公孙楚突然施出这记杀着,蓦闻锤风自身背袭来,赶紧用左脚在右脚之上一踏,人又弹高少许,那柄铁锤刚好从他脚下掠过,真个间不容发,青风道长师兄弟只看的出了一身冷汗。
地下公孙楚也呆住了,就在他怔神之际,定远已落下地来,他旋风似的飞掠而至,一记凌厉掌风已拍了出去。公孙楚正在失神之间,那里防到定远会有这么快,欲待出手,为时已退,“嘭”的一声,早被震了出去。
定远拍了拍衣裳,喃喃的道:“我曾劝他脱离威武帮,他偏不听,对这种执迷不悟的人,我不得不下杀手了!”
他说得轻松自然,但是在一旁的青风道长和青元道长见了,几疑他是天神降世,呆呆站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
定远走了两步,回头道:“两位道长也可以走了!”青风道长和青元道长如梦方醒,抬头望时,定远的人影已到半山之中,两人大呼大叫请他留步,定远置若罔闻,瞬息走得不知去向!
第十五章万毒尊者
张定远的名声越来越大了。
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几无一不知张定远这三个字,自然,设在山东凤凰山境内的威武帮总舵,也为之大大震动起来。
原来威武帮的总舵是设在凤凰山的峰顶上,帮主下面设有一位副帮主,下有天雄、天勇、天伤、天煞四个堂,其他各地还设有分舵,势力庞大,真个有威武天下之意,自从天雄堂主公孙楚被定远击毙之后,消息很快便传到总舵去。
莫青萱自是大大的震怒,立即传下令来,不管定远走到何处?威武帮的人务必要尽一切可能加以拦截格杀。
定远一路行来,他也有个耳闻,心中只是冷笑不已,暗想莫青萱尽唆使一些个相关的人送死,才真正该杀呢。他就在这种风声中越过了浙川,直向赤眉行来。
赤眉四境皆山,地方也不甚大,但环境却极清幽,一条玉带似的小河自镇北穿过,婉蜒向东流去。
定远望了一望暗暗的道:“此地虽美,总不及迷宫来的高雅,唉!不知何时能将恩师大仇了结,我也好早些回到迷宫去!”忖思之际,忽听一阵忽促的马蹄声自身后驰来。他回头一望,心中登时一紧,横身拦住路中,敢情来骑也看见了他,连忙把缰一拉,惊道:“噫!你果真没死去。”
定远朗声道:“人谋不如天算,你们越希望我死,我的福缘越深厚!嘿!莫淑贞,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
来人正是莫淑贞,只见她眼珠子转了两转,道:“张定远,本帮天雄堂主公孙楚可是你杀的么?”
定远冷冷的道,“不错!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几个冤死鬼,”
莫淑贞暗暗吸了口气,她心中在想如何才能说明那天的事情,但她似乎又有点不愿解释,因为她会加以解释,就象把一个少女高贵身份失去一样,更重要的还是定远是她的仇人!莫淑贞想了一会,说道:“你的血剑呢?”定远哼道:“我还没有发现那人,你的假殷勤,张某并不领情!”
莫濒贞脸色微微一变,突将马缰一带,“呼”的跃了出去。
定远大喝一声,飞身拦住去路。
莫淑贞怒道:“你待怎样?”
定远“嗤”声道:“何必明知故问?那天坠潭之事,你得还个公道!”
莫濒贞冷冷的道:“你错了,那天之事,并不是我出手偷袭你们!”
定远嘿嘿地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张某并不是三岁小孩,岂会被你两三句话就骗过去?”
莫濒贞嗔道:“信不信由你,那天之事,我也亲眼目睹,但我确不会出手偷袭你们!”
定远看她说的认真,心中有些动摇,想了一会说道:“好吧!我相信你就是,但你得告诉我那人是谁?”
莫濒贞脑中一转,道:“你认得万毒尊者其人么?”
定远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莫淑贞用手一指,冷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在此赤眉山中!”
说罢,一抖缰绳,向前飞驰而去。
定远半信半疑,望着莫淑贞远去的背影,心想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好歹我得去问个清楚,假若你再骗过,下次就不要碰到我手上?
这时已过正午,定远向路人打听万毒尊者地址,路人都只摇摇头走开了,他心中大是狐疑。
他只道莫淑贞又骗自己,心中忿愤不已,走了一会,山间并未见到一户人家,心中更恨。
他站在高处一望,但见山路曲折,山下的小河隐然已汇集成一条大江,一片黄黄沙岸呈现眼前。定远暗暗吸了一口气,又耐心在山中找了一会,太阳已经偏西了,他十分不耐地走下山去,蓦见江面之上飘来一艘双桅大船。这艘双桅大船外表华丽,看来绝非普通贵船可比,船中灯火明亮,远远就可看出里面陈设堂皇;定远心中一动,暗想这艘大船若非官宦所有,也该是富家游艇,看来万毒尊者真不在这里了。
他挪着步子走了两步,突然听到一阵打呼之声从一片草丛中传来,目光一扫,却见一个满脸污垢,满身毒疮的人正在那里睡觉。
那人形状难看,叫人见了几乎恶心想吐,定远心想这人大概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才跑到这种地方来。
那知他念头未定,忽见江面之上显现一点灯火,一艘小船正向岸边飞驰而来,定远停步一望,就在那小船距离岸边尚有五六丈远近的时候,倏见一条人影带着灯火飞弹而起。
定远一见不由吃了一惊,敢情他已看出来人是一个女子,她手提灯笼飞起半空的时候,手上灯笼晃也没晃一下。
那女子已落到江边,冉冉向他行来。
定远这时才看清那女子穿了一身青网衣裳,随风而飘,姿态婀娜,只是抬头一望,却又发现这女子一脸青肿,模样奇丑之极。也不知是什么念头,使得定远看了此女,心中暗叫可惜不已,就在这时,那女子已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那女子朝他一望,莺莺的道:“家父露宿荒郊,请问可是公子看顾他的么?”
定远更是一惊,心想原来他们还是父女,就眼下情形看来,他们父女好像就是此船主人,那又是多么不相称啊?
敢情就在这时,那华丽大船也已停在江面中。
定远摇摇头道:“在下是路过,方才见那位老丈露宿荒郊,忍不住心中好奇,故而停足观望,不想姑娘就来了。”
那五女听他这么一说,声调突然一变,冷冷的道:“既然如此,那你可曾动过他?”
定远一听,心想你别作弄人啦,你爹满身毒疮,就是有人出三百两银子,我也不会去动他呢。
他心中这样想,却没说出口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动过,便抬步向前走去。
那知他未走几步,只见人影一闪,那五女已横身拦住去路,她面貌奇丑,只是两眼却如秋水一般明艳照人。
定远怔了一下,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那丑女冷冷的道:“你别走的太快,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定远不耐的道:“在下也有急事,只要姑娘的事不太麻烦,在下自然乐于从命!”
那丑女淡然道:“简单的很,只请你将我爹抬到大船上去。”
定远一听,心中大起反感,摇摇头道:“请恕在下难以从命!”说罢,从一旁闪了出去。谁知他刚停步那丑女又拦了上来,身法竟是快得出奇。定远有些发火了,微怒道:“姑娘一再相阻,莫非有意的难么?”
那女子“嗤”声道:“不敢,不敢,张大侠名震宇内,象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岂敢在你大驾而前横生是非?”
定远大惊道:“你怎知我姓张?”
那丑女夷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丑女言词闪烁,定远听得两眼大睁,暗想我是到这里来找万毒尊者,莫非这女子和万毒尊者有关么?
他再度望了丑女一眼,只觉她眼中充满杀机,不由心中一紧,说道:“不错,在下是来找一个人。”
那丑女冷声道:“可是万毒尊者?”
定远精神一震,大声道:“不错!”
那丑女“嘿”的叫了一声,陡然跨上一步,“呼”的一拳当胸击来。
定远微微一闪,哼道:“敢问姑娘是谁?和万毒尊者有什么关系?”
他一连提了两个问题,那丑女根本不加理睬,直欺而人“呼呼”又是几拳攻上来。定远探手一抓,谁知那丑女招式十分精绝,这一下非但没有抓着,几乎还被那丑女一拳击中。
他这才为之大吃一惊,手臂一缩,反手去钩那丑女的手腕,那丑女冷笑一声,突然间双脚骤出,一连扫出七八腿。
定远做梦也想不到她手脚都能出招,吃惊之下,迫得向后问了出去。
那丑女冷哼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张定远也不过如此!”
说罢,人又欺了上来,她手脚并用着,招式益加凌厉,直是要将定远置于死命而后快。
定远勃然大怒,身法如风,陡然还了五掌。
“砰”的一声,双拳加重,那丑女登时被震退三四步。
定远不屑地道:“张定远的身手如何?”
那丑女哼了一声,左掌一晃,跟着踏上一步,右掌狠狠地拍了出去。
她一掌拍出,只见劲风大作,直向定远撞来。
定远暴喝一声,“呼”的还了一掌,劲道尖锐,反将那丑女拍来的掌风撞开,直逼胸前。
那丑女大感惊骇,连忙斜斜闪了出去。
定远冷然道:“在下要找万毒尊者,看来姑娘知道他的下落,请赶快说出来,不然在下可要用强了!”
那丑女眼中充满惊讶之色的朝地下那人一望,就在这时,那人的鼾声反而越来越重了。
定远不知那人是谁?只是在他现在意识中,那人绝不是一个等闲人物,是故他说了这句话后,已暗暗蓄集功夫。
那丑女一声长笑,突自身上取出两把柳叶飞刀来。
那刀薄如蝉翼,发出青蒙蒙的光辉,一望就知是经过剧毒淬练的,定远眼睛一扫,大喝道:“你是何人?”
那五女冷冷的道:“你别管我是什么人,先接我两把飞刀试试!”
说罢,只见她双手连扬,两柄飞刀挟着异音由左至右盘着一道大弧线掷出,看她出手方位,好象根本不是掷向定远。
定远微微一愕,心想这是什么手法?
就在他怔神之间,突见青光一闪,一把飞刀向他面前飞来到,飞行之速,几乎眨眼即至。
定远大吃一惊,将头一侧,“呼”的一掌将当先一把飞刀震了出去,那知那飞刀一折,忽然合着第二把飞刀一齐袭来。
那丑女大喝道:“好身法,再接我五刀试试!”
只见她双手连扬,一片青蒙蒙的刀影直向定远飞去,头三把成“品”字形,后面两把却是一左一右袭到。
定远一声清啸,猛然吸了口真气,身子又拔高五尺。
那丑女大惊,不容他降落,“呼”的又是一刀飞出。
定远门哼一声,看准时机,突伸左脚在最后那柄飞刀之上一踏,他平空之中错力,直向那丑女飞来。
那丑女大惊失色,手下还握了一把柳叶刀不及掷刀,就在定远即将降下之际,刷地向定远双脚斩去。
定远身子一躬,人已斜掠两尺,一掌向她身背拍到。
那丑女连忙挥刀一封,忽然见到定远手臂已缩了回去,五指如钩向肩头抓来,不由大感惊骇,慌忙又攻了一招。
她这一下根本不在迎敌,出手之后,人已暴退而出。
定远乘势降在地下,不屑地道:“姑娘还有什么本事?不妨都施展出来!”
那丑女喘息了半晌,心中兀自震骇不已,要知她自和人交手以来,最多只掷出三柄飞刀,便能将对方收拾下来,不料她今夜用尽所能,不但对定远莫可奈何,险些还被定远所伤。
那丑女恨恨地道:“你的本事虽然不错,但也不是万毒尊者的对手?”
定远冷然道:“好说,好说,敢问万毒尊者现在何处?”
那丑女哼了一声,突然向江边奔去。
定远连忙一拦,喝道:“你想逃可不成!”
那丑女嗤声道:“我为什么要逃?你不是要找万毒尊者么,我去替你叫来!”
定远向旁一闪,哼道:“哼哼,我也不怕你骗我!”
那丑女不加理睬,飞身奔到船上,双浆一起,如飞荡向江心。
定远一直目送她上了那艘华丽的大船,但是等了一会,仍不见人过来,才知上当,心中懊悔不已。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我一生不愿和女子计较,不料屡次上当,唉!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信女人的话了。
他自望大船,但是大船却一直没有离去,半晌也不见回来,他十分无聊的在江岸上踱着,耳中又听到那人的鼾声。
他陡觉这股鼾声带着一种震人的异音,不由心中一动,暗想那丑女本就来的奇怪,不但知道我的姓氏同时更知我是来找万毒尊者,她既叫此人为爹。莫非这人就是万毒尊者么?
他念头这么一转,登时觉得事有蹊跷,正想走过去望望那满身脓疮之人时,忽见一条小船如飞而来。
定远目光一扫,只见船上共有两人,两个都是女子,一人操桨,一个提灯,片刻到了江边。
定远迎了上去,当先那女子赫然竟是莫淑贞,后面的女子穿了一身黄衫,面容娇美,看来比莫淑贞还小一两岁。
莫淑贞把步子一停,高声说道:“张定远,以万毒尊者徐老前辈的身份,他不愿到岸上来和你动手,特嘱我们叫你上船说话!”
定远两眼一翻,微微怒道:“好大的架子!他不下船,难道张某就应该上去么?”
莫淑贞冷冷的道:“人家可没找你,是你找他老人家的,你若不去,叫谁去?”
定远呆了一下,虽觉他这话说的不错,只是天生倔强性格却不让他去向人低头,冷哼道:“叫他下来,张某恭候大驾就是!”莫淑贞“嗤”声一笑,拉着黄衣少女转身走了。
定远在怒,正要追上前,忽听一人说道:“小伙子,我说句公道话行不行?”
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以定远武功,竟然不知来人已到自己身后,他这一惊真非同小可,连忙回头一看,那知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由更惊。
原来他身后正站着那个满身脓疮的人,但见他蓬松乱发,满脸污泥,样子狼狈不堪,却不料轻功竟这般佳妙!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道:“可以,可以,敢请老丈明教!”
那人笑了一笑,慢慢说道:“凡事总有主客先后之分小哥既是来找万毒尊者。理应算客,所谓强客不压主,万毒尊者既请你上船,小哥若坚不依允,就礼而言,小哥岂不先输于人么?”
定远见他谈吐不俗,心中疑念更甚,脑中一转,释然道:“感谢老丈相教,晚辈这就随她们去!”
莫淑贞和那黄衣少女早走到江边,好象早就在等他一样,定远暗暗称怪,一阵河风吹来,使得他脑中忽然一清,他突然如有所悟,笑了一笑,大步走到船边。
莫淑贞讥讽地道:“你不是不来么?怎么现在又来了?”
定远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她的话,转脸对那人道:“晚辈已如命上船,老丈为何还伫立不动?”
此话一出,莫淑贞和那黄衣少女的脸色都不禁微微一变,定远一见,更加料到八九分了。
那人并不作何掩饰。微晒道:“小哥先请,老夫随后就到!”
定远一笑,跳到船上,仍由那黄衣女操桨,小船如飞向大船驶去。
定远暗暗准备,但两女都没有使鬼,距离大船还有五六丈的时候,莫淑贞双臂一振,当先飞掠而上。
定远正待跟上,忽听那黄衣少女娇声道;“难得贵客降驾,莫家姐姐已先去招呼,张大侠暂且莫慌,容我把小船靠过去吧!”
定远心中微动,敢情他听出黄衣少女说话十分熟悉,续之一想,猛然醒悟过来,微微笑道:“姑娘真人不露相,早先一番做作,几使在下如坠五里雾中,若在下猜的不错,岸上的老丈定是令尊万毒尊者了。”
黄衣少女坦然笑道:“不错,终于被你猜出来了!”
定远冷冷的道:“在下十分不明白,贤父女既知在下寻来,为何又要放布此疑阵?”
黄衣少女淡淡地道:“家父和你无冤无仇,你击死了你老人家的两位好友不说,今番还特意寻上门来,我们还正要问你呢?”
定远夷然道:“这就要问他了……”
话未说完,忽听船上一人大叫道:“师妹哪来的闲心和他瞎扯,快上船来,师父已到啦!”
定远抬头一望,只见船弦站了一个紫脸少年,一身劲装,背插长剑,气宇轩昂极是不凡。
他冷哼一声,离船飞掠而下。
到了船上,那紫脸少年傲然而立,船舱之中陈设华丽,玉石为桌椅,舱后隐隐飘出锦罗绸缎宛若富宦游艇。
他无暇多顾,问道:“万毒尊者呢?”
那紫脸少年大喝道:“住口!家师外号也是你随便叫的么?”
定远是一个宁折不屈的人,一上来便被他恶声恶语相加,不由勃然大怒道:“我叫了又怎样?”
那紫脸少年两眼一翻,反手抽出宝剑来,冷声道:“我游龙剑钟子期听说你的剑法不错,但你该知道,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定远正待发作,忽听舱板轻音,一人喝道:“子期过来,你这样岂是待客之道?”
钟子期狠狠瞪了定远一眼,插剑走了进去。
定远抬头一望,不知何时?只见那满身脓疮之人,这时已换了一身大红华服坐在舱中。他两鬓斑白,脸上红光焕发,和他早先狼狈情形相比,真不啻判若两人。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他何时又比我先到,我怎么没有发觉?只是他此时也懒得多想,大步走了进去。
那华服老者见他进来,微笑道:“请坐,请坐,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定远哼道:“承老丈相召,晚辈幸何如之?只是晚辈尚有急事,不暇久留了!”
钟子期冷冷的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想走可没有那么容易!”
定远愤然道:“你待怎样?不妨道来?”
那华服老者道:“老夫就是万毒尊者徐铁坤,你既然已见着了人,自然不急在一时离去,坐下来谈谈又何妨?”
说话声中,只见莫淑贞和那黄衣少女已先后走了进来,两入都在万毒等者身后站定,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定远权衡了一下眼前的厉害,毫无疑问,自己现在已处在危境之中,那黄衣少女早时以奇丑的面目出现,武功极是不弱,钟子期是他的师兄,自要高他一筹,假若再加上万毒尊者和莫淑贞,今日之局真是凶多吉少了。
但他不甘示弱。坐在身边一张玉石凳上,就在这时,船身一动,敢情大船已经起锚。
钟子期见定远坐了下去,脸上登时露出狞笑,定远心头一震,忽觉自己坐的凳子上起了一阵又冷又麻的感觉。
他登时大吃一惊,暴喝道:“万毒尊者,你真不要脸!”
飞身一掌击去,万毒尊者脸上挂出冷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倒是钟子期横身隔了一掌。“砰”的一声,两人的身子都晃了一晃。
就在转眼之间,定远只觉那种冷麻感觉已慢慢向脚下延去,他刚才一晃之时,几乎举步不得。
他大感惊骇,赶紧闭住真气,使血液静止,那么这样他或许会支持的久一些。
莫淑贞大叫道:“张定远,你已中了徐老前辈的‘无影剧毒’,一个时辰之后,双脚便会腐烂死去,你再也不能为恶了!”
定远虽然闭住了真气,但仍觉得那种又冷又麻的感觉直往毛细血孔猛钻,足见万毒尊者“无影剧毒”的厉害了。
第十六章水龙神君
万毒尊者望了定远一眼,冷冷的道:“吾受威武帮主重托,加之要替天地双煞两位拜弟报仇,就是你不找上门来,我也不会饶你!”
定远愤然道:“原来你也是莫青萱的走狗!”
钟子期大喝道:“住口!”
定远两眼圆睁,强行提了口真气,硬将那双已经麻木了的脚“蹬蹬蹬”向前移了三步。
他手掌一提,一股狂飚直向万毒尊者撞去。
万毒尊者不屑的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强!”
抬手一封,定远毒气发作,一口真气不续,“啪”的一声,身子一阵摇晃,险些跌到舱板上。
莫淑贞讥讽的道:“你也有今天啊!”
定远赶紧再吸一口真气,压住下盘的毒不向上身蔓延,恨恨地望着莫淑贞,心想这个女人的心肠比蛇蝎都毒,我日后见到她,非将她一掌击毙下可?
刚刚想到这里,他自己几乎禁不住失笑起来,在眼前情形下,自己能不能保得住活命都成问题,更不要说以后报仇了。
他颓然叹了口气,说道:“莫淑贞,现在我认识你啦。”
莫淑贞尖声道:“认识我又怎样?”
定远长声道:“我真觉得可惜,我以前数度都可以杀你,但我总是狠不下这个心,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碰到我手上!”
莫淑贞大笑道:“以后?你还有以后吗?一个时辰之后,你便去见阎王!”
定远恨恨的哼了一声,他虽然用真气压住下盘的毒气不向上身蔓延,可是万毒尊者这种“无影剧毒”真个剧毒异常,他只说了两句话,那股冷麻感觉有如水银似地一钻而入。
他大吃一惊,真力毕集,赶紧向那股钻入的毒气压去。
这情形就象兵士作战一样,敌人攻来了,马上派兵去抵挡,但这全是定远一个人身体内部的事情,他体内一动一静,莫不容于面部表情上来,旁观请人都知他此刻正在运用真气抵挡毒气,钟子期说道:“启禀师尊,良机不再,要不要徒儿赏他一掌?”
万毒尊者摇摇头道:“不必了,他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好活。”
莫淑贞含笑说道:“徐老前辈,假若我爹知道你老人家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不知他会怎样高兴呢?”
万毒尊者得意的道:“好说!好说!我和令尊已是多年的好友,区区微劳又算得什么?”
定远站在那里,耳中听到一些风凉话,心中气极,怎耐他现在自顾不暇,是以也懒得去理会。
倒是那早先的黄衣少女一见定远傲然倔强的站在那里,脑中暗暗打了一转,心想他的个性真强啊1
大船顺水而下,此时已不知驶到何处?
摹然之间,突听江面之上传来一声震人的厉啸,那声音先是在东面响起,但转眼之间已到了西边。
那厉啸之声一声接一声,刹时整个江面都被这种厉啸所笼罩,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见响亮。
钟子期骇然叫道:“启禀师尊,水龙神君来啦。”
万毒尊者连忙飘出舱外,星月之下看的极是清楚,只见江面之上出现一条高大的身影,满头蓬松乱发,一直披到肩上,狮鼻阔眼似铜铃,手中提了一根拐杖,直向大船逼来。
他赤着双足,一声厉啸过后,身子便向前一滑,堪堪飘出五六丈远近,原来他双脚下面各自绑了一块木板,他就利用木板上的浮力将一个庞大身躯衬托在江面上,行动如风,这种轻功当真武林罕见。
万毒尊者大喝道:“水龙神君慢来!”
水龙神君嘻嘻笑道:“我们早先约定,如今你连越三次水界,我只有将你这条破船击碎,嘿嘿,刚好三次啦!”
说话之时,身子一滑,一下飘到船尾那边去了。
这时钟子期和莫淑贞都闻声奔了出来,只有那黄衣少女别具心意的留在船舱中。
万毒尊者见水龙神君向船尾飘去,大喝一声,飞身扑了过去,但他动作未免迟了一步。
只听“砰”的一声大响,后舱船舷被水龙神君击了一个大洞,江水汹涌流进来了,几名操桨大汉赶紧去堵塞,但水龙神君很乖巧,就在万毒尊者奔向后舱之际他也到了中间,“呼呼”击了两杖。
“咚咚”两声,木屑纷飞,中间船舷又是一个大洞,江水倒灌而入,船身失去平衡,不住地向西边摇晃。
万毒尊者一见,不由心痛之极,要知这艘大船几乎耗尽他一生心血,平日所得所积,差不多都在这艘船上,假若真是被水龙神君击碎,他纵不被气死,恐怕也被气的发疯。
他连忙喝叫钟子期去阻止水龙神君,但是等钟子期一动,水龙神君又走到别处,呼呼数杖,将一条价值连城,而且船艘里面放了万毒尊者平日心血结晶品的毒药的船打了半边下来。
钟子期叫道:“师父不行啊,咱们还是先抢救药品要紧!”
万毒尊者狂笑道:“什么药品不药品?他碎了我的船,我非要他的命不可!”
不知何时,他双脚之上也绑了一块木板,“呼”的飞落在江面上,闪电般向水龙神君欺去。
水龙神君嘻嘻的道:“慢来!慢来!你这条船还没有全破呢!”
他不愿和万毒尊者正面相恃,真气一提,飞快掠到另一边去,一连数杖,“砰砰”大响震耳,但见木屑纷飞,船舷一倾,只听船舱之中“哗啦啦”一阵乱响,里面东西都倾了出来。
万毒尊者大喝一声,飞身一截,大袖之中拂出一般粉红色的粉末,那粉末未到,一股薰人气味已先而至。
水龙神君识得厉害,身子一转,一下绕到万毒尊者身后,拐杖加飞,一连攻了三杖。
万毒尊者这时将他恨得要死,时掌时毒,着着展开抢攻。
他们两人在江面上斗,各人都只利用脚下一双木板作浮力,全凭一口真气使自己不致跌到水里去,不但是斗气力,同时也是斗轻功,象这种打法还很少见。
这时大船早已倾斜,钟子期和莫淑贞奔到舱中,只见那黄衣少女脸色异样的望着定远,两人心中都不由一动。
钟子期望了定远的脸色一变,惊叫道:“师妹,你怎么啦?”
那黄衣少女颤声道:“我……我没有怎样!”
钟子期冷笑道:“好啊!还说没有怎样?你一定替他服了解药!”
莫淑贞听了大吃一惊,叫道:“幽兰姊,这是真的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已将宝剑抽了出来,正在迟疑之间,突见钟子期一声大喝,一掌直向定远拍去。
定远哼了一声,双足仁立不动,反手扣了过来。
钟子期叫道:“还好,他虽服了解药,时间还没多久,莫姑娘,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手臂一缩,一把黄澄澄的宝剑已亮了出来,剑走偏锋,一剑疾刺定远身背“灵台大穴”!
莫淑贞自然更怕定远之双腿恢复过来,惊骇之下,赶紧一震剑刃,“刷刷”连攻两剑。
徐幽兰见两人对定远猝施杀手,不觉芳心一紧,原来她早时趁众人都奔到舱外之际替定远服了解药,那时只不过钦佩定远宁折不屈的性格,如今见定远毒气未退被两人夹击,脸上流露出关注之色。
她本想叫钟子期住手,一时又不好意思出声,暗地更耽心爹爹回来,心中真是焦急万分。
她侧脸一望,但见舱中尽是水,惊叫道:“别打啦,船快翻了!”
钟子期和莫淑贞却不理这些,两人剑招仍狠狠刺了过去,定远仍不能动弹,双手同时一拍。
他这一拍之势挟着无比的力道,钟子期和莫淑贞都觉剑尖一阵颤抖,但钟子期的功力远较莫淑贞为高,手腕一震,剑尖一颤而进,堪堪刺到定远左边“分水穴”上。
定远双手已出,在势万难再抽回手来应敌,不但定远大吃一惊,就是一旁的徐幽兰也看了大吃一惊。
那知就在这时,船身突然一倾,船上四人都稳不住身子,一个踉跄,钟子期那一剑失了准头,定远也被歪到一边去。
四人连忙爬了起来,身子都打得尽湿。
钟子期狂叫道:“天意,天意,你虽躲过一剑,但这一剑……”
他话未说完,忽见定远双手在腿上面拍了一拍,竟然完好无恙的走了过来,又不由惊叫道:“噫!你好的这么快?”
定远夷然道:“不错,现在该张某回敬你一掌了!”
他毫不留情的以十成真力攻了一掌,钟子期身子一横,忽听“哗啦”一声,船上双桅已折,船身剧烈一震,四人再度被掀入水中。
定远爬了起来,叫道:“这也是天意,但张某还得再击一掌!”
他说过之后,忽见四面都没有响动,目光一扫,陡然发觉船身已倾斜至四十五度,敢情刚才一震,把钟子期他们都掀了出去。
他连忙奔到舱口,入水迎面涌来,他一个立足不稳,“扑”的跌了下去。。
当他再度想从舱板上爬起来的时候,直觉全身上下压力大增,他下意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浸在水中了。
他此刻双手正按在船舷旁边,真力骤发。只听“啪”的一声,船舷被他震掉大半,他顺手抓了一块,一下冲了出去,全身已在江水之中。
他奋力一冲,人已冒出江面,举目四顾,但见江面一片静寂,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大感奇怪,心想万毒尊者和水龙神君两人,早先不久还在狠斗,怎么一下就不见人影?
定远手扶船板,绕着大船游划一匝,钟子期,莫淑贞,徐幽兰也不知去向,他感于徐幽兰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情不自禁低声道:“徐姑娘,徐姑娘!”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静静的江面仍然传出很远,第二声呼唤刚落,突然听到五丈之外有了回应。
他大喜过望,叫道:“徐姑娘,你无恙么?”
说话之时,奋力向那边游去,徐幽兰悲喜交集,连忙也向这边划来,只不过她手边并无船板。
要知她常年生活在船上,水里功夫自然了得,早先在船倾覆之际,人已随水滑了出来,她倒是担心定远的安危,所以没有远去。
定远忙道:“我这里有船板,你可以扶一扶。”
徐幽兰甜甜一笑,说道:“我不打紧,还是你自己扶着吧!”
话虽这样说,但是她仍在情不自禁之中伸出左手搭住船板,右手一划,两人缓缓向前游去。
定远问道:“令尊和水龙神君呢?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徐幽兰叹道:“他俩都是怪人,为了这条水道,已经争执无数次了,通常总是在水里打不够,然后到陆上去,打到兴尽,便各自分手!”
她顿了一顿,又道:“这次怕有点不一样了,家父平生心血所积一条大船被他击毁,若不拼到你死我活,只怕不会罢休!”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真是两个怪人,只是依我看来,水龙神君可要比你父亲正派一些,因为他总不受莫青萱骗使啊。
他心中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声来,脑中一转,心想她父亲和我有仇,她却对我有恩,大丈夫立身处世,应该先报恩后报仇,当下说道:“徐姑娘,在下自忖尚能和水龙神君一搏,烦你带我去看看如何?”
徐幽兰摇摇道:“谢谢你,他俩都是疯人,高兴打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真要大战,还不知从何处找起呢!”
定远轻轻叹了口气,他有心报恩,不料无门可入,只是这样一来,他对徐幽兰就不得不有多种心情了。
这时已是三更时分,江面寂寂,河风轻吹,两人都觉有些凉意。
定远怅然道:“徐姑娘,钟子期和莫淑贞总不会逃的这么快吧!”
徐幽兰四处望了一望,说道:“子期水里比我强,大概他离开船舱之后便发现我爹和水龙神君行踪,说不定是跟去了,倒是莫姑娘不识水性,这会只怕凶多吉少?”
定远愤然道:“害人终害已,她也得到报应了!”
徐幽兰脸孔红红的道:“张大使,你错怪她啦!”
定远摇摇头道:“我一点也没有错怪她。徐姑娘,你不知道她几次都想害我,但我几次都饶过了她,这女人真是蛇蝎心肠。”
徐幽兰见他一脸激愤之色,心中不由一动,暗想他和莫姑娘乃是仇家,莫姑娘私心之事,我怎好对他说?忖思之中,忽听一阵厉啸之声传来。徐幽兰叫道:“不好!水龙神君来了!”定远侧头一望,果见一条高大身影踏着水波如飞而来,不由骇然道:“此人脚下莫非绑着东西,轻功之高,只怕举世也罕见!”
徐幽兰微微晒道:“他脚下正绑着有木板,家父也是一样!”
定远“哦”了一声,眼见水龙神君起来越近,他心中反觉泰然,暗想不知他和万毒尊者谁胜谁败,要不然,这倒是我报恩的大好机会。
徐幽兰见水龙神龙近了,脸上露出惶然之色,说道:“看样子,今夜一仗,家父得师兄之功,水龙神君可能也吃了败仗!”
定远不解的道:“这又从何得知?”
徐幽兰道:“水龙神君这人有个怪癖,他越是高兴,便连连发出厉啸声表示心情,若不得意,一天半天都难发出一声”
定远心中微动,真的,水龙神君仅仅只有刚才发出了一声厉啸,如今还没见响动,这样看来,他真的败了。
水龙神君踏波而来,一双锐利的目光不断在江面上扫射,好象寻找什么东西似的?
徐幽兰一见,不由急声道:“不好,他一定输了,此时要找我出气!”
定远茫然道:“未必见得!”
徐幽兰促声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到水中藏一藏较好,等他去远了我再出来!”
说着就要往水中伏去,定远忙道;“不打紧,他若敢对姑娘无礼,在下绝不袖手旁观!”
说话声中,水龙神君已飘了过来。嘻嘻的道:“徐铁坤以二敌一,我实在输的不服,嘿嘿,正好找到你出一口气!”
徐幽兰厉声道:“你击毁他老人家心爱之物,虽死不足以偿其罪!”
水龙神君冷声道;“一只破船值几何?谁叫他越过我的水界?”
定远抗声道:“好大的口气,谁说这条江面是你的?”
水龙神君扫了他一眼,叫道:“娃娃,你敢顶撞本神君,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
右臂一抬,拐杖挟着呼啸的劲风击了下来,徐幽兰脸色微变,定远顺手将她推出五六尺,同时右手飞快抓住了杖头。
水龙神君哼道:“好小子,原来你还有两下子!”
他陡然一声大喝,想将定远自水中振起,那知着力之下,定远的身子在水中晃了两晃,四周激起一阵涟漪,并未被他抬起分毫。
水龙神君怔了一怔,心想这小子年龄不大,何来如此深厚内力?一个问声,便以内力直撞过去。定远不屑的道:“看你岂耐我何?”
他在水中用力一撞,水龙神君只觉自己发出的内劲被一股大力反撞而回,身子反而晃了两晃。要知水中不比陆地,在陆地之上,双方都可以用全部真力施为,但在水中除力之外还得讲巧,要不然便有翻落水中可能。水龙神君脚踏木板,这时双脚已吃了寸余深的水。
他一连用了两次强力,都被定远硬生生顶了回来,这才知道眼前的“娃娃”不是等闲之辈,暴喝一声,双手紧握拐杖,风轮似的在水中打了一转。
他这一转不打紧,定远尚握住另一头,自也跟着打了一转,那知道身子刚停,只觉一股大力自杖头涌至,他正想发出内力相抵,一声大喝随之响起,他身子一轻,“哗啦”一声,人已离了水面,被水龙神君悬起半空,只不过他仍抓住另一头拐杖没有放。
徐幽兰见状大惊,叫道:“水龙老儿,这根本不关他的事,快放他下来!”
水龙神君嘿嘿地道:“虽说不关他的事,但他多事就是该死!”定远“嗤”声道:“早得很哪!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水龙神君两眼一翻,道:“好小子,你还在逞强!”
他双手真力毕集,一声大喝,呼呼将定远在上空转了两转。
但见定远双手仍未松拐杖,反而轻松的说道:“我一身是水,被你转了两转,衣服都快被风吹干啦。”
水龙神君怔了一怔,心想这小子莫非是铜筋铁骨打造,我一边转一边用内力撞击,他丝毫也不见受伤?
忖思之中上空中的定远又遭:“你没有花样了么?这回可得看我的啦!”
水龙神君刚刚抬头望去,陡觉一股大力自上面压来,他大惊,运力一抵,那知毫不济事,身子反而一沉。
徐幽兰在一旁看得明白,但见就在一瞬之间,水龙神君的脚已吃了一半的水,乍见之下,就象人也矮了半截。
水龙神君暴叫连天,奋力一抬,但见上空的压力丝毫不减,两股劲力一撞,水中现出一股旋流,他又被压下去一截。
定远朗声道:“你的本领也不过如此,怎么就敢这般放肆!”
水龙神君没有理会,乘着定远说话分神之际,突然以全部真力向上撞去。
定远早防备他有这么一着,人在说话,力量一点未减,水龙神君大力一抬,又被定远压了下去。
转眼之间,水龙神君只剩上半个身子在水面,下半个身子都被定远以强劲的内力压了下去。他气得鬓发俱张,两眼大睁,样子真个吓人,下半身浸在水里乱挣,搅起一阵旋流,使平静的水面平添一层恐怖气氛。
定远见他到此地步还不臣服,心想我和他没冤没仇,又何必再下重手!心随念转,当下将真气加了两成。
水龙神君见定远压力越来越大,不管怎样,他总得奋力抵抗,但这次的力道刚刚往上面一顶,谁知定远的力道竟在突然之间完全收去,他方觉不妙,只听一声大喝,他手上一轻,拐杖已到定远手上。
水龙神君勃然大怒,一下挣出水而,目视定远,只见他在半空之中一翻,人已落到徐幽兰身边的那块木板上。
他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小子是谁?轻功也这么不错?
定远朗声道:“在下实不愿迫人太甚,刚才若以全力下压,尊驾内腑纵不被撞成内伤,也会被活活掩死在水中。”
水龙神君大怒道:“放屁、放屁!”
定远冷然道:“我看你心中好象还有点不服,喏,拿去!”
右手一振,将拐杖掷了过去。
第十七章大江之中
定远将拐杖掷还水龙神君,便是表示愿以空手在水面上接他几招,水龙神君一把接着,两眼突然展露杀机。
徐幽兰惊叫道;“张大侠,这个千万使不得!”
定远泰然道:“不妨,在下到要看看他有什么真本领?”
徐幽兰大为关心,心想你的武功纵然不错,但在水面之上总不若水龙神君来的熟练,何况他脚下绑了木板,行动自如,你双脚踏在船板上,动起手来根本无法转动,这就吃亏了。
水龙神君厉啸一声,身形如风的欺了上来,拐仗横击,正是向定远脚下的船板击去。
他先不攻人而专击定远脚下的船板,在他心想,我只要把船板击碎,你这小子就会掉到水里去,到时有天大的本事也施不出来,只有吃我拐杖的份了。
那知他计算甚好,事实却不如此,定远冷哼一声,身形微起,突以双手抓了出去。
水龙神君不敢让定远抓着,拐杖一翻,劲袭他的身背灵台穴,变招之快,真个霎眼即至。
定远“嘿”然叫了一声,身子一翻,左手闪电般捞出同时以右手一翻,他在半空之中两记辣着,水龙神君大吃一惊,撒杖不及,枝头又被定远抓个正着,而定远已翻落到船板上。
定远冷冷的道:“这回看你又怎样?”
水龙神君嘻嘻的道:“刚才你在上面往下压,本神君不好用力,这回咱们同是站在水面上,就要看真本领了。”
说话声中,只见他头上乱发有如刺猥似的根根竖起,两眼大张,一声大喝,往后便拉。
定远哼了一声,真力骤发,也往后一拉。
两人谁也没有挪动少许,只是双方都以十成真力相搏,这一用力互挣,脚下一虚,两人都吃了半脚水。
徐幽兰在水面上看的心动神摇,大气也没出一口,心中只想刚才你张定远又何必托大呢?
水龙神君一下竟没把张定远拉动分毫,只见他脸上青筋暴涨,鬓发更如铁棒相似,阵阵真力直撞过来。
定远不甘示弱,浑身内力自杖上涌了过去。
刹那之间,奇迹出现了。
只见定远和水龙神君的身子慢慢往下沉,定远踏着的船板也跟着沉了下去,但在水面之上,水龙神君那根钢铁打造的拐杖竟慢慢弯曲起来。
水龙神君闷哼一声,满脸通红,但见他身子一阵摇晃。似想将定远撞退两步。
定远的身子也是一阵摇晃,但他仍紧抓杖头不放,内劲又涌撞了过去。
转眼之间,两人都只有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上,两人四周鼓起无数水沫,发出“咕咕”之声。
徐幽兰见两人僵持不下,心情紧张万分。
要知象这等较量内力之法,真个丝毫大意不得,稍一不慎,不但会被对方内力震死,同时也会活活淹死。
水龙神君只道定远是个无名之辈,殊不知大大不然,心想以自己的年龄和数十年修为,竟连一个后生小辈也斗不过,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
他念随心转,突将左手提了起来。
徐幽兰惊呼道:“小心,他要用左手了!”
定远哼了一声,右手也提了起来,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两股劲风在水面上一卷,“啪”的响了一声。
水龙神君功力虽然不错,但他前后两次和定运动手,内脏已受了伤,刚才一震,心中更是一阵翻腾。
定远大喝一声,右手真力骤发,但闻“哗啦”一声,水龙神君庞大的身形已被他抛出水面,拐杖也告脱手。
“扑通”一声,水龙神君直向两丈外水里跌去。
定远随之冒出水面,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好不容易胜了这一仗,噫!他的人呢?”
徐幽兰关心的道:“他不会死的,别管他啦,你伤着没有?”
定远摇摇头道:“一点点,我相信他要比我重得多!”
只见水面上“哗啦”一响,水龙神君在两丈之外冒了起来,恨恨的道:“好小子,记着,记着,我把你的账和徐铁坤记在一起啦!”
说完之后,仰天一声厉啸,踏着水波走了。
定远大喝道:“这个还给你!”
拐杖脱手掷出,但水龙神君毫不理会,听得拐杖“扑通”一声跌进水去,自己却垂着头走了。
定远摇摇头道:“真是怪人!”
徐幽兰道:“你要小心,此人出言必行,不知何时他总会找上你!”
定远爽朗的道:“在下行事,只求无愧于心,今夜我已放过他一次,下次他要再碰到我手上,就没有这样便宜了!”
徐幽兰默然无语,两人直向岸边划去,到达岸上的时候,东方天际已微露乳白色。
这里是一片沙岸,放眼所及看不到树木,沙岸有些乱石,触人眼帘,予人以一种枯燥的感觉。
定远和徐幽兰都疲惫不堪,大半夜浸在水中,尤其是当黎明之际,定远还好,徐幽兰却冷的直抖。
定远望了一望,道:“徐姑娘,让我把船板劈开,咱们来烤烤火吧!”
徐幽兰点了点头,定远回到水中把船板拖了上来,一掌劈了十数块,然后利用擦石取火方法将木板燃着,他头上已然见汗,但徐幽兰早已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
他耸了耸肩,哺哺自语道:“把衣眼烤干一下也好!”
徐幽兰呵着气,说道:“不知今天有没有太阳?看样子好象是阴天,你快坐过来烤烤吧,不要着了凉。”
定远和徐幽兰早先在水里的时候,为了逃命,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四周寂寂,孤男寡女相处,两人都有一种异样的心情。
定远十分腼腆的坐在另一边,火光映照着他俊美的脸色,徐幽兰秀丽的情影也倒映入火光之中,两条人影已融合在一起,但不久又被一阵火光冲了开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十分奇怪的,他俩的目光都望着火光中的人影,有时,几乎是一种下意识动作,两人又将自己坐位动了一动。
定远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徐姑娘,在下尚有事在身,天明之后就要启程了。”
徐幽兰芳心微动的道:“你到哪里去?”
定远长声道:“山东凤凰山!”
徐缨兰点了点头,说道:“你和莫家的事,我曾听莫姑娘说过,威武帮名震天下,势力极大,你独身孤行,屡经艰危,但都能化险为夷,对于莫青萱之事,我更有了信心
话未说完,忽听水波一响,一人冷声喝道:“好大的口气,你何不带她一起去?”
两人大惊一望,只见从水波之中分出一人,正是游龙剑钟子期,徐幽兰生怕坏事,忙道:“钟师哥,我早知道你和爹胜了!”
钟子期连身上水珠也没抖一下,湿淋淋地走了上来,说道:“师妹,你的年龄也不小了,怎么乱听人花言巧语,连自己爹爹都不顾,却和他走到这种地方胡来!”
徐幽兰忙道:“不要乱说话!”
钟子期冷冷的道:“我才没有乱说呢?师妹,你得放明白,师父心爱的大船被水龙神君击毁,你该明白是谁之过?”
徐幽兰毫不考虑的道:咱然是水龙神君啦!”
钟子期脸色一变,冷哼道:“说得好!说得好!我再问你,他老人家现在已气疯了,这又是谁之过?”
徐幽兰神色微动的道:“也是水龙神君!”
钟子期大喝道:“住口!什么水龙神君火龙神君,假定没有张定远找上门来,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责任自然都该他担当!”
他气愤不已,大步走了上来,又道:“你腼颜视敌,还同人家亲密,嘿嘿……”
徐幽兰叫道:“钟师哥,你疯了!”
钟子期厉声道:“你才疯了呢?张定远,还不快给老子站起来!”
定远缓缓站起,说道:“钟兄错了,在下自忖作人光明磊落,绝没有作过对不起人之事!”
钟子期狂笑道:“还在信口雌黄呢,你引诱我师妹,就是一大证明!”
定远愤极道:“住口!”
钟子期是挟妒恨心情而来,这股力量比什么都大,他早在水中,看清两人神秘的表情,那时就恨不得一下从水中飞上岸来,这时正在发泄头上,一声冷哼,宝剑已持在手中。
定远不屑的道:“要动手么?你还真不在张某眼下!”
钟子期勃然大怒,手腕一振,一道剑光电射而至,徐幽兰大急,道:“张大侠,看在我的面上,请你退后一步说话!”
她知钟子期武功虽高,但无论怎样也不是定远对手,她说那活本是好意,那知听入钟子期耳中,真象一根针刺得他头晕目眩。
定远果然向后退了去,但是钟子期毫不放松,一剑紧接逼到,剑光闪闪,分袭三大要害部位!
徐幽兰叫定远退,本意是想向钟子期作一番解释,其实她那里知道钟子期一直就在单恋着她,以往,钟子期自惭形秽,从没将爱意流露到表面来,但钟子期对她却不容任何人沾染,如今见她和定远亲密,那句“看在我的面上”尤其刺人,钟子期真是妒上加妒,恨上加恨,再度向定远欺去之际,已然施出了杀手。
徐幽兰大急,叫道:“钟师哥,你停一停行不行?”
钟子期那里肯听,定远见徐幽兰脸色惶急,深深吸了一口气,“呼”的向旁掠了出去。
钟子期“嘿”然道:“果然好身手,但你为什么不还招?”
身子一动,一剑飞洒过去。
定远又是一闪,大喝道:“钟子期,我已连让你三次,你别太不知好歹!”
钟子期愤极道:“放屁!那个要你相让?”
剑出如风,刷刷刷一连攻了七八剑,但见冷风飞旋,黄光大起,几乎在定远周身盘了三匝。
定远勃然大怒道:“你这样不知好歹,可不要怪我出手无情了!”
钟子期气呼呼的频频出剑,真恨不得在他身上搠上千百个窟窿,定远东挪西门,挥手攻了两掌,兀自脱不出钟子期剑势威力之外。
徐幽兰焦急万分的奔了过去,狂叫道:“钟师哥,钟师哥……”
她声音凄厉,钟子期和她相处六七年,从没听她这么狂呼过,心神微分,定远反手一钩,登时抢了先着。
钟子期大怒道:“好贱人,原来你利用我感情上弱点,给他可乘之机!”
徐幽兰微微一呆,只风定远频频攻了两掌,一声冷哼,突然弹了出去。
定远不屑的道:“张某是何许人也?岂会占你这种便宜,你若不信,二十招之内,我准叫你宝剑脱手!”
钟子期大怒道:“你吹什么大气?”
转身再进,一剑当胸洒至。
定远哼了一声,横掌一切,那知钟子期这一剑用的是虚式,反腕之间,黄光有如游龙似的向下盘卷去。
定远冷哼道:“这一剑还不错,但也难登大雅之堂!”
身子一躬,微微滑出半步,钟子期不容定远身子稳定下来,抬手又是三剑洒了出去。
定远封出一掌,正准备自侧边去扣他的剑柄,那知目光一侧,却见钟子期另一记正好封住了去路。
他吃了一惊,百忙中不加思索的飞弹而起,钟子期的三记剑式都从他的脚下划过,当真间不容发。
钟子期抬头一望,正见定远降下,左袖一拂,一股翠绿粉末扬空洒出,同时大喝道:“张定远,你死期至矣!”
徐幽兰大惊道:“不好,这是‘十步追魄散’!”
定远闻声一惊,猛然提了一口真气,斜斜疾斥而出。
钟子期骇然大震,不料定远竟能在半空之中换气,微微一呆,定远已然翻落在丈开外。
定远微晒道:“我和你无冤无伤,你为何向我下这般重手?”
钟子“嘿嘿”地道:“你引诱我师妹,使我师父发疯,此仇不共戴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有什么话好说?”
说话声中,一振剑刃,人又再度扑了过来。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这人到是个义烈汉子,我张定远生平就佩服这种人,他比他师父要强的多。
他脑中一转之时,手掌跟着拍出,叫道:“徐姑娘,你跟着你师兄回去吧,在下也该走了!”
真气一提,“呼”的掠出七八丈。
徐幽兰实见定远一走,心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大叫道:“不不,我不回去,我愿跟着你去!”
说着放步追了下去。
钟子期呆了一呆,由后赶上,一下拦住徐幽兰去路,说道:“师妹,师父发疯之后毒气又复发作,一路狂呼大叫而去,难道你真忍心抛下他老人家不顾么?”
徐幽兰垂泪道:“他老人家每受到怨气之时总是如此,要找也找不着他啊!”
钟子期不以为然道:“纵然如此,我们也应该先去找他,你随张定远前去,假若给外人知道了,这成何体统?”
徐幽兰呆呆出了一会神,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钟子期脸色一变,就在这时,人影一闪,徐幽兰已奔了出去。
钟子期愤怒不已的道:“嘿嘿!真是女人不中留,但是张定远也难逃引诱之责!”
他愤恨之心一起,这时也顾不了去寻万毒尊者,紧跟徐幽兰之后,悄悄追了下来。
再说定远奔出很远,见徐幽兰没有跟来,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再奔了一阵,太阳已升了起来。
他将脚步放慢,走了不久,才见地上有嫩绿细草,眼前是一片青葱树林,他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不管怎样,我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走。
他迈步走入树林,我了棵浓密大树,“呼”的掠了上去。
几日以来,定远一直劳累奔波,不曾合上一眼,刚刚靠在树干上,人便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树下奔过,定远乃武林之人,早已闻声惊醒,睁眼一望微见两个大汉如飞奔了过去。
他心中微微一动,暗想此时此地有江湖上的人物出现,神色又是那么匆忙,莫非附近出了事么?正在忖思之中,只见一骑骏马自远处驰来,马上坐了一人,年近半百,他十分老练的在林中打了一转,没有发现什么,几乎不假思索的向林外驰去。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看情形真个是出了事了,只是事不关己,我还是不去理会为妙。
念头刚动,突然又是两骑如飞而至。
这两骑快到林边的时候,马缰一紧,前行速度已自缓了下来,定远才看清楚是两个长相凶恶的汉子。
右边那人叫道:“怪了,他们明明都朝这边追来,怎么现在连一个人也没看见?”
左边那人道:“那回子年龄虽然不大,人却精灵的紧,不要他们也把人追丢了吧?”
先前那人摇摇头道:“纵算这样,也该见人呀!”
两人同时沉吟一阵,其中之一目光忽然在地下一扫,只见蹄印斑斑,不由惊叫道:“老毕。没错,原来他们都已追出快活林去了!”
说着,两人一夹马腹,闪电而去。
定远在树上听得明白,他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暗自问道:“他们所说的回子,是不是和沙陀派的人有关,果真如此,那我的血剑可有了下落啦!”
他飞身而下,跟着地上的蹄印追去,原来这道路是绕着大山盘曲,转过山口,眼前一亮,只见五个汉子在山脚下一块草坪中逼住了一个青年人。
那青年大约只有三十来岁,满脸英气,但,定远一眼看出他背上的宝剑正是自己的血剑。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立刻就要扑上去,但随之一想,暗忖看眼前的情形,这些人好象都是来抢血剑的,我何不等他们先动手去抢,等到不多了,然后再手到擒来。
他念头一动之后,便悄悄向草丛中隐去。
时间不大,只见一个老者直向年青人逼上一步,说道:“阁下看看,你如今还逃得了么?”
那年青人不屑的道:“原来你们中原武林都是强取豪夺之辈,哼哼,我马德林今天真算开了眼界!”
一人大喝道:“放屁!你若乖乖将血剑放下,咱们自不会为难于你,要不然,嘿嘿!今日此地就是你葬身之处!”
说话之人正是定远所见的两个凶恶大汉,他说过之后,更是硬生生的欺上一步。
目下共有五人逼住马德林,他向前一动,另外四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也跟着一动,定远在一旁看得明白,原来这五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放心谁!马德林向左一动,左边是个中年书生,五柳长须,看起来比较正派,折扇扬了一扬,慢条斯理的道:“兄台走不了啦,还是把血剑放下来吧!”
另外一人叫道:“要命要剑,听你自裁!”
马德林为势所迫,情知不动手是不行了,一缕红光闪出,硬生生的向前面跨出一步,狠声道:“血剑乃本派镇派之定,你们若想从马某手上夺去,除非先将马某人杀掉……”
话音未落,忽听一人阴声接口道:“你死定了,还吹什么大气?”
声落人现,只见一人身材瘦长,一袭麻布衣,两道扫帚眉,一对三角眼,手中拿着一根哭丧棒,直如白昼僵尸出现一般。
一人叫道:“白衣无常你来迟一步啦!”
白衣无常阴气森森的道:“包枷,你血剑到手了么?”
那叫包枷的正是定远早先在树林中所见的老者,只听他哼了一声,十分自负的说道:“不是包某说句大话,目下诸子,谁也不在区区眼下,谁要不服,不妨先上来试一试!”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不由一变。_
那中年书生第一个就不服气,闻言哼道:“包大侠三十二路回风掌一向饮誉武林,在下天绝扇潘玉亭久欲领教,如蒙不弃,咱们就不妨先开第一场如何?”
包枷叫道:“妙得紧!”
返身撤出包围圈子,便向天绝扇潘玉亭走去。
潘玉亭外表斯文,其实内性刚强,一点也不甘示弱,架子一拉,两人转眼就要动手。
第十八章一波又起
这时一旁的几个人都向两人投眼望来,只是脸上都露出漠然无关的神色,依然紧紧迫住马德林不放。
白衣无常阴声一笑,乘着众人心神微分之际,瘦长的身躯蓦然跃起,一棒直向马德林头顶击去。
马德林横剑一封,白衣无常嘻嘻怪笑不已,右臂一缩,左臂暴伸,几乎扣到马德林的剑柄。
在这电光火石刹那之间,包枷和潘玉亭都已停住势子,那两个凶怪大汉一齐注目张望,另外一个中年汉子“嗖”的抽出钢刀,步子跟着移动,看样子都是准备出手。
马德林脸色微变,血剑一翻,剑分二路,但“刷刷”两声,直向白衣无常抓来的手腕削去。
白衣无常两击不中,一声厉啸,半空之中翻转身子,人已落在马德林身后,他丝毫不停,几如鬼魅似的又掠了上去。
马德林不料他身手这般快捷,甚至想伸手变招都来不及,但他沙陀派自有过人武功,危机一发之际,不加考虑的将身子向前一顿,白衣无常的招式又落了空,饶是如此,马德林也出了一身冷汗。
暗中的定远直看得神驰不已,心想这个怪人的身手倒很不错啊!
白衣无常三次落空,人也动了真怒,只听他怪叫连声,乘马德林身形未定,手中哭丧棒又点了出去。
这一招快如闪电,马德林怎么也难逃他一击之危。
一旁诸人脸色都为之一变,要知假若马德林被白衣无常击毙,血剑自也非到他手中不可。
刹那间只见两人扑了上去,一人出掌攻白衣无常,一人毫不放松的向马德林手上抓去。
这两人正是那两个凶恶大汉,刚一出手便见功力不凡,白衣无常厉啸一声,手中哭丧棒划了一道大弧,“呼”的圈了回来,同时大喝道:“毕立,胡玄,你俩敢破坏老子的买卖!”
毕立与胡玄向有幕阜双煞之号,两人一向形影不离,心意相通,是故毕立扑向白衣无常之际,胡玄立刻向马德林攻去。
毕立冷哼道:“你吹什么大气?”
手腕一翻,反手抓了过来,使得白衣无常无法再对马德林出手,白衣无常勃然大怒,回手攻了四五棒。
毕立也不是弱者,掌风重如山、和白衣无常狠狠斗在一起。
在另一边,胡玄飞身向马德林抓去,马德林横剑削出,他连忙缩身一退,就在这时,另外一人已飞扑而至。
胡玄一望.见是包枷,他生怕血剑落入包枷之手,几乎不待马德林还手便自侧边拍出一掌
“嘭”的一声.两人身子俱是一晃。
包枷大喝道:“胡玄你找死么?”
胡玄冷冷的道:“包枷,你别说大话,血剑咱是要定了的。”
包枷不屑的道:“你要剑便纳命来!”
身子一动,当胸击来。
胡玄正待横掌隔出,那知包枷完全是虚张声势,胡玄手臂刚抬,他身随掌动,早已袭向马德林而去。
马德林一剑削出,包枷反腕去抓,马德林大喝一声手上红光暴伸,反将包枷罩了进去。
这一剑的威力当真不同凡响,包枷左右开弓,频频轰了三四掌,才脱出围困,只听马德林叫道:“失陪啦!”
“呼”的一声,人已掠了出去。
他身子刚动,蓦然之间四条人影跟着弹起。
潘玉亭早已蓄势相待,当先拦住去路,那中年汉子紧紧欺了上来,潘玉亭扫了他一眼,嗤声道:“想不到鬼头刀方大吉也动起‘宝’剑的脑筋来了?”
方大喜冷冷的道:“神兵利器,有德者居之,潘兄能来,在下也不甘落后!”
潘玉亭“嘿”的叫了一声,正待发作,忽见白无常和毕立同时掠了上去,原来两人正在狠斗,因见马德林逃走,各自攻了一招,便双双追了下来,潘玉亭不甘示弱,也赶紧跨上一步。
马德林欲逃不能,再度被众人围住,不由大为焦急,他此刻想起了沙镇中他们来,心想他们四人去对付一个少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自己沿路留下暗号,计算日程,他们也该来了呀?怎么现在还没有看见人影?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沙镇中四人早已被定远击毙了。
他情急溢于颜色,潘玉亭哼道:“马回子,快将血剑留下来!”
白衣无常也道:“不错,咱们先解决一个是一个,若再迟疑,恐怕后面还有人会来,那么事情就更麻烦了!”
方大吉叫道:“对对!先把他们解决了,然后咱们再凭武试取。”
这时包枷和胡玄也已住了手,两人听得这么一说,心中都大有同感,包枷大叫道:“妙啊!就依方鬼头的话作吧,再后到的人没份!”
话声不落,忽听一人冷冷的道:“凑巧得很,在下刚好赶到,当然也该算上一份!”
众人索声望去,只见山后转出一个俊美少年来,他慢慢向这边走来,两只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马德林手上的血剑,包枷哼道:“娃娃,你也想来凑热闹么?”
那少年点了点头,毫不讳言的道:“正是!”
包枷大笑道:“看你乳臭未干,架子倒装的十足,嘿嘿,你看看,在场诸位,无论哪一位都可以做你的叔叔伯伯呢。”
那少年脸色微微一就变,但他随之忍了一忍,仍向马德林走去。
方大吉叫道:“小孩子走远一点!”
敢情他见那少年直向马德林走,看的不大顺眼,身形微动,人已拦住去路,同时出手封了一掌。那少年微微一笑,身形闪动,他那一掌便然落了空,而那少年却有如灵蛇似的到了马德林面前。方大吉噫了一声,道:“敢情你有什么魔法?”他一下没有拦住那少年,老脸有点挂不住,乘少年身子刚刚站定,立刻也转过身子,张开五指抓了上来。那少年又是一闪,他这一抓之式反而变成了向马德林袭去,马德林怒喝一声,一剑洒了出去。两人这番出手都非本意,可是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他俩已出又非变招相恃不可,就在彼此正待缩手之际,马德林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继而手上一轻,血剑已到那少年手上。马德林因是大吃一惊,就是一旁的诸人也感惊骇,他们刚才都以为他年纪小不大注意,那知来人身手还高不可测。
那少年微微笑道:“真不好意思,在下后到一步,反而抢先得了血剑?”
他拍了拍衣裳,望着惊诧不已的马德林道:“马大侠,在下仅得宝剑没有剑鞘,携带起来太不方便,君子成人以美,请你将剑套也一并相赠了吧。”
马德林惊声道:“你……你……是……谁,”
那少年笑道:“无名小卒而已。”
要知那少年刚才出手一抓,在别人来说,也许没有什么异样感觉,但马德林乃当事人,只觉被他劲风一袭,险一些稳不住身形,一直到血剑脱手他才发觉,这种身手端的罕见!
方在吉大叫道:“量来你也不过是一名小卒而已!”
他明知那少年武功不弱,只因刚才吃了亏,心中大为不服,说过之后,两步问了上去。
那少年望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我已饶过你一次啦,你还上来送死么?”
方大吉勃然怒道:“好狂的小子!”
刀光一闪,一记“独劈华山”,向那少年当头劈到。
那少年脸色一变,眼中隐露杀机,只见他手腕一转,血剑飞洒而出,方大吉招式虽然先出,但这时反而迟了一步,_红光一现之际,只听一声惨叫,方大吉已被挥为两段。
众人一见,无不为之大吃一惊!
包枷暗暗吸了口气,说道;“阁下身手精绝,看来绝非无名之辈,血剑之事,咱们似可从长计议,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那少年“嗤”声道:“什么长计短议?在下一概不懂!”
包枷神色骤然一变,突然仰天大笑道:“包某倒是看得起你,想不到你倒摆起架子来了!”
说话之际,连连向站在一旁的潘玉亭他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一下都欺了上来。
那少年假装未觉,转脸又对马德林道:“剑套呢?马兄还是爽快的还给我吧!”
马德林闻言一惊,道:“你就是那执有血剑的少年!”
那少年道:“然也!”
马德林更惊,问道:“那么我的四位师兄呢?”
那少年不耐的道:“早就死了!”
马德林脸色一变,嘿嘿的道:“好狠的手段,我也和你拼了。”
向前一冲,双手连环拍出五六记强风向那少年撞去。
那少年微晒一声,身子一闪,“呼”的在他身背按了一下,马德林连忙一翻,忽听那少年道:“谢谢你啦!”
他只觉身背一轻,剑套已落到那少年手上,这还是那少年手下留情,假若这下用的是重手,他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包枷他们站在一边,见那少年抬手之间就将马德林血剑和剑套取到手中,真是毫不费力,刹那之间,他们脑中都打了一转,就是合他们五人之力一齐出手,也未必就能办到?
潘玉亭暗暗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惊声道:“你可是张定远?”
那少年“呛”地一声将血剑归入鞘内,点点头道:“不敢,正是在下!”
此话一出,不但他们脸色一变,就是马德林的神色也为之一动,他仰天吁了一口长气,叫道:“好好好!原来你就是张定远!”
也不知他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说过之后,突然飞身跃上一匹骏马,两腿一夹,转眼走的不知去向。
由于血剑现在已不在他身上,包枷一干人也不为难他,听他离去,但是他们对定远仍然迫住不放。
他们三人之中,几无一不知定远名头。只是他们以为即将到手的血剑,忽尔被定远轻易夺去,个个心中都觉不服,白衣无常冷哼一声,瘦削的身躯当先一晃而上,阴气森森的道:“剑虽被你得着,可是还有我们呢?”
定远不屑的道:“血剑原是在下之物,你们刚才听那回子说了么?”
包枷插口道:“那就更好,咱们总算找到真正的主人了!”
定远两服一翻,微晒道:“你待怎样?”
包枷大叫道:“借给咱们瞧瞧!”
“凭你也配?”
倏见两人围了上来,道:“咱们总可以吧?”
定远见是毕立和胡玄,甚至连理也懒的去理,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毕立胡玄从两头抄上,定远大喝道:“你俩找死!”
毕立胡玄同时一抬,突见一缕红光圈成四十五度弧划了回来,毕立胡玄连忙向后一退,包枷的白衣无常狠命挡了一招。
但是,他们都知血剑锋利无比,招式未出便收了回来,潘玉亭身子一晃,从定远身后攻了一招。
定远身子一倾,毕立胡玄同时一声大喝,两股掌风迎面封了出来,定远晒了一声,身子一侧之际,手上血剑反手划了出去。
在定远身后出手的正是潘玉亭,他只道定远此刻已专心注意到前面的毕立胡玄身上去,是故放力抢攻,那知定远突又圈了回来。
红光一现,他手上折扇一连变了三种招式,定远的剑招兀自未松分毫,要知定远最恨人问声不响从身后偷袭,他犯了大忌,定远已起了杀机,手中一紧,“嚓”的一声,潘玉亭连肩带臂早被劈成两半。
包枷、白衣无常,毕立,胡玄都围在定远四周,就在定远向潘玉亮施出杀手之际,他们发动猛攻,可是仍无济于事,定远杀了潘玉亭,血剑一下弹了回来,反向四人罩去。
四人大震,白衣无常逞狠挡了两招,蓦听定远一声大喝,剑光一起,早被挥为两半。
包枷,毕立,胡玄早已骇的面如土色,三人拼命往后纵退,定远嘿的叫了一声,一剑圈回,包枷也躺在血泊中。
毕立和胡玄虽已逃了出去,都觉双脚一软,“扑通”一声,两人双双跌在地下,久久爬不起来。
他们外号幕阜双煞,只是今天见了定远这等威势,把人都吓矮半截,定远走了过去,只见两人浑身直抖。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自忖这两人和自己无冤无仇,何必下手杀他,脑中一转,当下大喝道:“起来,起来,你俩快滚吧!”
毕立和胡玄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同声道:“张大侠真是神人,小的们佩服了!”
定远“嗤”声道:“我要你们佩服干什么?还不快滚!”
两人那里还敢再哼一声,抱头狼狈而去。
定远插好血剑,一眼望见山坡下面栓了几匹马,他也不讲客气,跨上一匹,沿着大路驰去。
他无意之间得回血剑,心中大为欣快,驰过山口,突见一人拦了上来,他大惊一望,叫道:“噫!原来是你?”
那人甜甜的道:“想不到吧!你做的事我都看见了,你的本事真了不起!”
定远“哦”了一声,说道:“徐姑娘,你怎么不随你师兄回去?”
来人正是徐幽兰,原来她老早就到这里,为怕扰乱定远情绪,所以一直没有现身出去。
她笑了一笑。脸上露出天真的表情道:“回去?回那里去呀?船破就是家亡,我现在已变成无家可归的人了!”
听她口气,好象要跟定远一块同行,定远心想,说起来她也算我仇人的女儿,她虽对我有恩,只是我已报过了,现在,我怎么还能和她一块同行呢?
他一时大感为难,想了一想,说道:“徐姑娘,你不去找你爹了么?”
徐幽兰凄然道。“现在去找,已经没有用了,他发疯之后出走,往往两三年难见踪迹,除非等他神智清醒,他自己会来找我的。”
定远听得这么一说,一时不禁为之语塞,要知他刚才问的两个问题,都是想将徐幽兰挡回去的,却不料徐幽兰处境如此,讷讷地道:“那么……那么……姑娘现在到哪里去呢?”
徐幽兰惊道:“你真个不要我和你一块走么?”
说话之时,乌黑的眸子中充满了晶莹的泪珠,泫然欲淌,一副楚楚怜人资态,定远一见,心中大为不忍,忙道:“姑娘会错意啦,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徐幽兰忽然破涕为笑的道:“那你答应要我一块去啦?等一等,我就来!”
定远怔了一怔,心想女人的心理真是难以捉摸,刚才还哭,现在就笑起来了,他摇了摇头,露出莫可奈何之状。
没有多大一会,徐幽兰也得得地骑了一匹马来,定远叹了口气,道:“走吧!”
他心中十分低沉,但徐幽兰却高兴之极,马缰一紧,泼辣辣的向前驰去,定远只好在后面跟着。
就在两人驰出不久,山边又走一个人来。
这人正是钟子期,满脸愤恨之色,恨恨的啐道:“好不要的贱人,咱们慢慢走着瞧吧!”
他顺手牵过一匹马来,脑中忽然一转,忖道:“从张定远刚才的身手来看,我绝非他的对手,师父有四个好友就在附近不远,我何不去请他们出来?”
钟子期想到这里,脸上现出喜色,两股一夹马腹,飞驰而去。
定远和徐幽兰在路上走了半天,天色已暗了下来,定远望了一望,道:“糟了,这里没有欧处呀!”
徐幽兰脑中一动,忙道:“不打紧,从此地再前行四五里光景,家父有四个相好朋友住在那里,我们一面去投宿,一面也好问问我爹下落。”
定远心中颇为不愿意,只是又不便说出口来。
要知万毒尊者为人介乎邪怪之间,那么他的朋友又还有什么好人,定远默默前行,徐幽兰问道:“怎么啦?你好象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定远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想起和莫青萱两月之约转眼即届,若不急急赶路,恐怕来不及了。”
徐幽兰见他前后矛盾的话,就知他的心意了,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今夜正是好天气,咱们不如乘夜赶一段路吧。”
定远一听,脸孔红红的道:“只怕苦了姑娘?”
徐幽兰笑道:“江湖中人,向来不知苦为何物?”
一声长笑,当先驰向前去!
定远心中大为感动,他早先的话本是一种借口,却不料徐幽兰就顺着他的意思先走了。
说起来,定远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因师仇未报,尚妙香下落不明,还有梅玲现在处境如何?这些事都一直梗在他的心里,假若他现在又交上一个女子,真不知要他如何处理才好?
他心中有事,不自禁也走的慢了,这时天色已越来越黑,走出两三里,忽听一个苍老声音在前面道:“兰兰快随我们找你爹去!”
只听徐幽兰道:“郑大叔,你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么?”
那早先的苍老声音道:“虽不知下落,但也可以去找呀!”
定远心中微微一动,暗忖原来是她爹朋友,我该不该上去呢?
他本来可以不顾徐幽兰从另一条道路绕过去,但是天性不容许他这样做,忖思之中突听不远之处响起一声冷哼。
他抬头一望,黑暗中但见官道上出现两条人影,时间不大,转眼又有两人奔了上来。
徐幽兰跟在身后,大叫道:“郑大叔,你们千万不可留难他!”
那四人,直向定远欺来,四人都是年过五旬老者,模样长的十分相似,那年龄稍大的哼了一声,道:“他害得你骨肉离散,你还替他求情呢?”
另一人大喝道:“张定远,还不下马受死!”
定远怔了怔,道:“在下和四位素不相识,不知何以得知贱名?”
那老者冷冷的道:“钟子期今午来过此地,言道你小子手段毒辣,拆散人家骨肉,你万死难辞其罪!”
定远两眼一翻,道:“老支差矣!在下自忖从未做过此等不义之事!”
“住口!事实俱在,你还企图狡辩么?”
徐幽兰大叫道:“三叔叔,他没有这么做!”
那老者挥了挥手,道:“兰兰,这里不关你事,你站远些!”
说罢,四人陡又向定远欺近两步。
这时定远距离他们已不及五六步,他清晰的看出四人长相威猛,两眼灼灼,眼中更是充满杀机。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从眼下情形看来,难免又要有一场狠斗,唉!女人真是祸水,若没有徐幽兰,我又怎会惹上这么一场麻烦。
现在,令他更恨的还是钟子期,此人无中生有,真正该杀!
第十九章神州四凶
定远吁了口气,说道:“承四位下顾,张某幸如何之?只是四位大名也可否见告?”
站在稍后的那名老者“嗤”声道:“神州四杰的大名你也不知?还跑什么江湖?”
定远连忙将记忆拉起,回忆恩师对自己所道的天下英雄,好象不曾听过神州四杰的名字,不由摇了摇头,说道:“在下还没有听过四位的大名!”
他说的可是实话,要知邱瑞山成名之时,神州四凶还不知在什么地方?但神州四凶却以为定远是藐视自己,四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原来神州四凶乃是同胞兄弟,老大郑天福,老二郑天禄,老三郑天寿,老四郑天喜。
他们虽以“福禄寿喜”为名,只是四人出手凶狠,所以才赢得“凶”名,不过,神州四凶也有个好处,就是平常不太爱在江湖上走动,假若一动,必会出手杀人,是故凶名远播,无论黑白两道,都得怕他们三分,但四人和万毒尊者感情莫逆,他们看着徐幽兰长大,所以把她叫为兰兰。
郑天福哼了声,道:“最近以来,江湖上尽传张定远的事迹,当真是名震武林,怪不得你才敢这么目中无人了!”
徐幽兰本待替定远说句公道话,郑天寿瞪了她一眼,斥道:“兰兰,你别再多事啦,人家连你四叔叔都不看在眼下,你噜嗦什么?快退到那边去!”
徐幽兰寒着脸孔道:“三叔叔,他年少无知,你老人家原谅他一次吧!”
定远朗声道;“徐姑娘,你不必向他们求情,看他们要怎样?”
郑天寿大笑道:“如何?他不是硬得很吗?”
跨上一步,当胸一拳击了出来。
定远脸色一变,念在他们四人是徐幽兰的叔辈,向旁门了一步,那知他身子刚停,一股劲风撞来,敢情郑天喜也已出手。
郑天禄大叫道:“张定远你快快还手,老实告诉你,咱们四人无论单打或是群斗,都是四人一齐出手!”
说话声中,也是一拳击了过来
郑天福一声暴喝,紧接郑天禄之后也攻了一招,刹那之间,但见拳风四起,无论定远闪向何处,当前都是重如山岳拳风。
定远一声清啸,单掌一抢,狠狠的发了一掌。
“嘭”的一声,神州四凶的掌风仍如故袭来,定远被四股掌风合聚之力一震,登时感到胸口气血翻涌不停。
他脚下一阵踉跄,不由大吃一惊。
这时四面的掌风并未停止,定远反手将血剑抽了出来,身子一旋,血光嘶嘶洒出,片刻洒攻了四剑。
郑天禄冷然道:“好剑法!”
他不退反进,左手一钩,右手拳风如千钧般撞了过来。
其他三人依样画葫芦。定远剑招洒出,被他们四人重重的拳风几乎压得没有位置容身,不由心中一愣。
他万万料不到当前四人出手这样重,惊骇之下,当下猛提一口真气,人已直冲而上。
郑天寿哼道:“哪里走?”
身子一旋,早已站好位置等待定远落下来。
定远暗恨道:“你逞什么强?”一声清啸,血光如雨般洒下。
郑天寿“呼呼”攻了两拳,仍觉自己四周都是冷森剑气,身子一翻,突听“嘶嘶”之声大作。
郑天寿虽然逃了出去,但是郑天禄一眼望见他全身衣裳尽成碎片,不由惊问道:“老三,你受伤没有?”
郑天寿摇摇头道:“没有,他宝剑太锋利,啊!我想起来了!”
郑天福道:“什么事?”
郑天寿叫道:“老大你忘啦,最近江湖上传言沙陀派有把血剑在江湖上出现,大概又被这小子得到了!”
郑天喜见定远刚才一剑将郑天寿逼退之后,在半空中横掠五尺之后才落地下,骇然道:“这小子真是盛名不虚,原来轻功也这么佳妙。”
定远朗声道:“岂敢,岂敢。”
郑天喜大怒道:“你狂什么?空中换气,这点本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说话之时,身子一旋,其他三人也跟着而动,刹时又将定远围在核心,但他们四人并没有动手,只是旋转不已。
转眼之间,他们越转越快,夜色蒙蒙之下,只见一道黑影飞旋不停,四下狂风随之大起!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他们这是什么身法!
神州四凶疾转之下,根本看不清他们是不是已经动手,定远大感不耐的洒出一剑,那知……
他剑招未出,忽从脚下旋起一股狂风,竟使得他握剑的手腕一阵颤抖,剑招竟然送不出去。
他登时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数声暴喝相继响起,一股重似山岳般劲风着地卷了上来。
这股劲风发的奇怪,要知平常人与人动手,假若甲方要攻击乙方,必须是对准人而发,神州四凶的掌风竟是着地卷起,而且一来就气若万钧,当真武林少见。
定远心中一紧,他天性倔强,硬生生的将剑招一撒,大喝一声,凌厉无比的攻出了四剑。
这四剑几乎集了全身真力,但见剑幕大张,但在片刻之后,又被神州四凶如山的掌风压了下去。
徐幽兰见此情景,骇然叫道:“四位叔叔,这不关他的事啊!”
神州四凶理也不理,狠转狠攻如故,定远连攻数剑,都被他们拦了回来,不特此也,相反,在四人疾转之下,他突然为之头晕目眩起来。
他手上慢得一慢,蓦听郑天寿一声大喝“嘭”的一拳击来,定远赶紧一提真气,随风而起。
“叭”一声,他头晕目眩之下一个稳不住身形。笔直跌了下去。
郑天福大叫道:“这小子受伤了!”
四人亲电奔去,忽见徐幽兰横在定远面前,一脸凄苦之色。
郑天禄轻叫道:“兰兰,走开!”
徐幽兰摇摇头道:“不,四位叔叔要杀就杀我吧!”
郑天禄两眼一翻,微怒道:“你这孩子真不懂事,天下美貌男子多的是,你怎偏偏认敌为友?你若不走,咱俩可要代老徐管教管教你啦!”
郑天喜不耐的道:“骗你们有闲心说这些不相干的话。”
他大步跨了上来,顺手一扯,想把徐幽兰扯开,徐幽兰正要往后一退,忽然身后有一股柔力将她推过一边去。
她回头一望,见是定远,不由得惊叫道:“呀!你没有受伤么?”
定远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说道:“谢谢你,徐姑娘,我还是好好的。”
郑天福他们睁大了眼睛、朝定远一望,果见他全身上下与刚才一般无二。四人脸上都出现惊讶之色。
定远走上两步,说道:“刚才你们用的是什么道?怎么把我转得头晕脑胀,嘿嘿,我现在总算好过了!”
神州四凶闻声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我们这种“迷踪神功”当者披靡,躺下之后半个时辰都爬不起来,这小子怎么只是“头昏脑胀”而已?
郑天寿嘿嘿的道:“张小子,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定远夷然道;“这个当然!”
郑天寿大喝一声,一拳揭了出去。
定远这次已学了乖,目光一扫,果见其他三人正跃跃欲动,他一声冷哼,抢先出手,一剑将郑天寿罩了进去。
他这次一击手就是血剑十二式的杀着,郑天寿被他圈了进去,东挪西闪,兀自无法脱身。
郑天禄大叫道:“好剑法!”
身子疾冲而上,一拳自侧边击去。
定远微晒一声,身子微侧,一缕红光撩起,只听郑天寿凄厉的一声惨叫,跌出两丈之外。
众人睁目看时,只见郑天寿左臂齐肩而断,洒向天空血海,郑氏三凶见情都不由脸色一变。
徐幽兰连忙奔了过去,惊呼道:“你……你……你怎么下这等重手?”
定远莫奈何的道;“若不如此,在下贱命绝难苟全,看在姑娘面上,在下只断去他一臂……。”
郑天喜狂笑道:“好一张漂亮的面子!”
他愤极之下口不择言,竟把徐幽兰讥讽了一句。
郑天寿左臂被削断,直痛得全身直抖,郑天福连忙走了过去,倒出些金疮药敷在断臂之睡,说道:“老三你好好休息一下,就凭我和老二、老四,也一佯能把他收拾下来!”
郑天禄和郑天喜闷哼一声,两人双掌斜分,但见掌心通红,一步一步向定远欺去,脸色恐怖无比。
定远神情凝重的站在那里,严然一派名家风范。
他目光一扫,只见郑天禄和郑天喜掌心通红,不由心中一紧,紧了紧血剑,剑尖已自吐出寸余红光,伸缩不定。
郑天福这次没有跟上,远远站在一丈开外,神色十分凝重。
徐幽兰再也不敢说什么?见郑天禄和郑天喜向定远欺来,再也不敢说话,默默的向后退了去。
郑天禄低吼一声,双掌倏然一分,斜身跃起,一记强风疾捣而出,异啸如雷,狠拍而至。
郑天喜哼了一声,循着郑天禄相反的方向,身如风轮似的一转,其快如电,双掌连连拍向前去。
定远微晒一声,两眼神光暴射,血红光芒一弹而出。
郑天福大叫道:“两位贤弟小心,切不可贪功抢进,必然会遭到毒手。”
就在他话声一落之后,突见红光大炽,照射到郑天禄和郑天喜脸上!
紧接着,但听“噗!噗!”两声清响。
定远一声清啸,剑光摇曳,随之一闪而灭.
这几下动作当真快的不能再快,看来只有三招两式,其实场中三人已交换了五六个照面。
当人影骤分之际,郑天福见两个胞弟脸色阴沉的站在那里,白发散乱,也没见他俩用手去理一下。
郑天福大惊道:“老二,老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天禄叹道:“这小子真正了不起,竟然能以真气御剑伤人!”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想,他也没有讨到好处吧!”
郑天福暗暗吸了口气,目视定远,只见他紧抱血剑,神威凛凛的站在那里,真若天神临凡,看不出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他颓然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兄弟走南闯北,打遍天下无敌,不意今日竟挫在定远手下?
他心中登时涌起一阵悲凉之感,喝道:“不必再留这里了,咱们走吧!”
郑天禄惊叫道:“大哥,难道今日之辱咱们就心甘情愿不成?”
郑天福一把背起郑天寿,喝道:“走!”
郑天禄和郑天喜愕然的互望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定远恨恨哼了一声,如飞跟随而去。
定远叹了口气,说道:“徐姑娘,若不看在你的面上,我今夜绝不饶过他们!”
徐幽兰幽怨地道:“他们总是我爹好友,我不忍心见他们害你,但……我也不想见你杀他们!”
她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当你最危险的时候,我本可放出三口柳叶毒刀助你一把,但我却狠不下这种心!”
定远叹道:“徐姑娘,你爹个性邪怪,想不到你如此善良!”
话刚说完,突听一声冷声自道旁响起,一条人影悄没声息的掠了上去。
定远大喝:“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身形如飞,飘然到了定远面前,没作一声,扬手便向定远脸上拍去。
定远抬头一望,惊叫道:“噫,原来是你!”
把头一侧,堪堪躲过那人一掌。
那人又呼了一声,再度欺身而进,“呼呼”连攻三掌。
这时徐幽兰已看清来人是谁了,狂叫道:“爹!”
说着便向那人扑去。
那人怒道:“滚开!”
左手一拂,将徐幽兰拂退数步,右手一扬“呼”的又是一掌向完远攻了上来。
定远大叫道:“万毒尊者,你别不知好歹?”
说罢,向后飘了出去。
来人满脸红肿,一身华服已抓得稀烂,果是万毒尊者。
徐幽兰叫道:“爹,你老人家好啦?”
万毒尊者冷哼一声.道:“还不是为了你!”
徐幽兰甜甜一笑,说道:“爹,我也正在找你老人家呢?”
万毒尊者沉声道:“天下美男子多的是,你怎么偏爱和这小子在一起?”
徐幽兰辩道:“爹,人家张大哥为人处事件件光明磊落,水龙神君找我的时候,他还救了我一命!”
万毒尊者“嗤”声道:“好小子!就凭这点,这小子也敢骂我邪怪?”
定远一听,抗声说道:“事实上,以老前辈所行所为,真也离不了邪怪二字!”
万毒尊者叱道:“好小子!你竟敢当着我面前说起来了。”
徐幽兰见爹爹生气,忙道:“爹,他年少无知,你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万毒尊者不屑的道:“他年纪虽轻,但也不能算为无知,我若不是看在一路之上他多般保护你,现在我就取他的命!”
徐幽兰暗暗叹了口气,心想敢情自己和定远一路行来,爹都知道了,那么他对钟兄的无中生有总也该知道了吧。
定远拍了拍身上衣裳,冷冷的道:“好说,好说,在下岂是怕事之人!”
万毒尊者“嘿嘿”的道:“这样看来,你莫非也想向老夫领教两招?”
徐幽兰见两人越说越僵,转眼就要动手,忙道:“爹,他真是个好人!”
定远两眼一翻,大声道:“徐姑娘,你别替我尽说好话,我并不怕他!”
万毒尊者冷哼道:“你别以为你的功力了不起,便可在老夫面前放肆!”
定远吸了口气道:“在下行事,向不以技压人。”
万毒尊者冷笑一声,道:“好!我到要看你以什么服人?”
说话声中,一掌削立,快如闪电击了过去。
定远冷哼一声,左手一圈,右手伸缩之间,突地横横拍了过来。
“啪”的一声,两人身子俱为之一晃。
万毒尊者叫道:“果是不错,怪不得神州四杰也不敌而去!”
他掌锋一牵一引。随之一翻,直撞定远胸前“风府穴”。
他这一招快极,毫不露出一点破绽,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万毒尊者的身手果然高人一等!
定远忖思之中,横掌如刀,硬生生的切了下去。
万毒尊者大喝一声,他原本用的是直拍之式,这时手腕突然向上一扬,黑夜之中但见一蓬绿蒙蒙粉末弹了出来。
定远大吃一惊,知道他已用毒,身子平飞而起,双臂一抖,斜斜掠开一丈。
他心中兀自不服,大喝道:“看你万毒又岂奈我何?”
万毒尊者不屑的道:“老夫就是不用毒,也能将你收拾下来!”
第二十章双凤求凰
身形一动,五指如钩,疾伸而出.左掌一引,右掌自斜刺里攻了上来。
定远盘身绕行一匝,一掌自身背攻到。
万毒尊者斗性骤起,大喝道:“果然好身手!”
他刚才一掌落空,此刻又遭定远自身背袭来,忙将身子一侧,左手掌心一吐,“轰”的击了出去。
定远喝了一声,反手硬还了一掌。
“嘭!”的一声,两人身于又是一晃,这一次谁也不敢过份迫近,都暗暗调匀了一下真气。
万毒尊者点点头道:“你功夫果然不错,但凭这点身手就想去找莫青萱,未免大自不量力!”
定远冷道:“在下还有血剑未用呢!”
万毒尊者怒道:“好小子在老夫面前也敢摆出目中无人态度,快把血剑亮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真本领?”
徐幽兰颤声道:“爹,这可不成啊!”
万毒尊者恨恨的道:“有什么不成?他若能一剑将我杀死,便有资格去找莫青萱,要不然,那是休想!”
徐幽兰大叫道:“爹,他根本没有意思和你老人家作对!你又何苦如此……。”
万毒尊者叱道:“女孩子知道什么?”
徐幽兰掩脸哭道:“娘啊!你为什么死的太早,爹爹根本就不疼我哪!”
她哭声凄厉,随之向后奔了出去。
要知她实在不愿看到爹爹和定远狠斗,不管谁死谁活,对她来说都没好处,最后只有一走了事。
万毒尊者早年丧妻,把徐幽兰直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那夜他和钟子期将水龙神君挫败,事后疯劲大发、将自己衣裳扯得粉碎,狂叫着走了,但隔了一会,他脑子慢慢清醒了,立刻想到自己女儿,便寻了上来,定远和徐幽兰同行,他便在后面跟着,有几次他都想把徐幽兰叫回去,随之一想,自己女儿也大了,该是她找男朋友的时候,所以才一直跟到这里来。
他这个人怪就怪在这里,早先神州四杰为他和定远动手,他仍不愿现身.原因是他想看看女儿究竟对定远怎样。
现在徐幽兰一走,他心中一急,怒喝道:“都是你!”
双掌一立,全身一阵格格作响,双掌同时拍了出去。
定远大喝道:“都是我什么?”
单掌一还,突然一声问哼.仰天跌倒地上。
敢情万毒尊者刚才一击之下,已自拍出一股无形无味的毒粉,定远一闻,便已不支倒地!
万毒尊者冷哼道:“若不是看在兰兰面上,我才不饶过你呢。”
他身形一起,飞掠而去,霎时走的不知去向。
曙光报晓,太阳又升起来。
一条人影自草丛中站起,他讶然四顾,自语道:“噫!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阵晨风吹来,他想起了昨夜之事,心想我最后本来准备硬接万毒尊者一掌,人便失去了知觉,这大概又是他的什么毒在作怪了。
他嘴角挂着冷笑,哼道:“以毒取胜,这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啊?”
只是,他想起万毒尊者虽然无一可取,但那涂幽兰温柔多情,却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子,如今骤然不在身边,心中未免有一种怅惘之感。
人,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是男女之间,当彼此日日厮守的时候,双方都觉不出什么来,一旦分离,心中又不免有所留恋了。
定远怅然出了一会神。哺哺的道:“唉!算了吧,我还有许多事要办呢!”
他整了整衣裳,便问大路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望眼所及,这一带竟是毫无一户人家,越往前走,前面的山势也越加来的陡峭了。
他望了一望,莫可奈何走上山坡,大约到正午的时候,他见山凹之中有间草庐,心想妙啊,我终于找到有人住的地方了。
他走前去,正待出声,想向人家以钱换碗饭吃,哪知就在这时,忽有一人走了出来。
当两人目光一触刹那间,彼此都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人冷哼道:“张定远,原来是你?”
定远“哦”了一声,道:“常兄,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恨恨的道:“这个你不用管,我且问你,梅师妹呢?”
定远歉然道:“她被四维夫人带走,一直没有消息!”
那人大喝道:“好啊!她那样对你,想不到你对她的安危一点也不关心,嘿嘿,她真是表错情了!”
定远摇摇头道:“常兄差矣,在下也曾打听她的下落……”
那人大声打断他的话头道:“住口!你一切都表演的不错,有时蒙着人皮面具,有时又以本来面目出现,哼哼!我和玲妹却被你骗够了,其实你根本不是我们师兄!”
定远微怒道:“我几时承认过是你们师兄?”
那人嘿嘿的道:“好说!好说!梅师姐几乎为你疯狂,你既不是我们师兄,为什么又不当着她面前说明?总是故作神秘的一走了事!”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他这话说得也是,只是他又怎知我对梅玲幼时的一切,唉!他大概是爱上他的师姐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天俊兄,只要我能找着她,我会叫她来找你的。”
定远原本想在此地找碗饭吃,那知碰到的是常天俊,他只好自认晦气,说过之后,便挪步向山走去。
“哪里去?”  定远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去哪里,你就不用管啦!”
常天俊冷冷的道:“在此时此地,我就偏要管管看!”
要知他自从含着妒愤离开梅玲后,心中一直把定远恨的要死,半年多来,他脑中没有忘过梅玲的影子,但对定远仇恨之念也越来越加强烈,今日相见,怎愿轻易放定远离去。
定远两眼一翻,不耐的道:“常天俊,凭你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常天俊嘿嘿的道:“你不相信么?我为你吃了半年苦,今天正要从你身上索回来。”
定远见他跃跃欲动的脸色,心想假若真要动手,只怕他难挡我一击,唉!他终是我师弟,还是不和他计较吧。
定远忍了一会,便又向前走去。
常天俊向后一退,大喝道:“张定远,你若再走上一步,我便要出手了!”
定远仰天吸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今天真是想找我动手了?”
常天俊恨恨的道:“你知难而退也成,但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定远拂然道:“什么条件?”
常天俊大声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准和我梅师姐见面!”
定远脸色一变,冷冷的道:“她为我被四维夫人提去,我有理由把她救回来,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说这句话?”
他实在忍无可忍,说过之后,向前跨出一步。
常天俊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击了过来。
定远十分不屑的挥掌一迎,“嘭”的一声,他身子一连退了两三步,常天俊却纹风不动的站在那里。
定远微微一惊,心想我怎么连常天俊也打不过,当下赶紧再度蓄了一口真气,再度跨了上去。
常天俊得意地大笑道:“半年以来,我朝夕苦练,今天总算出头。‘’
说话声中,又是一掌封来,定远用足劲力一迎,一声大响过处,常天俊退了两步,他却退了三步。
这一来,定远不由呆住了。
他本能地感到方才一击.自己虽然提足劲力,但是拍出去的劲道还不及原来五成,岂非怪事?
若说常天俊的功力已有进步,但半年来也进步的有限,定远怎么样也不致不会是他的对手?
常天俊只道自己武功真个大进了,心中大为高兴,脸上马上露出狂傲之色。得意忘形的道:“从今以后,你若沾梅师姐一下,我便叫你血溅五步!”
定远这时已没心情来理会他的话,说道:“你有宝剑在身边么?”
常天俊会错了意,只道定远在拳脚输了,心中不服,所以想在剑术上扳回此面子,大笑道:“好得很,常某总会叫你败的心服口服!”
说着,一下闪进草庐去。
定远心想我在拳脚上施不出功力,不知剑术上又如何?唉!我若在剑法上也打了折扣,日后如何能替恩师报仇?
常天俊早从房子里面拿了一把宝剑,大叫道:“让常某教训教训你!”
定远别有用心抽出了血剑,说道:“你尽管发招来!”
常天俊大喝一声,刷地攻出一了一记“桃红柳绿!”
这一招正是东方赫“百花剑法”中的起手式,对定远来说自是最熟悉不过,他剑把一提,自偏锋攻了一剑。
常天使惊叫道:“春梅乍展!”
“春梅乍展”正是“百花剑法”第二招,常天俊见由定远手中使来,竟然丝毫也不差,才吃惊的叫了一声。
定远哼了一声,不待常天俊退去,剑锋一偏,突然化成一道弧形向常天俊罩了过来,叫道;“你识得这一招么?”  。常天俊更惊,大声道:“这是本门百花法第二招‘莲荷飘香’,常某如何不识!”
说话声中,手腕一伸一缩,剑尖吐出莹莹的光辉,斜刺里挑了上来,也大叫道:“你识得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定远“嗤”声道;“秋菊怒放!”
他嘿的叫了一声,正准备用第五招“苍松寒梅”将常天俊那一招破去,哪知就在这时,忽然觉头晕目眩,剑招只到一半,便已刺不出去,“嘶”的一声,自己衣角反被常天俊割下一大片来。
他大吃一惊,人也几乎栽倒,当下赶紧一提真气,向后弹了出去。
常天俊大笑道:“我险些被你所骗了,不知你从哪里偷窥了本门几招剑法,便敢在常某面前来弄斧?”
定远见自己剑法竟也大失水准,这一惊真个非同小可,怔怔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蓦然之间,他想起了昨夜和万毒尊者对掌之时,万毒尊者最后拍出两股掌风,自己刚刚挥臂一匝,陡然便失了知觉,莫非万毒尊者那两记常风之中含的有古怪。
他想到这里,不禁恍然大悟,暗付万毒尊者以万毒为号,无处不毒,我无意之间中了他的毒。
定远心念转动之下,赶紧吸了一口真气,陡然,他发觉小腹之间滞着一物,当他真气连转之下,那细微和东西慢慢向四面扩散开来,他登时有种头晕感觉,不由更惊。
常天俊见定远久久不发一言,冷哼道:“现在,常某要替师门向你索还盗窃的武功了!”
他说过之后,身形回空一折,剑招斜出,洒起无数剑影。
定远愤恨交加,香绽春雷似的大喝一声,一记“血剑蛟龙”,剑光似血,翻起了汹涌波涛。
“嚓”的一声,常天俊手上宝剑应声折为两段。
定远一声冷哼,同时跨上一步,一下扣住了他的腕脉,左手一挥,同时掴了常天俊两记耳光。
常天校大怒道:“你……。”
定远冷冷的道:“我才要替师门管教管教你!”
左手一翻,一下又扣住了常天俊的手腕。
常天俊做梦也没想到定远功夫仍然这么高强,自己出手只一招,便被他削断了宝剑。
他挨了两记耳光,脸上顿时浮肿起来。
但是他心中仍然不服,大喝道:“你凭什么列入百花门下,刚才那一招根本不是本门招式!”
定远恨恨的道:“你所见不错,但是有关我的事情,东方恩师都未曾向你提过么?”
常天俊摇摇头道:“没有!”
定远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恩师一向待我不薄,自我被梅师妹推下悬谷之后,也许由于他老人家伤心过度,从此不愿再提旧事也未可知,想到这里不由吁了口长气,说道:“那也罢了,但是你梅师姐总该对你说过吧?”
常天俊道:“她只要略提到张师兄便流泪,从来也没对我说过!”
定远心中大受感动,点点头道:“这个我都知道,我且问你,本门第一条戒律是什么?”
常天俊道:“不得欺瞒师长,噫,你真的是那个张师兄?”
定远没有理会他这句话,他本想从常天俊口中,多知道一点梅玲的事,但随之一想,在此时此地,问之无益,将抓住常天俊的手腕抛开,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常天俊呆了一呆,大叫道:“你真是那个张师兄么?”
定远仍然不理,晃眼下了山坡,走的不知去向。
常天俊哼了一声,道:“又是故作神秘,他根本不配作本门弟子!”
他想起自己刚才被定远一招就把宝剑削断,再一下就被扣住脉门,心中大是懊恼,拾起地下断剑,仰天叹道:“从现在看来,我仍不是他的对手,还得再练半年!”
他拾起断剑随手刷了两下,觉得定远那一招实在神妙无比,沉思一会,仍感无法破解,万分颓丧的道:“唉!连张定远这一招都无法破解,以后还凭什么和他争雄?”
敢情他自始至终都以定远作为目标,说过之后,心事沉重地转过身子,目光一扫。他登时之为怔住了。
这时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黄衣少女,飘逸的长发,轻盈的身躯,似是天上仙女般突然降临人间。
常天俊一望,心头不由一震,忖道:“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他不知道这女子是谁?更不知她何时突然来到此地,只见她眼中一片潮湿,心中感到大大的不忍。
他舐了舐嘴唇,轻声问道:“姑娘,你可是迷失路途了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并非迷失路途,我听你刚才说到张定远,请问他现在哪里?”
常天俊心中一紧,说道:“你认得他?”
那女子又点了点头,道:“我是特来寻他的。”
常天俊看她的神情,绝不是找定远报仇的,脑中一转,心想张定远这小子何德何能,怎么天下美女都爱上他?
他念头一转,不由妒恨之念大起,当下故意提高声音道;“张定远乃是在下仇家,姑娘和他可有过节?”
那女子摇摇头道:“我和他没有仇,你也错怪他了!”
常天俊在声道:“那你是他的朋友了?”
那女子又点了点头,道:“正是!”
常天俊脸色微微一变,冷然道:“你要找张定远?请恕在下不知道!”
那女子突地哼了一声,冷然道:“你刚刚才说张定远,现在又说不知道,那是欺人之谈,他究竟在何处,赶快告诉我!”
常天俊也是个倔强性子,见女子态度忽然转变强硬。不由也哼了一声,纵声大笑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又怎样?”
那女子脸以一变,娇喝道:“你究竟说是不说?”
常天俊冷然道:“不说又怎样?”
那女子勃然大怒,飞身跃起,一掌击了下来。
常天俊身子一横,本想不与这样一个绝美女子动手,只因为见对方处处袒护定远,妒恨之下,陡然也发了一掌。
那女子一声轻笑,右手一扬,“飕飕飕”连袭三刀柳叶刀。
常天俊欲待闪避,为时已经不及,“嚓”的一声,左肩已中了一刀,大叫一声,向后暴退而出。
那女子一翻下地,冷冷的道:“你中了我柳叶毒刀,若再逞强,一个时辰之后准没性命!”
常天俊顺手止了伤处穴道,然后将刀拔了出来,咬了咬牙,但觉右肩已麻木起来.不由恨恨的道;“好狠的女人,你这样关怀张定远,莫非是他的妻子?”
那女子玉面微微一红,但她对这句话却十分受用,脑子转了两转,心想定远中了爹爹巨毒,若无解药,武功慢慢会失去,他再也不能去找莫青萱报仇了。
她见常天俊不肯说出,芳心又恨又急,啐道:“你到底说不说?”
常夭俊吭声道:“我偏不说……”
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一花,右肩的麻木骤然散发开来,整个身子都麻木了,不由大吃一惊。
他赶紧盘坐在地上运力抵挡,哪知毫不管用,刹那之间,他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但他个性甚强,兀自没有哼一声。
那女子见他到此地步还不肯说,心想他和我无冤无仇,我徐幽兰又何必害他,他刚才还在说张定远,那么张定远一定离去不久,我不能久留了,必须赶快去找张定远,才好救他。
她心念一转,立刻从身子上掏了两粒药丸,叫道:“将它吞服下去!”
说着直向山下而去。
她一边走一边叫着定远的名字,奔下山坡,却连定远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不由大失所望。
她痴痴出了一会神,忽见不远之处有一青衣女子,她走来,她失望之下也不管许多,赶紧走了上去,问道:“这位姐姐请了!”
那女子见她神色匆忙,忙道:“不知姐姐有何见教?”
徐幽兰道:“姐姐刚才从那边来,可发现一个少年过去了么?”
说着,又将定远的身形年龄和面貌说了出来,那个女子一听,不由两眼大睁,她对徐幽兰望了一会,反问道:“你说的可是张定远?”
徐幽兰一听大惊道:“你认识张定远?”
那女子脸色微微一变,冷冷的道:“我且问你,你找张定远干什么?”
徐幽兰见她没有答复自己的话,便一直反问过来,心中老大不高兴,微晒一声,说道:“这个你管不着!”
那女子哼了一声,突然板起脸孔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徐幽兰更怒,道:“你凭什么要我说?”
那女子冷笑一声,反手抽出玉萧来,娇喝道:“快说,你究竟找他干什么?”
徐幽兰暗暗吸了一口气,从眼前情形看来,她几乎不用问,也能猜出对面这个女子与张定远的关系了。
她脑中飞快一转,暗想怪不得张定远有时态度对我很冷淡,原来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那女子见她半响无言,不由冷笑道:“大概找他是要做出见不得人之事,所以不敢当着我面前说出来!”
徐幽兰脸色一变,骂道:“胡说八道,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那女子不屑的道:“凭你也配!贱货!”
徐幽兰忍无可忍,一声娇喝,伸手抓了过去。
那女子娇躯一侧,手上玉策反点了过来。
徐幽兰微“噫”一声,赶紧将玉腕一撒,变抓为掌,“呼”的一声,向那女子玉箫推去。
那女子大叫道:“原来你这贱人功力还很不弱呀!”
箫招陡变,片刻间攻出七八招。
徐幽兰全力应战,兀自对她莫可奈何,心想她大概是张定远的朋友,我若将她伤了,以后见着定远之时不好说话。
念头一转,“呼呼”攻了两掌,将那女子迫退一步,大叫道:“且慢!”
那女子冷哼道:“你还有什么屁放?”
徐山兰忍了一忍,道:“老实对你说,我要找张定远非为别事,他中巨毒,若无我的解药,全身武功都会失去!”
那女子闻言大惊道:“他中了何人巨毒”
徐幽兰摇摇头道:“这个你不用管,如你知道他的行踪.请赶快告诉我!”
那女子哼道:“你不说,那便是你伤了他,要不然你又何来解药?”
徐幽兰见她这样不问青红皂白,不由大怒.但她随之一想,看样子这女子好象也不知定远现在何处?眼下救人要紧,我何必和她再纠缠下去?
想到这里,当下也懒的去理会那女子,闪身飘了出去。
那女子哼了一声,喝道:“哪里走?”
她飞身弹起,玉箫自身后攻去。
徐幽兰怒道:“你真不知好歹!”
反手扣来.那女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娇躯一顿,顿时攻势有如风发。着着向徐幽兰抢攻。
徐幽兰忍无可忍,也狠狠还了五六掌。
那女子武功虽然不错,但和徐幽兰拚斗下去,恐怕仍非徐幽兰之敌,两人瞬息互攻了十五招,徐幽兰一掌拍出,那女子不退反进,一招反点而来。
徐幽兰娇喝一声,五指如钩,一把将那女子玉箫抓到手中。
那女子大骇“呼”的掠了出去。
徐幽兰冷冷的道:“别忙,我若要伤你,也不等到现在了!”
那女子大怒道:“你别口出大言,待我尚妙香将定远哥找到的时候,我非叫他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不可!”
说罢,返身不顾而去。
徐幽兰呆了一呆,欲待将尚妙香唤住,将王萧还给她,哪知尚妙香已去的远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好独自去找定远去。
第二十一章千毒神尼
定远一口气奔下山坡,他本不认识路径,循着大路奔出数十丈,直觉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他吸了一口真气,试图将身子里面那点毒气压下去,谁知他试了几次,一点用也没有?
他仰天叹了口气,恨恨的道:“万毒尊者,假若我不能到山东去报仇,死也不放过你!”
说罢,他脑中又不禁现出徐幽兰的影子,徐幽兰的端庄娴静,和爹爹性格俨然两样,他真不知假若自己以后找万毒尊者报仇之时,徐幽兰也在,自己怎么有勇气在她面前出手?
他摇了摇头,自语道:“我真想的太远了,现在还不知怎样?就去想以后的事,唉!”
他漫无目的走了两步,步子越来越重了,他赶紧盘坐在地,运用真气硬生生的将那点毒气抵住。
也不知万毒尊者掌风之中含的是什么毒,定远经过半天奔腾,毒气已经发作,定远的真力不比寻常,这时更以全力去压,谁知仍然没用,他体内之中无形有两种力量撞击,形诸到表面上之时,只见他满头大汗,喘息不已。
过了一会,他似知自己以真力去抵抗毒气的侵袭,是没有用了,不由颓然叹了口气。
定远真力一散陡觉眼前一片模糊,在刹那之间,他全身上下也发起高烧来,人也昏昏欲倒。
就在他昏昏沉沉之中,忽然身后有一只手搭了上来,他吃力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脸孔黑黑的女尼,正对自己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模糊中只见眼前的女尼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手拿拂尘,腹间悬挂着一只小口袋,两眼起合之间,眼中神光灼灼,定远什么话也不能说,一跤跌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了过来。
太阳已经偏西,早先的黑脸女尼坐在他的对面,他睁大了眼睛,觉得全身上下比早先要舒服的多了。
他情知是眼前女尼所救,心中大是感激,拜道:“多谢大师相救,小子真不知何以为谢?”
那女尼微微笑道:“施主不必客套,贫尼和万毒尊者也有点过节。”
定远吃了一惊,心想这黑脸老尼一下就知我是被万毒尊者所伤,看来绝非常人?当下忙道:“大师所见不错,小子正是被他所伤。”
那女尼冷冷的道:“贫尼外号千毒神尼,他却以万毒为号,哼哼!这种‘无影剧毒’最是阴陨,你若不是碰着贫尼,再过半个时辰,一身武功就要完全失去了。”
定远见她说的一点也不差,心中份外感激,再拜道:“承大师援手,无异再造之恩,小子永世不忘!”
千毒神尼摇摇手道:“不必客气,你年纪轻轻,又怎么和万毒老怪有仇!”
定远恨恨的道:“小子原不认得他,只因他受旁人唆使,想加害于我,若不是神尼相救,在下绝无幸理!”
千毒神尼“哦”了一声,道:“这就怪了,这老怪一向自命清高,生平很少与江湖上黑白两道往来,能唆使他出手之人,当非无名之辈?”
定远长声道:“威武帮主莫青萱的女儿莫淑贞!”
千毒神尼神色一动,连声道:“难怪!难怪!原来是莫青萱的名头,哼!莫老儿的名头越来越大啦!偏我就不服他!”
定远油然起敬道:“晚辈亦复如是。”
两人说的十分投机,又谈了一会,太阳已快落山,千毒神尼望了望天色.说道:“你身上的毒气虽经除去,但还需休养,贫尼的‘水月庵’就离此不远,不妨到敝庵暂住一宵再说吧。”
定远又谢了,心中一直觉得千毒神尼是个古道热肠的侠尼。
两人循着山路而行,大约走了四五里地,半山之上现出一片红墙,一点昏黄灯光透了出来,晚风轻拂,夹着阵阵钟鼓木鱼之声,给人以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两人走进庵子,只见三个少女正在做晚课,见千毒神尼进来,一齐合什叫了声“师父”,然后向定远望来。
千毒神尼说道:“心莲,你带客人到后院禅房去休息,准备些晚膳!”
那叫心莲的女尼应了一声,便带定远而去。
水月庵虽然建筑在半山之上,所占地方仍不算小,除了佛堂之外,后面还有两进院落。
心莲将定远引到最后一进院落的一间禅房中,说道:“施主暂歇一会,小尼去弄点东西来。”
定远谢了,他见这间禅房布置甚是幽雅,心中颇有好感,暗忖我为尘世奔波,不知何时才能享受这种清静生活?
没有多大一会,心莲将素饭素菜端了进来,嘱咐道:“施主用过之后,请尽管休息,此间是尼庵,不要乱走,杯盘我自明早来收拾。”
定远连声喏喏,心莲自己去了。
定远吃了东西,关上房门,几天以来他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甫一合上眼睛,便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所惊醒。
他立刻翻下床来,只听一人道:“照你所说的形象看来,此人必是张定远无疑。”
说话是个女人声音,定远心中一动,暗想这人声音好熟啊,他连忙将记忆拉起,左思右想,一时却想不起这人是谁来?
又听一人道:“此子年纪虽轻,内功却已达巅峰之境,实在不可轻视!”
先前那人又道:“你在水里败给他,我在岸上败给他,咱们同是败于他雄厚的内功,这话若然传了出去,咱们在江湖上都无法立足啦!”
定远这回听清了,说话的一男一女,一个正是他踏破铁鞋欲寻的四维夫人,另一个却是水龙神君。
这两个人都和他过不去,他心中登时一紧,真气连转,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暗地却大感奇怪,水龙神君和四维夫人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难道他俩和千毒神尼早就相识。
思付之中,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近,一人道:“他真是张定远么?”
说话的人正是千毒神尼,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他们果然相识,这叫我如何处置才好?
四维夫人道:“叫他出来看看吧!是与不是,一望就知。”
千毒神尼点了点头,道:“我救他之时倒忘记了问姓名,现在问问也不迟。”
她顿了一顿,大声道:“喂!你可是张定远么?”
定远本想再藏一会,不料千毒神尼已叫了出来,他莫可奈何推开房门,躬身道:“不知大师召在下有何见教?”
四维夫人冷笑道:“张定远,你如今自投罗网啦!”
水龙神君大叫道:“果然是他!”
定远微微笑道:“神君别来无恙,早引日怨,神君尚不能释怀么?"
水龙神君冷冷的道:“你帮徐铁坤女儿对付我,还说和他有仇,哼哼!你这小子真不是好人!”
定远正色道:“在下真和万毒神者有过节,不过他女儿曾救过我,大丈夫立身外世,先恩后仇,在下做的又有哪点不对!”
四维夫人将黑黑的马鞭扬了一扬,哼道:“好个先恩后仇,只是今夜不管怎样?你都得纳命来!”
定远冷冷的道:“在下正要问夫人要人,我的师妹呢?”
四维夫人大笑道:“要人还不简单?只要你赢了我们!”  定远目光向千毒神尼望来,不由暗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记起了尚妙香的话,四维夫人挟的梅玲,要引诱自己到一个更利害的人那里去,现在看来,想必这人就是千毒神尼了。
四维夫人和水龙神君都和他有仇,千毒神尼却对他有恩,他陷在恩仇之间,不由大感为难。
他不自禁的动了动身,又想起尚妙香和四维夫人的关系,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
四维夫人大喝道:“你还迟疑什么,快拔剑出来?”
定远摇摇头道;“在下和夫人没仇,只求夫人放了我的朋友!”
四维夫人不屑的道:“说的倒很容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定远兀自不愿动手,哪知水龙神君又逼了上来,拐杖高高扬起,冷然道:“还噜嗦什么?”
定远向后退了一步,只见千毒神尼神情异样的望着自己,手中拂尘抖动不已,看样子,她好象也想对自己出手。
他很快的权衡了一下利害,四维夫人和水龙神君都非等闲之辈,两人联手的威力已经不小,假若再加上千毒神尼,自己若不全力施为,必无胜望。
但是,千毒神尼对自己有恩,自己怎么样也不好对她出手?
他念头转念不定,一旁的水龙神君和四维夫人早已等的不耐,水龙神君一声大喝,拐杖当先横扫而来。
定远飞身一跳,四维夫人紧跟出手,黑黑的马鞭抢着锐厉的劲风向他双脚卷去。
两人一出手就是杀着,定远一提真气,“呼”的掠了出去。  水龙神君大喝道:“哪里走!”
挺身直进,一拐杖横扫而来。
定远忍无可忍,愤然道:“你们也真逼人大甚了!”
反手一抬,血剑已执在手中,一缕蓝光疾划而出。
千毒神尼惊呼道:“呀!沙陀派的血剑!”
四维夫人的黑鞭自身后攻了一招,说道:“毙了此人,咱们以血剑相赠如何?”
千毒神尼脸色微微一动,合什道:“神兵利器,虽是人人欲得之物,只是贫尼出家人不敢妄有贪念,到时夫人留着自用吧!”
定远连避两下杀着,这时正绕到千毒神尼身边。
四维夫人大叫道:“那也得请大师履行早日诺言!”
千毒神尼两眼一睁,手中拂尘“刷”地攻出,说道:“理所当然!”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不愿和她动手,身子一侧,水龙神君暴喝一声,“呼”的就是一杖。
定远勃然大怒道:“水龙老鬼,你也想欺侮我么?”
手腕一振,血光大起,没头没脑的向水龙神君罩来。
水龙神君拐杖一紧,“呼呼”连攻五六杖,就在同一个时候,四维夫人的黑鞭有如灵蛇似的到处噬来。
干毒神尼手提拂尘再度进逼,三人一联上手,便见威力大增。定远连出数剑。但他处处都不愿和千毒神尼硬接,是故吃了大亏,十招一过,便是险象环生。
四维夫人和水龙神君更是步步追逼,两人出手都是杀招,真是恨不得一下就要定远的命。
定远连守带攻,一个不小心,“嘶”的一声,身上衣裳已被千毒神尼的拂尘扯了大片下来。
他大吃一惊,猛地弹了出去。
对方三人一点也不放松他,一打眼色,又狠狠欺了上来。
定远手抚血剑,两眼大张,说道:“神尼请后退一步怎么样?”
干毒神尼摇摇头道:“不可以,贫尼早日和四维夫人有约,曾应允助她将你击毙,贫尼怎么可以失言?”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知你念我救你之恩,不便对我出手,其实错了,贫尼为履约助人,你大可不必为报恩不便对我出手!”
定远摇摇头道:“有思不报,非君子也,唉!三位再来吧!”
他见千毒神尼言而有信,心中大为钦佩,暗想我定远也是血性中人,怎么能够知思不报!
敢情他已下了决心,无论千毒神尼如何对自己抢攻,自己都绝不还手,虽死也在所不顾。
四维夫人讥讽的道:“好志气!”
“呼”的一鞭击来,定远正待用剑将她马鞭削断,哪知就在这时,四维夫人招式已变,飞快的向下盘卷到。
定远闷哼一声,尚来不及还手,水龙神君的拐杖又到。。
他凄厉一声长笑,左手横掌如刀,直向四维夫人鞭梢切去,右手血剑一抖而出,同时削向水龙神君的杖头。
水龙神君大叫道;“好身手!”
拐杖一盘,突然向他中路扫来。
两人一中一下夹击,招式凌厉无比,定远撒出的剑式微微一阵颤抖,蓦闻身后冷风大作,敢情千毒神尼的拂尘又到。
定远心头一懔,敢情水龙神君和四维夫人的招式正是封住了他的前路,他本想向身后退去,谁知千毒神尼又攻了上来。
现在,他能走的路都被三人截断,危机一发之际,他毫不考虑的撒出了一记“血剑魔花”!
剑风撕空响起,血红的剑影如隆冬大雪片片洒下。  千毒神尼三人都拿的是兵器,怕他兵刃锋利,不敢硬架,微微闪退一步。
定远得理不认,欺身直入,一剑向水龙神君攻去。
水龙神君反手击了一杖,定远正待施出杀手,哪知千毒神尼和四维夫人的尘鞭又夹攻而至。
三人已知定远血剑锋利,稍沾即走,可是招式却快闪电,奋力抢攻之下,但见威势大增。定远的血剑招式虽然凌厉非凡,但因他要顾忌千毒神尼,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千毒神尼又转了上来,他招式不得不为之一顿,这一来,反而给水龙神君和四维夫人可乘之机。
定远天性忠厚,处处闪让千毒神尼,也正因为如此,千毒神出手也没有放的太尽。
要知千毒神尼以“千毒”为号,玩毒一项,自然非常在行,定远对她客气,她也不为已甚,不但在招式上留情一二,就是她一身剧毒,也一点没有施放出来。
四人挥招搏杀,转眼过了三十多招。
定远时攻时避,此刻已有不支之势,但他天性倔强,咬了咬牙,兀自苦撑下去。
水龙神君屡攻不下,不由暴怒拐杖连番击出,重如山岳,劲风所向,招招不离定远要害部位。
千毒神尼虽未施出毒物,便她助攻助守,三人的招式配合的天衣无缝,但见劲风激荡,等于将定远紧紧包围三层。
定远哼一声,豪劲大发,左手向外一钩,右手一招“血剑蛟龙”,红红的剑幕突然大张。
只听对方三人连声暴喝响起,水龙神君和四维夫人向左右一分,倒是千毒神尼攻了上来。
定远叹道:“在下不愿和恩人动手!”
他身子一转,哪知就在这时,水龙神君和四维夫人又飞身袭上。敢情水龙神君和四维夫人已知千毒神尼的微妙心情,两人故意一退,待她和定远朝了正面,定远不忍出手,自必会转过身来,两人就利用这一点点难得的机会,各自狠狠攻了一招。
定远“嘿”的叫了一声,一记辣招撒了出去。
四维夫人两眼愤张,鞭鞘直卷他的手腕,水龙神君一记“泰山压顶”,狠狠当头劈下。
定远心中一紧,他看的极是清楚,这两人招式不算,千毒神尼自身后攻来的招式正好阻断了他的退路。
危机迫近,他手腕一撒,大胆的向四维夫人移了一步。
四维夫人向后一退,水龙神君却向前跨了一步,两人招式再起,又狠狠的将定远夹在当中。
定远大喝一声,左手一推封住水龙神君攻路,右手闪电般攻出一剑,仍是早先那招“血剑蛟龙”
血剑十二式当真不同凡响,定远运用得出神入化,顿时将四维夫人迫退一步,他反手一圈之时,将水龙神君也迫了出去。
千毒神尼手腕微颤,定远忙闪了出去。
他横剑当胸,外表神威无比。
水龙神君摇摇头道:“这小子真个扎手,看来是我们老了,不成啦!”
四维夫人冷冷的道:“莫非你有些胆怯么?”
水龙神君怪眼一翻,道:“哪个说的?”
定远没有说话,一直在暗暗调匀真气,他脑中飞转,一面又在想营救梅玲,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退路。
说句老实话,他和水龙神君,四维夫人都谈不到有什么仇恨,但是这两人就偏偏缠住他不放。
他心中老大不解,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多事?
他目光一扫,只见四维夫人一双锐利的目光直向千毒神尼望去,嘴角泛出冷笑,说道:“神尼手下留情,看家本领一直还未曾施出来,以致给这小子可乘之机……”
千毒神尼微微笑道:“夫人放心,此子在江湖上名头甚响,贫尼早先不信,方才一试,果然名不虚传!”
水龙神君道:“那又怎样?”
千毒神尼道:“他若不死,我辈焉有在江湖上立足的余地”
四维夫人喜道:“原来如此,咱们这回奋力抢攻,二十招之内准叫他命毕于此。”
定远大声喝道:“好说!好说!三位不妨试试!”
四维夫人一声娇喝,马鞭当先击出,水龙神君也不怠慢,拐杖“呼呼”连击四五杖。
千毒神尼脸冷冷笑,哼了一声,飞身击了一招。
三人再度出手,招式都辛辣之极,四面八方都是杖尘的影子和鞭尘,将定远紧紧裹得风雨不透。
定远喝一声,手腕疾振,一连撤出五六剑。
刹那间只见场中人影疾转,四人一搭上手便互攻了二十多招。
干毒神尼这回已施出真本领,尘影纵横,每出一招,尘丝都被她抖得笔直,出招有声,若被她拂上,身上不洞穿千百个窟窿才怪。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看来千毒神尼不是坏人,何以会听他俩的话?
其实他哪里知道四维夫人对千毒神尼早时有救命之恩,四维夫人这次来投千毒神尼,千毒神尼自是义不容辞的要助她。
定远催动剑风十转眼又和三人互攻了二十多招。
千毒神尼一声大喝,突自拂尘之中挥出了蓬红色的粉末,四维夫人和水龙神君早已闪了出去。
定远不料她突然之间施出毒粉,骇的脸色一变,赶紧飞身弹出出去。
哪知他身形一定,四维夫人的马鞭已狠狠击倒。
这一下又狠又快,定远大吃一惊,反手一剑撩出,蓦听一声大喝,水龙神君的拐杖又已扫到。
这一来,就是定远武功再高,在骤然之间也难挡两大高手的夹击,定远一剑封退了四维夫人的马鞭,水龙神君一杖他怎么样也挡不过去,心头一沉,忽听一人大叫道:“住手!”
水龙神君闻言一呆,手上慢得一慢.定远何等快捷,早已弹了出去。
四维夫人一望,叫道:“香儿,原来是你?”
来人正是尚妙香,她望了望师父,又望了望定远,满脸惊恐之色的道:“师父,你老人家错怪好人啦!”
四维夫人微微一怔,说道:“你说什么?”
尚妙香泣道:“师父他真的是好人啊!”
四维夫人怔住了,要知她之所以对定远有这样大的仇恨,还不是为了尚妙香?谁知尚妙香现在反而替定远求起情来了?
第二十二章爱恨之间
水龙神君,千毒神尼都十分不解地向四维夫人望来,四维夫人却是满脸惊讶之色地望着尚妙香。
水龙神君“嘿嘿”的道:“四维夫人,你的徒儿在玩什么花样?”
四维夫人走到尚妙香面前,说道:“妙香,你怎么反而替他求起情来了。”
尚妙香脸孔红红的,说道:“师父,他是好人,徒儿早先错怪他,你们不要为难他吧!”
定远大声道:“尚姑娘,你走开,我不要你向他们求情!”
尚妙香忙道;“不不,定远,你不能和我师父动手!”
定远冷然道;“我本不愿和她动手,是她找我的。”
说着,大踏步走了上来。
尚妙香赶紧往定远面前一站,叫道:“定远,你忍一忍,好不好?”
四维夫人见尚妙香和定远竟亲热起来了,心中大感奇怪,暗忖莫非尚妙香已爱上张小子不成么?
男女之事,她是过来人,她忽然想到尚妙香已经十八岁了,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道:“妙香,你过来!”
尚妙香走了过去,四维夫人朝她全身上下望了一望,将她拉过一边,悄声道:“告诉师父,你可是爱上那小子了?”
尚妙香红着脸孔点了点头,道:“师父,他真的很不错!”
四维夫人一呆,心想真个女大十八变,早时是仇,转眼就成了密友,这种变化真太使人难以捉摸了。
她站在那里不由出了一会神,半晌说不出话来。
水龙神君大叫道:“夫人可是要临阵退宿么?”
四维夫人摇摇头道:“非也,他也曾杀死我两名弟子,这账如何不算?”
尚妙香大惊道:“师父……。”
四维夫人冷冷的道:“你认敌为友,可曾想到你碧月、碧圆两位师姐惨死在他剑下的情景?”
说过之后,两眼充满杀机,直向定远趋去。
水龙神君自边上包抄而上,千毒神尼身子一动,定远向后退了一步,说道:“神尼真要和他们同流合污么?”
千毒神尼正色道:“君子之交,言而有信,贫尼对施主有救命之恩,但在两年前,四维夫人也曾在大雪山救过贫尼一命,此番夫人前来相投,贫尼自当戮力以赴!”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道:“理应如此!”
千毒神尼神色微动的道:“施主深明大义,贫尼好生佩服,等会动手,请施主尽量放手施为,贫尼也不再客气了”
定远脑中飞快打了一转,心想此时此地,我若再讲客套,无异自寻死路,说不得只好如此了。
他点了点头,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千毒神尼微微一笑,大步趋了上来。
定远横目一扫,只见对方三人都严阵以待,说道:“四维夫人,我还有一事请教?”
四维夫人道:“请说!”
定远道:“在下还想知道我那梅师妹的下落?不知夫人能否相告?”
四维夫人不屑的道;“就在此庵中,你若有本事胜得过我们,到时我自会放人,要不然也只能怪你学艺不精了!”
千毒神尼叫道:“心莲,请梅姑娘出来!”
定远心中一动,尚妙香的心中也是一动。时间不久,只见心莲女尼带着梅玲走了出来。
梅玲穿了一袭洁白衣裳,娇美的容颜显得有些憔淬,见了定远,不由惊呼道:“张师哥,我知道你会寻回来的、”
尚妙香一听,满肚子酸气哼了一声。
定远问道;“梅师妹,你没吃苦么?”
梅玲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望你来!”
尚妙香插口道:“望他来干什么?老实告诉你,他已是我的未婚夫了!”
她在妒恨之下出口,却不料这话一出,不但梅玲吃了一惊,就是一边的四维夫人他们也吃了一惊。
梅玲幽幽的道:“真的么?”
尚妙香得意的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可以问问他!”
梅玲一听,心中十分伤心,她两眼含着泪水,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四维夫人觉得尚妙香这话大失她的面子,怒叱道:“妙香,你好大的胆子!”
尚妙香颤声道:“这是真的啊!”
四维夫人见她这样不顾羞耻,心中更怒,大喝一声,飞身一拿拍了下去。
她猝然出手,尚妙香根本未曾提防,眼看这一掌即将拍实,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人飞身隔了一掌。
“嘭”的一声,两人都翻了下来。
四维夫人大怒道:“张定远,我清理门户,谁个要你多事?”
定远微晒道:“我们的事尚未辨完,你何必找自己徒弟生气?”
四维夫人大怒,顺手一鞭抽来。
定远身子一侧,水龙神君拐杖挟着劲风又到,千毒神尼喝道:“小心。”
手中拂尘凌厉攻了上来。
定远剑刃一振,血光暴伸,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各自还攻了一剑。
对方三人身形一转,连连变招,鞭风撕空,杖影纵横,尘丝“嗤嗤”作响,交相攻出了十七八招。
定远两眼愤张,血剑十二式的精妙招数连洒而出,一记“血海腾龙”,剑光突然一盘而出。
“呛”地一声,敢情水龙神君的拐杖已被定远削断。
四维夫人大叫道:“快封住他!”
千毒神尼一转而至,“刷”地一拂尘迎面撒出。
完远吸了口气,说道:“在下让一招!”
他身子一转,自侧边绕了出去,紧迫不放的向水龙神君狠狠攻了一剑。
水龙神君有半截拐杖在手,连忙返身撩出,定远嘿地叫了一声,血红的剑光闪起,一股冷冷的剑气已到手腕之间。
水龙神君大吃一惊,撒手不及,骇的脸色骤变,千毒神尼叫道:“神君莫慌,贫尼助你一臂。”
身形一起,手中拂尘当头撒了下去。
定远要伤水龙神君不难,但千毒神尼这一拂尘已挟着千钧之势撒来,若被拂着,焉能还有活命?
他不忙伤敌人,已斜飘而出。
四维夫人一声冷哼,马鞭拦腰卷来,定远大怒道:“你也敢欺我?”
抬手一剑,但听“嚓”地一响,四维夫人的马鞭已被削断,她大骇欲退,定远怒气勃勃,又是一剑刺到。
这时千毒神尼尚在半空,水龙神君身子刚退,自己尚在惊魂未定之中,两人都无法出手来援四维夫人。
四维夫人拿了半截马鞭,一连施出好几种招式,怎耐定远的血剑招式精密无比,她兀自未脱出剑光之外。
尚妙香见状大惊,叫道:“定远,停一停!”
定远微微一呆,暗想我刺伤四维夫人,尚姑娘必然会伤心,他念头转过,手上自然也慢得一慢。
哪知——
就在这时,四维夫人何等快捷,一闪而入,半节马鞭疾卷而来,“嘶”的一声,将他上半身衣裳都扯去,身上也被印上一条红红的鞭印。
一阵剧痛攻心,定远不由大怒。
他暴喝一声,一连攻出三记血剑十二式的精妙招数,血光大起,但听“咔嚓”一声,血雨洒空而起。
四维夫人一声惨叫,左臂已被齐肩砍了下来。
四维夫人踉跄一退,脸如金纸,尚妙香大惊,赶紧奔了过去。替师父止了穴道,叫道:“张定远,你好狠的心!”
定远歉然道:“在下被迫出手,我不伤她,便要被她所伤……”
尚妙香大喝道:“住口!刚才一招,你明明可以后退,你为什么不这样做?要施出辣招?”
定远尚来不及说话,梅玲已插口道:“你眼睛没瞎,他们已从后面欺了上来!”
尚妙香目光一抬,果见水龙神君和千毒神尼已如影随形跟到定远身后,事实虽然如此,但她终感自己从幼和师父在一起情如母女,自己早先所为,已伤师父的心了,现在师父被定远断去一臂,真个是“断在娘身,痛在儿心”,她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刹那间又将定远恨的要死。
她怒气不息的哼了一声,两眼杀机大起。
千毒神尼赶紧奔了过去,说道:“我这里有现成的金创药,快给她敷上!”
说着,将一包药交到尚妙香手上,她则慢慢向定远走来。
水龙神君大叫道;“咱们现在更不能放过他了!”
千毒神尼点了点头,道:“不错!”
定远长声道:“在下感神尼相救,大德不敢轻忘,方才已数度退让,神尼乃明礼之人,难道还要相逼么?”
千毒神尼正色道:“施主不必自缚太甚,贫尼要说的话,早先都说明了。”
梅玲叫道:“张师哥不必太客气了!”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心想天下之事真个奇怪到透顶,我不找人家,人家偏要找我,事实上,我和他们都没有仇啊!
现在,他已打定主意,他再也不让千毒神尼了。
敢情千毒神尼也是一样,四维夫人对她有恩,如今又伤在她的庵中,她过意不去,此刻也要以真功夫为友雪恨。
水龙神君仍握住半截拐杖,当先欺了上来。
定远脸色一变,毫不留情的一剑封了出去。
水龙神君招式再变,定远怒火攻心之下,早把他恨的要死,剑刃一振,迎面攻向“玉骨穴”。
千毒神尼拂尘交左手,喝道:“神君且退!”
水龙神君暴弹而退,只见千毒神尼手掌向外一吐,一股“嘶嘶”白气直向定远撞去。
定远赶紧将剑招撤了回来,直觉千毒神尼这种掌劲有些奇怪,心想她有千毒之名,我千万大意不得。
念随心动,人已闪出两步。
千毒神尼一声冷哼,一晃而入,左手拂尘骤然攻出,右手掌劲丝毫未衰,再度拍了出来。
定远横目一扫,只见水龙神君站得远远的,不由心中一懔,暗想莫非这种掌劲之中真个含的有毒?
他不敢硬接,斜斜掠出五步。
千毒神尼大喝道:“哪里走!”
身子一旋,一下绕到定远身后,拂尘刷地攻了上来。
定远这回知她没有发掌,回身一剑撩出,突见千毒神尼黑黑的脸孔变的雪白,情知不妙,赶紧撒手暴退。
他这一下刚好退到梅玲身边梅玲刚刚叫了一声“张师哥”,千毒神尼已如影随形地扑上。
她大喝一声,一掌拍了出来。
只见她手上那道白气扩及五尺方圆地面,掌风未到,已然有种冰寒感觉袭了过来。
定远大惊道:“梅师妹快退!”
说着,自己已闪了出去。
梅玲慢得一慢,陡觉冷气扑鼻而入,其中还挟杂着一种腥人气味,刚刚闻上,禁不住娇躯一阵颤抖。
定远见状骇然,目光一扫,只见梅玲娇躯晃了两晃.“咚”的一交跌在地下。
刹那之间,梅玲的全身变得漆黑,先是上部,片刻延及全身,连手指都黑了,躺在地下一动不动。
定远心中一懔,就在千毒神尼那股冷森白气一落之际,他不顾一切扑到梅玲身边,一把提到手中。
干毒神尼哼道:“她中了我的‘黑白煞’,一天发作一次,那味道不下‘分筋错骨’,二十天后慢慢死去,我本想对你,不想误伤了她!”
定远两眼愤然一张,大怒道:“想不到你手段这么狠辣!”
千毒神尼微晒道:“你断人一臂,手段又不狠毒么?”
定远没有说话,他权衡了一下利害,现在,自己手上多了一人,以千毒神尼独特武功,自己若留下去,准没好处,念头一转,便道:“自今以后,神尼对在下恩情已了,咱们今后见面,便是仇人了!”
千毒神尼不屑的道:“悉听尊便!”
定远吸了一口气,左手紧紧抱着梅玲,右手握剑身子一横“呼”的向庙外掠去。
一条人影如飞拦了上来,哼道:“哼哼,我就知道你想逃走!”
定远大怒道:“你又怎样?”
水龙神君大喝道:“叫你纳命来!”
定远两眼血红哼了一声,血剑一横,向水龙神君双肩刺去,身子一晃,人已硬生生的冲了上去。
水龙神君哪里让他走?半截拐杖一封,同时大叫道:“神尼快来!”
千毒神尼飞身扑至,因她顾虑水龙神君在旁边,不便施出“黑白煞”,手中拂尘当头巷下。
定远不愿恋战,身子一侧,“呼”的掠了出去。
水龙神君大怒,一提气,飞身拦到前面,“嘿嘿”的道:“要走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定远手中多了一人,奔行走来大感不便,但是他两度被水龙神君所阻,那股暴怒之气一直从脚下涌到头顶,根本连话也懒得说,一剑挥了出去。
水龙神君半截拐杖反点他的手腕,定远手腕一紧,斜刺里一剑挑出,“嚓”的一声,那半截拐杖又断去一半,险些连他手腕也被定远刺伤,水龙神君大骇之下,向后退去。
定远正待奔出,忽见人影一闪,一人横在面前。
定远叫道;“尚姑娘,你也要留难我么?”
尚妙香冷冷的道:“你说过不理她,为何现在要救她?”
就在这时,水龙神君一退又进,和刚好赶上来的千毒神尼又将定远去路封住。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说道:“现在情形不同了,你看她气若游丝,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尚妙香冷笑道:“好个不能见死不救!你根本没有忘情于她!”
定远想不到她在此时此地还会说出这种话?心想她总对我有恩,何况我又曾答应她做我的未婚妻子,也罢,我现在不知她计较,以后再找个机会向她解释吧。
他念头一转,人便向侧边跨出一步。
他愿以为只要自己一动,不是千毒神尼拦上来便是水龙神君,哪知事实大大不然,拦上来的竟是尚妙香。
定远叹道:“尚姑娘,你怎么这般待我?”
尚妙香毫不留情的道:“把她放下来,然后你再离去!”
“你真要逼我么?”
敢情他抱着梅玲,现在直觉梅玲全身已发起高烧来,使人更怪的,便是梅玲的身子又发着寒抖。
这种情形使他意识到梅玲早先中了“黑白煞”,可能现在毒伤已发,他说过之后目光微微一扫,陡见梅玲的身子又在慢慢的开始变白了。
他只觉心头一紧,大叫道:“说好说歹,她以前总是我的师妹,我怎么能够放下她不顾而去?”
尚妙香冷然道;“你果真不愿放弃她,原来你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她愤怒不已的跨了上来,玉萧横点而出。
定远一闪,大叫道:“尚姑娘,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
尚妙香炉恨交迫,一阵疯狂猛攻,着着点向要害。
定远东挪西闪,只因他手上多了一人,转动起来大不方便,加之动手对象是尚妙香,他恐怕误会加深,所以更不能还手,四五个照面下来,他已感到应付困难万分。
水龙神君叫道:“伤了其师,理应该徒弟报仇,神尼,这是报应啊!”
千毒神尼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说,只是两人武功相差太过悬殊了啊!”
水龙神君一望,忽有所悟的道:“尚侄女,你点他不着,不妨对他手上的人出手看看!”
尚妙香闻言大喜,招式一变,直向定远怀中的梅玲点去。
这一来,定远应付困难更见,他猛吸了口气,暗想水龙神君行为阴陨,我拚了一死也不放过他!
定远一剑隔出,尚妙香根本不躲不闪手上玉萧向梅玲天灵盖击去,定远大喝道:“尚妙香,你未免也歹毒些!”
身子一侧,一下歪到水龙神君身边,水龙神君一掌拍出,哼道:“回去!”
定远冷笑一声,如游鱼似的一滑而过,水龙神君跟踪扑上,右掌以十成劲力狠狠向定远身背拍下。
定远大喝道:“这下看是谁人歹毒!”
剑光一盘,反手攻向水龙神君的双肩。
水龙神君身子一摇,那知定远这一剑乃是虚式,一剑圆圈,快捷无比的攻到水龙神君下盘。
水龙神君身子一跳,倏听定远一声冷哼,血光乍起,“嚓”地一声,一条右腿已被定远削了下来。
这几下动作真快得不能再快,千毒神尼就在两人不远,但她连出手救援都来不及。
水龙神君大叫一声,蹬蹬退了两步,“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千毒神尼连忙奔过去,只见水龙神君齐膝而断,血流如注,她赶紧替水龙神君止了穴道。
定远得此良机,人已飞身弹起。
尚妙香暴叫道:“你走到哪里去?”
说话声中,不顾一切追了下去。
定远冷冷的道:“尚姑娘,你快回去照顾你的师父,今日之事,请容我以后再作解释吧!”
一提真气,身法如电,转眼走的不知去向。
他手上虽然多了一人,但是以尚妙香的武功,哪里追得着他,当尚妙香追出庙外,连定远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她恨恨地啤道:“张定远,我不会饶过你的。”
她因妒成恨,定远虽已远去,但从此之后,她要多事了。
第二十三章此心耿耿
这里是鲁山地界,过了鲁山,前面就是平坦的原野了。
定远挟着梅玲奔出水月庵,找了个偏僻地方将人放下,目光一扫,只见梅玲全身雪白,嘴里一直呻吟不止。
他大感惶惑,想起千毒神尼的话,梅玲中了她的黑白煞之后,每天要发作一次,发作起来的时候,那痛苦比“分筋错骨”都还难忍,心中登是一紧,连忙出手点了梅玲几处穴道。
果然,他点了梅玲穴道之后,梅玲的呻吟已经停止。
定远长长吁了口气,心想梅师妹中了千毒神尼的“黑白煞”,我除了仍去向千毒神尼盗取解药外,别无他法。
他念头一动,当即毫不迟疑的在梅玲周身放了些枯枝乱草,好使人家不易发现.自己又悄悄掩了回去。
梅玲躺在地上,人虽然被定远点了穴道,只是她身体中的毒气仍在发作,一阵又麻又痒又冷的感觉遍袭全身,她穴道被点,此时动弹不得,这种难受真正比挨上千刀还利害。
定远只道点了梅玲穴道之后便可无事,殊不知千毒神尼这种“黑白煞”与一般毒情不同,她是利用掌风之中拍出,换句话说,她出掌之时冰冷,其中还含得有毒气,那便是她在练这门武功的时候,早把自己和寒毒融化为一体了,人中之后,对方血液慢慢收缩,二十天后枯干死去,这又岂是止了穴道便可无事?
梅玲神智仍清,他也知道自己是被定远救出来的,但她现在睁眼一看,却不见定远踪迹。
假若定远现在在她身边,她可能还忽受得了那种麻痛冷的感觉,偏偏定远又不在,她精神上骤失依恃,一阵孤寂袭上心头,登时感到全身毛细血孔好象被蚂蚁啃定,真个难受到极点。
她满身大汗,痛苦地呼叫着。
最绝的是她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这种活罪真比死了百次还难受,但她在此时还没有忘记定远。
她频频呼叫着定远的名字,但四周都没回应。
梅玲心头一沉,暗想张师哥可能仍不愿理我,他救我出来之后,又不顾而去了。
她恨恨地哼了一下,心想人生如此,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咬了咬牙,正想断舌头而死,哪知就在这时,忽见一条人影飘了上来。
梅玲模糊之中,只道是定远回来,颤声道:“你……终于……回……来……啦……”
她举目一望,却见是一个高大的道姑,心中大失所望,叹了口气,把头侧过一边去。
那道姑道:“把头转过来!”
这句话好象含有无比的威力和力量,梅玲本想不理,但在不知不觉中竟把头转了回来。
那道姑两眼露出慈祥的光辉,脸上却尽是惊奇之色,梅玲和她目光相接,突然间心中生起一股暖意。
那道苦微微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好孩子,再忍耐一会,你的后福无穷呢!”
梅玲咬牙道:“我只要张师哥……”
她全身大汗,此时衣裳都湿透了。
那道姑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怪异之色道:“不要多说话!”
梅玲仍在苦撑,敢情现在那种麻痒感觉正到高潮,只见她全身抽搐着,汗如雨而下。
她声嘶力竭地道:“你可……见……我……师哥……。”
她到现在仍不忘定远,真个算得是痴情矣。
那道姑摇了摇头,道:“我不认得他,我问你一事,不知你可愿意?”
梅玲只是摇头,敢情她现在已不能说话。
那道姑两眼大睁.突然身子一动,一股柔和的掌风直向梅玲拍去。
梅玲根本不能动,那道始的掌风从好身上拂过,她全身上下直觉舒泰无比,痛苦全消。
那道姑解了她的穴道,说道:“你要静躺一会,听我慢慢细说。”
梅玲挣扎半天,好不容易得到这点平静,就是道姑不说,她此刻正合上眼睛,怎么样也不愿睁开来。
那道姑望了她一眼,管自接口道:“你中了人家最阴损的武功,若不是碰着我,一个月之内准没命在!”
她长吁了口气,又道:“但是,人家施出这种武功之时,只知道死亡的一面,却不知另一面好处、我如今想收你为徒,你只要再忍下两次这种苦楚,半年之后,我包管你武功天下第一!”
梅玲心中一动,只因她刚经痛苦,现在太疲倦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道姑望了望梅玲,微带感叹的道:“少男少女,难免为情所苦,只要能够看破情关,便能大澈大悟,置身三清界,跳出红尘中。”
梅玲摇摇头道:“我欠张师哥太多了!”
那道姑微晒道:“这个你暂且不必计较,只要答应为我徒,半年之后,我自有定处。”
梅玲泪眼模糊的道:“姑姑,你来的时候,真没有看见我张师哥么?”
那道姑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看你对你这位张师哥的情深意重,想必他也是个多情种子。”
梅玲道:“他叫张定远,姑姑不知他的名字么?”
那道姑“哦”了一声,道:“闻名久矣!少年英雄,最易赢得美女青眯,但只是在半年之后,谁高谁低,那就很难说了。”
此话一出,重重在梅玲心中敲击了一下。
她脑中掠过定远的影子,心想他虽然将我救了出来,却于此时不顾而去,未免太绝情一些?
要知天下最能诱人的便是“名与利”,定远此时名震武林,而梅玲仍默默无闻.但若回忆十年旧事,张定远又是什么样子?
梅玲长长吁了口气,脑中千回百转,她仍然难于忘情定远,一时之间兀自难以作个决定。
那道姑忽然叹了口气,道:“痴儿,一切都在你一念之间,假若就允于我,半年后便是武林第一人,若不应允,一个月后你便是阴间枉死鬼了!”
梅玲望了望天色,自己躺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半个更次了,定远若是不将自己抛下,他怎么样也该回来了。
张定远真个这样狠心么?她又暗暗问了一句。
那道姑见她犹豫不定,心中已有不愉之色,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
梅玲急道:“姑姑慢走!”
那道姑冷冷的道:“你可是答应了?”
梅玲长声道:“好吧,我答应姑姑就是!”
那道姑大喜,返身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向山下如飞而去。
定远离开了梅玲,心中万分焦急。
他很快奔到“水月庵”,只见佛堂之中一灯如豆,却是空寂寂地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打量了一下情势,一轻轻绕到庵子后面,“呼”地掠了上去。
这是第二进院子,对面厢房中有一点灯光透出,他伫足观望了一会儿,半晌仍未见人出来。
他有些急了,心想深更半夜,单留梅师妹一个人在那里,她又不能动弹,假若遇上毒虫之类,那却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急,再也顾虑不了许多,轻轻跳了下去。
定远正待举步走去,突见侧门人影一闪,一人转了出来,他抬眼一望,却见这人正是心莲女尼。
他暗暗地道:“天假其便!”
心莲女尼一直向最后那进院子走去,就在她快要跨进院门之际,忽觉腰间一紧,一人冷声道:“不准大声呼叫!”
心莲女尼心头一紧,道:“你想干什么?”
身后之人自是定远无疑,说道:“请问千毒神尼在什么地方?”
心莲女尼心中微微一动,道:“啊!原来你是张大侠?”
定远促声道:“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许多啦,请快告诉我,你师父现在何处?”
心莲女尼脑中一转,说道:“你找我师父干什么呀?”
定远吸了口气,说道:“我的师妹被她所伤,若无解药,二十天之内便会送命,你快告诉我,她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心莲“哦了一声,道:“真对不起,这个我也不知道!”
定远手中一紧,心莲只觉被他抵触之处疼痛难挡,不由“唷”的叫了一声。
定远冷冷的道:“时间要紧,在下可不耐久等呢!”
心莲摇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定远正待反手去拍她的穴道,哪知就在这时,心莲突然向前顷了一步,定远一怔,被她闪出两步。
心莲并没有走,微微笑道:“张大侠,我真的不知解药放在何处?”
她顿了一顿,又道;“据我所知,我师父这种‘黑白煞’功夫好象不是普通一般毒物,这乃是她独门的武功。”
定远心头一沉,问道:“若无解药,假若她误伤人之后,那又怎么办?”
心莲摇摇头道:“你的宝剑稀利无比,请问你会不会误伤自己的人?”
定远想不到她说出这种话,不禁为之语塞。
心莲女尼本来可以逃走,要不也可以大声呼叫,出人意料外的,她却没有这样做,反之,只见她浅笑盈盈,神情之间显得十分从容。
心莲女尼笑了笑,又道:“不要说我不知道解药在何处,就是知道,我也不能对你说呀!”
她浅笑盈盈,脸上根本毫无一点敌意。
定远脸色一沉,道:“这样看来,你是知道有解药了?”
身子突然欺入,正待举掌拍去,哪知心莲女尼身手竟也不弱,就在定远手臂一抬之时,她已弹了出去。
定远一呆,暗想她不向里面求救,反而向阉外掠去,莫非其中还有诈?
他心念转动,由于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飞身追出,只见心莲女尼站在远处,正望着他微微而笑。
定远奔了过去,冷然道:“张某可不怕你使诈!”
心莲笑道:“我若使诈,为什么反要奔出庵来?”
定远微怒道:“那你又待怎样?”
心莲去了一动,满怀春意的道:“你那师妹长得很不错啊!”
定远脸色一变,道:“谁和你说这些?”
心莲女尼格格笑道:“你不和我说这些,为什么又要跟我出来?”
定远更是一呆,他本领虽好,就怕女子在面前撒娇使赖,以前尚妙香和莫淑贞如此,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他若不顾心莲女尼而去.又怕她在面前扯脚,若对他出手吧,实在又有点下不了手。
心莲女尼望了一望,喃喃地道:“既然人家不愿理我,我还是回庵中去吧!”
她自说自话,说过之后便要直向庵子里走去。
定远心中一动,冷冷道:“你到哪里去?”
心莲女尼娇笑道:“回去呀!”
定远冷哼道:“你还没有答复我的问话,要回去怕没有这么简单!”
心莲女尼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硬生生的直向他走来。她似乎有意做作,走起路来的时候,十分清晰的可以看到她的乳峰臀浪一颤一颤的诱人之极。
定远不得不向后一退,哪知心莲得寸进尺,竟又向他身边撞来。
定远身子一仰,大喝道:“无耻女尼,你想怎样?”
心莲女尼毫不生气的道:“骂吧!今夜若不是水龙神君老贼横生枝节,我早就和你相好了!”
定远见她这样口没遮拦,真恨不得一掌将她击毙。
但他没有这样做,哼了一声,心想我就是明目张胆前去硬索解药,也不怕千毒神尼对我怎样?
他心随念转,当下飞身扑下去。
心莲女尼叫道:“慢着!”
定远不愿理睬,只往前奔去,只听心莲女尼在身后又道:“你不要解药了么?”
他心中微微一动,回转身来,突见心莲女尼身子一阵摇晃,扑通一声跌了下去。
定远大吃一惊,返身一看,只见另外一个女尼走了出来。
那女尼笑了笑,道:“她一个人想吃野食,那可办不到!”
定远惊道:“你是谁?”
那女尼泰然的道:“我是她的师姐心如,他胆大放肆,已被我杀了!”
定远见心如女尼眉长皮细,样子并不象凶恶之人,怎么连一点师妹之情都没有?
定远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这也不关我的事!”
心如女尼微嗔道:“你们刚才谈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是要解药么?”
定远心中一动,道:“不错!”
心如女尼笑道:“那就成啦,不过,你要解药不难,但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定远问道:“什么条件?”
心如女尼走上两步,脸孔红红的道;“你认为我长的怎么样?”
定远一时不解其意睁大了眼睛道:“在下不解大师此话何意?”
心如女尼浪声道:“别装模作样啦,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定远见她外表越来越淫荡,猛悟她刚才那话的意思,不由“嗤”声道:“想不到”‘水月庵’的女尼都是淫荡娇娃!”
心如脸色一变,哪知就在这时,突听“嗤嗤”两声,心如女尼大惊,反手拍了一掌,喝道:“心芷,你敢放肆!”
话声甫落,又听“嗤嗤”两声袭来。
心如女尼大怒,正待循声扑去,忽见人影一闪,一人闪了出来,心如一见,骇然的脸色惨变。
定远望了一眼,也不由心中一紧。
那人冷冷对心如道:“你过来!”
心如颤声道:“师父,这不能怪我!”
敢情来人正是千毒神尼,只见她一脸寒霜,眼中充满杀机,定远一望,就知她想做什么了?
千毒神尼冷声道:“你的胆子很不小啊!”
心如一动也不动,全身只是发抖,千毒神尼说过之后,一下闪到她身边,“呼”的一掌拍了下去。
她身法快极,心如闪避不及,一声惨叫,天灵盖早被击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千毒神尼微微笑道:“这样总可替‘水月庵’洗刷一下清白!”
定远知道她这话是对自己而说,也没作声,心中只在盘算下一步的事。
千毒神尼说过之后,忽然转身喝道:“心芷,你还不出来么?”
定远吸了口气,心想原来还有一个藏在后面林中。
果然,又是一个女尼走了出来,这女尼比心如心莲都小,她见师父睑色,早已吓得玉容惨变。
千毒神尼冷冷的道:“你半夜三更不在庵中,跑出来干什么?”
心芷女尼颤声道:“徒儿睡后醒来,忽然不见两位师姐,生怕出事,所以也跟了来……。”千毒神尼大喝道:“住口!你跟来倒也罢了,为何要出手伤你心如师姐?”
心芷道:“徒儿看不惯她破坏本庵清誉……。”
千毒神尼“嘿嘿”的道:“你说的好听,我只怕你也不存好心呢!”
她一边说一边向心芷走去,心芷脸色大变,全身抖个不停,定远暗暗吸了一口气,叫道:“慢着!”
千毒神尼微晒道:“看样子,你现在倒想替她说情了。”
定远朗声道:“神尼所见不差,不过在下之言,绝无丝毫偏袒。”
千毒神尼道:“我不怪你偏与不偏,你方才不是说‘水月庵’的女尼尽是淫荡娇娃吗?哼哼,想不到淫荡妖娃也值你说情!”
定远道:“话不是这么说,请恕在下直言,这位心芷师父看来倒不是坏人!”
千毒神尼大笑道:“你说话前后矛盾,足证先前所说,都是信口雌黄,哼哼,待我清理门户之后,自会找你算帐!”
说着,手掌已扬了起来。
心芷女尼颤声叫道:“师父,师父……。”
她吓得泪落如雨,下面的话已说不下去,定远眼见千毒神尼即将动手,飞身奔了过去,叫道:“神尼请听在下一言!”
千毒神尼变色道:“你真爱多事!”
手掌一落,只听心芷女尼一声惨叫,在地下一连滚几滚,但隔了不久,又慢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忽又一交跌了下去。
千毒女尼冷冷的道:“看在张定远面上,饶去你的死罪.只是你活罢难免,废去本人所传武功,赶出庵去!”
心芷女尼说道:“师父,徒凡愿意跟随你老人家!”
千毒神尼丝毫不为所动,一步一步向定远走来。
心芷跟上一步,叫道:“师父,两位师姐都已死去,你老人家都不留一个人服侍么?”
千毒神尼依然不理,这时距离定远只有五步。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对于千毒神尼这种处置大为佩服。
心芷女尼欲待再说,干毒神尼喝道:“快滚,我才不要你这种假好人!”
心芷女尼知道再求无益,磕了三个头,含泪下山去了。
第二十四章无心插柳
定远赞佩地道:“神尼断事公正,真叫在下佩服!”
千毒神尼“嗤”声道:“不敢当!
她顿了一顿,又道:“现在,该我对你说话,你去而复回,到底是何用意?”
定远毫不隐瞒地道:“敝师妹中了神尼一记‘黑白煞’,此刻痛苦难当,在下特来向神尼讨求解药!”
千毒神尼冷冷地道:“你知道我会给你么?”
定远坦然道:“给与不给,全在神尼一念之间,不过俗语有言,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想神尼不会见死不救吧!”
干毒神尼冷笑道:“救人?那要看被救的人如何而定?”
定远说道:“在下自忖为人磊落,向来不曾做过亏心之事!”
千毒神尼大喝道:“你连我两位朋友,我不找你报仇倒也罢了,不想你还送上门来?”
说话声中,手中拂尘已撤了出来。
定远大叫道:“住手!”
千毒神尼冷哼道:“住什么手?”
招式有如风发,“唰唰唰”一连攻了七八招。
定远东挪西闪,兀自挡不了她的威武,反手以血剑挥了出去。
千毒神尼拂尘交左手,右手一推,大喝道:“你也试试我的无影剧毒!”
定远大骇,飞身一起,哪知千毒神尼乃是含劲而发,定远不动还可,一动之后,突见她掌心一吐,“呼”的又攻出一记“黑白煞”!
定远见她掌风之中挟的有那股白蒙蒙的气雾,哪里还敢笔直落下,一提真气,“呼”的向她身后落去。
千毒神尼身子迅速一转,马上又攻了一掌。
定完心中一紧,一贴又起,飞身掠出五丈。
千毒神尼大喝道:“哪里走!”
飞身追出,拂尘抖起千万道银丝,直向定远身背洒下,定远返身撩出一剑,哼道:“神尼欺人太甚了!”
千毒神尼不加理睬,时掌是尘,着着抢攻不已。
定远小心翼翼和她硬攻,转眼过了数十招,由于他时时分心要去顾虑千毒神尼的“毒”,所以占不到丝毫便宜。
千毒神尼屡攻不下,心中不觉焦急,大喝一声,扬手又是一尼“黑白煞”。
定远飞身一弹,当他身子落下的时候,忽见一人满脸杀气的拦在面前,正是尚妙香。
尚妙香哼道:“想不到你对她这样痴情,还要回来盗取解药!”
定远长声道:“尚姑娘,你不知她现在痛苦极了!”
他越说这种话,尚妙香更感到越加难受,大喝一声,抬手一掌封了出来。
定远叫道:“尚姑娘,你真这样不了解我!”
尚妙香不加理睬,没头没脑向他攻来,定远又不便还手,身子一退,蓦闻身后冷风大作。
他知道这是千毒神尼又攻了上来,忙将身子一侧,从斜刺里划出了一剑。
千毒神尼拂尘一起,正徒向定远卷去,哪知尚妙香又恰好向定远扑到,两人的身子几乎是同时停下。
“哼哼”两声冷哼响起,匆忙之间各自挥出一招。
“嚓”一声,敢情千毒神尼拂尘已被定远削断。
千毒神尼大怒,狠狠的拍了一掌。
就在这时,尚妙香也扑了上来,两人的掌风将定远夹在当中,定远迫得一剑撒了出去。
尚妙香只攻不守,定远一剑削至,瞬息到了面前,这时她才惊悟到危机的存在。
她心头一紧,赶紧将头一低,同时双手封了出去。
在同一时间,定远突见自己这一剑快伤着尚妙香了,惊骇之下赶紧将手臂撤了回来。
饶是如此,因他出剑太快了,剑稀过处.冷气拂面而过。差幸尚妙香及时低头,剑锋一削而过,将尚妙香的秀发削下一大片来。
尚妙香骇的脸然惨变,猛然弹了出去。
定远微惊之下,几乎忘记千毒神尼出手,但是千毒神尼掌风已至,“呼”的将他震退两步。
尚妙香见定远直向自己踉跄而来,她刚才吃定远削了一剑,怒火攻心之下,狠狠的出了一掌。
定远已有惊觉,一下弹了出去。
千毒神尼见机不可失,半截拂尘紧随攻到。
定远两眼怒张,大喝道:“我不能再让了!”
手腕一振,血光暴起,摇曳划空而过!
“嘶”
只见千毒神尼身子一晃,一袭僧袍已被划破一块。
她脸色一变,叫道:“好手段!”
不退反进,一记“黑白煞”已狠狠劈了出去。
定远身子一晃,哪知尚妙香又狠狠攻到。
他连番受到两人夹击,不由引起了真怒,刷地攻出了一记“血剑魔花”!
这一剑的威势强大无比,尚妙香哪里躲得过去。
千毒神尼冷哼道:“好大的胆子”
身子一起,半空之中罩下一掌,正是“黑白煞”!
定远这一剑已不暇去伤尚妙香,手腕一撒,赶紧又闪了出去。
他对千毒神尼这种“黑白煞”的武功实在头痛已极,若不如此,只怕解药者早到他手上了。
尚妙香万分伤心的道:“千毒前辈,咱们怎么也不能放过他!”
千毒神尼凛然道:“我知道!”
定远暗暗吸了口气,情知今夜要盗解药是万万不能了,他心念一转之际便准备离去。
他不放心梅玲,假若遇上毒虫又怎么办?
他向空隙之处跨了一步,尚妙香硬是不顾死活地扑了上来。
定远叫道:“尚姑娘你太任性了!”
他左手一拂,同时右手划了一道圆弧,向千毒神尼攻去。
千毒神尼拂尘已断,陡然脱手射去。
定远反手一剑将尘柄打落,同时人也跨出了五步。
千毒神尼哪容他离去,身子直欺而入,一掌凌厉无比地向他身后压下。
定远不愿再恋战下去,猛然提了一口真气,“呼”的掠出十丈之遥。
干毒神尼和尚妙香同时大喝道:“哪里走?”
两人放步急追,只见夜色沉沉加之森林密茂,追出不远,已然失去定远的踪迹。
定远奔到原来藏梅玲之处,目光一扫,哪里还有人影?
他大吃一惊,一连叫了几声,也未听见人答应,连忙在附近搜了一转,触眼仍是寂寂空山。
这一来,定远不由呆住了。
他想起自己临走之时还点了梅玲的穴道,以梅玲伤毒发作之身,绝不可能起身行走。
他脑中飞快一转,暗道:“莫不是四维夫人和水龙神君将她带走了吗?”
他随之摇了摇头,觉得此事大不可能,要知四维夫人和水龙神君也是新伤未愈,两人万万不能行动的。
他吸了一口气,心想这样看来,莫非是心芷女尼将她救走了吗?
他脑中千回百转,每想到一个问题,不久又被另一种意念推翻,兀自想不出梅玲现在已去了何处?
定远无可奈何,只好由山上一直向山下寻来,到了山麓,天色已然大亮,仍然不见梅玲影子。
他怅然沿着大路走去,心想梅师妹啊!你到哪里去了呢?
他此刻志在找人,所以走得很慢,日过中天,眼前现出一个大镇市来。
原来此地名叫石固,今天适逢赶集,所以商旅云集,定远前行之中,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却见三名道士和一名胖大僧人站在他身后,他认得三名道士之中,有两人正是武当派的青风和青元。
敢情拍他肩头的人正是青风,青风见定远回过头来,忙道:“张大侠,我们正在找你!”
定远躬身道:“不知有何见教?”
青风稽首道:“来,我替张大快引见,引见!”
说着用手指着那胖大僧人道:“这位是无明大师,乃少林藏经阁主持大师。”
定远忙道了声:“久仰!”
青风又指着另一位道者说道:“这位乃是敞师叔,道号玄真!”
玄真道长说道:“早时听青风说,若非张大侠援手,他俩已伤在公孙楚手下,大侠英名远播,我辈正有一事前来候教。”
定远肃容道:“不敢当,不敢当,不知前辈有何教言?”
玄真道长四下望了一眼,道:“我们能在此地碰着张大侠,真是最好不过,只是此间不是谈话之所,敢请大驾移往一谈如何?”
定远心中正有事,忙道:“不瞒四位说,在下此刻正在找寻一位朋友,若然耽误时间,只怕朋友远去,四位有何重大之事,现在就说不妨!”
无明大师插口道:“阿弥陀佛,不知张大侠要找的朋友是谁?请把姓名说出,在河南地面,贪道自忖尚可尽一份力量”。青风道长插口道:“不错,寻人一事,不必张大侠费神,只要说出姓名来,少林派在河南地面尚可交待过去!”
定远脑中打了一转,心想梅玲的声名并不显着,说出来只怕他们不知道,倒是他们行色匆匆,脸色惶急,好象有什么重大之事在身,我不妨随他们去看看?
他想到这里,便道:“在下朋友是个名不见经传之人,说出来诸位也不知道,倒是诸位看来正有急事,在下就随诸位走一趟吧!”
青风道长一听,竖起大拇指道:“张大侠先公后私,真不愧为当今武林第一杰!”
定远听得微微一呆,心想你说什么先公后私啊?难道你们叫我去,还有什么公事不成?
玄真道长道;“张大侠请,前面就到了。”
定远一肚子怀疑,随着四人走到镇子尽头,到了一座宏伟房子门前停下,青风忙道:“这乃红花大侠胡不归住宅,他亦闻张大侠之名外唉!”
定远谦虚的应了一声,随着四人走了进去。
进了这座宽大的院子,只见三四个江湖人物往来走动,见了玄真和无明大师,都一齐躬身行礼。
穿过院子,已有两个壮健汉迎了上来,一人躬身道:“家主正在后厅恭候两位法驾!”
玄真和无明点了点头,大步走去。
时间不久,只见客厅门口出现五个人来。
这五个的年龄都在六十上下,僧俗道都有,一名老者跨上一步,大笑道:“两位来迟了,害得老夫久等!”
玄真道长微微笑道:“胡大侠,贫道虽然来迟一步,却带来一件天大的喜事!”
那叫胡大侠的人怔了一怔,炯炯的目光直身定远望来,无明大师纵声笑道:“胡大侠机灵过人,这位正是我们旦夕思念的张定远大侠!”
刹那之间,五个人十双眼睛都向定远望来,他们有的见定远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挣得这样大的名头,面上都现出钦羡之色,也有两人朝定远望了一望之后,却十分不信的嗤了一声。
那姓胡的人正是此间主人红花大侠胡不归,一行进入厅内,玄真道长忙替定远—一引见。
五人之中,除了胡不归之外,一个是九华第二高手袁天武,一个是峨嵋曲曲道长,一个是昆仑云龙大师,还有一个乃是长白派掌门孙振新。
在现今九大门派之中,已到了六派的人,除长白掌门陈振新之外,差不多都是各派第二号人物。
定远连连道:“久仰,久仰。”
他的态度极是谦恭,长白掌门陈振新和峨嵋曲曲道长脑中都不由打了一转,心想此人年纪轻轻,多半浪得虚名,脸上更露出鄙夷之色。
胡不归说道:“难得张大侠到此咱们正在商量一件大事。”
定远躬身道:“小子何德何能?敢蒙前辈如此见爱?”
胡不归道:“张大侠名震武林,尤其连败威武帮顶尖高手,给咱们正派武林出了一口怨气,好叫咱们佩服的紧!”
定远道:“在下和威武帮主有点过节,不想他尽唆使一些不相干的人来困扰在下,是故才不得不出手惩罚他们!”
胡不归肃容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找张大侠来商量一件事。”
定远怔了怔,心想我和威武帮主有仇,可不愿假手他人助拳,你们找我干什么?
玄真道长插口道:“胡大侠,华山派怎么没有人来?”
胡不归摇头叹道:“在钟祥县的时候,华山的李不二已被威武帮记上一笔,想必他们再也不愿多事了!”
无明大师合什道:“那个时候,敝派的百绝师弟也在场。”
玄真道长道:“敝派也有一个紫阳,但我们却未被威武帮的人吓倒,华山怎么这样不济事?”  胡不归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威武帮如今雄视天下,他们为求保身,自然不愿多事!”
他顿了顿,又道:“倒是现在有六大门派的人在此,咱们以前曾公议推举一位武林盟主出来和威武帮抵抗,各派的人都听他使唤,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玄真道长道:“理该如此,贫道奉掌门之命,首先赞成此事!”
无明大师也表示了相同意见,接着其他四派的人都有相同见解,故不归点了点头,道:“难得,难得!”
他一边说,一边吩咐备酒席,这时大厅外面的几名大汉也走了进来,他们想是关切武林盟主之事,大家都在全神静听。
无明大师道:“胡大侠,咱们现在可是要找个人选”
胡不归道:“这个当然!”
玄真道长肃容道:“武当派提议张大侠为武林盟主”
定远听得大吃一惊,正想分辩,哪知少林无明大师已先出口,也赞成他做武林盟主。
定远惶然道:“小子万万不敢担当!”
胡不归笑道:“张大侠不必客套了,在下也敬表同意!”
刹那之间,九华袁天武也发出赞同之言,昆仑云龙大师却持保留态度,峨嵋曲曲道长和长白掌门陈振新却根本反对。
他俩反对的理由都认为定远年纪太轻,同时,认为江湖传言未必可靠,只怕有些言过其实。
定远倒是诚实地道:“不错,不错,在下切实不堪当此重任!”
胡不归沉思有顷说道:“咱们七人之中,倒有四人赞成张大侠为武林盟主,昆仑持保留态度,峨嵋、长白两派另有高见,按理来说,四人已超过半数……。”
曲曲道长冷冷的道:“胡大使之言虽然不错,但武林盟主必须四方佩服,咱们然后才好听从他使唤!”
长白掌门接口道:“不特此也,除武功之外,还需兼顾才德,张大侠名虽然不错,未必就兼顾这三方面的条件?”
定远神色微动的道:“前辈所言不错,在下也并不稀罕此位!”
玄真道长忙道:“张大侠说哪里话来,此位除大驾之外,再无别人可以担当了!”
曲曲道长闻言哼了一声,道:“未必尽然!”
定远回顾玄真道长道:“道长相召在下来此,难道就为了此事么?”
玄真道长点点头道:“正是!”
定远谢道:“小子无德无能,委实不配居此位,承蒙道长见爱,只怕有拂雅意了!”
玄真道长一怔,道:“张大侠说哪里话来,威武帮帮主技压天下,除张大侠之外,我辈俱不堪与之抗衡,万望不要推却!”
无明大师也来相劝,长白掌门陈振新冷冷的道:“两位不必太过热心,酒席已上,咱们不妨先吃一会,此事慢慢再说!”
胡不归点了点头,不时酒菜摆上,共开二桌,那几名大汉坐在第二桌,胡不归十分恭敬的要将定远让于首席,定远哪里肯依,说好说歹,他只和青风、青元两位道长坐在一起。
胡不归见此情形,脑中打了一转,心想莫非此人真个虚有其名么?
他当先端起酒杯敬了一圈,两只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定远。
曲曲道长第二个站了起来,他先敬主人,然后走到定远面前,说道:“张大侠英名远播,贫道佩服得紧,来,请满饮此杯!”
定远见他脸色不善,知道他在敬酒之中必要使鬼,他心地忠厚,不愿当场令人难堪,忙道:“不敢,不敢,理应小子敬道长才是!”
说着,赶忙一口饮了自己面前的酒。
曲曲道长微微一哼,道:“请再饮此杯!”
说话声中,全身真力毕集右臂之上,只见他右手一晃,杯中之酒有如箭矢般向定远射到。
定远脸色微微一变,他一望就知曲曲道长酒中另有暗劲,心想你未免也太过歹毒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想用酒箭伤我?
他念头一转之时,连忙说了一句:“不敢当!”向旁滑出一步,这时距离曲曲道长的酒箭约有一尺左右。
曲曲道长只道他不敢吸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哪知就在这时,突见定远在一尺之外张口一吸,他执酒杯的手腕微微一动,从杯中激出的酒箭忽然一折,竟自动的向定远口中流去。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为之大吃一惊。
敢情定远刚才露出了一手上乘气功,已把举座之人镇慑住了,曲曲道长更是老脸通红退过一边。
定远若无其事的道:“谢谢道长,我也敬道长一杯!”
曲曲道长只道他要报复自己,那知定远毫无此意,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微微笑道:“我是先干为敬啦!”
满座之人都不是傻子,见他度量这样宽怀,不由大感钦佩,玄真道长叫道:“曲曲道长,张大侠可够资格做武林盟主么?”
第二十五章沙陀之门
曲曲道长哈哈笑道:“张大侠武功盖世,胸襟宽宏,果然够资格做武林盟主。”
长白常门陈振新说一变先前冷峻之态,恳切地接口说道:“想不到张大侠竟是武林百年来仅见的旷世奇才,看这武林盟主之位,实非张大侠莫属。”
定远正想开口说话,却见玄真道长大笑丰站起身来,目注张定远说道:“既然大家都赞成,张大侠也就不必推辞,下月月圆之日,贫道在武当山召开武林大会,请张大侠当着天下群雄,接登武林盟主,共研消灭魔帮之大计。”
这段话慷慨豪壮,博得满堂掌声。
张定远慌忙站起身来,抱拳对众人道:“众位前辈对在下厚爱,在下衷心感激,只是在下初入江湖,德薄能鲜,怎堪当此重任,这武林盟主之位,在下万万不敢接受!”
玄真道长慨然道:“这是什么么话,中原武林正道之荣辱存亡,难道竟不值张大快一顾吗?”
红花大侠胡不归亦起身说道:“放眼当今天下,能够和威武帮主莫青萱抗衡的,恐怕只有张大侠一人,如张大侠真要执意推辞,岂不令天下武林失望!”
张定远自出道以来,所经大小阵战虽不下数百次,但对这种众意同归的推崇场面,真还没办法应付,一张俊脸只胀得通红,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昆仑云龙大师见张定远窘状,立时开言道:“武林盟主之事就如此决定,今日胡大侠乃东道主,咱们先痛痛快快吃他一顿,个中细节,席上慢慢商议。”
红花大侠见张定远未再推拒,心中大感欣慰,顺势接口道:“云龙大师所言正是,今日得张大侠大驾留止,众位正该放开胸怀,痛饮三杯!”
说话间手臂微微向后一挥,恭立四周的仆从,立时一拥而上,添菜进酒,换取热汤,席间穿梭不停。
群豪欢笑声中,果然放杯畅饮,融乐一片。
酒过三巡之后,红花大侠挥退从仆,众人渐渐谈入正题,声音愈来愈低,直到未末申初时分,群豪方兴尽退席,由胡大侠引入客堂之中。
少林无明大师为替远打探梅玲下落,特陪定远先行告辞,在镇集前后探寻追查,却未发现可疑迹象。
张定远心虽疑虑,却也不愿太烦无明大师,遂在失望之余,和无明大师道别,独自往镇外走去。
石固镇上人如潮涌,小贩的吆喝,车马的嘶叫,以及那穿梭如织,熙熙攘攘的商民,比清晨更见热闹。
定远大步走出镇外,顿觉空气一新。
抬头仰望天际,但见红日西偏,霞光万道,不由激起他万丈雄心,对那群豪推他做武林明主之事,倒觉正是他展露身手,大显才怀之机缘。
从石固往东,是一条直通洛阳的黄泥大道。
两侧树荫夹道,农田辽阔,间或显露出一幢幢茅屋芦舍,却也是简单纯朴的风味。
他正往前走着,忽听身后蹄声骤紧,刚刚闪身让开,五匹健骑已经电闪掠过……
张定远目光一扫,见马上坐着五个服色各异的劲装女子,还没来得及去想她们来路,蓦听一声轻咦传来,那奔出数十丈的五匹快马,“唏律律”一声长嘶,倏然掉头奔了回来。
马上女子身法奇快,马还未曾停稳,她们已象轻燕般跃离鞍辔,并排落在张定远身前。
其中一穿红衣的女子说道:“喂!你这个可是叫张定远?”
定远眉锋一皱,细细打量这五个女子——
只见她们身着紧身劲装,分别是红、黄、蓝、白、黑,五种服色。
年龄均在二十上下,个个生得眉目清秀,每人背上都插着两把宝剑,看样子,武功都还不弱,只是,定远并不认识她们,更不知道她们何以知道定远名字。
那红衣女子见张定远半天不肯答话,只顾望着自己一人,粉脸立时泛起怒意,冷冷喝道:“就算你不敢承认,我也可以从你那支血剑认出你就是张定远!”
张定远淡淡一笑,豪不在意地说:“你既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红衣女冷嗤一声,道:“张定远,快把剑还我!”
“什么?”张定远听得一怔,继而大笑说道:“我的血剑还给你?哈哈哈,你不是痴人说梦?”
红衣女怒叱道:“你偷了我们沙陀派镇山之宝,物归原主自是理所当然,你难道想装疯卖傻?”  张定远一听沙陀派三字,心中立时雪亮,倏然一正神色,朗声道:“你们都是沙陀派?”
旁边黑衣女突然插口道;“沙陀五燕都没听过,真是少见多怪!”
张定远冷冷瞪了黑衣女一眼,又把目光在五人脸上一扫,大声问道:“你们的武功比沙镇中他们如何?”
红衣女冷然道:“正要替他们报仇!”
张定远双手不自觉地向她们身上指了几下:“可惜你们也不是在下对手。”
红衣女风目掠过一丝杀气,接口道:“尊驾不必太狂!”
随着狂字出口,只听当场响起一阵清越剑鸣,沙陀五燕背上插的十支长剑,全都拔在手中:“我们沙陀五燕倒要斗斗你这目空一切的强徒。”
红衣女说话间,手腕轻轻一抖,两剑震起六朵银花,在定远面前晃了一晃。
定远只觉眼前银光闪动,寒气生风,不由忖道:“殊不料这女子武功真比沙镇中他们高明得多。”
黑衣女摆出一个架式,大喝道:“你到底还不还血剑?”
张定远耸肩一笑,道:“还是那句话,你们不要做梦。”
白衣女厉叫道:“五妹,不要再跟他噜嗦,我们动手!”
说着香肩一晃,斜立定远面前两步左近。
其他红、黄、蓝、黑,四个服色女子,见白衣女动作,立时发出一阵娇叱,各自闪动身形,把定远围在核心。
张定远剑眉一剔,沉声道:“五位可不要将在下逼得太紧!”
白衣女冷冷说道:“快亮你的兵刃,我们沙陀五燕从来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张定远闻言,反把手负在后面,道:“在下可懒得跟你们斗!”
沙陀五燕万万料不到在战争一触即发的当儿,张定远会来这么一手,不由互相对望一眼,黑衣女沉声道:“我们可没时间跟你纠缠,只要你胜得了我们手中长剑,就放你自由离去。”
张定远长笑一声,道:“我张定远要去要留,当然由自己心意,嘿嘿,要是想用强动武,你们十支长剑在下还不放在我眼里。”
说着双臂疾振,把个身子拔在空中,斜里飞出十数十外。
在他想,凭这种罕绝轻身功夫,定可脱出五燕包围。
岂知事实大出意外,张定远身形方落,突党四面银光爆射,彩衣闪动,沙陀五燕竟如影随形围到,仍把定远困在剑圈之中。
白衣女冷嗤道:“如果不敢动手,就快把血剑交出。”
张定远确也觉得五燕身法非比等闲,情知今日之事,必然不会善罢,暗忖道:“看样子得露上一手,让她们知难而退。”
心思一定,手上立时有了动作,觑定十支逼在四周的长剑,蓦地把身子一旋,一圈红光暴涨而起——
但听场中一阵脆响,震人心弦,沙陀五燕手中十支精钢宝剑,全被张定远突然抽出的血剑削断。
沙陀五燕自出道以来,哪曾遇到这种阵势,齐齐一阵惊呼,各自退下三步,望着张定远手中血剑出神。
张定远巡目一扫五燕,缓缓把血剑插回鞘中,淡淡笑道:“五位姑娘不必在意,在下今日占了血剑的便宜,算不得什么胜负,来日有机会,在下定好好向姑娘们讨教高招,张定远告辞了!”
果然大步往前走去。
沙陀五燕未交一合,竟被张定远一连削断了十支长剑,全都羞容满面,怔怔地望着张定远离去,谁也没出声。
张定远往前走了里许,穿入一片密林,忽听头顶一阵微响,刷地落下一人,竟是那沙陀派的马德林。
“张定远,咱们又见面了!”马德林竟是一脸奸笑。
张定远目露寒光,微晒道:“掌底游魂,又来做甚?”
马德林竟是毫无从前那种惧怕之色,阴声道:“在下特来请张大侠到昆山一行。”
“昆山是什么地方?”
“绥远昆山,乃我沙陀派基地。”
“我为什么要去?”
“家师特备了几个阵势,想请阁下指教!”
张定远听是沙陀派约战,心下微怒,抬手往前一挥,把马德林震退五步,大步向前走去,口中道:“在下没空!”
马德林微微怔了一怔,追上去叫道:“好个张定远,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呀?”
张定远转身喝道:“谁说我害怕?”
马德林道:“为什么不敢去?”
“在下不高兴去。”
“事实上是不敢去,家师在我临走时就对我说过,此行若取不到血剑,便约执有血剑之人到昆山来,试问敢应这个约么?”
定远脸上杀气隐现,冷然间道:“此去昆山要走多久?”
马德林阴阴地道:“不久,不久,两天足够!”
“走!快带我去。”
这个不服输的张定远,为了争一口气,放弃了寻找梅玲念头,终于跟着马德林离开了河南,转奔遥远昆仑而去。
第三天的正午,两人已来到昆仑山下。
马德林对张定远道:“阁下慢走,在下先去通禀一声。”
张定远冷哼一声,道:“快去!张某可不耐久等!”
马德林闻言飞奔而去。
张定远沿着山路慢慢向前行走,约莫走了两三里路,忽然来到一个极其宽广的山谷,但见谷中乱石林立,中间却有个数十丈方圆的空场。
张定远艺高胆大,虽觉地势奇险,亦是毫无所惧,沿小路笔直走入谷中空场,遥遥看见山谷的尽头出口之处,横着一块大石,上刻斗大三字:“沙陀门”。
定远正暗笑这名词取得古怪,陡听四面八方喝声大起,石林间竟闪出百余灰衣大汉,个个手持长剑,霎时间在定远四周布下九圈人墙,每人手中宝剑擎过头顶,交相倒逆。
只听圈中响起一阵“嗡嗡”的剑气交鸣,张定远突然感到一股绝大的吸力,身子几乎站立不稳。
张定远提足真气,稳住身形,只听高处有人叫道:“张定远,先尝尝沙陀九环剑海奇阵的威力!”
定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白发发翁,端然立在三十丈外的山壁之上,正在持髯而笑。
张定远正想反唇相机,忽觉四面吸力骤增,那百十个灰衣大汉竟绕着他奔跑起来。
只见那九个圈愈转愈快,九环剑气,九种花式,最前一圈挥剑攻向定远,后面八环交错相织,舞起重重剑幕,织成一片剑海。
不是身临其境之人,倒还看不出此剑阵有何惊世骇俗的威力。
张定远身陷阵中,只觉四周“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逼人窒息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真个重如山岳,世所罕见,再加上近身处疾如风轮的剑雨寒星,实在令人躲无可躲,防不胜防。  张定远为势所迫,心下暗凛,蓦然发出一声大喝,电闪般抽出血剑,“八方风雨”,洒出阵阵红光……  只觉施剑手臂沉重,穴脉竟有阻碍之感。
定远心下大骇,立时一变招式,改用灵捷身法,顺着那剑阵旋转之势,全力挥动血剑,东挑西遮,南挡北封,兀自感到吃力万分。
那白发老翁又在阵外叫道:“该死的张定远,窃占了本派血剑不但不还,胆敢戮杀沙陀弟子,嘿嘿,总得让你知道沙陀门的厉害!”
张定远听得血气翻涌,反唇骂道:“老匹夫只敢在阵外逞口笑之利,哼,等小爷杀出此阵,好叫你……”
一语未尽,忽觉背上一阵刺痛,竟在分神说话,剑势稍缓之下,被沙陀弟子觑虚刺了一剑。
那老翁哈哈笑道:“张小子,宝剑滋味如何?”
张定远倏然惊悟,忙忖道:“不要中了这厮之计,让沙陀弟子有了可乘之机!”
但是——
等张定远警觉,想要变招疾攻,却已晚了一步,环在四周之剑气劲道早增,近身处敌剑抢尽先机,但见寒光闪烁,逼得定远难于应付。
吃力间,张定远左臂又被刺了一剑,恰恰刺在“曲池”穴的边缘,饶他内功精湛,剑术高绝,也不禁暗为自己焦急起来。
远远响起一声长叫:“九环归远,剑海迷踪!”
“九环剑海奇阵”的阵形又是一变,但听四面狂涛之声更烈,所有沙陀弟子,全把剑阵的阵圈缩小,渐渐往张定远副近,逼近……
张定远默察情势,如不放胆一拼,只怕凶多吉少,暗中集聚真气,认定了白发老翁站立的方向,陡然全力猛扑,“血剑蚊龙”“血海腾波”“长虹贯日”连续攻出三招,竟是血剑十二式的厉害招式。
但见血红剑光如滔,呕擦擦一阵乱响,紧跟着惨叫之声大起,沙陀弟子立时倒下一片,“九环剑海奇阵”霎时滞顿混乱……
张定远在抢攻中背后空虚,被沙陀弟子刺了数剑,此时见剑阵停顿,那里还肯停留,倏然一声长啸,身子拔空而起,就空一个转折,已象大鹏鸟般掠向山坡白发老翁立身之处。
那白发老翁突然大声叫道:“沙陀七锤何在?”
叫声方住,已从沙陀之门里奔出七个黑布缠头的灰衣大汉。
张定远身形落在山坡之上,就见那七个大洞同时发出焦雷也似的大喝,“呛琅琅!”各从衣衫下抖出带有链索的浑圆铁珠,把定远围在核心。
张定远倏地收回血剑,抱元守一,环视当场。
只听那白发老翁颤声说道:“尊驾武功果然了得,第一阵算你胜了,再见识见识咱们的沙陀七锤吧!”
说着身子一振,掠空而去,奔入沙陀之门。
七个大汉中有一洪钟般声音说道:“张大侠武功盖世,咱们沙陀七锤也没有别的可以现世,只望阁下指点咱七个哥儿们‘七星飞锤’。”  张定远摄定心神,一面运气护住肩背剑伤,一面却思忖着“七星飞锤”之名字,似乎,在迷宫中,他曾听地七星七锤之名:“七星飞锤,妙在北斗玄机,虚实倒置,无本无末,各人随意发招,但是,每人飞锤发出,均含天地转还之妙,实在难测难防了……”
只是,师父并没有说出这飞锤阵是属于那个门派,想不到今天遇上,竟是沙陀中高手。
那发话的大汉见定远抱元不动,默默沉思,心下微微一动,暗忖:“看这小子神色,莫非听过七星飞锤的奥妙……”
立时朗声说道:“咱们沙陀七锤向来光明磊落,阁下先请听清,这里介绍七人名号,免得稍时身陷锤阵之中,摸不清星座方位,闹个落败而心中不服。”
张定远冷冷道:“在下洗耳恭听!”
那大汉神色一怔,大声道:“天旋星吴天化归位……”
定远突听衣袂飘动之声,早有一个大汉问到右侧,在他斜前方两尺之地站定。
“天玑星李至峰归位……”
又有一个彪形大汉移动身形,站到定远右后方两尺之地站定。
“天权星王琦归位……”
第三个应声而出的大汉,早已飘动衣衫,立在定远身后两尺的部位。
“玉衡星石灵,开阳星魏平,瑶光星白锵各归己位。”
定远闪眼一看,已有三个大汉依次奔到天权星王椅的身后,斜斜往左方顺序排出,各自间的距离,全是两步左右。
张定远心中暗忖:“果然排得象北斗七星。”
只听那说话之大汉哈哈笑道:“咱家天枢星,姓秦名高翔,是这攻星飞锤阵的阵主,望阁下不必吝啬,多多招呼几剑!”
张定远引目望去,秦高翔也自直纵而起,填进定远左前方两尺之处,正是天枢星的部位。
“天枢星”秦高翔站定身形之后,放声大笑道:“多谢阁下给咱们充份时间分阵,哈哈,来而不往非君子,阁下就请先动手吧!”
张定远闻言如梦初醒,方自领悟到秦高翔用的是缓兵之计,要不然,凭自己盖世武功,在他们锤阵尚未布成之时,抢先出手,就算十个“沙陀七锤”,也未必会是定远的对手。
不过,张定远少年气盛,性格何等高傲,实也不愿占那种便宜,环身往四周看了一眼,缓缓说道;“七星飞锤端的神奇莫测,单看阵势摆成的方位,就足以令人心折!”
秦高翔朗声笑道:“阁下果然是大行家,一句话就说到咱们七星飞锤的节骨眼里去了……哈哈哈哈,看样子,咱们这七星飞锤阵今天可碰到好主顾!”
话音未落,突然扬声对其他六人说道:“这张大侠是位大行家,诸位哥们可得好好招呼,别让人家笑话!”  那六人闻言不答,却爆起一阵焦雷也似的笑声。
张定远听得六人纵声狂笑,心下微感不悦,不由把眉头皱紧,道:“诸位听清,在下这血剑乃前古奇珍,功可断金切玉,临阵之间,万一有什么差错,毁了各位飞锤,诸位可不要见怪。”
沙陀七锤闻言收住狂笑,秦高翔大声说道:“血剑乃敝派镇山之宝,咱家岂有不知之理,不过沙陀七锤硬就硬在身边挂的七个锤子,嘿嘿,不是秦高翔夸口,只要咱们七星飞阵发动,只怕天下无人能够伤得铁锤分毫。”
张定远星目一转,道:“在下只不过是句未雨绸缪之言,望秦大侠不必介意!”
秦高翔大笑中说道:“今日阁下若能伤得咱们沙陀七锤中的任何一锤,我七人立即退出中原,从此不涉武林!”
张定远微微一笑,道:“为人说话,不可太满,望秦大侠三思!”
秦高翔勃然作色,沉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哪来什么三思四思。”
说话间,“哗啦啦”一声响声,用双手把铁球链索抖成三折,倒提手中。
张定远手腕一震,洒出一片红光,应声道:“今日如不能毁碎你们铁球,此柄血剑立时双手奉上,张定远就地自绝于此。”
秦高翔脸色微变,瞬而又归平复,亮出一个开门之式,沉声道:“请!”
张定远情知沙陀七锤自恃“七星飞锤”了得,绝不肯抢先出手,却也不再客套,把手中血剑一领,攻出一记虚招。
只见长剑抖处,闪起万点寒星,夹着红艳艳的霞光剑气,在秦高翔面门一闪而过。
秦高翔手臂一震,一根带有丈余长铁链的大铁球,已经抖成七个球影,直往定远头顶奔去,口中叫道:“七星凌空,链锤飞舞!”
其他六星果然同时抛出手中链球……
“哗啦啦”一阵疾响,“天旋星”吴天化把铁球舞成七个球影,罩向定远右侧,“天玑星”李至峰的一球七影,袭向定远后背。
“天极星”王琦势大力沉,手中一个铁球抖得呼生风,每每成七而出,奔向定远左侧。
石灵、魏平、白锵三人,分别占住“玉衡”、“开阳”、“瑶光”三个星位,手中铁球同时挥舞,抖成三七二十一个球影,先后交成一片,遥遥往定远这边行动。
要知“七星飞锤”妙就妙在“玉衡”、“开阳”、“瑶光”三个星位,这石灵、魏平、白锵三人所舞成的二十一个球影,看来离定远立身之处甚远,但这二十一个球影,在呼呼挥舞之下,若有无限吸力,直令身在“星斗”之中的定远,感到运转不灵之苦。
张定远一个虚招引动了飞锤阵势,四面八方球影幢幢,直逼身前,招式一变,演出“寒山夜景”,把血剑抖成万点灯火,回身围绕,勉强把四面八方的铁锤压力封住。  定远从剑光中往外看去,只见前后左右球影连绵不绝,竟是四个北斗星座,把自己困在中央。  张定远一面挥剑御敌,一面暗察他们球影攻势,心中不由大骇,暗忖道:“沙陀七锤果然名不虚传,他们也不知用什么武功,每次发招,全是一球化七,串成北斗星座,整齐划一,连绵不绝,真个无懈可击……”
心中想着,“寒山夜景”已然施尽,忽把剑招一变,“血剑蛟龙”,血剑突然神威,往四面八方轰去。
说来奇怪,先前一招“血剑蛟龙”在九环剑阵中,何等强劲,真是风云变色,雷霆万钧……
可是,在这七星方斗之中,他的“血剑蛟龙”竟是大大不如理想。
血剑闪动之下,只听风声忽忽,却是不见丝毫威力。
张定远惊然大骇,猛吸一口清风,引动丹田真气,全数逼于剑身——
但是,剑光一阵摇曳,仍是不见功效,他那源源逼出的真气,竟象流人狂洋大海,尽消无形之中。
定远凝神一试,只觉“天枢星”和“天权星”之间,隐隐传来一股绝大潜力,那“玉衡”“开阳”“瑶光”三星斜斜分立,手中浑圆链球,同时抖成三个北斗星座,遥遥朝这“星斗”引动。
沙陀七锤手中所拿的长链铁球,约有双拳大小,一个个浑圆光滑,球上连着一条长及丈余的套环链索,舞动起来,应该十分不便。
但,沙陀七锤竟能把这古怪链锤,硬用内力抖成一般花式,每次均能震出七个球影而且还能整齐地排成北半斗七星的形状,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张定远虽然知道他们铁球的抖动排列,以及他们球影的进退伸舒,必然暗含着天地环宇的生息相克之学,但自己身在阵中,眼见自己发出的雄浑内力,全被“玉衡”“开阳”“瑶光”三个星座化去,也是没有丝毫办法。
第二十六章枯骨幻阵
“天枢星”秦高翔突又发话道:“阁下还是不要妄想冲阵,留点力气,慢慢参详咱们七星飞锤的变化,说不定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要不然,嘿嘿,不出百招管叫你被飞锤打成肉泥血水!”
敢情秦高翔因知张定远武功高强,才说出百招之数,若是换了平日,能在七星飞锤阵故上十招之人,已是少之又少呢!
张定远是何等高傲之人,闻言勃然大怒,鼻里冷哼一声,狂喝道:“阁下口出狂言,敢情真以为七星飞锤就是天下无敌不成!”
秦高翔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
定远突然忖道:“秦高翔这厮大夸海口,就象他们这七个铁球真能横击天下似的……”
心中想着,口中发出春雷也似的大喝,血剑往外一震、“银鹤点头,”真力逼集剑尖,射出一丝红光。
要知道“银鹤点头”,乃是由数种势道奇强的内家真大融合而成,慢说这双拳大小的铁球儿,就是比这铁球大十倍的大铁块,若被他这“银鹤点头”点中,只怕也要被震得破碎支离!
这时候,围在四周的四个北斗球影,正是两进两退,“天枢星”和“天玑星”的两个长链铁球,一前一后,激起十四团猛烈的劲风,击向定远。
张定远看准了秦高翔铁球来势,忙把手腕一覆,身子一躲,让过后面“天玑星”袭来的铁锤,血剑宛如长颈仙鹤,一连点了七次。
定远这“银鹤点头”的连续七点,真个快如闪电,疾似流星,恰恰合了“天枢星”发出的链锤攻势,排出一个连环不断的北斗七星。
只听秦高翔蓦地发出一声闷哼,两般兵器交接之处,连续发出七声脆响,张定远意被铁锤回弹之力,震得前后晃了七晃。
就在这个当儿,定远身侧疾风狂卷,“天旋星”和“天权星”的两个铁球,早已袭了过来。
“蓬!”
张定远在剑势未收,招式未变的刹那之间,左肩竟然重重挨了一下。
这一锤打下,力道重得出奇,饶是张定远功力盖世,身蕴雄浑内劲,也被这一击之力,打得肩头发麻,心肺疼痛,咬牙不已。
张定远一招失机,再也不敢轻举妄攻,忙把血剑回身疾舞,“寒山夜景”,仍是护身招式。
沙陀七锤眼见定远挨了一锤,仍能施出神奇招式,也自吃惊不小。
“天枢星”秦高翔沉声道:“果然好武功,我们这七星飞锤自出道以来,从无人能在挨了一锤之后尚有还手之力!”
说话之间,链锤缓滞,显然已减了不少功力。
张定远谈笑道:“多谢谬赞,你们这飞锤阵势威力,实是在下生平仅见,果是令人佩服!”
秦高翔神色稍怡,咦声道:“张大侠可知道敝派这次到中原所为何来?”
张定远一面拆招,口中道:“难道是为了这把血剑?”
“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还是受了威武帮的礼聘……”
张定远星目倏然剔起,厉喝道:“你们竟是威武帮约来?”
秦高翔神色一转,正色道:“敝掌门已答应威武帮全力相助,阁下跟威武帮深仇似海,自和路们水火难容,尽管咱有英雄相惜之意,却是身不由主,望阁下多多包涵。”
张定远殊不料他会说出如此之话,不由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方自长叹道:“战场相遇,各为其主,秦大侠还是尽力施为,相信我张定远还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秦高翔链索一紧,低沉道:“可惜一块玉质良才,你就能冲出咱们七星飞锤阵,那沙陀之门里的幻骨阵却饶不得你呀!”
说着“哗啦啦”紧响卷风,手中链锤已全力攻出。
张定远本想再问几句,转又想到自己此来,原是要见识沙陀派的奇阵,就算幻骨阵再厉害,终得见识一下,哼哼,沙陀派既和威武帮联络,我张定远可要下杀手了!
定远一念至此,再也不肯采取守势,蓦地长啸一声,血剑十二式连环施出,疾如奔雷般往四面攻去。
那秦高翔也不再说话,七锤的七组球影,隐隐传出轰隆之声,威力竟越来越大。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张定远血剑十二式已经施尽,不但未能在锤阵间收到分毫功效,反倒把自己累得额头汗珠如雨,筋骨乏力。
那四面涌来的锤风球雨,却是越来越猛,越来越烈。
“天枢”“天旋”“天玑”“天权”四星,锤如暴风狂雨,链似腾海蛟龙,“玉衡星”石灵也放长了连在飞锤后面的链索,把飞锤抖成的北半球影,平平罩在定远头顶之上……
困在“七星飞锤”阵中的张定远,已被周围密如雨点的锤影球风逼得狼狈不堪——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还有头顶之上,举目所见,全是北斗球影,定远身子,恰恰被五七三十五个黑色锤影,分做五个北斗星座围住,看情势,他真要闹个精疲力尽,败死阵中。
最使定远心烦的,倒不是环身震绕的锤风球影,实在是那远在数尺之外,却又有着怪异潜力的两个星链球。
那是由“开阳星”魏平,“瑶光星”白锵,联手抖成的两上北斗星座,也不知是两人的功力特别深厚呢,还是仗着“七星飞锤”阵的奇谲方位,定远所透发在血剑上的雄浑功力,倒有大半被那两座星球吸附,化于无形。
这边张定远越战越吃力.那边沙陀七锤却是愈战愈猛。  眼看那威猛如山的锤光球影之中,张定远又是一次失着,右股上又被铁锤重重打了一下,幸而定远施的是血剑十二式,上下前后均能兼顾,一被链球打中,立时回剑撩绕,卷起一阵旋风,把链球逼到一旁,要不然,沙陀七锤的连环七下,怕不把定远打翻在地。
张定远先后挨了两下,竟连人家一点边也未曾摸着,不由激得凶性大发。
蓦地狂吼一声,把血剑舞得密不透风,施全力展出血剑十二式三十六个变化中最具威力的十招……
“蕉窗夜雨”、“钟鼓齐鸣”、“惊涛骇浪”、“雁落平沙”、“石破天惊”、“剑血流云”……
一夫拼命,万夫莫敌,真是千古不变之理,张定远这一拼命挥剑,果然收了成效,六招尚未施尽,沙陀七锤已把渐渐放长的链索缓缓地往自己身边收回,以避定远饿虎一般的凶游招式。
“天蚕望月”、“电闪雷击”……
这两招威力更强,博得环周数声惊叫。  近身的“天枢”“天旋”“天玑”“天权”四星,着实吃了一惊,差点被定远雄浑的剑势把锤冲散。
幸而站在斗外的“玉衡”“开阳”“瑶光”“三星”,及时运起真力,化去张定远不少剑威,才得保全了“七星飞锤”阵的完整不乱。
“乌去遮天”、“斗转星移”。
定远因听他们惊叫,心中一动,精神倍增,连环施展神威,一口气把最后两招施了出来。
可是,沙陀七锤这次早有准备,定远只见四面球影纷飞,虚虚实实,宝剑撩拨之处,竟然全是空档。
定远心头悚然大惊,脑中灵光一闪,付道:“虚实倒置,无本无末,他们这北斗七星,该有虚实之分……”
心中想着,手中恰恰施到最后一招“斗转星移”,但见红光大放,避实就虚,剑尖专找环在四击的虚幻球影。
“挣挣……”
一连数十声脆响,血剑竟下下点在铁球之上,可惜,毕竟圈外吸力仍是太大,功力不能十足发出,剑尖虽然挑在链锤之上,却未震乱他们的阵势。
蓦地七锤同声大喝,定远“斗转星移”刚刚施尽,七人又把链锤抖动着通了过来。
张定远冷哼一声,重又施出“寒山夜景”……
秦高翔大笑道:“阁下对这一招却是别有心得!”
定远俊脸一红,正想接口说话,摹听耳际响起蚊蚋般细小的声音:“斗转星移,七星倒挂!”
张定远听得一怔,也不知话从何来,但这战阵中那容他去多想,只把八字稍一揣摩,默默自忖道:“他们这长索链锤,每次发招,均是由上而下一连就是七抖,舞成北斗状,而我那斗转星移,也和他们招式大同小异,如真使七翩挂……”
心思未落,手臂早动,“寒山夜景”演到终点,血剑突然往下撩起,抖起七点火星,正是那倒转施出的斗转星移。
说来奇怪,定远这倒施的“斗转星移”出手,立时感到剑身灵活,红光大炽,竟把七星飞锤阵中的神妙潜力全都摆脱。  张定远手臂一轻,雄心大起,蓦地发出一声清叱,剑上顿时灌注十成真力……
“挣”的一声大响,定远第二次发出的倒七星剑星,正和“天枢星”秦高翔所发的七星球影相碰。
这一次激烈碰击,才是真正本身功力相较,定远威力不受牵制,顿时神威大放,仅仅一震之下,就把“天枢星”秦高翔的链锤挑上半空。
张定远一招得手,突然发出长啸,招式重演,“斗转星移”,逆袭而上,找到“天旋星”的链锤。
“啪!”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钢铁碎袭之声,“天旋星”吴化手中的铁球,竟被定远满蕴内功的剑尖震碎,钢片铁屑,散满大地。
这种意外的变故,不但震骇了身历其境的“沙陀七锤”,就在底谷观战的百数沙陀弟子,竟被张定远的武功吓煞,尽皆拔开大步,展起轻功,一溜烟奔近沙陀之门。
张定远一连两招,拨飞、震碎两个链锤,托地拥身一纵,掠出二十余步,落在“七星飞锤”阵外,血剑插还鞘中,“天枢星”秦高翔把目光扫向其余六人,倏然说道:“张大侠功力高绝,人间仅见,咱们沙陀七锤从此告别!”
说罢未等定远开口,已拔步往出山方向奔去,其他六人也不打话,同时抛了手中链索,紧跟着秦高翔身手,飞步腾跃而去。
张定远站立山坡,目送“沙陀七锤”鱼贯离去,心中涌起无限感概,暗忖:“真惭愧,若不是适才被高手以传音入密指点,哪能有这么便宜……从声音听来,那人武功极高,只不知到底是谁?……”
他游目四望,哪有半个人影?
“唉!他不肯和我相见,也是没有法子……”
定远环扫山坡谷底,但见链锤交错,血迹斑斑,忍不住用手拍拍衣衫,一步步往沙陀门走去。
沙陀之门里,是一道回曲山道,山道尽头,却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散乱地溜着十数匹健马,竟是空无一人,“奇怪?那么多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张定远心中暗感罕异,脚下却未停留!
所谓艺高胆大,他一点也不在意,等到草地尽头,耸然高山阻道,原是一条延绵不绝的峭壁。
定远沿着峭壁,在十数丈外发现一个细狭的谷道,那边似有人说话之声。
他毫不考虑地穿过谷道,眼前景象,不由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这昆山的万峰十峰间,竟隐着一个黑水潭。
此潭方圆极广,若非被四周山峦环包,真有不着边际之感。
黑水潭的中央,突立着一个怪岛,岛有里许方圆,上面耸着九座山峰,这九座山峰不大,象是人工造成,其耸峙部位,竟象是接着九宫八卦阵法。
一座较大的居于中央,八个较小的分立八面,间隔相等,大小一般,真个巧绝伦寰。
张定远默察岛上情状,虽仍不见人影,但已确信这必是沙陀派居住的地方。
于是,张定远发出一声长啸——
顺手从地上拾起两段枯枝,一起投入黑水潭中,紧跟着身子一纵,落在枯枝之上,但见他两袖一划,飞快滑过水面,霎时登上彼岸!
岛上冷清清,除了那耸立的山峰,就没其他可看的东西,此时此地,那山峰上的青草,亦有些阴森怕人!
张定远暗自冷笑,低声道:“看你们躲在哪里!”
飞疾般从两个峰峦间冲了进去……
可是,奇怪的事就在此时发生:原来平静的小岛,象突然间变成了浩瀚无极的荒漠,但听四周阴风狂啸,吹得日月无光,脚底下却铺满了骷骨乱石,被风吹得怪叫怪响。
张定远大吃一惊,霍地抽出宝剑,回头看时,哪里还有山峰缺口。
只见百丈峭壁,直入云霄,阻往退路。
定远思忖道:“天下哪有这等怪事,哼哼!定是那些鬼子们的幻术我不要受了他们的骗!”。
思念心决,不再管有没有退路,挺剑往前走去。
才走了两三丈远,四周突然传来妇人的悲江之声……
那声音此起彼落,凄厉无比,直令人毛发皆竖。
定远引目四望——
乱石依旧,骷骨成堆,并无半点异象,心中不由大骇,忙摄心神,猛吸一口长气,加速往前面闯去。
那四面惨叫声好象渐渐往后移去,声音愈来愈小。
定远冷笑道:“这点幻术骗得别人,哪能骗得我张定远。”谁知,话音未落,四面突然又起怪声!
这一次,不再是惨厉的叫声,张定远只觉四周香气扑鼻,隐隐传来许多女子的嘻笑,叫闹和喧哗声。
一个念头掠过张定远脑际:“这等深山僻野,哪来女子笑声,不要是这些沙陀门人抢了人家妇女,禁锢在山野之中了……”
想着,想着,身不由主地往嘻闹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莫约走了两百步,定远已来到一处高大的石堆,那些声音正从石堆后面传了出来。
定远只觉得香气越来越浓,心道:“妇女一定不少!”
大步绕过石堆。
说来令人难信,定远走得虽快,但走来走去都仍在石堆这边,那些妇女的笑闹声,竟永远和他隔着一个大石堆。
定远停身想了一想,喃喃道:“难道是在石堆中间?石堆中是空的?……”
心中想着,举步往石堆上爬进,定远轻功了得,区区一堆乱石,哪能难得住他,片刻,他已上了数十丈高的大石堆。
但,等他上石堆,却又发现不对了……
那石堆中间并无空隙,只听那嘻嘻哈哈之声又从脚底石堆中传了出来。
张定远此时似已被那香气冲得神志不清,突然返臂把血剑插回剑鞘,发出一阵狂笑道:“竟不信一堆破石头难得了我!”
双手交错,阵阵强劲拍向石堆。
张定远之功力何等深厚,其空掌功雄浑异常,每劈出一掌,定有数不清的石块应掌飞起,堕落地下。
张定远不断地劈——
石块象雨点一般纷纷落下——
石堆一点点的低了。
石堆下的笑声,喧闹声,也渐渐清晰……
张定远耳听目睹之下,双掌劈得分外有劲,那石块竟也一次比一次飞得多了。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堆数十丈高的大石堆,已被定远硬用掌风劈散一半,定远心中暗想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发现个中秘密,说不定是个暗窖,少不了要发生一场战斗,与其到那时精疲力尽,倒不如乘瑞在休息片刻。”他真是想什么就什么,果然盘膝坐在石堆之上,运气调息起来。
石底下笑声不断。
石堆上的张定远闭目运气——
忽然间!
张定远发觉那笑声越来越小,似乎渐渐远去,不由睁开了眼睛,他这一看,不由吓得从石堆上跳了起来。
原来在定远短短休息当中,他那脚下的石堆,竟然无声无息中恢复了原有的高度。
定远见此景象,先是一吓。既而怔住,最后恍然醒悟,不由狂怒,大吼道:“小子幻术可恶!”
力运双臂,劈掌如飞,又往石堆劈下。
这一次,定远发掌更烈,眨眼之间又把石堆震飞一截,口中自语道:“这次我一口气挖到底,看看还有什么事?”
他有了这种念头,掌风又加了数成。
“哗啦啦……”
“哗啦啦……”
石块不停地四面并飞……
将近一个时辰光景,定远已把那堆大石尽数劈散,底下竟骇然露出一口青石巨棺。
青石巨棺的出现,那些叫笑嘻嚷之声也同时消失,张定远累得满头大汗,心中又怒又骇,目愣愣,望着那口石棺出神——
蓦地,四周响起一阵惨叫……
定远抬头一看,不由惊得魂飞天外。
只见那四面八方,骷髅成群,不知几十几百,带着怪声惨叫,和骨头互磨的吱吱惨响,齐向定远这边逼来。
张定远心中真个骇极,私下忖道:“不料天地之间竟真有鬼,眼下我已精疲力尽,少不得乘它们还没围上之前.竭尽全力冲上一阵,说不定还能侥幸脱围!”
心念一定,立时气聚丹田,力运双臂,倏然从背上拔出那血光耀目的宝剑。
这时——
四面的骷髅已经愈逼愈近,走在最前面的已经到了一丈左右的地方。
张定远大喝一声,向前疾跃五步,手腕一翻,血剑早已挥出。
但见眼前闪起一阵刺目红潮,夹着龙吟虎啸之声,迳往迎面一个步步前通的骷髅劈去……
突然间,那骷髅一声长啸,竟伸出它那节节白骨的右掌,直朝血剑抓了过来。
这些骷髅,看起来好象由白骨牵连而成,摇摇晃晃,每走上一步,都要摆上一阵,但它动起手来,却出人意料,快得出奇。
定远只觉面前白骨一闪,血剑已被那骷髅的白骨手抓了个结实。  张定远不由大慌,忙运气把剑身用力一抖,剑上红光爆涨,射出三尺以外,那骷髅也真古怪,那剑身红光爆涨,竟也有些畏惧,似想把手罢回。
但是,张定远那还容得,见骷髅要撤手,早已翻动右腕,用力往下一压——
“哎擦!”
骷髅的白骨已经断下四指。
张定远口中一声怒喝,顺势把宝剑一带,反臂向骷髅腿上砍去。
这血剑乃前古奇珍,功能断金切玉,无坚不摧——对于这些枯骨来说,原该应剑而折。
不料定远血剑砍中骷髅腿上白骨,却只“当”地一声,砍它不动。
那灰白色的骷髅,竟又往前迈了一步……
张定远慌惧交加,暗想:“这些骷髅竟如此难缠,虽然血剑锋利,但是不施全力,竟也奈何它们不得……”
闪眼见四面方八骷髅层层包围,似乎又比原来增加不少。
“是福不是福,是祸躲不过!”
定远把心一横,真气从周身穴脉之中涌出,手上一领剑诀,红光射出六尺,直往骷髅群中扫去。
张定远这一拼命狂击,真个非同小可,当地掀起一阵“哗啦啦”的巨响,中有三具步步进逼的骷髅应手而折,大小枯骨散于一地。
定远松了口气,剑锋一转,又拨倒两具骷髅,但后面数以百计的骷髅,并不因同伴被折而有稍停,兀自吱吱怪叫,不停地往前涌来。
有几具较近的,已伸出白灰色骨手,作势欲抓。
张定远大喝一声:“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猛提真气,把血剑舞得火球也似,腾步往前冲去。
张定远这一全力突围,果然十分有效,只听骷骨群中又是一阵骷髅骨碎散之声,挡在前面的骷髅,竟又倒下数  具。
张定远眼见突围有望,精神不由大振,口中爆喝一声,红光起处,又自冲出丈余。
如果他不曾费精力去劈震石堆,这时要冲出骷髅包围,实在不是难事。
可是,他经过两次大战,又把大半精力耗在石堆之上,体内所余真气,只剩十之三四,再经过几度全力运剑,已经真气空乏,挥剑无力,再也无法继续前进。
张定远刚刚停下喘息,四周吱吱怪叫,在霎那间紧骤增加……
突然间,张定远感到左肩一紧,痛彻心肺,已被一支白骨手怪手抓住。
定远心头大骇,右手疾旋,宝剑回撩,欲把肩头怪手拨去……
天底下的事,往往都疏失在霎那之间,张定远宝剑拨回,蓦然想起右侧门户大开,赶忙抽剑变招时,却已晚了一步。
但觉右臂又是一阵巨痛,早被右侧逼来的的骷髅抓了个结实。
张定远本已精力难支.再被两支铁爪般的白骨怪手一抓,立时感到转动不灵,晃脱无力……
四周的骨胳声“根根”刺耳,骷髅的怪叫声扣人心弦,一声接着一声——  张定远在意志上,顿时丧失了自卫的本能。
人世间真有鬼吗?
定远被现实的气氛震呆了——
“鬼!鬼!——真是鬼呀——”
失神中他手上血剑已被一枯骨怪手抓住。
“鬼!鬼!鬼!……”
惊叫声中,他被一个骷髅拦腰抱起。
“鬼……鬼……鬼……”
他的嗓子沙哑了——
那骷髅把他抱得更紧。
“鬼……鬼……”
张定远绝望了!
不!
他是被鬼征服了——在遭数百鬼怪手的袭击之下,张定远完全失支了往日的英雄气慨,渐渐失去了知觉。
“哗啦啦——”
“哗啦啦——”
“吱!吱!吱!……”
骷髅的响声在磨擦!骷髅在牙缝里发出怪叫。
定远被那骷髅抱紧,一动不动;那抓住他肩头、手臂的骷髅松开了手……白惨惨的骨爪上,沾满了血迹。
哗啦!哗啦!……
“吱……吱……吱……”
那抱着张定远的骷髅移动了!
其他的骷髅们,怪叫着,让出一条路:……
那……那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路的尽头,乱石堆中,正是那精致的青石巨棺。
抱着定远的骷髅,一步步往前走着;
紧跟着它后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骷髅,它那白惨惨的骨爪,正紧紧抓着红光闪闪的血剑。
第二十七章神奇丧礼
“哗啦……吱……吱……哗啦……”
张定远已被抱到青石巨棺之前!
另一个骷髅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掀开了石棺的盖板。
这青石巨棺,宽约二尺,长有丈余,为一巨大的青色滑石雕成,棺内宽敞平滑,足可侧卧两人。
石棺盖板被掀开之后,四周怪叫声突然停止,立时形成一种极其恐怖的沉寂,那抱着定远的骷髅,在稍稍停顿之后,又缓缓往前移动,却也不再发出怪声……
张定远终于被平平放在青石棺之中。
于是——
四周怪声复走……
“吱!吱!吱……”
那似乎是一种忘情的欢呼,在骤忙的怪叫声中,那拿着血剑的骷髅已经走近青石巨棺,毫无表情地举起宝剑,剑尖向下,直往定远头上刺去——
这真是世上罕见的怪事:
一个怪骨狰狞的骷髅,举着长剑,作势欲刺!
一个眉目英俊,武功盖世的少年,闭目等死!
眼看那红光闪烁的血剑,已经刺到定远的灵厥要穴之上,若再用半分力量,这身怀绝艺的少年就要立毙剑下,而他一生坎坷的情债,以及他师尊的血海深仇,都将随之沉入冤海了……
蓦地!
方才手抱定远的骷髅,口中突发尖厉怪叫,它那白惨惨的骨掌,已把手持宝剑的骷髅拨开,顺势夺过血剑。
四周的怪叫声又停止了……
那骷髅慢慢把夺过来的血剑,塞入青石巨棺,放在定远身侧。
它这一怪异举动,似乎激起其他骷髅的愤怒,在短短一阵沉寂之后,立却掀起怪异的骚动——
“哗啦!哗啦!哗啦!”
上百成群的骷髅们,用快速的步子,同时往青石巨棺  围了过来……
“吱——”守在棺侧的骷髅,又发一声长怪啸。
“啪!”的一声巨响,被掀起的棺板,已经笔直地倒了下来,恰好把装着张定远的青石巨棺密密盖住。  四周涌来的骷髅,似为这一声沉长的怪啸镇住,齐齐顺在当地,不再前进。
青石棺旁的骷髅,好象全没把四周成群的同伴放在眼里,缓缓移出两步,在一堆乱骨间拾起四根弧形肋骨,重又缓缓走回石棺旁边!
“嗤——”
“嗤——”
“嗤——”
“嗤——”
一连四次青石穿裂的声响,那青石巨棺的盖板,已紧紧被弧形白骨穿连,和青石巨棺密密合在一起。
如果张定远在棺中有知,他一定会惊骇于骷髅的古怪劲力。
要知那青色滑石,纹理细密,坚实如铁,那骷髅竟用一段白骨,斜里穿刺而入,把两块青石串成一体,其内力之深,就是武林一流高手,怕也望尘莫及。
那骷髅把青石巨棺封好,直起身子,又从齿缝间发出一声怪叫——
四面静立的骷髅,竟默默往前走来……
恰在此时,骷髅群外一座奇陡的峭壁之上,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只听一个阴冷的声音说道:“莫姑娘,你看,那张定远已被沙陀门最得意的‘枯骨幻阵’解决,再也没人阻你爹爹大事,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一个娇脆的声音接道:“常天俊,你这人呀!真会假公济私,巩前辈临走不是交代过,等张定远一昏倒,你就去把机关关掉,别让这些骷髅把他装进石棺,你怎敢不尊老前辈吩咐。”原来这两人竟是常天俊和莫淑贞。
常天俊冷冷一笑,低沉道:“我知道你心里还爱着张定远,哼哼!只可惜他今天生死已掌握在我常天俊的手里,就拼着等我师父来受责,我也要叫他死在骷髅手中。”莫淑贞神情甚为激动,但转而低叹一声,道:“想不到你竟是这等反复之人,为了想学至高绝艺,不惜背叛师门,投入沙陀门中,这才被巩老前辈收容没几天,竟又做出违背巩老前辈的事情。”常天俊听的冷嘿一声,道:“随你怎样说,张定元反正死定了!”
这时,峭壁的骷髅们,已经围着青石巨棺,排成十几层圆圈。
中央站着那曾替定远解除剑危的骷髅。
它似乎是这骷髅群中的头子,只见它站在石棺之前,用它那白骨磷磷的手臂,在空中不停地挥舞。
四周骷髅们静肃无声,似在专心看那中间骷髅挥舞的手势,
一个神秘的工作就在这死沉沉的气氛中酝酿!
莫淑贞突然说道:“常天俊,如果你能把活着的张定远交我爹爹发落,我爹爹一定会感激你,那对你,对沙陀派,都会有无尽的好处。”常天俊闻言大笑,狂傲地说道:“只怕夜长梦多,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不但得不到半点好处,反把常天俊一条命送在里面,哈哈,我常天俊更不是个傻子呀!”
说完兀自大笑不已。
莫淑贞气得风目圆睁,直怔怔望着壁下,忽然转了柔和的口道:“常天俊,你既投入沙陀门下,巩老前辈可曾告诉你这些骷髅怎会行动自如?”
常天俊瞪了莫淑贞一眼,冷然道:“这里面奥妙无究,除了机关操纵之外,枯骨幻阵含有五行生克,奇门八卦的结数,真是巧鬼神之机变,夺天地之造化,家师虽然说了一点,却仍难尽其实。”莫淑贞又说道:“那操纵机关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我来此两三天就没看见呢?”
常天俊霍然大笑道:“莫姑娘,你真聪明,可惜我常天俊终不会把机关所在告诉你,你还是少替张定远费点心吧!”
莫淑贞被他说得粉脸飞红,大感尴尬,蓦听峭壁下传来一声震人心弦的怪叫。
两人同时引目望去,只见骷髅群里又起了极大的骚动——
数以百计的骷髅,已散去了围成的圆环,依着次序,成双对地,往山壁对面,乱石堆的尽头走去……
莫淑贞禁不住又问道:“它们干什么?”
常天俊得意地笑道:“它们在排队!”
莫淑贞奇道:“排队?”
常天俊指着下面,笑道:“你看——”
莫淑贞仔细往下面看,那群骷髅果然排成两行长队矿青石巨棺面前,一直连到乱石地的尽头。
这两行骷髅队伍,排得十分整齐,两行间的距离大约相等,全是隔着丈余空间。
莫淑贞大感奇怪,指着骷髅队尽头一片黑鸦鸦的地方问道:“那是什么?”
常天俊大声道:“那就是这黑潭九峰岛上的‘无底深渊’。”“什么是无底深渊?”
“那无底深渊,乃九峰岛上一个陷落地底的暗洞,此洞深不见底,巧夺天工,洞底之水,和黑水潭相通,相互连成一气,正好做那小王八蛋的坟场……哈哈哈哈……”
那群骷髅们却已开始了十分怪异的搬运工作。
靠近青石巨棺,两个骷髅,这时正弯下身子,去抬那停在石堆中的青石巨棺。
莫要看轻了这群枯骨缀成的骷髅,力气却大得惊人。
青石巨棺的重量,少说也有五六百斤,在两个骷髅对面合抬之下,虽然压得它们手骨格格作响,但终究还是被它们抬了起来。
两个骷髅一把青石巨棺抬起,站在一边那头子似的骷髅,立时跨上一步,帮它们把石棺举过头顶。
它们这边石棺抬过头顶,站在它们身过的两个骷髅,即时抬手接——
这石棺停放之地,虽距那“无底深渊”隔着数十丈远,但这一大群骷髅双排横列之下,竟也排了个肩肩相接。连贯无间,所以,这青石巨棺在它们头顶上依次传递,却也十分平稳。
莫淑贞眼看石棺已传出丈余,突然大声说道:“就算你要把张定远置于死地,那棺中的血剑,你也不想取出来么?”
常天俊冷笑说道;“就算给人陪葬,也不辜负他习武一场!”
莫淑贞奇道:“沙陀派不是欲得血剑而甘心吗,你既已身为沙陀弟子,为什么不把你们镇山之宝取回?”
常天俊摇头说:“莫姑娘那时知道,这血剑实关系沙陀门一大秘密,沙陀门弟子涉足天下,志在收回血剑,但血剑收回之后,却仍要被毁去的。”莫淑贞大感不解,疑声道;“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往后你自会明白,总而言之,沙陀门只不愿让那血剑留存世上,并非想夺回已用,这样陪张定远沉入无底深渊,倒也真是一了百了,我何必还要取它!”
莫淑贞见最后一点希望也幻灭,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常天俊忽然遭:“莫姑娘,此处事情已届尾声,你也不必在此唉声叹气,咱们还是赶路吧!”
莫淑贞呆呆望着那渐传渐远的石棺,茫然道:“不等着看石棺落下深渊吗?”
常天俊道:“不必了,张定远就有一百条命,今天也别想再活,倒是咱们不快点赶路,万一去晚了,不但我师父会怪罪,就你那爹爹,怕也会大大不高兴呢!”
说着一把拉住莫淑贞的手臂,转身闪入绝壁之后!
只听一阵幽凄的低叹声传来:“张定远,你不要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如泣如诉,是莫淑贞的声音。
乱石场中影色依旧。青石棺在骷髅们的头顶上慢慢传递,一点一点地接近了远底深渊……
没有风,没有云。
没有星,也没有月。
更没有太阳的光。
当地所有的,只是一片昏暗而怪异的沉寂。
时间在恐怖的沉寂中消逝。
光阴在骷髅们传递不息的石棺下奔流。
这是一个怪异绝伦的葬礼——一个骇人听闻的葬礼!
张定远即将在错迷中被骷髅们活葬,他除了留有一口断金切玉的血剑之外,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有带去,即使有,也只是一身雪洗不尽的愤怒情仇!
张定远的命运该是人民间最为怪异的—一
他的出生,几乎无人关怀,但他临死之前,却有数百个白骨磷磷的骷髅为他殡送。
乱石场中景色依旧——
只是那青石巨棺已被传递到离无底深渊不远的地方了!
蓦地——
远远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声……
那吼声虽然低沉,却是中气充沛,声音好似来自里许之外。
但是,场中的骷髅,却未因这吼声传入有所异变,那口巨大的青石巨棺,已经递到离无底深渊丈余之地。
再过七八对骷髅,张定远就要被它们抛入无底深渊之中了。
那巨井般的无底深渊,已经略现轮廓,但见黑乌乌的深洞之下,反映着诡谲怕人的波影,隐隐地,尚可听到轻微的浪击之声……
恰当青石巨棺传到最后一对骷髅手中时,无底深渊的右侧,突然窜出一条迅快绝伦的黑影。
这黑影的速度,快得简直令人不敢想象,仅仅一个起落,就已掠出三十余丈,一闪而到那抬着青石巨棺的骷髅身后。
“蓬!”
“哗啦啦……”
黑影出手如电,那身临深渊边缘的骷髅,已被他雄浑无匹的掌力击中,击得破碎支离,散落无底深渊之中。
那黑影一掌劈去骷髅,顺势迈前一步,游地一个弓身,双臂疾抬,恰恰托住那青石巨棺。
一阵低沉的厉吼,黑影双腿连环踢出。
“哗啦啦……”
近身的三具骷髅被他踢中,立时支离折碎。
骷髅群在掀起一阵怪叫,成百的骷髅们,立时轰成一片,向黑影停身处涌来。
那突然出现的黑色人影真个了得,仅凭一双手臂,就把那五六百斤重的巨棺托了个前平后稳,一步步往右侧来路退去。
若以这黑衣人窜出时的速度,不要说当场行动滞缓的骷髅无法追到,就是常天俊莫淑贞等人在场,也是万难追上。
但是,这时他手中托着五六百斤重的石棺,就是心中想快,也是万难如愿。
乱石场中骷髅们在怪叫声中源源涌到——
它们机械的步伐已经够慢了,可是,黑衣人的速度比它们更慢……
骷髅每跨三步,他几乎只能移动两步。
由于黑衣人速度迟缓,他的样子已经历历可辨,一袭黑黑的长衫拖地,头顶上一个怪形的黑布罩子,一直罩到双肩,那黑罩上两个小孔,射出两道精湛的目光,看来比眼前这些骷髅更要怕人。
他!
是谁?
谁也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抢青石棺?
更是一个难解的迷。
黑衣怪人手托青石巨棺堪堪走了七八步,就被追来的骷髅们围住了。
“吱!吱!”
紧促的怪叫声中,已有两个同时伸手——
右边一个伸出的白骨怪手,抓向黑衣怪人右肩,左边一个骷髅,却举手推动青石巨棺。
要知道此骷髅,力量十分强大,黑衣怪人全力托住石棺,那能敌得住两股袭击。
谁料,天下的事,往往配合得极其妙,恰在黑衣人躲避右边骷髅抓势,身子倾斜欲倒时,左边骷髅已经拍在石棺之上——
“铮!”地一声轻响过后,骷髅手被震回,黑衣人将倒的身子,却恢复了平衡。
但听黑衣人又是一声低吼,猛把青石巨棺举高半寸,那罩住头脸的黑的黑布罩,突然凭空掀走,挂落肩后……
“嚓!嚓!嚓!嚓!”
黑衣怪入头上白光连闪,那绕藏在罩子里的银白长发,霎时散了开来,经四周射出。
这时!骷髅已把他团团围住,一层又一层——
前面几具骷髅,已经作势欲击。
黑衣人嘴里的吼声又起,如蓬四射的白发,突然银光倍增,发出奇大的势力……
这,这是什么武功呀?
围在黑衣人两尽左右的骷髅,受那炙热绝俗的白光一逼,立时四散折碎,委顿于地。
远一点的骷髅们,怪叫连连一个个返身退下——
黑衣人头上白发散射发光,人已向着无底深渊右边的山脚,缓缓走了出来。
后面的骷髅们,似对黑衣怪人白发上散出光和热十分惧怕,虽然怪叫连连,却再也不敢往前追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黑衣怪人已托着青石巨棺,绕过散处山丘,走到濒临黑水潭的孤岛边缘。
烈日当头,晴空如洗!
回望岛上风光,九峰座耸立,仍是张定远初莅岛时的模样,和那话才古怪离奇的气氛,实有天壤之别。
黑衣人走到潭边一个平坦之处,口中喝声:
“起!”
白发光华突敛,双臂微微一抛,青石巨棺已经平平飞出,落在两尺开外的地面,竟是毫无颠震之象。
黑衣人手上石棺抛出,头上白发复现!
“嚓!嚓!嚓!嚓!”
片刻间又成了一个黑布垂面的黑衣怪人。
黑衣人长吁一声,低声道:“巩老儿!巩老儿!老夫定要让你大吃一惊!”
缓缓跨前两步,俯身细看那放在地上的青石巨棺。
只见那石棺两侧,靠近台缝的棺盖之上,分别露出两点短短白骨,黑衣人慢慢伸出有手,用食拇二指捏住一个白骨小头,似想把骨拔出。
“喀!”
那点白骨却应手而碎。
黑衣人再度细看,用手搬拨棺盖,看来他已费了不少真力,那棺盖和石棺密密相合,毫无所动
突然——
黑衣人又到露有白骨之处,用食指点住白骨,猛地一运真力,离他食指尖下三四寸之处,“嗤”的穿出一支弧殂枯骨,把那青石棺壁,穿了一个小洞。
黑衣人如法炮制,顷刻间已把四支钉棺盖的枯骨全部用内力逼去。
紧接着,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掀开了青石盖——一
张定远平平仰卧石棺之内,肩头手臂,血迹斑斑。
黑衣人伸手拿起张定远身侧的血剑,把在手中看了半晌,哺哺自语道:“没错……一……点……没……错……”
又投目望了望张定远惨白的脸庞,低声说道:“你既然是血剑新主,老夫少不得成全你到底了!”
黑衣人说着,把血剑放回定远身边,缓缓盘膝跌坐石棺之外,却把一只右掌,轻轻按在张定远的前额。
天上一朵乌云飘过,遮去烈日光华——
黑水潭心的九峰奇岛,重又掩上一种沉寂!
晴空万里,微风吹动……
正是九峰奇岛上的未初时分。
张定远卧在青石棺之中,缓缓睁开双目,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
突然,他触摸到放在身边的血剑——
张定远疑惑中起身,慢慢拿起血剑:“奇怪,我怎会躺在这里……乱石……骷髅……肩头……手臂……”
他想到数处伤口,把真气一运,手中更是一奇:
“真是怪事,我的伤口好象已经诠愈了……难道我在这里已经躺了很久?……”
“难道是骷髅们把我抬到这里?”
“不,不可能……”
“这个青石巨棺,明明放在乱石堆里……”
“哭声……叫声……笑声……香气……那骷髅……”
张定远狠狠一顿脚,突然发现那石棺盖上刻着许多纹路,连忙迈前一步,细细看去。
“地图!一幅地图!”  张定远一声惊叫,原来平滑的青石板上,正刻着一幅简单的地图!  八个小三角相并列,把一个较大的三角形包在当中,在其中一个小三角形的外面,有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另有一条较深的长线,从小小的长方形起,经过最近那三角形尖端,突然向右折去,一连穿过八个三角形尖顶然后笔直指向中央大三角形。
张定远对地图看了片刻,霍地站直了身子,引目探视那九峰岛上九个山峰。
片刻之后,定远发出一阵兴奋的叫喊,顺手把血剑拨归剑鞘之中,径往较近的一座山峰奔去。
张定远来到山过,往左右看了下,循着峰底中央部位,直往峰尖飞跃。
他一口气奔到峰顶,眺目四望,但见其他八峰耸立如帮,心中暗喜,脱口叫道:“想不到那地图真是入岛路线,也不知是谁刻的?想来定是救我之人……”
定远在峰尖停了片刻,看看右侧峰一眼,立时腾身起步,飞跃奔下山麓,直往那右侧的峰尖……
定远心慌如火,一个蓝色身影直如狂风一般,眼看就把岛上七个山峰跑遍,跃上第八个山峰的顶尖。
这八座山峰毗连,定远掉头下望,只见那潭边青石巨棺仍静静躺着,心中私叹道:“沙陀人真会捣鬼,象这样怪异的人山之路,叫人怎能猜出?……哼哼!可惜我张定远终于进来了,你们既和莫老鬼勾结,少不得叫你们溅血孤岛了!”
定远想着,笔直从那座山峰冲去。
山明水秀,风景宜人——
这孤岛中央的大峰,竟是另有一番景象,但见屋宇连绵,依着山坡筑建,看来十分整齐。
张定远奔到当场,一腔热血不由冷了半截,原来那些屋宇中,全都空荡荡地,没有半个人影。
定远在屋宇间穿闪一过,发现一间小屋中走来一个老人,那老人青衫罩身,面上蜡黄,象在大病之中。
定远乍见老人,犹如枯木逢春,精神陡然一振,倏然闪了过去,一把抓住老人脉门,喝问道:“这里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老人惊骇地望着定远,却未出声回道。
定远玉指一紧,逼出两成真力,嘻声道:“快说!”
那老人痛极而叫,咧嘴道:“他们……都……都随掌门人……去……”
一句话还没说完,竟自两眼一翻,往后倒去,定远忙松了他的脉穴,扶住看时,却是已经死去。
原来这老人本已病势沉重,被定远一阵喝问,脉门又受定远真气袭击,故而当场死了!
张定远把老人尸体放在地上,暗说一声:“惭愧!”缓缓往前走去;……
蓦然!
远远树丛中发出一阵“轧轧”怪声!
张定远听得一震,拔步直扑过去。
只见那树荫之后,是一个阴湿的山丘,山丘之上矮树茂密,深处却有一个阴暗的山洞,那“轧轧”的声音,正从洞中发出。
定远奔近洞口,里面轧轧声突然停止。
第二十八章波诡云谲
张定远对着那阴森的洞口,大声叫道:“出来!”
里面没有回答。
张定远往前逼近一步,再叫道:“里面是什么人,还不快快出来!”
洞里昏暗一片,仍无半点声息。
定远心中奇怪,暗忖:“明明听见里面有声音,怎么叫了半天没人答应?……难道是在弄什么虚玄?……哼,你不出来我就不会进去找你?……”
心中想着,就要往里闯,陡然他脑中闪过乱石堆中受困的经过,不由又把身形一顿,探手拔出血剑,再往洞里走去!
忽然,洞里“轧轧”之声又起,把张定远吓了一跳,倏然止步倾听,才响数十下,那轧轧声又嘎然而止,洞内重归沉寂!
张定远一定心神,蓦地剑眉一剔.大喝道:“沙陀门下尽是装神弄鬼之辈!”
大步直跨进去——  陡然听得一声怪啸,迎面拍来一只手掌,眨眼已拍到定远面颊!
张定远乍惊之下,倒抽一口凉气,闪身倒纵退出,避开了突如其来的一记怪掌。
定远退到洞外,却不见有人追出。  “这沙陀派的名堂真还不少,处处出人意外,莫测高深,从那怪叫,那拍出的怪掌,好象……好象……”
他心中蓦然一动,脱口叫道:“是骷髅!”
紧跟着一声大喝,反手抽出血剑,双脚轻轻一点,人已射入洞口。
“吱!”
“哗啦啦,……”
洞里一声怪叫未了,张定远血剑早已闪电扫去,迎面一个影子立被扫得粉碎,果然是一具骷髅。  定远进得洞中,立觉阴森四布,极是怕人。
只见洞内十分宽畅,有八个骷髅围着一个黑色大圆盘而立.圆盘上共有十六个活动反手,每个骷髅都用它白骨之手紧握两把手。
张定远门进洞里,劈碎守门的骷髅,那围在圆盘的八具骷髅,好似未曾发觉。
忽然,其中一个骷髅把圆盘上的一个把手慢慢推动,发出“轧轧”的响声。
张定远轻吁道:“原来是这玩艺!”
定远眼睛看着四周骷髅,心中忽然一动,泛起一个奇妙的念头:“八座奇峰……八个骷髅……一个圆盘……十六个活动把手……这里边定然大有文章,哼!马上我试它一试!”
张定远心念未止,身形早动,猛地一领剑诀,全身真气逼于剑尖,血剑立时光华大放,红芒射出七尺,脚下连环急踩,倒扣八卦,围着八具骷髅急转。
但听洞中响起一阵“哗啦啦啦”的急响,八具骷髅连哼都未曾哼得,竟被张定远尽数劈碎。
张定远劈碎骷髅,口中发出一声狂喝,手中剑势陡然一转,红光闪闪的血剑已象匹练般劈向圆盘……
蓦然!
恰当张定远宝剑将要劈上圆盘。突有一条硕大的黑影从洞外闪入,一把抓住定远手臂,低喝道:“快走!”
张定远只听声音好熟,早被那黑影连抱带拉,一口气飞过八座山峰,转折落在黑水潭边。
这时侯,张定远才有机会看清来人,不由惊叫道:“师父——”
但见来人皓发童颜,长髯飘拂,竟是张定远河北阔别十余年的启蒙师尊,“百花剑客”东方赫。
东方赫鼻里冷哼一声,道:“离开九峰岛再说!”
张定远见东方赫怒容满面,心里顿时蹦蹦乱跳,自幼存在的对这百花剑客畏惧之心,重又活跃起来。
当时也不敢答腔,忙折转山边,取来四段枯枝,两人一起渡过潭水,东方赫却一声不响地沿路直奔而去。  张定远紧跟着东方赫,离了沙陀之门的谷道,折向昆山脚下一片繁茂的密林之中。  来到密林深处,东方赫突然停下脚步……  定远忙把身形一顿,低唤道:“师父……”
东方赫霍地转过身业:“你还认我这个师父?”  定远慌慌道:“十年前一别至今,弟子心中无时无刻不  对恩师惦念,数月前弟子曾上云梦山叩拜仙颜,不意师尊已云游他去,如弟子有什么不对之处,请师尊尽管责罚!”
东方赫冷哼道:“玲儿那里去了?”
张定远的心往下一沉,额头渗出冷汗,半天说不出话  来,这!这叫他怎样回答呢?
东方赫两道锐利的目光,注视定远,沉声说道:“虽说  你玲师妹十年前不该暗起歹心,将你推下绝崖,但她十年  来的忏痛悔恨,亦足抵偿她童年一念之差,如今你突然死  而复生,出现江湖,她更是不惜千辛万险,拼命追踪于你,  只是要当面向你忏悔,不意你这东西竟这般绝情,处处加  害于她!”
张定远诚惶诚恐,颤声辩道:“不是,不是,弟子并没  有害她。”“哼!没有害她,你执意不肯和她相认,害得她  步步履险,还说没有害她?”
这……这……
张定远心痛如绞,直觉得自己果然有些过份,但,最后我不是和相认了吗?可惜她……她……
定远只得把自己出道以后,数次和梅玲相遇的经过说出.说至最后将梅玲从水月庵救出,因她身中奇毒,又赶回去找解药,回来后悔玲失踪,自己又如何寻找,东方赫的脸色才渐渐转缓,等定远说完,他自己悠然叹道:“这么说来,是为师错怪你了!唉,老夫英雄一世,竟被常天俊这畜生欺骗,看来他到昆山,定然另有原因,老夫倒要追究明白。”张定远一听常天俊之名,心中不由一动,忙问道:“难道常天俊也来昆山了?”
东方赫摇头道:“为师原在塞外办事,因风闻江湖上出了个叫张定远的年少侠客,特意赶回来,一探究竟,不意经过此处,恰恰遇见常天俊那畜生,和一个穿白衣的女娃儿往沙陀大门走,为师问他去哪里,他说玲儿被你所害,落入沙陀派手中,他正要赶去营救……”
张定远听得怒极而哭,低声道:“简直一派胡言!”
“他还说你正在离此不远的归绥城中,要为师快去把你抓住,为师一时心中急躁,信以为真,一意要先把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抓住,也没着细追问,立时奔往归绥。”定远失笑道:“师父可真被常天俊作弄了!”
东方赫顿了一顿,继续道:“为师在归绥扑空,忽然想到许多可疑之处,试想那沙陀掌门巩清峡何等难缠,凭天俊那畜生怎会有能力营救玲儿,为师越想越不对,就匆匆赶了回来……”
张定远忽然插口道:“在那九蜂上,弟子却未见到常天俊!”
东方赫脸上突显愤怒之色。道:“想来必然已和巩老头  那一伙人走了!”  张定远暗中震骇,而也想不出常天俊何以会和沙陀派
的人混在一起,而且,他同行的一个白衣女,难道那竟是  莫淑贞?
只听东方赫又道:“为师从归绥赶到九峰岛,首先发现  那岸边的石棺和棺盖上的圆案,赶到里面看时,却正发现你在那里面东寻西找,为师跟你到那山坳,听了那轧轧之声,才陡然想起了沙陀派‘鬼爪轮值’的机关玄学……”
定远未及听完,立时惊异问道:“什么是‘鬼爪轮  值’?”
“鬼爪轮值,乃是沙陀派秘传绝学,极少为外人所知,  其中又分一鬼、二鬼、三鬼、四鬼、五鬼、六鬼、七鬼、八  克、九鬼等九种等级,那岛上山洞之中,正是‘鬼爪轮  值’的‘八鬼金锁迷魂台’……”
张定远愈听愈奇,愣愣地睁大了眼睛,骇然忖道:“原  来那一张圆台八具骷髅.竟是八鬼金锁迷魂台,想来其中  定有可怕的变化!”  东方赫继续说道:“那金锁迷魂谷,乃由八具骷髅把守,其十八机关手把之上,均有绝毒迷药障雾喷射之暗簧枢纽,  只要一只骨手松把,岛上立有一处喷出每气,你冒冒失失,  一口气连臂八具守盘鬼使,一十六个管制毒气暗簧全部弹开,  只须一盏热茶时分,那九峰奇岛的八个山峰圈内,必然尽  为毒气笼罩,那时再想出来,实比登天更难!”
张定远听得暗惊,口中不由说道:“想不到沙陀派布设的机关,竟然这等凶险,可惜一剑未将那圆台毁去,留下以后麻烦。”东方赫嘿然道:“你还觉得可惜?为师若不是见你要剑劈圆台,还不致那等惊慌,你知若是圆台被毁,将会造成什么结果?”
张定远对东方赫的话,实感大出意料,一时间无法回答。
东方赫顿了一顿,正色说道:“若老夫所知不错,你的宝剑若真把圆台劈毁,那九峰奇岛必然立时分崩爆裂,沉入黑水潭中。”张定远失声道:“竟有这种奇诡陷阱,怪不得他们敢于倾巢离岛,无须派人守卫。”东方赫道:“难怪巩老头敢于宽心大胆,就凭他说九峰岛上‘八鬼金锁迷魂台’控制的机关布置,以及其入岛途径。连为师都望之兴叹,若非那石棺盖上……”
正说间,突然想起一事,立时疑声问道:“那棺盖上之图是谁所留?”
张定远摇头道;“弟子也不知道!”
东方赫道:“看那钩画,分明是人以金刚指工夫临时刻成。”张定远想了一想,道:“或许就是从骷髅阵将弟子救出之人所为。”东方赫又息良久,缓缓道:“一时间真还想不出,当今武林之中,有谁会这金刚指的工夫。”张定远亦沉吟道:“那人既然救出弟子,不知为何又不肯出面相见,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正说间,忽听夭际飘来一阵微细之声,道:“有甚难以理解之处,老配不愿和你相见,自然不肯出示面目……”
音量细若游丝,似在千里之外发话一般。
东方赫和张定远二人,全都大吃一惊,无论如何凝神细听,却也难以听出声音所来方位,那声音,只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只听那袅袅天际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  “张定远,老配对你十分有兴趣,只要你肯立时赶往青  海西宁的魁元山,绝对有利你下月月圆武林大会上商讨平  魔决策。”张定远愈听愈感惊骇,等那语音一落,立时对空叫道:“何方高人,可否赐告大名?”  半天竟未回答。
东方赫皱眉道:“此人功力,高不可测,但从他语意听来,内中绝无恶意,所幸此去青海,穿过宁甘天山,短短六七百里,你不防走上一趟,或许真对消灭威武帮之工作,有着影响之力。”张定远想了一想,道:“弟子虽然想去,但是……”
东方赫追问道:“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张定远道:“弟子总觉这沙陀派百数十人以常天俊失踪得有些奇怪,只怕内中藏有阴谋诡计……”
他这一语未毕,天际袅柔之声又自飘来,打断了定远的话语,道:“此事你大可不必耽心,那巩老头早已率同门下百十余弟子,赶往山东凤凰山,参加什么加盟联合大典,短期内绝无大事发生。”话一说,声音逐渺。
张定远和东方赫听得面面相觑,呆呆怔住。
过了许久,东方赫自喟然叹道:“不意巩老头竟然肯和莫青萱结盟,其中只怕别有文章。”张定远低头沉思,半晌无语。
东方赫忽然伸手一拍他的肩头,道:“定远.据为帅看来,青海魁元山你是非去不可,你现在就动身前去,山东方面,待为师前去一探究竟,顺道也好把天俊那孽畜治罪。”
说着神色然变得严厉无比.右脚一帧.已自晃身离去。
张定远一时间感慨万千,蓦把钢牙挫,飞身扑出昆山折往正西,车往青海方向奔去。
从绥远昆山,往青海西宁,须经宁夏,穿过玉门关,再经甘肃而越过大山,方为最近路途,张定远为了节省时问,自然走上了这条路线。
他这一路放速奔行,恰似流空星飞,迅快至极。
第二天正午时分,他已奔到万里长城的玉门关外,只要进入玉门,到西宁还有两三百里,张定远心下默默汁算,精神立刻大振:“日落前就可赶到魁元山了!”
忖念间,奔速又自加快,闪电般掠至玉门关,继续向前狂奔,那些守城士卒,只能看见蓝影一闪.个个闹得莫名奇妙!
凛然!
一声厉喝传来:“张定远!”
张定远怔然止住身形,却见四个人影飞一般追到面前,看他们眼色,定远隐约记得.这四人似是在掠入玉门关时.从对面迎头错过……
只听其中一个冷嘿怪笑。
定远仔细一看,只见那人面如火赤,右臂虚悬.竟是那钟祥县会过一面的“屠龙剑”龚伯羽,和他同行的,除  一高瘦老者之外,另两人十分年轻。
张定远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莫青萱的高徒龚大  侠,不知拦住在下有何见教?”
屠龙剑龚伯羽突然大笑说道:“那次在酒楼上,实在打  得不痛快,哈哈,咱们狭路相逢,也是你死期到了!”
张定远倏把剑眉一剔,目光往其他三人一扫,道:“就  凭你们四块料地?”
一脸不屑之色。
屠龙剑一指那瘦高老者说道:“你大概还不知这位是  谁。所以才敢吹大气.哼哼!告诉你,他老人家就是我们  古副帮主‘傲骨’古无忌。”张定远把那老者仔细一看,只  见他满面红光,胡须花白,两只老眼半闭不闭.却有闪闪寒光,分明武功已达相当境地。
“傲骨”古无忌低觉问道:“你就是专和敝帮为敌的张  定远吗?”
张定远朗声道:“区区正是张定远!”  古无忌猛把双目一张,两道电芒射出,沉喝道:“你是  自作了断呢.还是要老夫动手?”
张定远哈哈笑道:“听说你这古老头在钟祥县逼得潘武雄变节,小爷正要找你,不想你竟赶来送死!”
古无忌身子一震,右掌缓缓举起,道:“如此看来,只  有老夫成全你了!”
张定远自运气戒备,口里却大声说道:“你一个人不怕实力不够吗?还是四人一起上吧!”
他这两句话,早激动旁边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身着重锦,头围黑巾的大汉喝道:“杀鸡焉用牛刀,师父,让弟子把这狂小子毙了!”
古无忌冷冷说道:“你不是这小狗对手!”
屠龙剑在旁插道:“副帮主,弟子要报一掌之仇,就让晚辈们合力解决他吧!”
张定远等得不耐,突然一展身形,双掌往外一分,“八方风雨”,竟向四人各拍一掌,嘴里叫道:“四人一齐来,免得争先恐后!”
但听场中一阵响亮,黑帽包头大汉抽出双刀,屠龙剑左手一挥,闪出一支黑漆尖钩,另外一个浓眉环眼的年轻人也同时亮出一把铁骨折扇,三般兵器一同出手,齐向定远攻到。
古无忌却在此时大声说道:“你们三人不可大意!”
竟自退下两丈。默然静立。
原来那两个年轻汉子,正是古无忌的得意弟子,围黑头帽的是黑头豹子云中天,浓眉环眼的是铁肩吴陵。
有屠龙剑和两个徒弟同时出手,古无忌当然自持身份,不愿加入战圈。
张定远暗骂一声:“老鬼装模作样,哼!定要你后悔莫及。”闪眼见黑头豹子和铁扇已绕到自己身后,屠龙剑恰恰站在自己前方,蓦然一声大喝,侧地抽出血剑,霎时红星万点,配上脚下环错步,直向三人攻去。
三人见定远血剑锋利,不敢硬接,齐齐往外一闪。
张定远朗朗一阵长笑,凭空掠起四丈,斜里穿上两丈
外的一株柳树之上。
屠龙剑大吼一声;“哪里走?”
腾身飞扑追上,其他二人还未及跟踪跃起,却见树上蓝影一闪,张定远又飘落在二人身前,朔声道:“再来再来!决不用宝剑占你们的便宜。”原来张定远这闪电间的一上一下,手中血剑早已归鞘,代之而用的,却是一支两尺余长的柳枝。  他说这话间,屠龙剑又已扑了回来,三人也不打话,四般兵器齐动,分攻定远周身之穴。
张定远手中柳枝一展,“寒山夜景”,早把自身包了个  密不透风。
但听一阵急响,柳枝已先后击在四种兵器之上……
屠龙剑的铁钩震出两尺,身子退了两步,铁扇手中铁  骨折扇由分而合,早被拨在一边,那黑头豹子鼻里一声闪哼,双刀几乎脱手飞出。
张定远因见后面还有个古无忌,不愿和这三人耗力气,  猛地发出一声长啸,身形疾转,手中柳枝狂扫,“血剑蚊  龙”,急往三人卷到。
要知这“血剑蚊龙”乃是血剑十二式的精粹招式,虽  然现在只是一支柳条,但在张定远施来,依然巧绝雄浑,与  剑无异。
这三人乍见这等剑势,不由心胆皆裂,无论怎样,他  们都万万料不到张定远的功力竟高到如斯之境。  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三人逼得兵哭齐举,发出全身  功力,想来个拼死求生的困兽犹斗。
而那默立一旁的古无忌,也自腾起身形,直扑过来。
但,张定远何等快捷,喉中一声冷嘿,十二成功力透过柳枝发出……
“嚓!嚓!嚓!嚓!”
一连串的响声,扇、钩、双刀,全被削断,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早在这一眨眼间,飞出十数丈远,滚落尘埃之中。
就在定远削落最后一颗人头,古无忌狂飚般的强风,也已袭到定远背后。
张定远对古无忌功力早有估量,当下不敢大意,趁着“血剑蚊龙”余势,柳枝往后一拨,人已纵出十余步远,霍地转身喝道:“堂堂威武帮副帮主,也不过是个背后偷袭之辈!”
古无忌厉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下手竟这等狠毒,再吃老夫一掌试试!”
说着跟踪扑上,右上左下,两掌同时拍出。
张定远长喝一声,抛去了手中柳枝双掌一托一送,四掌业已拍实。
当场晌起了震天巨响,沙尘卷荡中,定远踉跄震退三步,体内血气涌动。
那古无忌却是脸色煞白,退了四步远近。
高手过招,一招立判强弱,古无忌显然逊了半筹。
张定远稍稍按纳真气,身子暴射而起,“风卷残荷”,往古无忌当头罩下,丈余方圆之内,尽入他强烈掌风范围。
古无忌咬牙提起双臂,“天王托塔”,又是硬拼招式。
半空里激起了裂帛狂涛,张定远临空下击的身子,震得古无忌斜飞五尺,一连三个旋回,方自落下地面,只听哇地一声,古无忌已经喷出一口鲜血。
张定远感到喉头一甜,却硬把一口涌上来的淤血,强压了回去。
古无忌目眦皆裂,狂吼一声,已倒纵而起,仅仅两三起落,已自没入行树疏列的荒野之中。
张定远目光一扫地下三具尸体,踉跄奔入一丛长草中。
北国的初夏,气侯并不炎热。
微显暗淡的阳光,斜斜往西滑动,已经是未末时分。
约莫顿饭时光!
草丛里响起一声长啸,张定远霍地纵身跃起,又循着黄泥大路,急往西方奔去,他的脸上,又泛出了勃勃奋发的英气。
定远往前急奔一阵,渐渐进入一座峰峦叠起的大山,脚步不由稍缓,却见山坳里走出一个苍发髻首,身着淡灰道袍的老尼姑。
张定远心中一动,突然止住身形,恭身长揖道:“师大请了!”
那老尼双手合什,道声阿弥陀佛,两道白眉挑起,注视定远脸庞。
张定远恭声问道:“敢问师太.引处是何所在?”
老尼苍声答道:“此乃天山北西区山地,施主往哪里而去!”
张定远道:“在下欲往青海西宁。”老尼神色一怔,手指丛山峻岭,道:“翻过天山,往东两百里,就入青海境界。”张定远说声:“多谢!”大步循老尼所指方向走去。
但他刚刚走了数步,却听老尼婆又在后而叫道:“少施主慢走,贫尼有话想询。”
第二十九章柳暗花明
张定远闻声止步,转身过来。
老尼走到定远身旁,疑惑道:“少施主背上可是血剑?”
张定远听得一震,脑子里电疾转念道:这老尼怎地突然问了这话?难道她……时间却不容他多想,从容答道:“正是!”
老尼眼中神光一闪,又问道:“听得那血剑早年被邱瑞山得去,想来少施主定是瑞山传人。”
张定远乍听之下,着实吃了一惊,转而发现老尼口气,似和自己第二恩师邱瑞山有着深厚关系,不由恭敬道:“晚辈张定远,正是邱恩师传人。”  老尼脸上掠过兴奋之色,追问道:“你师父身体好吧?”
定远被问,面容立现辈凄,颤声道:“家师仙逝已经年余.不知老前辈怎样称呼,和敝师门有何渊源?”
老尼的神情,刹那间转得极为凄楚,怆然道:“贫尼摩云,现在添掌天山门户,数十年前,令师瑞山……唉!这都是不堪追忆的往事,不必谈了,竟是能见故人衣钵,却是难得之事,贫尼山门即在不远,何不上去喝杯香茗再走!”
张定远一阵犹豫:“这个——”
摩云师太忙道:“如果少施主身有急务,贫尼也不敢相强,只是,贫尼实在很想知道瑞山近数十年的生活情形……”
走远暗自忖道:“看情形,这摩云师太左一声瑞山,右一声瑞山,分明当年和师父交情极深,我如不去,实在有失常理,反正已入天山,就去吃杯茶,也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心名至此,遂道:“晚辈之事并不要紧。”
摩云师太面露喜容,说声:“请随贫尼来!”
说着腾身往山峰叠嶂深处奔去。
张定远跟在她的身后,只觉山势愈行愈险,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大山绝峰上一间刻有“元皇精舍”四宇的壁洞之中。
此洞地处大山绝顶西南侧,建造得十分精巧,恰恰镶在山壁一条与地面平行的长大裂缝之中。
那块山壁,高达五十余丈,宽有八百余尺,壁面平滑陡立,绝无附足攀登之处。
“元皇精舍”正好镶在山壁中央的裂缝之中,距山壁底部,足足有二十余丈,一般武功稍差之人,实在无法进入精舍。
相传,天山剑派因有这么一个巧夺天工的“元皇精舍”,百年来一直延续着一项奇怪的规则。
凡是投入天山派之人,轻易见不到掌门人的面,而且,传习武功。也绝不是天山剑派的绝顶技艺。
一直要等到能够从壁底以轻功跃上“元皇精舍”,方有资格晋谒掌门师尊,颂谕究练天山剑派的剑术精华。
要知这精舍距地面约有二十余丈,虽不见得十分高绝,但要想以轻功提纵术一跃而上,实也不是简单之事。
百十年前,天山剑派虽然广收徒众,先后何止数千人投身天山门下.可是,有资格领受天山绝门剑术的实在寥寥可数。
甚至有些人,自幼投身天山,因为无法跃登二十余丈的陡壁,竟然终身都见不到掌门人一面。  摩云师太眼见这种不合理的现象,心中十分痛绝,自接掌门之后,遂把这延续百年的规则更改。
天山门人,在不能跃上精舍之后,虽仍学不到绝顶剑术,但掌门人却已和弟子们打成一片。
当然,这二十余丈的高度,对张定远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两人先后跃登精含,摩云师大立时亲自送上一盏清香扑鼻的莲子茶。
定远进了精舍,只觉洞中冷得出奇,不由对四周着意打量。
只见精舍占地百丈,除了正中靠绝壁处有个三十余丈方圆的大厅,供着佛像之外,其他分隔成十数间供打坐用的精室。
张定远和摩云师太所坐之处,正是最靠里面的一间精室。
两人相对而坐,距离不及一丈。
定远正想开口说出自己恩师生前遭难,隐居迷宫之事,忽听摩云师太笑道:“张定远,你知道贫尼为何要把你引来此处?”
张定远听得一怔,道:“老前辈不是想知道家师近数十年的生活情形?”
摩云师太完全变了另外一种高傲神态,大声道;“贫尼为何要知道他的生活情形?”
张定远感到话风不对,正在疑虑间,早听摩云师太接着说道:“贫尼和邱瑞山根本无甚么渊源!”
张定远剑眉一皱,暗忖:“你这人怎么忽冷忽热,言语前后矛盾,难道是精神错乱不成?……罢了,我还是离开此处,等以后有机会再打探她和师父关系……”
思念间,立即朗声道:“如果老前辈不想听时,晚辈告辞了!”
说罢真的站起身来。
摩云师太脸色陡然一变,霍地站起,冷冷道:“走不得!”
张定远神色不变,暗里提气戒备,缓缓往室门移去。
摩云师太眼中射出怒火,右手往上提起,“呼”地发出一掌,叱喝道:“张定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张定远气运周身,硬生生接下摩云师太一掌,身子晃了两下,答道:“此乃天山绝顶的‘元皇精舍’。”
摩云师太又问道:“你可知道这元皇精舍有规矩?”
张定远剑眉一扬,冷然道:“晚辈不是天山弟子,无须知道此中规矩。”
摩云师太沉声说道:“如非天山门下弟子,胆敢闯入元皇精舍者,先在风雪洞中禁铜一百零八天,侥幸不死者,当众削去双足!”
张定远道:“前辈引我至此,算不得私闯。”
摩云师太道:“即算贫尼引你,你也不该进来!”
张定远见她如此无理取闹,心中勃然大怒,当下一声长笑,道:“就算在下私闯,只怕天山剑还留在下不住。”
说着缓缓往门边走去……
摩云师太突然大叫道:“张定远!”
声音震动精舍,回声久久不绝。
张定远闻声止步,问道:“还有什么吩咐?”
摩云师太冷然笑道:“你可知道这间房子叫什么名字?”
张定远冷嗤道:“不想知道!”
摩云师太又问道:“你看头顶上是什么东西?”
张定远心知她在捣鬼,但他艺高胆大,果然仰脸往上看去……
只见头顶上挂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黑球,球体浑圆平滑,隐隐带着光芒。
张定远看了半晌,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摩云师太冷冷笑道:“要不要贫尼告诉你?”
张定远心中想道:“这老尼真是一个怪人!”
口中却答道:“在下洗耳恭听!”
摩云师太压低了嗓子,道:“这间房子,就是风雪洞……”
说着双掌齐出,左劈定远,右掌却往那头顶发光的黑球劈去,口中继续说道:“这黑球就是风雪洞的机关枢纽!”
张定远怒喝一声,挥掌劈散了摩云师太的掌风,闪身欲往室门冲去……
但!
饶是张定远动作奇快,终还晚了一步!就在这火光电石之间,四周早已飞出一圈石墙,单把定远围在当中。
摩云师太的声音隐隐往石墙外透入:“张定远,你头顶上白白的全是冰雪,只要你能在一百零八天之内,把头顶上冰雪化去,你就可以沿山路平安离去,要不然,哼哼!一百零八天之后……哈哈,你看这边有个小洞,贫尼会着人每天送饭给你……张定远,我佛慈悲,愿你早早出困,去青海办事!”
张定远抬头往发音处望去,果然石墙上有个三寸多高,半尺余宽的扁洞。
张定远伸手往扁洞探摸——
好家伙!整个手臂都已伸进洞中,手指头竟还摸不到那边的洞口。
张定远咬牙骂道:“该死的秃尼,我张定远与你何仇何怨,竟然这般摆布于我?”
只听摩云师大笑道:“贫尼原与你张定远无仇无怨,只是贫尼师弟和你有着伤体之仇,杀徒之恨。”
张定远心中一震,问道:“你师弟是谁?”
摩云师大道;“古无忌。”
张定远这才恍然大悟,狂吼一声,恨恨道:“原来你和威武帮同是一丘之貉,等小爷出来,定要将你立劈掌下!”
外面却不再有声音。
“不料名满天下的天山剑派掌门,竟然也是这等奸诈之徒了……”
凝神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头顶上一片雪白,隐透奇寒之气,果然是一层冻结坚实的玄冰,不由暗奇道:“方才这精室的顶上,明明是石板镶成,这一刹那工夫,怎就成了冰雪封盖的无顶石洞!”
忽又寻思道:“那老尼婆既说这冰顶之外,就是出路,想来或许不虚,但她言辞间狂傲托大,似乎料定我一百零八天也化不开顶上冰雪,敢情这上面覆盖的雪层,竟真厚和出奇!”
猛把钢牙一挫,沉声自语道:“不管怎样,眼下只有这一条出路,我张定远总不能在洞中等死呀!”
说到此处,立时轻舒右臂,提掌往洞顶拍去—一
强烈的掌风所至,“呕吱”一声响亮,应手劈下一堆碎冰,“叮咚”散在石板地上。
张定远眼见冰块散落,心头一喜,赶忙运足功力,左右开弓,连环拍出二十余掌。
这二十余掌的拍出,只是刹那间工夫。
一时风雪洞中掌影飘飞,风声激厉,顶上碎冰,不断落下……
等他二十余掌拍完,地上已积了一层寸许厚的碎冰块儿。
可是,等定远再往上细看,不由又皱起眉头。
原来那顶上冰盖,虽被定远用掌力劈下不少,但在白茫茫的微弱光影下,那冰雪仍是浑然一体,竟和先前没有两样。
张定远颓然想了片刻,蓦被一个念头触动灵机:“血剑!”
血剑该是可以利用的。
张定远反手拔出血剑,一蓬红色光影下,照见他口角泛起的笑意,自语道:“有这血剑,总该方便不少!”
一边说着,已自盘起膝头,跌坐碎冰之上——
张定远身子坐定,慢慢吸进一口长气,缓缓把血剑往上指去。
但见红光爆涨中,射出六尺剑芒,夹着一阵嗤嗤之声,直往定远头顶冰层射去。
这血剑射出的红芒,端的神奇绝伦。
那坚实的冰层,已起了绝大变化,致剑芒穿射之外,已经化成冰水,不停地往下直流。
坐在地上的张定远,并不睁开眼睛,任那雪水滴在头上,身上……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地上已积了三四尺的雪水,那头顶的冰层,已被剑芒热力熔穿一个小洞。  张定远悠悠然吁了一声,慢慢垂下血剑,闭目凝坐,定神调息。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石墙上突然响起物体磨擦的声音……
张定远霍然腾身跃起,睁开星目,闪到发声之外。
但见那墙边的扁洞中,有一个扁扁的食盒,被人慢慢推了进来。
张定远全力运功之下,腹中早已雷鸣,情不自禁地把食盒接到手中。
但是,立时他又想到:“我不吃,我不该吃她们的东西……”
不过,另一个念头很快闪出来,驱走了他的倔强:“如果不吃东西,你哪还有足够的力量融化冰层?”
当然,这种以内力化热,再用热力去融化冰雪,实是最耗体力的工作,如果真的滴食不进,饿扁了肚子,是无法运气行功的。
于是,他终于开始吃了!  张定远一面吃着食盒里精美的素食,不由暗暗称奇:“老尼婆对我还不错嘛!”  转念间又想到:“我张定远每天运功力融冰,就算是一座冰山,总也有融化之日,何况这小小的冰盖!”
他这样想着,心中立时泛起一阵兴奋。
不多时,他将食物吃完.又开始盘膝坐下,那坐在水中的滋味,十分难受,积水淹没了盘坐的双腿,张定远不由皱了皱眉。
定远坐定之后,忽然发现那先前熔穿的小洞,这时已经又被冰雪封死……
“怪不得老尼婆敢放狂言,原来这些冰盖意融而复结,如此这般,岂不白费力气?……”
“哼!我张还远偏不信邪!”
张定远蓦然举起血剑.真力提足十成,剑光爆射如炽,顶上冰封立时融化,冰冷的雪水不停流下。
他心中想:“我现在决不休息,一口气把那冰盖尽数化去……”
果然,那血剑发出的红芒熏热,比他第一次动手融雪时,几乎强了一倍。
这是一种长时间的抗战!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定远仍是不肯休息。
风雪洞中的雪水.早已沦过张定远的颈际……
张定远虽在水中淹着,浑身受冰冷雪水侵袭,却仍动摇不了他的决心,他仍不稍停地运用内家真力.把源源不断的热力,不断从血剑逼出。
他那血剑所发出的红芒,并不比三个时辰前低多少,洞顶上的冰盖,早已化成一条六七尺长的狭缝。
隐隐有月光从狭缝尽头射下,那狭缝虽小,却已明显地证明了脱困的希望了……
张定远暗暗忖道:“看情形,再过两三个时辰,我就可以出困了!”
于是!
张定远又把内力加了数分,那血剑上的光芒,象长虹般伸入顶上冰层中的裂缝,一连串的雪水,似决堤般源源流了下来
风雪洞中的积水仍在上涨,从张定远的颈际,已经升至鼻间,他要用力把头仰起,鼻孔方不致被水淹没。
突然,水势不再上涨了。
但,头顶上的融化的雪水,仍不断往下流着。
“哗哗——”
那并不是顶上流下的水声。
那是石壁外传来的声音,从那小扁洞发出。
“哗哗哗——”
大水冲入元皇精舍了!
张定远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精神大振之下,功力陡然增至十二成,血剑光芒,红炙如火,头顶上的水,泻瀑般流下,哗哗地流出洞壁。
约奖一个时辰以后——
张定远突然听到小扁洞外响起乱哄哄的声音……
“水!”
“水——”
张定远心中大乐,得意的微笑,绽开在他的脸庞,元皇精舍因积水而引起的紊乱.令定远觉得是给摩云师太暗算他的小小报应。
片刻之间,外面的吵嚷声突然静止。
只听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说道:“这是哪里来的水?”
有一个娇嫩的声音答道:“是从风雪洞里流出来的。”
那苍老的声音惊奇道:“风雪洞中?难道里面竟关着一个绝顶高手?要不,怎会有这么多水流出。”
恰在此时,忽有另处一个老老的声音怒道:“你们这班饭桶,拿些东西把洞口堵上不就得了怎么倒打扰了师伯。”
听这声音,分时是摩云师太。
张定远正在揣摩她的话语。
忽然摩云师大已经换了加一种语调道,道:“大师姊不在里面休息一定受顽徒们惊扰了。”
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问道:“掌门人,你风雪洞中关的什么人?”
摩云师太顿了片刻始道:“风雪洞里关的,是个无理强徒,他不但杀伤古师弟,杀死古师弟两个弟子,并对贫尼出言无状。”
那苍老的声音又问道:“这强徒叫什么名字?出自何人名下?想他武功定然十分高强。”
摩云师太似乎不愿答这个问题,却吾道:“这小子姓张,武功的确不错,他出自何人门下,倒还不大清楚。”
张定远听得一怔,想不到老尼婆为何要对她师姊说谎,难道其中另有因由?
外面谈话至此,算是告一段落,语声停止,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
忽然,水流声起了变化,似有人在外面动手塞那扁洞出口。
张定远心下大急,暗道:“老尼婆好毒辣的手段,如果这唯一的洞口被封,我岂不要在风雪洞中活活淹死!”
心中想着,立时收回剑势,站起身来,恰当那扁洞出口被塞,水势嘎然而止时,寂远手腕一翻,长剑突然指向扁洞。
血剑光芒大炽,只见一道红光,笔直穿入扁洞,向外边通了过去。
“嗤——”
“哗哗——”
但听外面传来两声急响,洞内积水又开始往外流去。
敢情那扁洞外塞着的东西,已经被定远用巧妙的内家真力,透过了血剑光芒,完全逼落。
同一时间,外面传来几声惊叫。
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那风雪洞里怎会射出红光?”
摩云师太道:“贫尼不知。”
花老的声音又问:“那人用的什么兵器?”
摩云师大道:“他背上背着长剑。”
苍老的声音惊叫道:“长剑,长剑——难道是血剑?掌门人,他用的是不是一柄血红的宝剑?”
摩云师太很不自然的答道:“贫尼一时倒未注意。”
花老的声音突然大笑道:“如果刚才射出的真是血剑光芒,此人必然是邱瑞山的后人……对了,掌门人,前些日子不是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用剑的年轻人……对……对
苍老的声音好似说的兴起.极其神秘、地说道:“想当年仇尼曾和邱瑞山云游天下,历遍海内外各名山,无意间得到两件奇宝。”
张定远听得大骇,心中忖道:“莫非是兰心女侠?”
转又想道:“不可能啊!听师父说过,那位兰心女侠早在四十年前就已失踪,怎会突然出现在天山,而且成了天山掌门人的师姊?”
许多疑惑之点,使他倾耳细听。
只听摩云师太道:“师姊从未提起得宝之事。”
那苍老的声音笑道:“现在说出,还不是一样!”
紧跟着一阵悉嗦之声,似在拿一样什么东西,片刻后,苍老的声音又道:“掌门人,这柄玉如意你总见过吧?”
张定远的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
“玉如意,玉如意!不是兰心女侠,难道天下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禁住低声叹道:“人世间的事,真是诡奇多变!”
但听摩云师太的声音道:“贫尼见过数次。”
苍老的声音说道:“这支碧绿玉如意,乃是唐代匈奴人进贡之物,一向在皇宫之中流转,也不知搔过多少历代帝王的背脊。”
张定远禁住失笑出声,心道:“怎地和师父的口气一式一样。”
苍老的声音又道:“后来,这支绿王如意,被一个江湖异人得去,经过极其精湛的冶炼,才成了今天的模样。”
摩云师太道:“这支工如意,玉质软得出奇!”
苍老的声音笑道:“这玉本来一点不软,和一般碧玉相同,只不晓得那位江湖异人,用什么方法将它弄软了。”
摩云师太道:“贫尼看这支碧玉如意,除了柔软经灵之外,再看不出有何珍贵之处。”
苍老的声音朗朗大笑,声震石壁。
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你用力捏一下!”
想象中,摩云师太一定如言照做。
“呀!好烫——”是摩云师太的惊叫之声。
第三十章南海奇学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把它掉转来,用力捏那如意头子!”
张定远低声叫道:“呀!好冷!”
叫完竟自笑了起来。
敢情他早就听师父说过这段得宝的故事,对于玉如意的性能知道得十分清楚,预先学摩云师太的口吻叫唤。
果然,张定远的叫声方住,那边已响起摩云师太的叫声,只是,她叫得和定远想象中不太一样。
“冻煞贫尼了!”
这是摩云师太的叫声,多少含蕴着惊怪的意味。
苍老的声音又道:“这支玉如意,除了能冷能热,能发绿光之外,尚有一种最大的用途。”
摩云师大问道:“什么用途?”
苍老的声音咳了一声,道;“治病!”
摩云师太好象不信,问道:“能治什么病?”苍老的声音道:“当今天下武林中,无论哪种剑伤、掌伤、暗器伤毒,只要在相当的时间内,把玉如意泡水饮下,管保立见奇效,手到回春。”
张定远禁不住轻声自语道:“还少一样!”
蓦然,他这四字出口,耳际突然响起一丝非常细微的声音,轻轻问道:“少一样什么?”听那声音,分时是那摩云师太的师姊,以传音入密的功力所发。
定远心中一震,暗忖:“这老人一定是当年的兰心女侠了!”
立时也用传音入密,恭声说道;“兰心前辈,恕晚辈张定远失礼。”
那游线般的声音又道:“贫尼只问你少一样什么?”
张定远道:“尚可助长脑力……”
他这一语未完,外面那苍老的声音又大声说道:“可助长脑力,增进武学的精究!”
定远心里想:“这兰心前辈好怪!”
摩云师太道:“如此说来,这支玉如意岂不是天下第一奇珍。”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道:“不然!不然!这玉如意好是好,却比不上邱瑞山拿去的那支血剑。”
摩云师太道:“难道血剑竟比师姊的玉如意还要好?”
苍老的声音道:“那把血剑,和这支碧绿玉如意,本是放在同一石盒之中……”
说着停了一停。
张定远耳边突又响起游丝般的声音:“小娃儿,你大可不必再听准备从天窗脱困。”
张定远听一怔,举目上看,不禁骤然乍舌,仅这片刻的耽搁,那熔穿的裂缝,竟又冰封如故。
但,他相信,兰心女侠既和师父交情深厚,决不会故作虚言,立刻照她的话,提气凝神,随时准备冲跃。
只听外面的话声传来:“贫尼和邱瑞山同时发现那石盒之后,瑞山就用劈空掌力把盒子震开,里面正放着血剑和绿玉如意……”
说话间,那声音似乎换了一个方位。
摩云师太突然问道:“大师姊,你走过那边想做什么?”
“掌门人,我们坐下来,待贫尼慢慢把这段隐秘的故事说给你听……嗯……让贫尼再想想,那时的情形,那石盒就象在那墙角之下……”
张定远正感疑惑,耳际细音又起:
“从那山顶上往东南直奔,就可走出天山,切记不可急着回来报复,本派范围之内,步步机关,处处陷阱,实不防不胜防;一两天内,掌门人将率门下精锐赶往山东凤凰山,你可到那边找她……”
张定远正说话,忽听摩云师太道:“大师姊,你尽低着头想什么?”
苍老的声音发出一阵大笑,张定远只听头顶“嚓”地一声,陡然出现一个三尺宽的方洞——
摩云师太的喝叫声响起:“大师姊你——”
张定远毫不犹豫,唰地一声从水中拔起,笔直穿上四丈穿出了三尺方洞,身子一折,落到风雪洞外的山顶上面。
他这双足刚刚点地,早听脚下嚓然声响,那突然启开的方洞,已经轻轻合住,不着丝毫良迹。
就着月光往脚下细看,只见立脚处洁白光滑,竟是一个三四丈方圆的冰池。
冰池以外,并未见有结冰情形。
张定远心中暗暗纳闷,想起了兰心前辈的话,却也不愿在天山多作停留,立时抖了抖身上水渍,运起绝顶轻功,向东南方疾奔而去。
第二天清晨,张定远已来到青海魁元山中。
白云飘飘.流动在山林之上,只觉得此山之气候,似比那天山还要冷上数分。
张定远正想不知如何找到约他来此的怪人,忽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窜了出来,对张定远说道:“跟老朽来!”
当先疾奔而去。
张定远也不在意.果然跟着黑衣蒙面人往前奔去,只觉四周山势愈来愈险,气候也愈来愈冷……
最后,那人停在一个极其幽静的山谷之中。
张定远四面望去.却见山谷中却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雪,似乎,这山谷中特别冷,冬日所积冰雪,其它地方都已融化,唯独此谷尚未解冻。
张定远上前对黑衣人揖身道:“敢问老前辈尊姓大名,招晚辈来此有何指教?”
那蒙面黑衣人冷然说道:“老朽苍云老人,想和你谈桩买卖!”
张定远一怔道:“什么买卖?”
苍云老人道:“你想要攻打山东凤凰山,消灭威武帮?”
张定远道:“不错!”
苍云老人道;“那凤凰山中,机关密布,怪阵层出,尤其最近又联合了沙陀、天山两派,天煞剑客莫青萱所住之处,更是网罗重重,固若金汤,只要一经发动,大罗金仙也难逃死数,当今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可以有机会取胜。”
张定远忙问道:“望前辈明告!”
苍云老人道:“这两样东西是一经一剑,张定远,老朽所以看中你,只因你已具备其中之一。”
张定远吃了一惊.道:“我——”
“你的血剑配合上南海奇学三形谱,方可进入凤凰山。”
张定远心中卜卜而跳,急问道:“老前辈是想传晚辈南海奇学?不知有何交换条件?”
苍云老人道:“老朽并不能传你南海奇学,只是有办法使你得到南海绝学;交换条件也是十分简单,只要你把沙陀派掌门人巩老头杀死,并答应不得毁去九峰岛上机关。”
张定远大喜过望,道:“这事简单,那巩老头晚辈也正要杀他!”
苍云老人面罩深垂,看不出脸上表情,但从两眼神色看来,却有无限兴奋和喜悦。
张定远道:“不知怎样才可得到南海奇学?”
苍云老人道:“只要你和老朽在此比一场内力!”
张定远大感意我,却见苍云老人已跃身退到山谷中央,傲然站立冰上,对定远道:“你来站老朽对面!”
张定远走到苍云老人身前五尺之地,疑惑道:“晚辈对老前辈之话不太明白。”
苍云老人道:“比一场内力就是比一场内力,这有什么不太明白之处,再往后退三步,这冰场就是比武场!”
张定远迷惑地退了三步,却见苍云老人微微把脚一蹬,哗地一声尺余外的冰块尽溶,刹那间只剩脚底踏的一小块不足径尺的薄冰。
“小娃儿,你也试试!”
张定远暗忖:“又是一个怪人。”
忙把真气一逼猛一用力,四周冰块亦开始溶解,片刻间也只剩下径尺方圆的薄冰踏在脚下。
苍云老人道;“咱们各凭内力,谁要把对方脚下冰块融化,自己却不落水,就算胜了比试!”
张定远道:“这倒是新鲜!”
正说间,苍云老人突然压低了嗓子,急急道:“南海三奇来了,你干万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
说着把嘴一闭,他脚下脚片水波,已经飞快涌了过来.两人间的七尺距离,霎时全部融化。
这时,两尺宽,丈余长的一个长条,已变成一个水潭.水潭中的二人,各踩一块薄冰,立是较上内力。
突然!
远远传来衣袂飘风之声,果然是往两人立身的谷道奔了过来。
苍云老人轻声道:“快把宝剑连鞘取下,拿给老朽!”
随又高声说道:“就算你拿出吃奶力气,也休想赢回这把宝剑。”
张定远以最迅速的手法,把血剑连鞘摘下,递到苍云老人手中……
衣袂之声清晰可辩,果然真是三人,听来已到谷外百丈之地。
定远心中一动,也大声说道:“晚辈自知功力不高,但也不见得输给老前辈!”
果然定远薄冰之下,微微现出波影,直往苍云老人脚下涌来。
苍云老人冷冷道:“什么老前辈,老前辈,左一个老前辈,右一老前辈,真把老朽烦死了!老朽实在懒得听你唠叨,赶快用功力,只把脚下冰块溶化,少不得把这支血剑还你,要不然——”
一语未了,谷个突然有人接道:“要不然就不还了是不是?”
谷中两人掉头张望,但听谷顶峭壁上冷笑不断,霎时飘下三条灰衣人影。
苍云老人寿眉一皱.冷冷道:“三位贤弟别来无恙!”
只听那三人之中有人答道:“好说!好说!只怕咱们三个不开眼的弟兄,来的不是时候。”
敢情这从峭壁飞下,站在张定远和苍云老人身侧的正是名扬四海,却是极少到中原来的南海三奇。
只听苍云老人沉声道:“老朽正和这位小朋友赌赛内功,三位贤弟先请稍候片刻……”
说着,转对张定远道:“这三位乃是大名是鼎鼎的南海三奇,白发的华清世,长髯的华绝世,那面目白净的华出世,三人虽是老朽当年兄弟,但绝不会要他们相助,你尽管放心动功吧!”
张定远站在薄冰上.对三人恭身一揖,道:“末学后进张定远拜识三位前辈!”
那白发如银的华清世摆手道:“小兄弟不要多礼!”
转向苍云老人,冷冷道:“老朽还会助你以大欺小?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张定远心中暗道:“原来这四人还是兄弟,只是四兄弟之间,似乎有着极不寻常的纠葛!”
苍去老人哈哈大笑道:“这是他自己愿意,算得什么大欺小!”
说罢笑容一敛。闭目运功。
便听苍云老人脚下水波滚滚,直向张定远脚下薄冰冲击,转瞬间已把定远脚下的冰块融下许多。
张定远看得脸色陡变.顾不得再说话,忙也闭目聚神.全力运功。
这边两人全都精神贯注,薄冰间的水波,你攻过来,我攻过去,战得很难分高下。
却听南海三奇的华清世说道:“想不到这些年不见,大师兄的竟做出这种不光彩之事……哼!强盗行为!”
苍云老人置若未闻,闭目不答。
华清世见了苍云老人不理不睬,心下微愠,引目往他们脚下望去—一
但见张定远脚下冰,竟是愈来愈小,他所发出的水波.竟然无法到达苍云老人脚下。
华清世暗骂道:“老儿好生无理,欺负这样一个小娃娃……”
突然——
他看到苍云老人手中的血剑,心中更加大怒,忖道:“看来这小娃娃还有点来头,这的确是柄货真价实的好宝剑,不是他传家之宝,定也是常门奇珍,老鬼心也真黑,也不知用什么言语骗小娃儿和他比试内力,竟然如此卑劣侵占人家的宝剑。”
这时候,华出世和华绝世,也都看见那把隐透红光的血剑。
只听华绝世悄声对出世道:“这柄宝剑真怪,剑鞘也能透出红光!”
华出世哑然失笑,轻轻说道:“笨虫,那是宝剑本身的光,从剑鞘透出来的。”
华清世在旁皱着眉头,注视着定远的脚下。
蓦地——
苍云老人吐出一声清叱……
他脚下的薄冰微微浮动,一股强大的波浪,直向定远脚下涌去,定远脚下的薄冰,已发出微微响声,奏起了溶化的序曲。
张定远心下暗骇,他做梦也料不到,眼前这苍云老人,武功竟高到这等境界,在咬牙强支之下,头上挥汗如雨,已成强弩之末。
华世清急急忖道:“决不让老鬼把小娃儿的宝剑夺去,哼!老鬼虽然内力盖世,又怎能比得上咱们南海奇学……”
心念乍动,立时猛吸一口清气,稍稍一停,笔直往定远面颊吹去。
华清世和张定远相距丈余,按说他这一口长气,不见得对定远能有多大帮助。
可是,南海奇学在武林中另树一帜,绝不能以常理来论断。
张定远正感真气不接的吃力当儿,忽然一股温热的奇风袭到面颊……
那是一股极其怪异而带有粘性的热度,刚一吹上面颊,定远立时感到一股绝大潜力冲入丹田,再由丹田顺着督脉穴道,涌下脚底。
“嗤——”
定远脚下一阵轻响,围在他薄冰四周的波浪,突然反向卷回,涌向苍云老人脚下,他那脚下的冰层,竟已开始融解。
苍云老人也觉情况不对,暗暗骇异于定远武功,发动了周身内劲,把他十成功力,全部贯于脚下。
但见他眼个睁,身个摇,无与伦比的雄浑潜力,全部透入冰层,逼入水沼,疾往淀远那边攻去。
两股潜力在水泊中相抵,互相不得前进,哗地一声,直往两边涌去,水浴边的冰层,立时融下大片。
约莫过了顿饭时光!
苍云老人突然间哼一声,斜里跃出两支,缓缓睁开双目。
就在苍云老人腾身跃起的一霎,张定远也自问哼一声.往后纵出两丈,落在冰融水沼之外。
一个罕见的奇迹骇然出现———
在四老一小,五个武林高手面前,呈现一个方圆两丈的水沼,周围仍是厚厚的冰层。
谷里寒风如割!
苍云老人对张定远和南海三奇扫了一眼,突然,他的视线在华清世脸上停住。
敢情华清世耗用真力助定远,虽是气不喘,心不跳,脸色不变,但在内行人眼中,还是能够找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神情。
于是,苍云老人笑了!
他仰天大笑,声若洪钟.震动山谷。
在场四人同时动容,在如此吃力的内力硬拼之后,竟还能发出这等雄浑的笑声,其功力真是难以揣测。
苍云老人在笑声停上之后,朗声说道:“好个扬名四海的南海三奇,老朽今天是开了一个眼界!”
张定远心中明白,红着脸,站在一边。
华清世沉声说道:“大帅兄,那柄宝剑该还给这娃儿吧!”
苍云老人把眼神集中在华清世的面门,目中异光凛然,大声道:“应该!应该!虽只前后之差,老朽也得自认大败,只是,老朽不才,要向三位贤弟讨教几招绝学!”
说着手臂一扬,血剑早已平平飞出,越过水沼,来到张定远面前。
张定远轻抬右手,将宝剑稳稳接下,心中感慨万千,一时倒还想不透苍云老人心思。
只听华清世说道:“大师兄好说,兄弟们怎敢冒犯!”
苍云老人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冒犯不冒犯.老朽又不要和你们搏命斗狠,只想见识武术中最负盛名的南海奇学。”
敢情苍云老人真个机谋出奇,脑子一转,就是圈套,硬要南海三奇往里面钻。
果然,华清世顿感为难——
如果和苍云老人动手吧,苍云老人又是自己师兄;如果不和苍云老人动手,分明他已看出自己暗助小娃娃。
想来想去,不能决定,目光微微一转,触到张定远的脸庞,突然闪起一个古怪的念头:“嗯!对了!何不干脆做到底……”
遂对苍云老人说道:“大师兄明鉴,师门严规,武林沦常,兄弟虽至愚顽。却也不敢逾越——”
不等他把话说完,苍云老人却已人笑道:“贤弟何须这等迂腐.虽说伦常纪纲个可逾越,但是师兄弟交手过招,也并非大逆不道之事。”
华清世摇头道:“不然,兄弟万万不敢和大帅兄动手……不过……”
苍云老人追问道:“不过怎样?”
华清世干咳一声,瞅了张定远一眼,道:“兄弟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苍云老人焦躁道:“别跟老朽卖关子,有活快说!”
华清世突然转身,对张定远说道:“小娃儿,你愿不愿代老夫动手?”
张定远听得一怔,道:“晚辈……”
华清世连忙道:“自然不是让你以自身功力和我大师兄动手。”
苍云老人心里笑道:“不怕你不肯吐出南海奇学。”
脸上却现出焦虑之色,道:“华老大.别去缠那小鬼.咱们自己事情先办!”
华清世并不理会苍云老人,一把将定远拉过一边,悄悄说了一大堆话。
苍云老人似已等得不耐,高声说道:“有什么秘事,等打发了老朽再说,兔得老朽在你们面彰碍眼。”
华清世忽又走回原处,对苍云老人道:“大师兄是想一见南海奇学?”
苍云老人颔首道:“老朽正要领教南海奇学!”
华清世缓缓说道:“眼下此处有一人,不但能使大师兄一会南海奇才,更可免去咱们师兄弟过招!”
脸上还露出神秘之色。
苍云老人故作惊奇道:“当今武林之中,除了三位贤弟之外.好象还没有懂得南海奇学之人。”
华清世微笑道:“就要有人懂了。”
苍云老人焦躁道:“老朽听不明白。”
华清世也回头对定远道:“小娃儿,你过来,代我向大师兄讨教几手高招!”
苍云老人闻言.勃然作色道:“华老大,敢情来戏要老朽?”
华清世笑道:“大师兄快情息怒,兄弟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句句真实,毫无虚假;怎么说是戏耍师兄!”
苍云老人仍然怒道:“你叫这小娃儿和老朽动手,不知存下何用心?”
华清世神秘道:“休要小觑这娃娃,他年纪虽小,但内功动深厚出奇,由他使出南海奇学,绝不会比兄弟差到哪里。”
苍云老人半信半疑道:“老朽活了这把年纪.从未听过武艺速成之事。”
华清世正色道:“今天好叫大师兄一开眼界,南海奇学不但能使武艺速成,而且还能过招时随教随用。”
苍云老人疑声道:“老朽不敢深信!”
华清世仰天大笑.呵呵然说道:“大师兄一试便知”
进对张定远说道:“小娃儿,放大胆量过去,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张定远如言,缓缓走到苍云老人对面,心中暗忖道:“听说南海奇学中,有种‘心传授艺’之法,看来果然有点名堂,这三位老者脾气古怪.真让苍云老人算准,我可要捡个大便宜了!”
苍云老人见定远走来,立时怒道:“无知小娃,甘心代人受罪,万一老朽失手,打伤了可不能怨人。”
张定远冷然道:“老前辈尽管动手!”
第三十一章意户收获
张定远天生一副决不示弱的骨头,听那苍云老人怒声相喝,也不管他真假,暗地真气一提,冷冷道:“老前辈只管动手。”
苍云老人冷哼一声,两手同时攻出,右掌如刀,斜切定远左肩,左指弯曲如钩,径抓定远面门,其势劲烈,真个快如闪电。
张定远心中一凛,正待拍掌硬封,忽听耳际响起蚊蚋般的细声:“右下左上,两手交错发招,擒拿敌人手腕……”
张定远想也不想.猛地真气一逼,两手同时递招。
只听那细微的声音继续说道:“……右脚斜迟半步,左膝平击敌人小腹……”
这时候,苍云老人两手只和定远差得半分,而定远发招稍慢,断断救招不上,正感进退为难之际,忽觉腹下股绝大劲道涌来.本能地顿了一顿,提起右腿迎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苍云老人稍稍一顿的刹那,张定远交错攻出的掇手,已和苍云老人的两腕搭上。
“……收左腿横移一步,抬右脚向前猛扫……”
苍云老人两腕被抓,立时一沉真气,早把右腿踢出,想把定远逼退。
岂料他右腿踢出,张定远恰好横里移开,右脚也同时往苍云老人独立的左脚扫到。
苍云老人心中大惊,暗道:“这是那门招式!”
猛地弓身跃起,躲过了张定远横里扫来的右腿.就势连环四脚,快如迅电般,疾往定远胸前踢到。
“……松双手,身躯后弯.抢攻敌人头颈……”
苍云老人眼见定远后倾,四腿踢空,张定远的双手已经抢到颈际。
好个苍云老人,果然武功不俗.猛地就空一弹,半弓着的身子,立时挺得笔直。暴射而出,避过定远攻势。
“……手切脚踝……”
张定远顺势把手切下,苍云老人却已蹬腿射出,恰恰差得半寸。
“……太慢……”
苍云老人身在半空,竟然气势不衰,猛地回身下扑,一股绝大的劲风,压向定远头顶。
“……斜进两步,反身推掌——”
要依平时,张定远一定会用天王托塔招式,硬拆此招,这时听华清世这样一说,宛如清泉灌顶,顿时茅塞大开,心道:“果然有点高明。”
苍云老人外击之势果被化去,并不费多少真力。
寒风吹荡山谷——
那被内功溶成的水沼,已渐渐结起薄冰。
张定远和苍云老人相搏,从试招而渐渐进入酣战。
要知这苍云老人,原为沙陀派上一代掌门人之师弟,只因上代掌门仙逝,却未交代继承之人,当今之巩掌门谋接大位,用计将苍云老人驱出沙陀派,并击成重伤。
苍云老人离开沙陀派,反而因祸得福,在苍云山中遇到一位武林奇人,不但治好了身体重伤,而且获得极其怪异的绝学,其真正武功战力,实远在定远之上。
这时见定远果然封住自己迅快的攻势,知道必是南海绝学之功,心中着实宽放不少。
两人对拆二十余招后,只听苍云老人发出一声清叱,开始放手抢攻。
张定远有好几次因华清世说出的招式,和自己所想相差太远,疑惑之间,不由速度就慢了许多。
但等招式拆下,定远才看出,华清世所教的招式虽怪,但克敌制敌,却是恰到好处,妙到巅峰。
一连数次之后,张定远不但完全信任了华清世所说招式,而且,更细心地揣摩,谨记在心。
只要华清世那边一说.张定远这边立时照作,半分不误,一丝不差。
于是,张定远发招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一
华清世说招的速度也加快了。
教招的快。
发招的也快!
发招的急。
教招的更急!
张定远就在这玄妙的默契下,和苍云老人展开了似真似假的惊人搏斗。
苍云老人抛了顾虑之后,攻势何止增加一倍。
但见四周灰袍舒卷,掌指飘飘,不断地攻向张定远全身要害,而他那深垂的面罩后,不时发出冷叱之声。
在华清世教招下的张定远.却也比苍云老人毫无半点逊色。
但见张定远拳掌交错,劈拿擒削,完全一气呵成,无间无隙,竟没有半丝他自己原有的武功。
华清世见定远身子敏捷,内力充沛,足和苍云老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下不由大喜,暗忖:“这娃儿真行……也不知是谁的徒儿……等一会找个机会,定要向大师兄好好打听一下……”
当然,他绝万万料不到。这张定远竟和苍云老人是萍水相逢,素不相识。
华绝世也在旁想道:“小小娃儿愈打愈快,愈打愈奇,虽说是大哥在暗中相教,但是,他既能跟上大哥口教招式,而还施展得这般巧妙,确是罕有的人才……”
他一面想着,一面全神贯注,凝视着定远的身形和动作。
这当儿.张走远已经打得意兴飞逸.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强烈劲气,身形转侧之下.尽是罕见的绝学……
于是!
苍云老人感到吃力了。
这是苍云老人和人过招,从来没有的现象,在和定远对抓百招以后,他已感到有些难以封挡。
只见四面八方全是定无人影,前后左右尽是定远雄浑的掌力拳风。
而且,中间还不时夹些巧妙的弹脚和踢腿,真个绝妙至极,防不胜防。
这种迅快绝伦的攻势,苍云老人本来并不入在眼下。
可是,张定远的招式不但愈打愈快,最难想象的,就是古怪的变化—一  在开始,苍云老人尚可在定远未发招时,推测出定远进招的部位和手法,至了百招以后,他简直糊涂了,他只能看见定远的招式愈来愈怪,愈来愈奇……  每招发出,都和他的推测相差甚远,甚至,定远举手投足,全和苍云老人想象背道而驰,令他一点边都摸不到。  张定远心中暗忖:“这种南海奇学,真是别树一帜的武学,果然妙不可测,怪异难防,比我血剑十二式似还高明许多,我今天可是受益不浅……”
思念间,不由对促成他学习南海奇学的苍云老人,增加了几分感激之情。
张定远耳中只听华清世口授招式,越说越快.似乎想叫他一口气把苍云老人败于拳掌之下。
当然!
以张定远本身的内功,加上了南海奇学,如果他真一鼓作气,突攻猛击,苍云老人实在就会立刻落败。
但,张定远却有一种厚道的想法:“这苍云老人看来决不是坏人,他既为促成我学南海奇学才和我动手过招,我怎能叫他在人面前落败丢脸?”
这种念头一起,场中局势立时大变。
在一阵急骤的攻势之后,张定远的身形突然慢了许多。
而且,他发出的招式,也有点虚乏无力。
华清世看得大惊,忖道:“糟了,小娃娃已经耗尽内力——看样子,今天又得便宜这老家伙。”
忽然——
一个古怪的念头映入脑海,急急思忖道:“不知老家伙肯不肯——管他呢——试试再说……”
心念一动,立时对苍云老人道:“大师兄,请听兄弟一言!”
苍云老人正在吃力的当儿,忽党四周拳风一松,似已真正无力进击。
可是,苍云老人曾在暗中窥探过定远在骷髅阵作战时武功深浅,知他绝不是真的力气不继,心下暗道:“这一定是小娃儿心地仁厚,不忍叫老朽落败,但他却不知南海三奇的脾气……哈哈!这一来,这小娃儿可钓上大鱼啦!”
果然已听到华清世的高声叫唤。
忙里斜跃三步,收势直立。
张定远正求之不得,立时把身形止住.站在一边。
华清世对苍云老人道:“大师兄,兄弟见二位全有力不从心之感,既然是印证武学,倒不如将息片刻,然后继续较量不迟。”
苍云老人冷然道:“据老朽看来,只怕是贤弟缓兵之计,想让这小子休息罢了!”
张定远暗中好笑,心道:“这老头儿真不识好歹!”
敢情他心里想:“让你几分,不但不领情面,反倒有逼我再打的样子。”  只听华清世长笑道:“兄弟看得甚是仔细,见大师兄已被这娃儿逼得喘不过气来,再打下去,只怕就要落败当场。”  苍云老人嗤然道:“老朽只见那小子内力不继,眼看就要伤在掌下。”华清世虽说用言语搪塞,到底仍不脱游侠本性,不善强辩之词,被苍云老人说中伤口,一时倒接不下去。
站在一边的华绝世,早把当场情景看得清切,知道清世定有深意。
遂抱拳对苍云老人说道:“大师兄,兄弟有一言奉告。”
苍云老人嘀咕道:“华老二舌头最难缠!”
把面转过,朝华绝世看了看,道:“华老二有何高  见?”
华绝世和声说道:“兄弟在旁看得十分真切,不但小娃娃有点力不从心,而且—一大师兄也不免有点手忙脚乱,双方再打,也打不出什么精彩—一”
苍云老人冷哼道:“华老二,别尽帮你哥哥说话,要知老朽虽然疲累,也绝不至需要休息。”
说着,偷空打了个眼色给张定远。
张定远立时高声道:“三位老前辈请停争执,实在都是晚辈不才,有辱使命—一”
苍云老人哈哈笑道:“这才有点象年轻人,说得老实,说得老实!”
回头对清世绝世说道:“你们听见没有?”
只把华清世气得七窍生烟。
华绝世却仍和声道:“大师兄不是要看南海奇学吗?”
苍云老人道:“领教过了,也不过如此!”
华绝世却微笑道:“大师兄要看完全的呢,还是片断的?”
苍云老人道:“自然是完全的。”
华绝世笑了笑,又问道:“大师兄是要看高明的呢,还是要看随随便便的武功?”
苍云老人蒙面黑巾一阵抖动,两道锐利目光射定华绝世的脸庞,低沉说道:“依你看来?”
华绝世突然仰天大笑,震动山谷。
苍云老人怒喝道:“你笑什么”?
华绝世朗声说道:“如依兄弟看来,大师兄虽然才华盖世,武功高绝,不可企及,但对咱们南海奇学,却是仍存戒心……”
苍云老人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华绝世继续说道:“……所以大师兄虽然想看南海奇学,却也只敢随便找些平淡的试招。”
“放屁!”
苍云老人再也按耐不住,猛然吼了一声。
华绝世未为所动,缓缓说道:“要不然,大师兄实在无须反对双方休息。”
苍云老人心道:“干脆就装到底吧!”
口中说道:“华老二好生糊涂,你们南海奇学有好的尽管施出来,老朽接着就是,这和双方休息不休息有什么关系?”
华绝世微笑道:“兄弟话不糊涂,倒是大师兄耳朵糊涂。”
苍云老人急道:“此话怎讲?”
华绝世笑问道:“如果大师兄身体疲累,真力不继,虽然有心全力应招,是不是仍然无法发挥武学之奥妙?”
苍云老人冷然哦了一声,道:“敢情有点道理!”
华绝世又问道;“如果大师兄展不出精奥绝学,那小娃儿和大师兄对敌,岂不也不须施展精奥绝招,就可轻松应付?”
苍云老人摇头道:“老朽就是内力不继,小鬼头未必就能轻松得手。”
华绝世笑道:“话虽如此,但事实却胜雄辩,至少小娃儿已无须施展南海奇学的精华绝招,就可以和大师兄力相匹敌!”
苍云老人微微点头道:“或许有这可能。”
张定远心中暗道:“真是毛屎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华绝世却又问道:“万一小娃娃力不从心.真力不继,虽有盖世绝学,总是施展不出……”
苍云老人抢着道:“那可正合老朽之意,一股气足可把他劈于掌下。”
华绝世摇头道:“这么说来,倒令兄弟失望.原来大师兄对咱们南海奇学并无诚意,只是想乘机出出没能夺到宝剑之气。”
苍云老人叱道:“华老二说话太刻薄!”
华绝世也作色道:“如果大师兄真对南海奇学有兴趣.实大可不必无端拿小娃娃出气。”
苍云老人沉声道:“就因老朽对南海奇学十分感兴趣,才愿破例让小鬼头代你们出手。”
华绝世尖声说道:“难道以大欺小才是你的成例?”
苍云老人猛然往前跨了两步.怒喝道:“老朽要华老大自己动手,华老大推三阻四,才叫那小鬼头和老朽过招……哼哼,老朽不才,请华老二赐下高招!”
华绝世冷冷说道:“兄弟不敢,望大师兄休得以此为挟!”
苍云老人长叹一声,道:“你们三兄弟又不肯赐教,倒怪老朽以大欺小,还说要叫老朽见识南海奇学.哼,既是这等捣鬼.老朽这就离去。”
华出世站在一边,本来半句话也没说,这时见双方将要闹僵,心下大急,遂跨前一步.对苍云老人道:“大师兄不要误会,我等兄弟三人,虽侥寺获得南海奇学.但在大师兄面前,我等怎敢藏私,休道是过招印证,就大师兄要看那部奇书,小兄弟也只有双手奉上。”
苍云老人冷冷道:“老朽并无看书之心,只想斗斗南海奇学。”
只听华出世恭敬道:“那小娃儿适才所施.正是南海奇学‘三形谱’,稍时再由大哥口授小娃儿继续出招.大师兄定可如愿。”
苍云老人轻吁道:“罢了,罢了,老朽现在已不愿和小孩子动手了,省得华老二说老朽乘机报复!”
华出世陪笑道:“大师兄何心说这些气话!”
华绝世也在旁说道:“大师兄误会了兄弟的意思,兄弟只想让那小娃娃将息片刻,等他精力恢复,才能把南海奇学精奥之处发挥,那么……大师兄再和他交手,也比较有意思。”
苍云老人心中忖道:“够了,够了,如果再不收蓬,只怕就要弄巧成拙了!”
心念一动,口风立时转变,道:“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何必绕那么大个弯子,害老朽嚼了半天舌根——一好,既然要休息,索性多休息一下,过半个时辰,老朽再来!”
说着缓步往谷外走去。
华清世闻言,大喜过望,心道;“正合老夫之意!”
化绝世心中却想道:“这老家伙敢情疲累得紧,要躲起来运功!”
这时候,苍云老人已经走到谷口,忽然掉头对张定远说道:“小鬼头,好生休息,待会儿老朽定要全力施为,决不能让你象刚才那样轻松。”
说罢,复又缓步跨出山谷,霎时隐去踪迹。
华清世见苍云老人消失谷外,并对两兄弟说道:“老二、老三,真是美事天成,老夫正想不出怎样才能把老鬼打发离开些时候,不料他竟自动离去。”
绝世出世,同声应道:“敢情大哥要用咱们南海奇书中.第十二章绝学?”
华清世点头道:“老夫正是要用‘灵香暗度’之妙术。”
华绝世看了张定远一眼,道:“如果这娃娃再增加三十年功力……”
华清世抢着道:“配合那套一百二十七招‘三形谱’……哼,我看那老鬼用什么方法抵挡。”
张定远心中一动,暗忖:“原来‘三形谱’只有一百二十七招,那适才华清世所授之招式,恰恰正是一百二十七招,看样子,该是全部‘三形谱’了,有了三形谱,何愁枫林山威武帮不灭……”
心中一乐,就任三个古怪老头了摆布。
荒山寂沉……
时间慢慢流逝。
山谷中的南海三奇,正合力做着一件极其微妙的工作:“灵香暗度”。
这时候,张定远和华清世相对盘膝而坐,相距约有一心光景,四只手掌,两两对合,密密相接……
华绝世盘膝坐在清世身后,以右掌抵住清世后背,左掌却侧里扬起,恰和华出世伫立下垂的右掌,合在一处。
这三老一少,三坐一立,全都闭着眼睛.聚气凝神默默无声。
于是!
四人左近冒起了热气,那地下的结冰,正渐渐地融化,大家一点点地往下沉着。
鞋袜湿了,裤子湿了!
他们都浑如未觉,无动于衷;
于是——
半个时辰到了!
华出世第一个睁开眼睛,把右掌从绝世掌上收回,反过身子,凝视着谷口。
接着—一
华绝世,华清世,张定远,也都先后睁开了眼睛,从水沼中一跃而起。
蓦然!
就在张定远和绝世清同时跃到出世身侧时,山谷口却飞一般冲到一条灰黑色的身影—一
只听苍云老人急促的说道:“大事不好!”
四人同时惊愕—一
苍云老人已经停在四人身前两尺之地.兀自喘息不止,象是赶了一大阵远路。
华清世急问道:“大师兄,何事这等慌张?”
苍云老人喘了口气,急道:“山下涌来无数武林高手。正往这边逼进!”
华清世不屑道:“我等向与中原武林无仇无怨,武林高手在荒山中来去,也是常有之事,大师兄今日真有些失常。”
苍云老人冷笑道:“哼,人家今天劳师动众,正邪汇集,正是专程对付咱们四个老兄弟,看样子,他们似乎已取到了咱们师尊的信符!”
华家三兄弟一听这话,脸色同时大变,半晌作不得半点声音。
苍云老人急急道:“若依老朽之意,倒不如先隐蔽片刻,待弄清是怎么回事再作道理。”
华清世低沉道:“师兄说得有理……”
抬头四望,找寻藏身之地。
华绝世突然指着不远谷壁上一处凹进之处,道:“咱们就先到那上面去!”
张定远心虽纳闷,也不由就那边望去,只见那四进之处,仅有一尺深浅,毫无隐蔽之功,遂道:“那地方……”
尚未把话说完,苍云老人已抓着他的手臂,飞跃而起.跃入那凹进之处。
但听里许之外,衣袂杂乱相激,果然有一大群武功极高,奔势奇速的武林高手,正向这边飞扑面来。
苍云老人轻声附在定远耳边说道:“小娃娃,你今天便宜占多了,哈哈,别急,那三个老头子自然有办法使这地方变成十分隐秘之所。”
张定远对这面罩黑纱,行动古怪的苍云老人,的确有些感激,低低说道:“多谢老前辈!”
恰在此时,身边一阵风啸,南海三奇已先后跃上了山壁,一同挤入这一凹口。
华绝世轻轻说道:“兄弟要献丑了!”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小三角红旗,围着五人身前,一一插入峭壁边缘。
张定远细细一数,共是一十三支,支支往里斜插,旗角临风招展,十分好看。
心中想道:“他插这十三支小三角红旗,也不知有什么用处?……难道这南海三奇竟懂得奇门隐诀?……”
一念未了,华绝世已对苍云老人说道:“大师兄,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第三十二章金佛令符
苍云老人沉声道:“老朽惊鸿一敝,只看见沙陀掌门巩老头,率领了先师当年守山的四大金刚,以及十数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物,言语间正是来找咱们四个老头子。”
张定远一听来了沙陀掌门,精神不由一震。
那华清世却骇然问道:“师门四大金刚又怎会和巩老头混在一起?”
苍云老人话还未来得及回答,谷口已传来阵阵细语及狂奔之声。
紧跟着谷底已出现数十条人影。
张定远凝目望去,只见为首一白发老翁,正是那沙陀之门前见过一面的老头子,想来定是沙陀掌门人。
他的身后,四个红衣大汉,个子却长得高大出奇,至少要比常人高了尺余,而他们四人的身形,也是魁硕至极,简直就象四座红色铁塔。
再后面参差不齐,全是背剑插刀的汉子,从他们身法速度看来,功力都是不弱。
只听那沙陀掌门人大声说道:“这谷中怎不见半个人影?”
那后面人堆里闪出一个灰衣大汉,巡目四周一望,朗声说道:“在此山谷定然没错,只怕山崖间有着藏身洞穴。”
沙陀掌门抬眼向四周山壁看了一圈,冷然道:“这山谷除了一个出口,其它都是光溜的石壁,那来什么洞穴。”
张定远心中奇怪,不由私忖:“分明这人眼睛扫过此处,难道真看不见咱们五个人?”
不由对南海三奇又生一分敬佩之意。
那谷底众人也拿目光四扫,许多人竟在大叫奇怪。
忽然有一人指着那张定远适才盘坐,被南海三奇以‘灵香暗度’增加功力之地,大叫道:“看那水沼!”
沙陀掌门闪步跃出,在那水沼边巡视一阵,狠狠道:“看来刚刚还有人在此,此水沼分明是内家真力的热气所化。”
只听一个大汉说道:“多半是那四个老头子发觉咱们要来,都已溜走了!”
沙陀掌门摇头道:“那四个老家伙自视甚高,绝不会缩头缩尾,只怕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一个年轻汉子来到沙陀掌门身边,躬身道:“师父,会不会那张定远小子来把他们邀走了?”
张定远听得一怔,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人竞是常天俊,心中不由大惊,急急忖道:“他怎么叫沙陀掌门师父?难道他为了对我仇视,不惜逆师叛门,怪不得他会巧言期骗师尊,哼!少不得我要替师尊教训教训他!”
沙陀掌门沉吟片刻,道:“若依古副帮主之言,张定远或能来到此处,但张定远又怎会和那四个老鬼拉上关系,真是令人难解。”
常天俊道:“在那九峰岛上,张定远被救,师父不是说除了苍云老人,再无别人识得机关,而且那枯骨幻阵,也只有苍云老人的六阳真气才能破得,想来张定远或早已和那苍云老人拉上了关系。”
张定远这时方自明白,那从枯骨幻阵救他出去的,竟是苍云老人,不由移目向身侧苍云老人望去,却见那苍云老人和南海三奇,都凝神注视着谷底,似在决定一项重大的事情。
那沙陀掌门说道:“也是张定远那小子命大,下次若被老夫遇上定要他尸骨无存;只是那四个老鬼找不到,对我威武帮实是一大威胁,哼,这点事都办不成,那莫帮主一定会怪罪老夫,说不定……”
张定远暗叹道:“沙陀派果然已加入了威武帮,只奇怪苍云老人和南海三奇四人,武功如许之高,怎对这巩老头如此顾忌?”
立时,令他想起了苍云老人和他约定之言,要他帮苍云老人杀死巩老头,难道内中还有古怪不成?
只听下面常天俊说道:“帅父,在此多留无益,咱们还是分头寻找吧!”
张定远听见他们要走,心中不由一急,奋身要往那小旗圈外跃去。
苍云老人和华清世两人一左一右,两把竟没把他拉住,一个蓝色身影如苍鹰展翅般落到谷底,挺立在那一群人的身前。
谷底众人正欲分头寻找,忽然衣袂飘风,飞将军从天而降,竟不知来自何处。
沙陀常门和常天俊见张定远突然凭空落下,同时吃了一惊,沙陀掌门首先喝道:“好小子张定远,今天你可逃不掉了!”
张定远大声道:“小爷正要剪除你这暗箭伤人的奸贼!”
常天俊大胆逼前一步,厉声道:“张定远,死里逃生的小狗,胆敢在此大言不惭!”
张定远目中喷火,一步步往前逼去,口中冷冷道:“你这逆师叛门,期蒙长上的败类,今天我张定远先替师尊清理门户。”
说着聚气凝神,准备一击得手。
那常天俊原是有恃而来,一股盛气凌人之势,但被张定远这一喝骂,竟不自觉往后退缩。
沙陀掌门突然叫道:“且慢动手!”
张定远霍然住足,转头道:“你难道想比他先死吗!”
沙陀掌门冷哼道:“少逞口舌之利,老夫问你,那四个老头子到哪里去了?”
张定远剔目道:“小爷不想回答你!”
沙陀教主怒道:“你若肯说出他们四人下落,老夫今天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要不知好歹!”
张定远冷笑一声,道:“你先别急,急小爷先教训了姓常的畜生,然后再来教训你这老狗!”
狗字出口,身形早动,呼地一掌,直往常天俊拍去。
常天俊知道张定远厉害,哪里还敢硬接,唰地闪退七步,把定远雄浑的掌势躲过。
但张定远一个疾如狂风的身形,早已跟踪而上,数十大汉暴喝一声,一起拥了过来,唯独那四个铁塔般的红衣巨人,却是一动不动,黑如锅底的四张大脸上,没有半丝表情。
张定远眼见从人攻来,蓦然身子一旋,“横扫千军”,两股力道万钧的掌风,呼啸挥了出去。
但听狂风划过,惨叫连连,已有四人中掌倒地,其他的骇然后退!
沙陀掌门突然大叫道:“四金刚拦住他!”
张定远只见眼前红影一闪,已被四座小山围住!
原来那穿红衣的四大金刚,身法竟快得骇人,沙陀掌门声音方住,四人已把张定远围住。
张定远心中暗奇:“这四大金刚,华清世不说,是他们师门守山之人,怎倒听命于沙陀教主?”
事实上,时间不容他细想,暗把真气一提,“分花拂柳”,向那四人各攻一招。
那四大金刚一声不响,同时抡起八只斗人的拳头,猛向张定远击到,势迫竟然大的令人乍舌。
张定远只觉四周旋风大作.逼得他施出了一招“寒山夜景”,方勉强把四面攻来拳势封注,只震得他浑身骨节酸痛,暗中骇然失色。他万万料不到,这四人功力竟这等深厚,如适才不是南海三奇以“灵香暗度”替他增加功力,岂不连这一招都挡不住。
那沙陀掌门蓦然狂喝道:“杀死他!杀死张定远!”
那四个红衣巨人闻言,各自闪退半步,刷地一声,同时从衣底取出四支小小铁伞。
铁伞形状怪异,似是教十片铁叶合成,长约尺余,撑开来却有四尺方圆。
张定远双目注定他们的铁伞,心中正考虑要不要抽出血剑,忽听半空一阵清啸,苍云老人的声音道:“四神将注手!”
那四个红衣巨人全是一怔,机械地转侧身子。
张定远亦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苍云老人挺然伫立在沙陀掌门身前五尺之地,南海三奇并肩站在他的身侧。
苍云老人目光怒扫四大金刚,突然挥手喝道:“你们退下去!”
那四个红衣巨人一声不响,同时收起铁伞,缓缓往山边退去。
张定远见四大金刚退去,突然腾身疾扑,呼地一掌,直向常天俊击去。
常天俊吓得脸色煞白,想要闪身退让,哪里还来得及,急切问,只得举学相迎,但听啪地一声,两股掌风相接,就地卷起一阵狂流,常天俊直震得登登退下七步,方勉强止住身形。
张定远这种迅急博大的掌力,不但常天俊惊怕,就那沙陀常门也吓得变了颜色。
苍云老人冷冷对沙陀掌门道;“巩清州,你的死期到了!”
沙陀掌门目中凶光闪动,突然从怀间取出一座金色佛像,平平托于右掌,沉声喝道:“金佛门下弟子,快来朝叩祖师法身!”
苍云老人和南海三奇脸色陡然一变,陡地扑倒地上,叩首道:“金佛门第六代弟子,敬叩祖师法身!”
那四个红衣巨人也远远地拜伏地上,十分恭敬。
沙陀掌门巩清州目光凝注伏地不起的苍云老人,口中吩咐道:“苍云老儿,快去把张定远擒下!”
苍云老人说声:“弟子遵命!”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臂微微一圈,一股匹练的力道,已向定远那边滚涌而去。
张定远心中一凛,斜斜滑出五步!
苍云老人低喝一声道:“哪里走!”
一个灰黑色的身影,已经当头罩下。
张定远脚踏连环,又自滑了开去,口中低叫道:“苍云老前辈!”
苍云老人苍声道:“老朽奉命行事,身不由主,望少侠手下不必留情,尽管全力抢攻!”
口中说着,双臂分错,展开了巧妙的擒拿手法,抓向张定远的脉门。
张定远心中火急忖道:“我如今全力反攻。若被苍云老人得手,岂不逞了沙陀掌门的阴谋!”
心念一决,立时放手和苍云老人对博,但见蓝灰二影纵跳弹跃,相缠相扑,愈打愈快,愈战愈奇,眨眼间拆了四五十招!
沙陀掌门眼见两人功力相当,苍云老人不但苦战不下,而且张定远竟有渐趋上风之势,心中不由大骇,回头对南海三奇喝道:“华老大去助你大师兄!”
华清世抬头望着沙陀教主、眼中露出愤怒之色。
沙陀掌门巩清州把掌中金色佛像一晃,沉声道:“你敢违抗师门命符?”
华清世低头道;“不敢!”
巩清州大喝道:“快去擒捉张定远!”
华清世挺身从地上跃起,果然加入了苍云老人战圈,合力攻向张定远。
张定远受两大高手合击,渐被迫得手忙脚乱,突然闪退七步,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啷呛一声拔出血剑。
但见红光耀天,犹如长虹划地,竟然展开了血剑十二式,那雄浑的剑势,虽然一时尚难取得绝对优势,但是,苍云老人和华清世的猛攻.已渐被逼得缓了下来。
常天俊在旁看了张定远愈战愈勇的气势,忽然走到巩清州侧,低声说了几句话。
巩清州得连连点头,转身把手一挥,对那十数名江湖高手说道:“诸位先随常天俊退下,此地之事老夫自有处置。”
那十数人傲应一声,挟起地上四个重伤的同伴,随常天俊奔出山谷,霎时走得无形无踪。
张定远眼看常天俊离去,心中虽然焦急,但苦在两人高手联手相逼,实也分身不得!
三人又对拆四五十招,沙陀掌门忽把金拂一晃,大声喝道:“住手!”
苍云老人和华清世同时跳出战圈。
沙陀掌门转对伏在地上的绝世出世、四大金刚说道:“你们起来!”
六人应声站起,脸上显出无限愤怒!
巩清州道:“你们八人护住老夫!”
四老和四巨人果然闪身过来,把沙陀掌门巩清州护在核心。
巩清州在八大高手卫护下;对张定远说道:“张定远.今天老夫来此,原在寻找四个老鬼,现在目的已达,就便宜你一次!”
转对身边八人说道:“你们都跟老夫走!”
领先往谷外走去,其他八人对望一眼,默默跟着巩清州向前走。
张定远眼见这种奇怪的景象,心中正打算该怎样才能替苍云老人南海三奇解围,忽听巩清州又回头说道:“张定远,你不要打主意想跟踪老夫.只要老夫发现你在后面跟来,老夫就要把苍云老儿处死!”
张定远往前跟去,一面大声道:“只怕你还没那份能力!”
巩清州大声道:“老夫功力或许下如苍云老儿,但老夫掌握着金佛令符,相信金佛门下弟子,还不敢违抗祖师令符。”
苍云老人回头说道:“小娃儿放心,这老鬼一时间决不敢对我们八人下毒手,只要你往后有机会替老朽夺回令符,我们就可脱困,现在你还是办自己事去罢!”
巩清州大笑道:“你们落在老夫手中,还想有脱困之日,简直是痴人说梦!哼!你不要小鬼跟来,倒是你聪明之处。走!
走字出口,身形陡然加快,九个人象闪电般扑出山谷,渐渐没入乱山之中。
张定远怔怔站了片刻,方自慨声长叹,慢慢往山谷外面走去。
他的心,紊乱极了!
这个世界上,竟有如许多难以想象的怪事,一幕一幕地在他眼前展开……展开……
他想:“我又多了一个沉重的责任。”
第五天的清晨,张定远又回到河南地面,正想去少林无明大师那边打探一下近数日威武帮的动态,而且再过两天就是武林大会之会期,各大门派虽然已推定他为武林盟主,但是,经他再三思虑,总觉得如此轻易地荣登大位,似乎有点难以服众。
他之所以不直接奔武当,就是怕武当山已有群雄等候,他要找无明人师仔细商议一下。
张定远正走间,忽见前面灰影闪动,早有一个白发老翁奔到面前——一把抓住张定远道:“定远,老朽正要去找你!”
原来这人竟是百花剑客东方赫。
张定远道:“弟子原该早回来,只因碰上几件意想不到之事,故而耽搁了不少时日。”
遂把两人分手后,路上遇见威武帮副帮主古无忌,如何古无忌败走,又被天山摩云师太诱入风雪洞,如何被摩云师太的师姐所救,又如何被苍云老人引到山谷,获得南海绝学‘三形谱’,并增长了数十年功力。
沙陀掌门巩清州及常天俊等人如何出现,南海三奇等人又被金佛令符挟走之事说出。
东方赫听完张定远叙述,不由慨然叹道:“那金佛门为师年轻时是听人说过,只是一直未在武林出现,大家都只道是其门中衰,后继无人,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苍云老人和南海三奇,竟然都是金佛门弟子。”
张定远疑声道:“那苍云老人和南海三奇之间,虽是师兄弟,但听他们说话口,内中似有微妙的纠葛,师父你能不能为徒儿一道其详。”
东方赫摇头道:“他们四人之间,不但有微妙的纠葛,更有理不清的情债,一时间也难以细说,改日为师理慢慢告诉你。常天俊那畜生不知去了哪里?”
张定远道:“常天俊比巩清州先走,不知去了何处?”
东方赫愤然道:“他竟敢叛师投敌,老朽定要以门规严处!”
张定远坚毅说道:“师父放心,弟子定会将他擒回治罪!”
东方赫点头道:“不怕他跑上天去!”
张定远问道:“师父,你老人家忽忙找弟子何事?”
东方赫道:“武林大会已在紧锣密鼓阶段.咱们得立即起程往武当山去。”
张定远道:“弟于想先找无明大师商量一番。”
东方赫急急摆手道:“无明大师已经不在嵩山。”
张定远奇怪道:“难道他已去了武当?”
东方赫道:“不错,这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出乎了意料之外的热闹,据说武林间许多隐居数十年的名宿,都要纷纷赶来,一方面固然为防止武林浩劫,但最主要的还是想来见一见你的风采。”
张定远忙道:“弟子何能何德,竟引起前辈高人们注意。”
东方赫道:“你也不必谦虚,只是武林异人出来的太多,听说许多人还带了徒儿子女,似想在大会中较技争荣,所以为师已和各派掌门人研究,决定在武林大会上设一较技擂台,公开争取武林盟主之位。”
张定远奋然道:“如此决定方是正理,要不然,弟子莫名其妙被人按上个武林盟主头衔.岂非大大笑话。”
东方赫道:“依为师看来,尽管公开设置擂台,供武林争取武林盟主,但这极荣誉之大位,仍不致落在别人头上。”
张定远道:“弟子并无意争取盟主之位,如果群雄中能有武功出众之人出来领导,岂不比弟子更为恰当!”
东方赫道:“话虽如此说法,但是咱们总不能不去参加呀!”
张定远道:“武当山之约自然要践,但却不一定要上擂台。”
东方赫点头道:“到了武当再说罢!”
说话间,已携起张定远之手臂,联袂奔向武当。
是两天后的晌午——
武当山五老峰正被美丽的艳阳照射,整个山峦上,掩映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这时候,真武观的迎宾馆,正聚集着天南地北赶来的武林高手,武林大会似乎就要开始了!
正在这迎宾馆中人声嘈杂.吵嚷喧闹的当儿,真武观钟楼上的巨钟突然响起嘹亮的声音:
“当!当!当!当!……”一连响了一十二下。
于是——
迎宾馆里吵嚷声嘎然而止,只听一个比那钟声更为响亮的声音说道:
“诸位武林朋友!我们这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本来不该在今天举行——但是,为了一项足以影响中原武林存亡的重大事故,贫道不得不特别从权,大胆邀各位来到敝观!——”
这说话的上是武当掌门玄真道长,他正站在迎宾馆的主位之上,面对着满座武林高手,稍稍一顿之后,接说道:“近年来我们中原武林领域之上,出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帮会,想各位一定全都十分清楚……”
玄真道长又是一顿,把炯炯有神的双目,巡视全场,整个迎宾馆内,没有半点声息,他方继续道:
“那莫青萱主持的威武帮,最近联合了西方沙陀和大山两派,竟有图霸中原,戮杀武林的野心……”
说到此处,玄真道长突然把金光闪闪的眼睛,投向右边屋角窗帘之上。
早有两个负剑道士,从门边纵了出去,几乎在同一个时候,他们却又以最快,最敏捷,最轻灵的身法窜了回来,仁立门口,好象没事一般。
玄玄真道长干咳一声,忽把音调转得激昂,大声说道:
“近日贫道探得消息,那威武帮,沙陀派和天山剑派,已经联合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只怕立刻要有所行动。”
迎宾馆中喧起一阵博大的惊叫。声震星瓦,直透九重云霄。
玄真道长突然又把眼睛投向右边屋角的窗帘,久久不肯移开。
渐渐地——
玄真道长皱起了眉头,面上显出了怪异的表情。
那站在门口的两个负剑道士,趁着众人不注意的当儿,已经悄悄溜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时分,那两个道人又悄悄地溜回。
玄真道长脸色滞重,对那两个道人扫了一眼,只见那两个道人静立门口,神色上十分平和,暗里吁了一口长气。
第三十三章武林大会
众人的声音渐渐平静,玄真道长继道:“今日贫道邀约各位,除了共商对付威武帮之决策外,更希望推举出一位武林盟主。”
他说着,目光不由扫向西边角落里的张定远。
张定远和东方赫并坐在角落里,倾耳静听玄真道长说话,不时闪眼向群雄探视。
只听一个铿锵的声音说道:“依老夫之见,我们应该先把武林盟主推出,然后再由盟主率引武林高手,讨伐威武帮。”
张定远引目看去,只见一个头戴青巾的老年汉子,精朗地伫立人众之间,口方耳大,面颊赤红,两只黑晶般的眼珠,正发着夺目精光。
玄真道长扬声说道:“富春樵子果有见地,现在咱们就先推举盟主。”
敢情那头戴青巾的汉子,竟是扬名关外,威震华北的“富春樵子”戴玄培。
富春樵子微微一笑,道:“不知道长要用什么方法推举武林盟主?”
玄真道长大声对在座群雄道:“戴大侠的问题,请大家提出办法。”
玄真道长语音未落,早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依老朽之见,大家应该推举武功最高,有魄力,有活力的人做武林盟主,这也就是说,老朽赞成以比武来争取武林盟主。”
群雄发出一声拥护的叫喊,齐齐把眼光投向那发话之人。
但是,当他们的眼光落在那干枯老人面庞时,一个个全都怔住了!
敢情在场群雄,几乎都不认识那老头子,就是见识广的东方赫也不例外。
玄真道长看了这种情景,轻轻哦了一声,突然提高了嗓子叫道:“让贫道替大家引见,这位是当今武林奇隐‘首阳老人’风野鸣。”
群雄眼中精光暴射,掀起一片惊讶之声,玄真道长继续说道:“这位风老神仙身怀绝技,极少在江湖走动,所以武林中少知风老神仙大名,这次贫道因鉴事态严重,特意赶到首阳山,把这位深居简出的风老神仙请了出来。”
群雄听完玄真道长这段介绍,早有几个老人越众而出,走到“首阳老人”风野鸣的面前,相互交谈起来。
其他在座诸人,也各自分作几个集团,悄悄细语,场中顿时成了一片紊乱之象,玄真道长缓缓从主位上走下,向张定远这边走来。
张定远的身边,除了白花剑客东方赫外,尚有少林掌门无明大师,昆仑掌门云龙大师,红花大侠胡不归,峨嵋掌门曲道长,长白掌门陈振新。
玄真道长走到七人面前,正色说道:“今日大会人材齐集,擂台比武必须有一妥善办法,省时省力为主,莫要空自浪费时间。”
东方赫说道:“依老朽拙见,在擂台开始之时,由你们六位老兄轮流守护台面,每次由两位同时发掌,无论何人,只要能在两股掌力下冲上擂台,就有参加的资格。”
众人点头称善。
东方赫又道:“比武时该分初赛和复赛,凡在初赛中能够连胜两场者。便可退下休息,准备参加复赛,然后再由复赛中连胜两场者参加二次复赛,如此推下,方能公平推出盟主。”
玄真道长连连点头,缓缓往中间走去。
东方赫趁着群雄倾听玄真说明比武办法的时候,低声对张定远道;“定远,今天要看你的了。”
张定远微微含笑,并未作答。
东方赫却又转过那边,低声和无明大师说起话来。
这里东方赫低语未毕,那边玄真道长已把擂台比武的办法对大家说完,只听众人轰然叫好,早有几个心急的,起身出迎宾馆。
玄真道长睹状,立时大声道:“诸位既然急于显露身手,咱们也就不必耽搁时间,擂台地在观后土丘,贫道引你们去罢。”群雄又是一阵轰然,全随着玄真道长,鱼贯往外面走去。
张定远和东方赫故意走在最后,张定远低声道:“适才玄真道长说话时,窗外似乎有人窥看,不知来的到底是那路人物?”
东方赫摇头道:“或许是场虚惊.你没看他们武当弟子去而复返的神情吗?”
张定远道:“弟子总担心威武帮的人或许会来捣蛋。”
东方赫道:“只伯他们还没这份胆子子!”两人一边说着,转过前观,缓缓向后面走去。
武当山五老峰的真武观,不但是我国有名的名刹古寺。而且,更是中原武林的渊源之地,观字楼阁的建造,全都极其精美,巧夺天工。
这时候,五老峰后一个小低丘前,早就已聚满了来自各地的武林高手。
张定远和东方赫静静站在人群之后,并未挤上前去。
玄真道长缓缓步上那四五支方圆的平滑土丘,沉声说道:“诸位英雄身怀绝技,必然先展为快,现在咱们请峨嵋掌门人‘曲曲道长’,少林掌门人‘无明大师’护台,请诸位英雄不要客气。”
台下一阵雷鸣似的掌声,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早已缓缓从山坡走上擂台。
玄真道长向群雄巡了一眼,侧身向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揖了一揖,自己退了下去。
寒气退尽,金阳当空……
武当山的钟声又响了:“当!当!当!……”
人群里掀起了轻微的骚动,似乎又分做许多数不清的小集团,在那儿悄悄地,低声细语。
擂台上的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已经分别退立在擂台的左右双角。
蓦地!
群雄中响起一声长啸,突有一个雪白的身影,从人群中射了出来,直如流矢闪电般,仅仅一个起落,就已掠上擂台上空。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那白色身影双足沾上擂台,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早已同时挥动袍袖,四掌齐出,卷起四股奇强的劲风,直往一闪而至的白色身影击去。
好个白衣人,身子还在半空,虽党强劲掌力从左右两侧夹击而至.竟是毫无惧色。
只听他又发出一声长啸,突把振在空中的双臂一收,贴紧身子,整个人竟象大旋螺似地,在空中旋转下降。
只听擂台上响起一阵刺耳的破风之声:“嗤——”
白衣人竟在自动打旋之中,穿过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的雄浑掌风,缓缓落在擂台之上。
群雄见白衣人站上擂台.立即发出一阵轰雷也似的欢呼。
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两人,见开门第一炮.人家就用古怪身法攻破掌风,落上擂台,心中多少有点不悦,两人相互对望一眼,慢慢收回掌势。
只见那跃上擂台的白衣人,抱拳对曲曲道长与无明大帅施了两个大礼,道:“多谢两位前辈。”
声音尖锐响亮,字字震心刺耳,说着又抱拳对台下群雄环揖一周,道:“小生米秀夫,望诸位前辈先进多多指教!”
白衣人此言一出,不但群雄大感意外,就站在擂台双角之上的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也都哑然失色.同所惊奇而骇异的眼光,注视临风而立的白衣书生。
敢情这白衣书生还只有二十余岁的少年,俊脸白里透红、星目流转之下,英气逼人。
张定远向东方赫低声问道:“这位少年英雄是谁?”
东方赫道:“此子大有来头,乃是山东劳山,‘金刀大侠’米德松米老英雄的贵公子‘白衣秀士’米秀夫。”
他这话声未落,白衣秀士已经一掠下台,站到玄真道长身侧。
原来那“金刀大侠”米德松,乃武林中辈份极尊的侠隐。其子“白衣秀士”米秀夫,亦是北道武林间闻名之人物,所以群雄听他报名,都十分惊讶。
这时,纷纷人群之中,突然有一条灰色身影,无声无息地窜了起来,直往擂台之上扑去。
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看得真切,见那灰衣人扑近.忽地对望一眼,如前一般,挥动袍袖,发出四道掌力,往那灰衣人攻去。
灰衣人双足方要点上擂台,突觉左右两侧劲风涌来,竟逼得他无法下落,微微哼了一声,翻身落下擂台,闪入人群之中。
台下响起一阵叹息之声,早有另一条人影从人堆里射了出来。
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如法炮制,又把那人劈下台去。
台下群雄的骚扰声,在稍稍一顿这后,又扬了起来。
玄真道长在台下微微摇头。
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一连劈下两人,心中颇感欣愉,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山风劲凛,艳阳流彤……
真武观后叹息之声不绝。
约莫过了顿饭时光,前后已有十余名武林人物被曲曲道长的无明大师劈下擂台,玄真道长的脸色已十分滞重。
张定远低声说道:“师父,想上台的,怎么尽是二三流的角色。”
东方赫摇头道:“米秀夫是少年人,老头子是不肯出面的!”
那站在玄真道长身侧的白衣秀夫,喃喃自语道:“怪不得爹爹不肯亲自来,敢情这些人全是脓包。”
玄真道长听了十分不悦,但又无法发作,只急得把眼睛往人群中扫来扫去,最后却停在张定远的脸上,那意思似说:“你出来!你出来!”
正在这个当儿,西北角上突然冒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说道:“鹏儿,上去露两手给大家看看!”
这一声奇怪的叫喊,只引得在场数百武林英雄,全向西北角看去,张定远和东方赫亦把眼光投向那边。
原来那西北角人群之中,正站着一个头顶闪闪发光的长眉老人。
张定远低声向东方赫道:“师父,那位老人家是谁?”
东方赫道:“长眉老的名字你听过吗?”
张定远听得心中微微一震,忙道:“敢情是三十年前,凭了一双肉掌,在黄河大铁桥上,连败字内十大高手的‘琼岛隐叟’长眉老?”
东方赫微笑道:“不错,此老一向栖居琼岛之上,极少与外界往还,今天却带了两个徒儿来参加大会,真是难得。”
张定远再向那长眉老细看,只见他的眉毛果然修长洁白,斜斜垂挂在眼眶之上,与他那寸草不生的秃头,倒成了有趣的对比。
长眉老的长眉微微闪动,只听他又叫道:“鹏儿听见没有?快点上去露两手,给大家开开眼界!”
但四下却无回答,也不见有人纵出。
群雄连听那“琼岛隐叟”两次自大狂言,有些知道长眉老名头的,倒还不觉什么,那些不认识“琼岛隐叟”长眉老的武林豪杰,因那老头一连两次都说叫鹏儿露出两手给大家开开眼界,心里都十分不舒服。
渐渐——
群雄中已起了微微骚动,甚至有人在低声叫骂。
玄真道长为怕引起争端,遂扯开嗓子,大声说道:“贫道替众位英雄引见,那位老前辈,乃大名顶顶的琼岛隐叟长眉老!”
果然,这一个简短的介绍极为有效,玄真道长语声方落,擂台之下早已成了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声音。
张定远心中暗叹道:“长眉老的名头果然不小!”
敢情这“琼岛隐叟”的威望十分崇高,武林中虽然极少有人和他会面,但“琼岛隐叟”的大名,早已脍炙人口,武林之中,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过了片刻,仍不见有人上台。
张定远心中想道:“怎地还不见鹏儿出来,难道是长眉老故弄玄虚,胡言乱语不成?”
正疑惑间,突见一条绿色人影从坡下闪了上来。
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同时冷冷一哼,袍袖抖处,早已发出四股强劲的掌风,猛往那绿衣人影劈去。
敢情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对那长眉老之狂言,也是极为不满,故对这应声而出的绿衣人分处优厚,两人全都发出十二成为道。
四股劲风劈出,那绿衣人的双脚也恰好碰到擂台的边缘——
“呼”
狂飘般的掌风,宛如骇浪狂涛。
“轰隆隆——”
两个武林名家十二成掌力的汇合,更有天崩地裂,风云变色之势。
但是,尽管掌风再强、再狂、再猛、再烈,将那绿衣人吹得东倒西折,往后翻仰,但那绿衣人的两个脚板,却紧紧地连在擂台边缘的黄士之上,好似生了根,一点也不移动。
这样僵持了片刻时间,曲曲道长和无明大师一掌之力已近尾声,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竟各收势纵下擂台。
那绿衣人见掌风已止,倏然直起身子,轻轻一弹,弹到擂台中央,抱拳对众人朗声说道:“我师哥有事离去,晚辈德俊麟不才,愿替我师哥顾家鹏向米英雄领教高招。”
群雄一听绿衣人之言,顿时掀起一片博大的惊呼之声。
敢情大家都有一个想法,师弟之武功已然如此神奇,其师兄、师父之艺业,实在可想而知。
白衣秀士米秀夫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一个能够上得擂台的英雄豪杰,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急,一听德俊麟把话说完,遂托地脚尖一顶,人已脱弦似地跃上擂台,面对德俊麟而立。
白衣秀士米秀夫站定身形,向德俊麟施礼道:“敢问尊驾和令师兄可是幼年即来中原江湖闯荡的‘琼岛双英’?”
张定远看那绿衣人,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孩子,生得玉面浑圆,光洁照人,十分可爱。
那德俊麟把黑里透亮的大眼睛转了一转,道:“不敢!不敢!我和我师哥二人,虽然自小就在江湖上增长见识,却实当不起‘琼岛双英’之号。”说着又把灵活的大眼睛扫向西北角,似在找寻他的师父“琼岛隐叟。”
白衣秀士米秀夫听了德俊麟谦逊之言,心里大为舒服,不由哈哈笑道:“小英雄不必太谦,当今武林之上.谁人不知琼岛双英之名。米某今日幸会,真光荣之至。”
说着抱起双拳,对德俊麟深深一揖。
德俊麟忙还礼道:“米英雄何必这等客气,折煞德俊麟也!”
德俊麟此言一出,不但群雄失笑出声,哈成一片,就站在台上的米秀夫,也不禁掩口而晒。
要知德俊麟才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况又生得粉面玉琢,玲现小巧,从他口中说出这等好似老江湖的客套话.怎不引人发笑。
德俊麟见众人都在晒笑自己,不由嫩脸微红.轻声说道:“米英雄,我们不要浪费大家时间,现在就请米英雄赐招吧!”
白衣秀士米秀夫把脸一整,正容道:“小英雄要空手过招呢,还是要动兵器?”
德俊麟把明亮的大眼睛转了一转,道:“在下善使一条十三节金环软鞭,米英雄如果自认挡得住的话,那我们就动兵器好了!”
群雄听得又是一阵大哗。
白衣秀士米秀夫微微笑道:“在下虽然不才,相信总还接得住小英雄几招,咱们就用兵器好了!”
说着反手一抽,从背上拔出一支白玉洞萧。
德俊麟一连两次全被人家取笑,心中微感气闷,也就不再说话,嘟着小嘴,从怀间解下一根三尺余长的绿色软鞭。
白衣秀上未秀夫见德俊麟的软鞭通体碧绿,只每节分节处各扣一个金色小环。更显得光彩夺目。
心中下由忖道:“他手中拿的,莫不就是江湖传闻的十三节金环翡翠鞭!”
再细看那软鞭,果然节节翠绿明洁,略带白色斑点,隐透光华宝气,正和翡翠一般无二。
德俊麟把手中软鞭轻轻一抖,带起一阵铿锵锐鸣,突然睁大了眼睛,对米秀夫悄声问道:“米英雄,你可是想做武林盟主?”
白衣秀士米秀夫不料德俊麟有此一问,顿时怔在当地,停了半晌,才慢慢轻声答道:“咱们习武之人,最重视的就是名声,今天这武林大会,在下所以前来参加,也就是想来增长一点见识,在众位武林前辈面前露一露头角,尽管在下不想争这武林盟主之位,却也不能丢人现眼呀!”
德俊麟听了白衣秀士这一番话,老气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米英雄的话正合我意,但我们两个谁要胜了,谁就要作武林盟主,那可真有点气人!”
米秀夫问道:“为什么呢?”
德俊麟正色道:“我想把你打败,但可不能做什么武林盟主。”
米秀夫听了这话,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德俊麟并不作声,德俊麟停了一停,又慢慢说道:“我想,这武林盟主之位,应该是米英雄来做。”
米秀夫惊异道:“小英雄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俊麟往米秀夫脸上看了一阵,道:“米英雄好象比我行得多,你想,你上台的时候,就没有人敢笑你……哼,我一上来,每说一句话,人家都要大笑一阵……”  还没等德俊麟把话说完,米秀夫早已忍耐不住,“嘿嘿”两声笑了出来。
德俊麟突把大眼一睁,低声喝道:“你笑什么?”  米秀夫道:“在下又不是笑你。”
德俊麟气愤道:“你不笑我,怎么要在我说话的时候发笑?”
白衣秀士笑道:“敢情小英雄说话,在下就不能发笑?”
德俊麟叱喝道:“在你说话时,我就不会发笑!”
米秀夫听他这样说法,心中愈觉有趣,不但不止笑声,反倒故意扯开喉咙,仰天大笑起来。
只把德俊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米秀夫笑了片刻,才慢慢止住笑声,望着德俊麟盛怒的脸庞道:“你是你,我是我,你是琼岛双英,我是白衣秀士,虽然我说话时,你不发笑,但是在你说话时,我想发笑,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德俊麟大声道:“敢情我们琼岛双英就该被你白衣秀士取笑不成?”
米秀夫见德俊麟真的动怒,心下微感不安,遂低声对德俊麟说道:“小英雄,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德俊麟怒目相向,道:“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白衣秀士收了笑容,正色道:“在下觉得小英雄方才说话好笑,才引起在下发笑,并不是在下故意要笑……”
台下群雄又是一阵轰笑!
德俊麟再也忍受不往,“唰”的一声,把手中软鞭抖得笔直,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好心好意跟你商量,你却要来取笑于我,哼!看我的金环翡翠鞭可会饶你!”
米秀夫淡淡笑道:“在下的九孔洞箫,也不是好惹的!”
德俊麟冷冷道:“那我们就动手罢!”
说着.摆出一个架式,双臂轻垂,软鞭拖在地上。
米秀夫右手洞萧斜指,左手领起箫诀,放开门户,大声说道:“好,咱们开始比武,小英雄先请!”
德俊麟动也不动,冷冷地道:“你的年岁比我大,你先动手!”
米秀夫把眉头一皱,道:“小英雄年岁小,自然该先手!”
德俊麟把小嘴一嘟,道:“哪有小人先动手的道理,哼!如果你不先动手,我就不必跟你打了!”
白衣秀士轻轻一笑,白玉洞箫划出一个圆弧,向德俊麟面前一晃、算是进了一招。
德俊麟手中软鞭斜挥而起,直往白衣秀士腰间扫去。
白衣秀士哈哈笑道:“这才象话!”
闪身让在一边。
德俊麟一招落空,原在意中,见米秀夫斜退,猛地发出一声清叱,手中软鞭一震“反扣金龙”,碧绿光华门外.挟着金环激荡之声,闪电般打向米秀夫头颅。
米秀夫嘴角轻笑不落,右臂往上一旋。似乎连看都不看,就把德俊麟的鞭势拨在一边。
德俊麟怒喝道:“叫你得意不得!”
手中软鞭不停,连扫带劈,又点又抽,“灵舌吐信”.“长虹挂矢”.“嫦娥奔月”,“千山竹影”,“天地转还”,一口气连续攻了五招。
第三十四章擂台盛会
德俊麟这连环五招,真个气势劲疾,快如闪电,招招狠绝俐落,五招一气呵成。
饶是白衣秀士米秀夫成名江湖多年,一身武艺尽得金刀大侠米德松之全部真传,也不禁被逼得连连后退,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
擂台下的群雄,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竟把成名多年的白衣秀士攻得连连后退无还手之力,全都大声叫好。
掌声震得全轰隆刺耳,张定远亦暗暗赞叹。
白衣秀士哪阵遇过这等狼狈的场面,耳听群雄轰然叫好,心中大感愧愤,暗忖道;“不料小家伙攻势这等凌厉,我白衣秀士一时大意,当众丢了人人,哼……”  闪眼见德俊麟连环一直把已经施完,趁着他身形稍顿,抽鞭换招之时,猛地一声长啸,手臂往前疾挥,白王洞箫乳白色光华大放,“铮”的一声龙吟,恰恰和德俊麟的十三节金环翡翠软鞭碰个正着。
说时迟.那时快!……
白衣秀士感到手腕疼痛,筋骨发酸,“蹬!蹬!蹬!”退了三步。
抬头看时,德俊麟一个小巧的身子,早被玉萧一碰之力,斜斜震出五六尺远.面上表情极是怪异。
白衣秀士米秀夫先前连连受制,丢了大人,这时眼见良机难得,那肯轻易放过,脚兴微微一弹,玉萧前指,迅速扑了上去。
德俊麟连环五招攻退米秀夫,博得满堂彩声。正在暗自得意的当儿,不防白衣秀士奋力挥箫,两股兵器相碰,立感右臂酸麻欲折,脚下立桩不稳,连连退了五步,心中暗忖:“敢情这白衣秀士真有两下,怎地玉萧随意一挥,就把我震的立脚不住?……”
正想间,白衣秀士已再度扑了上来。
德俊麟暗运真气,力聚双臂,舞动手中十三节金环翡翠鞭,反卷挡了上去。
霎时之间,绿光闪闪,金环烁烁,夹着“嗡嗡嗤嗤”的软鞭破风之声,和白衣秀士的白玉洞箫混成一片。
这擂台上两人全力扑击,真个惊天动地,气势绝伦。
不但把台下百十老少英雄,看得眼花镜乱,就是身兼数家之长.武功已达巅峰的张定远,亦暗暗称奇忖道:“看这两人诡变莫测之招式,不出五年,必能成为武林中顶尖的高手!”
由此,使他想到,那金刀大侠和长眉老的武功,该已臻至化境了。
但见白衣秀士手中一支九孔白玉洞萧,左拨右挑,指南打北,带起晶莹夺目的银白闪光,夹着“呜呜凄凄”的玉萧急鸣,围着德俊麟的身子,身急雨狂风般猛烈攻击。
而琼岛双英德俊麟手中一根十三节金环翡翠软鞭,也是分毫不肯示弱。
前挥后舞,上拖下拦,卷着激烈的鞭风环影,直把“白衣秀士”猛烈的萧招,挡在碧绿光圈之外,兀自近身不得。
张定远正看得目夺神移,心中默计着如何才能和这两位武林奇人之后攀上交情,替扫荡群魔的中原武林正派,增加一分实力。
忽听身后一低唤传来:“小娃儿!”
张定远和东方赫同时回顾,只见五尺之外站定一个鹤发橘面的矮小老太婆,正对张定远微微而笑。
张定远只觉她适才所唤“小娃儿”三字,口音十分熟悉,但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
东方赫皱眉向张定远问道;“她是谁?”
张定远低声道:“弟子不知。”
正想向那老婆子问,那老婆子却已笑道:“贫尼兰心!”
张定远恍然大悟,原来是天山摩云师太的师姐“兰心女侠”,可是,她既自称“贫尼”,为何是这等老太婆打扮呢?
那老婆子又道:“小娃子,贫尼想借一步说话。”
说着错肩一晃,人已闪退丈余,转身向对面一座林木茂密的小山奔去。
张定远低声对东方赫道:“那位是在天山风雪洞救徒儿出洞的兰心前辈,想她突然来此,必然有因,徒儿去去就来。”
东方赫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快去快回。”
张定远身形如电,直向那自称兰心的老太婆追去。
原来这兰心女侠,正是定远迷宫中恩师邱瑞山当年的情友,与邱瑞山分别后,隐身天山派中,落发为尼,自号“兰心师太”,因其武功高强,天山掌门魔云师太遂以师姐称之。
那日,张定远受困风雪洞,兰心发现血剑光芒,而救了张定远,摩云师太对她十分不满,竟再也不与兰心师太说话。
明里虽未宣布,暗中却等于否定了兰心大师师姐的身份。
张定远追到对山密林,只见兰心师大站立在一棵大树之下,低声对定远招呼道:“小娃儿,贫尼猜想,你该是邱瑞山之徒,怎倒向那白发老头自称徒弟?”
脸上竟泛起了疑惑不悦之色。
张定远上前见礼,把自己幼随东方赫习艺,如何落崖进入迷宫,得邱瑞山救助之事说了一个大慨。
兰心师大睑色才转平和,幽然问道:“邱瑞山身体好吧?”
张定远见问,凄然答道:“家师已在年前仙逝。”
兰心师太听得一震,哺哺自语道:“真想不到,当年负气一别,竟然成了永诀……”
突然,她把面色一整,沉声道:“罢了!往事不必再提,贫尼这次改装私下天山,你可知为了什么事吗?”
张定远恭谨道:“正要老前辈指教。”
兰心师大对四周一打量,见山中除了定远之外,再也没有别人,这才低声说道:“贫尼探得一项阴谋,对你们中原武林扫荡群魔,清除莫青萱老贼之举,有着大大影响。”
张定远听得心中一紧,忙道:“晚辈愿闻其详。”
兰心师太问道:“你可知道威武帮为了对付你们,已和天山、沙陀两派拉上了交情?”
张定远道:“晚辈知道一些,详情却不十分清楚。”
兰心师太道:“莫青萱那老鬼因恐你武功太强,加之中原武林联手,不但怕你去报邱瑞山断腿之仇,更坏了他称霸武林的阴谋,遂和沙陀山两派共商,选出一位武功怪异的老魔头‘霹雳怪兽’来参加你们武林大会,准备先争得武林盟主之位后,再打机会破坏中原武林的团结,并暗中挑起中原武林与你为敌。”
张定远暗中吃惊,心忖:“这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
但是他却不相信霹雳怪兽武功会有多高,当然,他也决不相信凭自己现在武功,还会让霹雳怪兽夺去武林盟主。
兰心师太似已看出了定远的心思,低声道:“你别看轻了霹雳怪兽,他是沙陀掌门巩清洲的师叔,功力虽不太高,但却练就一身十分怪异的功夫,能够不俱刀剑,不畏掌力,即使你武功再高,顶多也是不被他所伤,但要想伤他一根毫毛,实是难上加难之事。”
定远骇然道:“天下竟有掌力、兵器都伤他不得的人物,这……这到底是哪一种武功?”
兰心师大道:“听说是从东海外某处学来的一种柔术,这霹雳怪兽自二十年前东渡出海,整整在外面练了二十年,还是最近几天才从东海赶回来的。”
张定远神情凝重,沉吟道:“他的柔术难道真的无法攻破吗?”
兰心师太突然笑道:“如果真没办法攻破,贫尼也不会跋涉这阵子长途来此找你说话了!”
张定远一听这话,不由转忧为喜,急急道:“老前辈,你……”
兰心未等定远说完,已插口道:“那霹雳怪兽的柔术,浑身上下自顶至履,仅有左胁下‘乳泉穴’是一死门,你只要能诱他抬起左臂,攻其不备,点中其‘太液穴’,他就会当场毙命。”
张定远听得大喜。
兰心师太又道:“但是动手时切要记住小心谨慎,不要被他有了先兆,如果他事先有了防备,把左臂紧紧挟住,就算你有通天武功,也就把他莫可奈何!”
张定远道:“谢谢老前辈指教,晚辈谨记介心,只是那霹雳怪兽生的是什么模样?”
兰心师太道:“他原来长相如何,贫尼不得而知,只他今天参加武林大会,却扮做一个黑脸村夫,浓眉环眼,面如锅底,十分易认。”
张定远又问道:“他们除了霹雳怪兽,还有些什么人物混入?”
兰心摇头道:“他们请霹雳怪兽出动,认为万无一失,免被人疑心起见,其他并无别人混入。”
张定远兴奋道:“如此倒可少担许多心思,今日晚辈如能侥幸成功,全是老前辈恩赐,中原武林道上都该感谢老前辈。”
兰心师太摇头叹道:“老婆子对这些名利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只望你早日扫平枫林山,替邱瑞山报仇雪恨,贫尼就心满意足了!”
张定远奋然道:“晚辈定不辜负前辈期望!”
兰心师太目光一掠定远背上宝剑,道:“小娃儿血剑可否借贫尼一看?”
张定远忙将血剑连鞘解下,双手奉上。
兰心师太小心接过,先在剑鞘上抚摸观看,又缓缓抽出剑锋,看着看着,泪水泥然流出,低吟道:“年华消逝,岁月无情,剑在人亡,此心何堪?……唉!前情往事,空留一场春梦,……”
低吟间,突把血剑剑鞘一起抛在地上,腾身飞纵而去,眨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张定远怔怔地站了片刻,脑中涌起无限思潮,默默拾起血剑,归鞘佩好,双脚微微一顿,直往对山蹿回。
远远地,却听一阵暴雷似的喝声扬起:“老夫虽然连胜两场,却也不用休息,只要自认能敌得过老夫,尽管上来赐教!”
循声往擂台上看去……
只见平滑的土丘之上,正站着一个浓眉环眼的黑脸老头。
这老头环眼如炬,精光锐利,一头短短的白发,根根直立,与日争辉。
他那爆雷般叫声方住,台下顿时掀起一片骚动。
“不是老夫要破坏玄真道长定下的比武规则,实在这种循环休息的比武太费时间,如今台下百十武林高手,个个都有一争长短之意,如果不尽快解决,一味循环比武,只怕三天三夜也比不完!”
他这一番急语解说,果然大有成效,台下群雄听毕,立时静寂无声。
张定远来到东方赫的身侧,低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赫皱眉道:“你去了这一会,台上已经三场大战,那德俊麟被米秀夫打败,恰巧德俊麟的师兄顾家鹏赶回,又把米秀夫打败,随着就跳出这个黑煞隐叟的老头子,两个照面就把顾家鹏击成重伤,长眉老人大怒之下,上台和黑脸老头大战,两人战了二三十合,明明长眉老数次击中黑脸老头,那老头却象没事一般,全不在乎,刚刚一个近拼,长眉者竟被撕去一块袖角,羞怒地带厂两个徒儿走了。”
张定远一时也不能说这黑脸老头来历,只向东方赫道:“那黑脸老头,师父也不认识吗?”
东方赫道:“看来似有些善,只是他说来自七绝山,为师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正说间,忽听玄真道长大声道:“这位七绝山的黑煞老英雄,有意连续接战,节省时间,不知众英雄意下如何?”
玄真道长这一番话,又是一种气魄。
要知玄真道长身为武当掌门,又兼比次武林大会主持人,他这一种应声附和的问话.无异已表示赞成的黑脸老头的意见。
于是!
台下沉寂了片刻,随即掀起一阵轰雷也似的应和之声。
大家赞成了黑脸老头的意见。
台上的黑脸老头听大家都赞成他的意见,这才把身子一滑,轻轻飘落在玄真道长的身旁。
说时迟,那时快!黑脸老头身形方落,台旁站着的昆仑掌门云龙大师和长白掌门陈振新,早已双双纵上台角。
敢情这比武规则虽变,擂台上的护台人还是少不了。
这时候——
台下又是一阵轻微的骚动,却是没人跃上台来。
当然,黑脸老头一连胜了两阵,并打败字内有数的武林奇人长眉老,谁还敢贸然上来丢人现眼呢?
玄真道长忽对身旁站立的黑脸老头说道:“黑煞老英雄可喜可贺,在短短一点时间中,连败两大高手,看来稍时若无人上来;贫道势必要向老英雄领教几手高招了!”
黑脸老头嘿嘿一笑,道:“道长说哪里话来,老夫这点皮毛小技,哪敢和道长动手!”
玄真道长眉头一皱,转了口气问道:“贫道斗胆敢问一声,贫道山道江湖,少说也有数十年,见闻虽不敢说广博,但字内各门各派的名家,大致都能数得出来,数十年前的七绝,贫道只听说出了个七绝隐叟,却未听说过老英雄‘黑煞隐叟’的大名。”
黑脸老头哈哈大笑道:“老夫在七绝山排行第三,上面除了大师兄七绝隐叟,尚有一位师兄白煞隐叟,相信道长一定也没听过吧?”
玄真道长眉头皱得更紧,道:“贫道实未听过……愿闻其详。”
黑脸老头忽然黑脸一整,正色道:“老夫在七绝山上,一直和二师兄白煞隐叟,隐在七绝洞中,五六十年间,未出洞半步,一切事情,全由大师兄七绝隐叟一人掌理,故而江湖武林之中,仅有七绝隐叟之名,却无黑白二煞之号。”
玄真道长听得半信半疑.又问道:“贫道斗胆再问一声,黑煞老英雄既然五六十年不离宝洞,怎地这次不惜千里长途,赶来武当山上?”
那黑脸老头听毕玄真道长问话,不由仰天哈哈大笑。
其声嘹亮震耳,山谷回响不绝。
过了片刻!
黑脸老头才住笑声,沉重说道:“道长这话问得好,老夫且问你,今大武林大会为何要提前举行,为何在武林大会中,又要推选武林盟主?”
玄真道长随口答道:“当今中原武林,已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为了制止武林浩劫的发生,故而提前召开武林大会……”
说着稍稍一顿,目扫群雄,接着道:“推举武林盟主,旨在团结天下英雄,集合中原武林实力,以对付当今纠葛一气狼狈为奸的三大势力,不使他们野心得逞。”
黑脸老头听完又是一阵大笑。
半晌始朗声说道:“道长既然知道今天武林大会是非常盛会,维系着中原武林的生死存亡,老夫虽然从未来江湖走动,但不可否认的,老夫也是中原武林的一员,中原武林生死存亡,老夫哪有不关心之理,道长既要问老夫为何深居山洞数十年,突然破例出洞.来到武当山……”
他侃侃说到此处,倏把话顿住,只拿他两只精光四射的大环眼,往围在山坡间百十群雄脸上,来回扫荡。
只因黑脸老头声若炸雷,而且说的又是一些义正言直之论,所以台下群雄,全都洗耳静听,并无半点声音。
黑脸老头见话语震住了群雄,全都在倾心静听,黑脸之上,不由隐现出得意的神色。
只见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一鼓腹间的内家真力,把嗓门逼得精铁似也,发出铮铮的声音,道:“老夫虽然数十年居住荒山深洞,未与武林接触,但自幼承受师训,也读了不少经史古书,深明个中大义……”
说着,语音又是一阵停顿,接着又道:“老大今日来到武当山,参加武林大会,就是要把中原武林存亡重责,担为己任,亟愿做平魔驱贼之先驱,死而后已。”
黑脸老头语声一住,群雄间轰然一声,全都大大次呼鼓,喝叱叫好……
蓦地!
人群后起了一声清澈的长啸.掩过了满场雷动的掌声和喝叫声。
紧跟着,发声处闪起一条丰俊的黄色身影,直往擂台上扑到。
这黄色身影,进速奇快,每一跃窜,几掠二十丈远近,仅仅两个起落,就已到了擂台上空。
云龙大师和陈振新齐刘推出掌风,卷起四道强劲急流,同时劈向黄色人影。
这时……
那黄色人影,恰恰掠上擂台,不早不晚,正和这两大掌门合击的奇大掌风相抵;……
当场起了一声清越低吟,紧跟着响起了破风这声:嗤——
好厉害的音响,只震行群雄个个脸色大变。
要知这两人蓄势已久的掌力。均是全身功力的聚合,其势道之大,真是世上罕见,激涌非常。
但是!
这从人群后掠来的黄色人影,可也真是了得;……不一避!不闪!不躲!不让!不用奇怪身法!
但见他两手抱拳,斜斜从空中,缓缓往擂台落了下来,身子竟硬生生穿过了两大掌门的合击劲流。
众人看得个个心惊肉跳,同样的问号,浮现在众人的眼色之中:“他是谁?”
“他是准?”
这个当儿……
那黄色身影,已经缓缓落在擂台之上,双足踏着平地.稳稳地站立当地。
云龙大师和陈振新相对一笑,收掌滑下擂台。
那黄衣人稍稍一调真气,旋身对台下群雄说道:“在下张定远,愿向黑煞老英雄讨教高招。”
说着把身子一躬,长揖及地,正是新近成名江湖的武林后进——张定远。
台下群雄若迷若痴,对张定远话语竟似未闻。
站在擂台旁的黑脸老头黑煞隐叟,猛地大喝一声,纵身跃上擂台。
黑脸老头上了擂台,立时对张定远抱拳道:“这位果然是少年英雄,好身法,好武功,就凭方才一掠登台的身法,已叫老夫心折,今日真是幸会得很,望少快不必客气,多多赐教!”
张定远面露笑容,欠身还礼道:“老前辈哪里话来!七绝山乃当今武林有数名山之一,老前辈既在七绝洞中苦练五六十年,想来必已说得七绝山绝世武功之真传,晚辈初出江湖,本不敢在前辈面前现丑,便今天武林盛会,乃是武林正脉存亡之关,凡我武林正派中人,都有维护正义之职责,晚辈虽知能力有限.也以不容屑小鄙劣贼子得逞阴谋,老前辈深明个中大义.想必也不会怪责晚辈班门弄斧。”
他这一语双关之话.黑脸老头听得大大不是滋味,心中暗暗忖道:“这小子怎说这些怪话,难道老夫这模样,竟会被他看出不成?……”
心中想着,不由把环眼圆睁,对张定远仔细打量,只见张定远一脸正气凛然,实在又不象故意骂他;遂又转忖:“看这小子顶多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就算他一出娘胎就走江湖,也不可能有和老夫见面的机会;……哼!凭他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又怎能看出老夫神妙莫测的改扮!”
一念方了,突见张定远正用火灼灼的眼光看着自己,心中又狠狠说道:“你这小子倒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嘿嘿,算你小鬼今天倒运,一上来就碰到老夫手里,保管你不得全身而退。”
黑脸老头正想到此处,张定远已把他看了个够,突然扬声发话道:“晚辈在未动手之前,先斗胆问一声,老前辈脸上的黑皮,是天生长就的呢?还是后天染成的?”
黑脸老头不料张定远会突然间问出这么一句怪话,乍听之下,倒真吃了一惊。
但他成名江湖多年,经验何等老练,霎那之间已复了常态,下意识用手把自己漆黑的黑脸一抹.道:“小英雄这话问得有意思,老夫这脸,自然是天生漆黑如墨,试想普天之下,哪有人会好生生把一张脸孔涂成黑色呢?”
张定远听了心中暗自好笑,但仍勉强忍住,道:“原来如此,倒解了晚辈一个疑团—一请前辈恕晚辈无礼!”
黑脸老头心中暗骂:“你这小子死在临头.还敢找老夫开心,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日决计把你毙于掌下。”
但脸上仍做出笑容,嘿嘿说道:“不知小英雄所说疑团二字,从何说起?”
张定远平和答道:“其实晚辈也无大大疑团,只是对老前辈这张黑得超乎寻常的脸色,感到十分奇怪罢了!”
黑脸老头沉声说道:“老夫这张脸孔,虽说比常人黑了一些,但生就一鼻两眼,一嘴两耳,倒不信就有什么奇怪之处?”
他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沉重,好象在摆点老前辈的威严,但却忽略了百十群雄正在全神倾听,他这话音未落,台下早已哄起一片笑声。
东方赫却皱眉忖道:“定远这孩子怎变得这般无礼?”
第三十五章武林盟主
张定远听黑脸老头问他脸上有什么奇怪之处,心中不由暗喜,立时回答道:“晚辈因见前辈的脸色,有点象前辈一个武林中的朋友,故而感到十分奇怪。”
黑脸老头惊叫道:“会有这等之事,他叫什么名字?”
张定远淡淡一笑,道:“那就是冒充黑旋风李逵的假旋风李鬼!”
黑脸老头听他如此一说,立时恼羞成怒,厉声喝道:“小狗敢逞口舌之利,老夫这就取你的狗命。”
话完,圈左臂,盘虎步,双臂仅仅一作势,已带出一阵隐隐爆炸的雷声。
上几位掌门人,以及东方赫红花大侠等人,均是身怀绝学的好手,一见黑脸老人出手之威势,全都替张定远担起心来。
张定远看了黑脸老头沉凝之势,心中亦微中警戒,暗忖道:“这老头真还有两下的样子!”
立时沉步聚神,斜走东南。
黑脸老头忽然一声大喝,声如晴天霹雳。
喝声中,倏如巨兽探爪,和身全力向前扑到。
张定远一声大喝:“来得好!”
身子已自弹起,旋展出硬打硬撞的招式,有心试一试对手真正功力。
蓦然!
双方掌力相接。
轰!轰!
两声巨响传来,擂台上烟尘飞扬,沙石乱飞。
整个小低丘被这一震之力,竟起了强烈的撼动。
尘烟里,张定远被对方掌力所震,有意无意地向后倒飞。直出台口。
好个张定远,身子已经飞出台外,脚尖却往台沿点下,立时使一个身子仰倒,和台面相平,竟然悬空停上,不再移动。
这种“悬崖孤松”身法,乃是轻硬功相合相辅的绝高技艺,已经失传已久,张定远还是从南海奇学中习得。
看得台下群雄,一齐愕然愣住。
经过许久,方自轰然爆出一阵彩声。
东方赫暗叹道:“定远这孩子武功,真是一日千里,单凭他这招‘悬崖孤松’身法,老头子连想都不敢去想呢!”
那黑脸老头,因被张定远凌空下击,故只震退四步,但他每步脚印,全都深达半尺。
黑脸老头那阵料到张定远武功竟高到如此之境.骇得痴痴怔住。
他想:“若非老夫练得柔术.这一掌岂不要落败当场!”
正想冲到台边,想在定远悬空时补上一掌。
谁知他的身子还未来得及移动,那边呼地一声,张定远已然挺身翻起,射了回来。
所用身法,美妙至极。
黑睑老头更加惊骇,暗忖:“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竟然如此了得,若是稍加时日,武林中哪里还有他的对手?”
想着,更想把他除去。
因此,未等定远身形站稳.便自大喝道:“小子果然不凡,再接老夫几招试试!”
呼呼呼,一连劈出三掌。
这三掌,尽是他一生浸淫的诡奇绝招,而且,每一掌均已使尽全力,掌风直透台下,卷得山坡上沙石飞扬。
张定远见状,蓦然一声朗啸,啸声中,展出师门绝艺,力挡来势,又再硬接对方三招。
论修为,黑脸老头深厚。
论功力,两个人却是旗鼓相当,甚至张定远还要稍强半筹。
只是,黑脸老头的柔术,浑身掌力不侵,无法伤得了他,他就少了中掌的顾忌,占了个大大的便宜。
张定远心中随时留意,如何才能攻入对方左臂,是故力道反倒弱了数成。
高手对招,不能稍差分毫!
张定远这一分心,立被黑脸老头的掌力,震得立脚下稳,几乎又被逼退。
定远心中一惊,立时展步绕行,身形摇摆中,挥臂抬腿,成了一种古怪的路数。
黑脸老头心中惊怒之下,直招更毒,掌指挥出,全不离张定远全身死穴,奇招异式,层出不穷。
这哪里还象比武较量,分明是报仇索命,以死相拉拼之势。
直看得擂台下群雄,个个瞠目结舌,暗暗为张定远担心。
张定远挥掌应敌,不求争进,从容潇洒,每至奇险,均能化险为夷,虽是险象环生,依然没有大碍。
眨眼之间,便是数招过去。
两人在台上虽只不过连转四圈,但若仔细算来,已经互攻了不下二三十招之多。
张定远忽然急攻两掌,抽身往台边站立。
黑脸老头只当定远力怯,猛地狂吼一声:“娃娃再接三招!”
吼声中,涌身急扑而至,身形半蹲,盘陀盘脚,瞅定定远胸前,连环拍出三掌。
张定远双掌护胸,并下反击,脚尖往台沿一滑,身子突然后仰,竟又施出他那把古怪的“悬崖孤松”。
黑脸老头身随掌进,嘿地一声冷笑,俯身下击,两手突然变掌为抓,十指如钩,抓向定远双膝。
张定远身子后仰,眼睛却未离开黑脸老头身形,看见这一瞬即失去良机.哪里还敢怠慢。
只见他右脚尖用力一点,身子竟风车轮转般往右旋出,右脚斜斜一扫,直往黑脸老头左胁下“乳泉穴”点去。
他这一招,用得险,用得狠,用得绝!
黑脸老头双手抓空,倏然警觉不对,急忙收招退时,已是晚了一步。
休要看轻张定远这横身一扫。实已蕴集了毕生功力,暗含着南海奇学三形谱的绝学。
“嘭!”地一声急响。
紧跟着就是黑脸老头惨厉的叫声,他那一个硕大的身子.竟在一霎间翻滚倒地。
张定远击中黑脸老头要害,身子弹起半空,旋又缓缓飘落,指定黑脸老头骂道:“你这武林败类,奸细走狗,今让你死得便宜。”
黑脸老头怒目眦裂,身子翻滚三转之后,突又巍巍挣起,口中惨叫道:“小狗!你原来是威武帮的奸细,今日老夫瞎了眼,死也不会瞑目!”
叫声由高转弱,说到最后一字,轰然倒地死去。
擂台下的群雄,被这意外的结果骇住,他们万万料不到张定远这旋身一脚之力,竟把一个七绝山苦练五六十年的老英雄踢死!
更令群雄震骇的,是黑脸老头临死之指证。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必善,黑脸老头临终前竟指证张定远是威武帮的奸细.难道他在临死的霎那,竟发现了张定远隐藏中的面目吗?
当然,东方赫和几位掌门人是不会相信黑老头的话,但,令他们不解的,张定远为何要对一位武林隐士突不杀手,而且还对他骂出狠毒之话!
张定远耳听群雄轰乱,情知必须拿出证据向群雄解释,否则,自己只怕会成为群众指责之对象!
他心中念头一转,立时露出一丝灵光:“大凡易容改装之人,身上必然怀有复容之药,我如能在他身上一搜……”
忖念问果然闪身欺近黑脸老头,欲往他身上搜查。
但!
他这边身子还没俯下,立听一声苍声大喝,早有一人射上擂台。
张定远霍然转身,只见来人身形瘦长,面如枯木,竟是那武林隐士“首阳老人”风野鸣。
定远剑眉一波对首阳老人抱拳道:“风老前辈有何指教?”
首阳老人风野鸡冷笑一声,道:“老朽要替七绝隐叟的师弟讨回公道!”
张定远忙解释道:“风老前辈万万不可上了这老鬼的当.这黑脸老鬼实在是……”
风野鸡不等张定远说完,早已厉喝道:“小狗不要在老朽面前饶舌,想老朽当年和七绝山七绝隐叟交往之时,你爹娘恐怕都还在别人肚里,你那花枪,少来老朽面前耍。”
张定远不料一个大大有名的武林隐者,竟然这等无理,辱及别人父母。心中顿时大怒,脸上颜色一变,冷冷喝道:“在下是敬你年老望尊,你不要不识抬举,胡乱出口伤人!”
风野鸣听得怒极,哈哈笑道:“你这小于真是目无长上,油滑至极,想那七绝隐叟的师弟被你取巧杀死,也就罢了,你竟敢骂他武林败类,奸贼走狗,他老远赶来,为中原武林奔波,你出手将他杀死已属不该,竟还骂出难听之话,实不知你这小狗内心包藏了多少诡汁,老朽若不教训你,你还不知要做出怎样的事情!”
张定远反唇骂道:“好个瞎眼的老鬼,竟然分不清黑白是非,哼!你倚老卖者,在下多少也得给你这老狂夫尝些厉害。”
风野鸣眼中几已喷火,一步步往前逼近,喝骂道:“反了!反了!小狗也敢辱骂老朽,今日老朽要破数十年清戒之例了!”
说话间右臂一扬,呼地一掌劈出。
张定远一声冷笑,右掌闪电推出,硬生生接了风野鸣一记掌力。
两股强流相撞,竟然气势相当,各自退了两步。
风野鸣轻试一掌,已知定远功力深厚,竟不在自己之下,脑中念头一转,立时探怀一抽,抽出一支锋芒锐利的三锋宝剑,冷然对张定远喝道:“小子背上宝剑不错,想来剑术上必有造诣,快快抽出你的宝剑,免得临死前不得用剑,遗憾终身。”
要知道首阳老人风野鸣毕生造诣,全在宝剑之上,以共中三锋宝剑独创的“毒蜂剑法”远驾真以剑术为宗的武当派剑术之上,身为武当掌门的玄真道长,知道得十分清楚,这时见风野鸣已真正动了杀机;不由暗替定远捏了把冷汗。
哪知!
张定远见风野呜抽剑,竟只淡淡一笑.道:“老狂夫尽管出手,在下就以这双肉掌奉陪。”
他这话,真是狂傲得过了火。
群雄们都失声惊叫。
都认定张定远是鬼迷了心窍,自寻死路。
东方赫亦顿足骂道:“该死!该死!定远这孩子……”
他恨不得冲上去叫定远拔剑,可是,他能这样做吗?眼前是武林大会,可不是普通的比武决斗呀!
风野呜听了定远在语,胸中怒气更炽,眼中杀机浓重,大声喝道:“好!对付你这种武林败类,老朽原不必讲究客气,既然你想快点死,老朽就早点送你的终。”
说话间,三锋宝剑一旋,已自展开了威震天下的“毒蜂剑法”,起手间就攻了五招。
张定远乍见风野鸣出手似电.攻势凌厉,先也怔了一怔,但随即神色一定,亦自挥动手掌,和风野鸣的三锋宝剑战在一处。
风野呜见定远挥掌扑来,口中突发龙吟,手臂疾震之处,“万蜂倾巢”,闪出万点剑星,同时奔向张定远身前七十九大穴道。
张定远淡淡一笑,突然演出南海奇学精奥的招式“夜影寒山”双掌连环拍击,织成万千掌影,竟把风野鸣的剑势封在掌影之外。
风野呜见剑招无法攻进,心中亦自骇然:“怪道小鬼敢于卖狂,他这招式之奇,老朽竟看不出是何路数。”
手下哪敢大意,猛吸一口清气,把全身真气运足,震臂一抖,“三蜂竞食”,正是毒蜂剑法中十大煞手之一。
但见风野鸣的三锋宝剑尖端,振起了三朵拷栳大小的剑花,直往定远道来。
剑未近,锋芒已至,发出了“嗤嗤”破风之声。
张定远身子斜斜滑动,闪退了半步,右掌疾吐,劈向风野鸡持剑右手。
风野鸡剑势微收又起,手中剑招立时加急,招招相扣,式式相连,正是那“毒蜂剑法”中最骇人的“蜂王急剑”九九八十一式快招。
要知道这“蜂王急剑”不但招式奇快,而且威力极强。
风野鸣这一施展开来,剑招直如潮水涌浪般,白光闪闪,寒星熠熠,卷起一阵“嗡嗡”急鸣。
张定远大喝一声:“来得好!”
立时展开三形谱一百二十七招绝学,和风野鸣狠狠战在一处。
他们两人这一缠斗真是好杀呀,杀得天昏地黑,日月无光。
但见擂台上剑影如山。掌风似水,眨眼间就拆下六七十招。
张定远竟愈来愈快,愈战愈勇,心中闪电忖道:“这老儿只是性急冲动,倒不须伤他性命!”
思念间目中精光暴射,右掌往外一弹,反掌从下切上;
正是三形谱上第七十九招绝学“探海斩龙”。
他这迅快谲奇的一掌,透过了重重剑影,恰恰劈在风野鸣执剑的右臂之上。
“啪!”
风野鸣只觉手臂一阵刺痛,三锋宝剑竟然落在地上。于是!
大战倏然停止。
张定远闪电跳到黑脸老头尸身之前,用最快的手法,搜出了黑脸老头身上的复容药,迅速涂在黑脸老头的黑脸之上。
首阳者人风野鸣对空一声浩叹,俯身拾起三锋宝剑,幽惨吟道:“道消魔长,公理难存,老朽真是虚此一行了!”
正要腾身离去。
蓦听张定远大叫道:“慢着!”
风野鸣机械地转过身子,怒喝道:“你还想怎样?”
张定远忙把黑脸老头的尸体扶得站起,向风野鸣道:“你看看你所维护的黑煞隐叟到底是谁?”
风野鸣定神一看,突然失声叫道:“霹雳怪兽!”
人已闪电纵起,倒飞翻下擂台,刹时走得没了影子。
原来那黑脸经复容药涂抹,已经变成淡黄色的面皮,台下群雄虽仍有许多有不认识这人是谁,但经风野鸡骇然叫出“霹雳怪兽”四个字,却是人人都听过的名字。
二十年前,“霹雳怪兽”的名字就已响彻中原,他是沙陀派最早来中原打天下的。
许多老一辈的人物,原都见过“霹雳怪兽”,这时见黑脸老头复了脸容,全都讶然失叹,对定远生出无比佩服和敬仰。
富春樵子戴玄培慨然道:“张少侠真是慧眼英风,不但识破了霹雳怪兽的奸计,而且把他杀死,替武林除了一大祸害。”
众人也连声附和,赞扬声此起彼落。
东方赫心中大喜,飞快挤过人群,来到玄真道长等掌门人身边,私下商量趁此举就让张定远做武林盟主。
哪知!
他们正商议间,忽听富春樵子又扬声道:“张少侠既能杀死霹雳怪兽,又力败风野大侠,武功之高,老朽已自叹弗如,想这武林盟主之位,是非张大侠莫属了!”
他这阵话语说出,众雄立时轰然赞同。
“张大侠是武林盟主!”
“张大侠是武林盟主!”
于是!
玄真道长一跃登台,朗声对群雄道:“现在大家推举张大侠为武林盟主,还有什么人反对吗?”
一声呼应,百口交合。
“没有!”
“没有人反对!”
“我们都赞成!”
于是!
张定远誉满天下地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张定远神采飞扬,站立擂台中央,对大家抱拳道:“张定远后学未进,承诸位看得起,自今日起更当盛精自奋,为中原武林谋求高福泽!”
众雄欢声雷动,掌声历久不绝!
蓦然!
一个背剑道士从人群中直挤过来,急声道:“有四个蒙面怪人冲上了武当山,弟子们拦挡不住。”
玄真道长大吃一惊,众雄亦在霎那间静了下来。
一阵袅绕的笛音遥遥传了过来……
武当山真武观的后院竟出现四个浑身墨黑,头罩黑巾的怪人,一步步往这边走了过来。
玄真道长大声对群雄道:“众位英雄暂时请勿移动,待贫道前去看看。”
说着跳下擂台,众人立时闪开一条人巷。
张定远剑眉一皱,亦跟着玄真道长走了过去。
只见那四人直如僵尸,一步步拖地而行,带起了沙沙之声,应合着天际飘下的袅袅笛音。
张定远细看四人身形极其相熟,有点象南海三奇和苍云老人,心中不由一动,低声对玄真道长说道:“这四人晚辈似曾相识,待我把他们头罩掀开来看看。”
玄真道长皱眉道:“贫道看这叫人排行的位置,有点象奇形四象阵,干万要特别小心!”
张定远傲应一声,人已闪电冲上……
恰在此时,那天际飘来的笛音,突然变得急促短迫.四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同时抬手,八道奇强劲风,直往张定远涌到。
张定远钢牙一咬,提足周身功力,往前射了出去。
好个张定远,身形起时之处,卷起一阵奇强的内家真力,冲败了四个蒙面人的掌风,刹时欺近最前一个蒙面人身前。
“起!”
张定远身形未稳,右手疾伸,欲把那入黑罩揭开。
但是,还没等他得手,古怪的笛音突然转为激烈.那四个蒙面人突然停住脚步,八臂高抬急舞,卷起一阵罕大怪异的掌风,一起冲向张定远。
当场骇风如涛,巨声如烈,张定远一个黄色身影,竟被那风卷得车转而起,飞出二三十丈。
张定远旋空提气一顿,落下地来,浑身肌肤.已被那奇强怪风吹得非常疼痛。
玄真道长疾奔过来,急问道:“大侠没受伤吧!”
张定远苦笑摇头,即见那四个蒙面人,又移动身躯,向众人那边逼去。
玄真道长心中骇然无主,东方赫已奔了过来,看见定远安然无恙,才又转眼去看那四个怪人。
张定远突然叫道:“有了!”
东方赫和玄真道长同声急问:“有了什么?”
张定远星目流转.对_二人道:“烦师父道长替晚辈掠阵,待晚辈全力冲上,用掌风把他们面罩震起,一定要光看清他们到底是谁,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东方赫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你要仔细!”
转又对玄真道长道:“老朽去那边,咱们同时出手向第一个蒙面人重劈,好让定远从中行事。”
说着已绕到四人那边。
张定远见两人都已准备停当,蓦然猛吸一口清气,口中发出一声清叱,黄色身影便象脱弦之箭,爆射而出。
东方赫和玄真道长听得定远叱声,两人双掌同时连挥,连环交错劈出。
恰在此时,那妙如天音的笛声,突又响起怪异急促曲调,四个向前缓移的蒙面人,同时抬起了手臂—一
武当山里,清风不断,树叶婆娑。
霎时之间,这山坡之上,成了一个狂暴的风旋所在,但见场中掌指飘飘,劲风起落,括起惊天动地的巨响,劈劈拍拍的掌风,交成一片巨响。
张定远身子跃起,聚集在右臂的功力,迟迟不肯发出……
他屡次跃起前冲,又屡次被强风逼回,一连跃了四次,也一连退了四次,心中不由大骇。
闪眼见两侧频频护掌的二老,都已累得满头大汗,不由急忖道:“二位老人家为了替我掠阵,累成这般模样,我怎能如此丢人……”
念头一起,立时把心一横,猛把双足疾顿,整个身子又似电射而起,往前暴冲而去。
两边掠阵的东方赫和玄真道氏,看见张定远再度冲起.势道奇急,情知他是拼力而力,掌力亦全加到十二成以上。
两人这一全力施为,竟把那四个蒙面人发出的掌风化去不少;……
虽如此!
那四人的掌力,象也急骤增加。
张定远仅仅欺到跟前五尺之处,已经不能。
而且!
不但不能逼进,一个大意,还有被反震飞出的危险。
张定远这一次抱定了必得的决心,蓄势已久的右掌,突然认定最前面的人的面罩,全力劈了出去。
这是一个不要命的尝试!
张定远掌风劈出,全身功力消散,竟被那四人合击的绝强掌风震得脱势飞起,直荡出四五十丈,方能勉强落下地面。
第三十六章奇变飞波
就在张定远身子被震退的霎那之间,那前边蒙面人的头盖,竟被定远孤注一掷的掌势,吹得倒卷起来。
东方赫骇然叫道:“苍云老儿!”
玄真道长亦道:“竟是苍云老儿,又是沙陀派人物,咱们不必顾虑,先毁了他们再说。”
张定远急急赶了过来,急声道:“不,苍云老前辈决不会助纣为虐,千万不可伤他。”
玄真道长奇道:“大侠此言何指?”
张定远道:“道长没听见那奇怪笛音吗?他们四人是被那笛音控制而来的。”
东方赫亦扬声道;“不错,如果老朽猜的不错,这笛音所吹,该是迷魂曲,不知那吹笛之人现在何处?”
玄真道长骇然问道:“难道是传说中关外三魔所持有的迷魂笛所吹的迷魂曲吗?”
东方赫点头道:“如果不是迷魂笛吹出的迷魂曲,威力哪有这等强大?”
玄真道长急道:“这该怎么办呢?”
东力赫道:“只要找到吹笛人所在,事情就好办。”
玄真道长道:“那么贫道循声追查看看!”
来方赫摇头道:“道兄该留在此地,以安众心,待老朽和定远去走一趟,只是,我等未回之前,万万不可鲁莽从事。”
玄真道长点头答应,转身请群雄躲开四个蒙面人的锋锐。
张定远遂和东方赫,循着笛音来的方向,一直下了武当山。
两人一直循声走出五六里,渐渐才听出笛音之源。
张定远心中骇异忖道:“什么人竟如此怪异魔道,竟能凭着笛音,控制远在五六里外的人的行动?”
两人又穿过一片树林,面前已是滚荡的大河。
那河岸边,有只方形巨舟泊,舟身四面围着厚壁,向河岸处开着一个舱门,舱门前一块大板,直搭在河岸边上。
袅袅不绝的笛音,正从方舟中发出。
张定远和东方赫稍一打量,立时向方舟停泊处扑去。
蓦然——
方舟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那舱门里突然闪现四个手提单刀的劲装汉。
那四个劲装大汉一见两人扑来,突然同时高高举起手中尖刀,口中拼发出一阵极其怪异的厉啸。
搭在河岸的板子,已缓缓往船上缩回——
东方赫大喝一声;“快!”
两人身形突然加快,一下冲到那缓缓内缩的厚板之上,四掌并出,早把四个大汉迫得往后退去。
东方赫一个箭步,进窜而入。
张定远随后跟进,已听见东方赫和四人缠斗之声
他身后的舱门,却在眨眼间关闭起来,船舱中立时隐入黑暗之中。
东方赫在暗中叫道:“定远,你来接这狗崽子,待为师去里瞧瞧!”
张定远轻应一声,倏然抽出血剑.借内力逼于剑身,就着艳红光芒,直往高他最近的两个大汉攻去。
东方赫见定远扑身攻上,倏地连环劈出两掌,硬把两个大汉逼得后退数步,闪身窜入船舱右侧一条甬道。
这边定远一出手就是血剑十二式。“血剑蚊龙”,但见红光闪处,一连划起两道长虹,分向近身的两个大汉扫去。
两个大汉身手竟是不弱,立时斜斜退在一边。
另外两个大汉却因东方赫闪入甬道,纵身随后追击。
张定远看得清切,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剑势陡变,“夜渡巫山”,早已封住那两人的进路。
那两个大汉,被张定远扑身拦住.心头大怒,手中尖刀如电,疾往张定远两处要害攻到。
张定远看见尖刀攻来,鼻里冷哼一声,手中血剑又演绝学“关山梅影”,早把全身护入剑光之中。但听“喳喳”两声脆响。
那攻到定远要害的两柄尖刀,竟被血剑削成四段,刀尖带着淡淡寒光,飞落船板之上。
张定远一招得手,更不怠慢,疾把剑招一变,化成一道长虹,直往两人颈项划去。
两人同声惊叫,闪身往后退去。
张定远又是一阵冷哼,剑光突然急折,脚下错步滑动,人随剑走,进刺左侧汉子的前胸。
那汉子料不到定远身手如此快速,惊慌中举起手中半截断刀,挡向闪电攻来的剑势。
只听又是一声“喳”响.紧跟着响起一声惨叫。
张定远手中血剑锋芒,透穿了那汉子的刀柄,直刺入他的前胸要害,立时死于非命。
张定远除去一敌,手下更不容情,未等那尸体翻倒,剑势猛旋,红光闪处,又往右侧那大汉肩头劈下。
要知定远在被南海三奇以“灵香暗度”增长了功力,那汉子如问挡得住这一迅快攻击。
眼看血剑红芒暴涨.那汉子又将命归九泉。
但是!
恰当血剑锋芒将触及敌人肩头之时,猛听身后一连响起两声急叱,早有两道凌厉刀风,直往背后要穴攻到。
船舱中地方狭小.躲闪不易。
张定远顾不得伤敌,先求自保。
蓦然一领剑势,往左前方斜让半步,就势旋转腰身,把宝剑划成一个半圆,封住了身后攻来的两柄尖刀。
在张定远右前方的汉子,得以死里逃生,突然趁势将手中半截断刀,往定远面门掷来。
同时探手从腰间抽出一条铁链.随着断刀奔势,奋力攻了上来。
张定远堪堪用剑封住两辆尖刀,突觉面门奔来一阵厉风,忙里不及变招,倏地运起丹田真气,张口往那厉风来处吹去——
“铮!”
一声奇妙的激响,那半截奔势奇促的断刀,竟被张定远雄浑的内家真气,吹得失了准头,偏向一旁,坠落舱板之上。
这时!
那掷出断刀的大汉,已经舞着铁链冲到面前,而且,另两个汉子的尖刀,也重新从张定远侧面攻来。
张定远眼见三股兵器同时攻到,猛吸一口清气,突然两脚分错,倒踏七星步,手中血剑又演绝学。
只见他右手挥剑,左手捏诀,红光急促旋舞,分拒攻到身前的三股兵器,正是血剑十二式中的一大绝招“游龙戏水”。
张定远这招出手.整个身子顿时在旋舞不息的红色剑光中旋转。
从三面疾急攻来的三股兵器,立时被这神奇而雄浑的剑气所阻,冲突不入。
张定远就着血剑光华,已将三人来势有清。
口中突然一声狂喝,剑势又是一变。
他那血剑光芒一敛之后,突然又发奇辉,闪电般往中间一个大汉攻去。
同时!
他左掌疾翻,右脚横扫,同时逼退左右两侧的大汉。
那居中的舞刀大汉,似未料到张定远竟会舍近求远,不取左右两翼,却硬向自己攻来,急切间尖刀横胸拒出。
“嚓!”
那大汉的尖刀已经断为两截。
张定远一剑劈断中间大汉的尖刀,右腕一翻一送,脚跟微提,半柄血剑,已刺入敌人心窝。
那大汉连哼都未曾哼得一下,就当场死去。
张定远一脚把那汉子尸体踢开,顺势带出宝剑,那汉子的尸体已向另一个手执尖刀的汉子撞去。张定远却紧跟着尸体之后扑了过去。
那舞链的汉子,也同时发出一声怒喝,舞着铁链追了过来。
那汉子见尸体撞来之势甚急,不愿挡接,顿步往侧面让开。
张定远鼻中冷哼一声,倏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那尸体的衣衫,猛力往回一带,自己的身子,却趁势越过尸体,举剑又往那让开一侧的汉子劈去。
“啊……”
一声惨叫和一阵铁链激荡声同时在舱中响起。
那手持尖刀的汉子,早被张定远迅快绝伦的剑势,劈做两截。
而那被张定远拉回的那个尸体,却恰恰挡住挥动铁链汉子的追击之势,他手中那一条两尺多长铁链,正好扫中了尸体之上。
张定远在舱中一连杀死三个大汉,心中雄心大起,劈倒第三个大汉后,立时转向那剩下的大汉扑去。
那大汉心中大骇,匆忙抖开了缠在尸体上的铁链,反手往张定远猛扫。
张定远正杀得兴起,口中大喝一声,剑身红光又炽,直往铁链斩去。
只见红光万丈,船舱内又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那大汉手中铁链,已被张定远的剑锋劈成三段。
那大汉惊吓中正想反身逃走,张定远却象幽灵般扑了过来。
张定远口中发出一阵冷笑,血剑直往大汉喉咙刺去。
那大汉也真了得,眼见定远身形如电,情知万难逃避,反倒稳住身形,身子斜让数寸,右手起处,却把那不足半尺的铁链,猛往定远面门扫到。
这时!
张定远和那大汉,相距仅有尺许,而身子又是前倾之势,那大汉挥链用出死力,势道十分强大。
好个张定远!
眼看铁链扫到,倏然一咬钢牙,疾疾伸手一抓,把那铁链紧紧抓住。
但听一声沏响,张定远感到五指痛麻欲裂,终究还是强忍不肯把手松开。
他抓紧铁链后,急运一口真气,左手往回一扯,那右手剑势仍然刺了出去——
突然!
一声大喝响起:“定远,慢点下手,留个活口问问。”
张定远听出是东方赫的声音,遂即把右手缩了回来。东方赫急电般闪到大汉身前,一把扣住了他的右腕脉门。
那大汉拿着的铁链松了开来,张定远顺手把铁链抛在一边,向东方赫问道:“师父,那里面是……”
未等张定远问完,东方赫已答道:“那里面三层舱房,六个套间,全是黑漆漆,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那吹笛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咱们快把这家伙拖出外面,问个清楚。”
张定远缓缓收起血剑,道:“师父果有见地,若非师父适时赶来,弟子倒险些误了大事……”
东方赫淡淡一笑,打断了张定远的话,突然转过身来,向那大汉喝道:“快把舱门打开!”
那汉子却象未曾听到,动也不动。
东方赫一连喝了数声,那汉子只似木头一般,黑暗中仅见他两只灼灼的眼睛,隐隐透露着凶光。
东方赫心中大怒,猛把扣在大汉手腕的五指一紧,施出真气逼穴乌法,使大汉浑身麻痛,起了不可忍耐的颤悚抖动。
东方赫又喝道:“快把舱门打开!”
那汉子似在不得已中屈服,在颤抖中,把凶狠的眼光向东方赫一扫,缓缓向门边走去。东方赫冷哼一声,紧贴着大汉,也慢慢往前移动,铁钩搬的五指,虽仍扣着大汉手腕,但那逼向大汉穴脉的真力,却已收了回来。张定远在旁一言不发,跟在东方赫身后,暗暗提气戒备,心中忖道:“想不到这汉子如此倔强,性子十分刚强,看他眼中凶光熠熠,八成有什么鬼门道,我倒不能不防!”正想间,忽闻查地一声轻响,继而响起了“格格”不绝的机轮动之声。张定远止住思潮,移到东方赫身侧,注定两尺以外的船舱门板,静待变化。船舱里的空气沉闷。
闷得令人窒息!三个人斜斜站在一排,面对舱门,静听着格格不绝的机轮动之声——约莫过了半盏热茶时分!那直立在三人面前的舱门,竟仍伫立未动。张定远正想开口,那东方赫却已沉声喝道:“狗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要在老夫面前捣鬼……”话声未了,那汉子却发出一阵极其尖厉而怪异的冷笑,直把东方赫的话语打断,震得船舱“嗡嗡”作响。
恰在此时!
张定远忽然觉得船身有少许晃动,并慢慢地倾斜……愈倾愈斜。
同时,那舱侧甬道之外,已隐隐传来微弱的水流之声。
张定远先觉船身摇晃、倾斜,倒还猜不透其中的原因,等到那微弱的水流之声传入耳际,脸色顿时大变。
急忙间抬起双掌,“呼”地一声,全力往那伫立于两尺开外的舱门劈去,口中大声喝道:“师父,这小子想沉船……”
未等张定远继续往下说,那水流之声传来处,却已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船身强烈地震荡。
张定远所劈出的强烈掌风,竟为那结实的船舱门板撞回,反震得肩臂酸麻。
紧跟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船舱中突然水声大作,一股巨大的急流,已从甬道中冲了进来。
大汉的狂笑之声更烈……
东方赫倏然发出一声狂吼,突然伸出手指,一连闭了那汉子身上五处要穴。
大汉的笑声在霎那间止住,而那涌进船舱的河水,早已迅速地上升,渐渐淹至他们的腰际。
东方赫闭住那大汉五处要穴,立时放开扣在那大汉手腕的铁指,闪电般跨前一步,举手往那船舱门板拍去。
但听东方赫双掌拍落之处,激起一阵铿然暴鸣,双掌不但无功,反被震得退了半步,那舱门密合如故。
东方赫心头大急,忙问张定远道:“定远,你会不会水?”
张定远摇头道:“不会!”
东方赫苦笑道:“这方舟造得十分怪异,除了那一铁门之外就再没别的出路,看样子.今天……”
张定远听到此处,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了血剑乃一宝刃,功能断金切玉,近来自己功力又大增,何不……
一念至此,突然拔出血剑,运足十成真力,直往舱门之上插去……
东方赫亦自住口,凝目而视。
只见张定远手中血剑红芒射出无比光华,“嗤”地一声,血剑早已齐柄没入精铁铸成的舱门之中,
张定远一见血剑插入舱门,心中不由狂喜,浑身功力一集,嗤嗤之声不绝,那铁门已被划开一尺方圆的大洞。
几乎在张定远划开舱门的同一时候,船舱里的水势已经升到了颈际。
东方赫大声叫道:“定远,你抓紧为师衣衫,千万不可忙乱了……”
说着,倏然半弓身子,把那穴道已闭的汉子,由水中抄了起来,从圆洞投了出去。
同时双肩轻晃,闪电般从圆洞冲了出去。
猛然,船舱甬道又是一股急流涌来,舱中积水立时涨到张定远头顶。
张定远抽回血剑,闪电般从圆洞钻了出去。
他的身子一入河水,就象有千钧之力往下拉扯似地,竟然不停地一直往河底沉去……
“咕嘟!”
他吃了一大口水,苦涩涩地,带着沙土,心中更加慌乱起来。
但是!
到底张定远终是武林高手,对于危境极易适应,在片刻惊慌之后,慢慢把情绪定了下来,闭住气,一面用手在水中乱拨……
蓦然,张定远只觉身子一轻,竟被一个东西急速顶上水面。
张定远等头冒出水面,连忙深深吸了口长气,却听师父东方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定远,快抓住为师衣衫……”
张定远定神看时,东方赫正平稳地浮在水面上,上半身完全露出水面,左手挟着那昏迷的大汉,右手却轻轻托住自己的身体。
张定远见东方赫履水如平地,心中大感佩服,逐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随势往前游去。
张定远睁目四望,但见河水滚滚竟然不见边际,只在远远的前方,有着巍巍山影。
东方赫在前说道:“我们真是在阴沟里翻船,想来他们这只怪船,必有特别设置.故而在他按动机簧,那船不但进水下沉,而且还快速向河心驶了过来,若不是……”
正说间,河水突然涌来一股狂流。
猛烈地掩住了东方赫的话语,冲击在张定远的面门之上,差点把他抓着衣角的手震了开来。
正当定远慌乱间,又是一个飞浪,直往他头顶罩了下来。
他紧紧闭住眼睛,拼力抓住东方赫的衣角。
又是一个急骤而强烈的滚浪,掩过了东方赫的身子.猛烈冲击着张定远。
东方赫受了强烈浪花的冲击,在稍稍一顿之后,突又拼起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往前游去。
这时候的张定远,由于浪花不断猛击,使他下意识施出了全身的功力,透过了手臂,直逼向掌指之上。
蓦然——
张定远在东方赫衣角上的手掌,突然觉到一种奇怪“嗤嗤”响声。
东方赫一个飞速前游的身子,已在嗤嗤声中,脱离了定远手掌,不地往前射去,张定远的身子却被一个滚浪打入河底。
他那手掌中紧握的只是一片衣角破布,原来定远用力过猛,竟把东方赫衣衫抓破了!
张定远淹没在浪涛飞扬的河水之中,随着骇人的水势,直往下游流去,眨眼之间,就已退下三五十丈。
一切的一切,都在张定远脑中消失了……
在他半昏迷的意念中……水在旋转,天在旋转,地在旋转……浑噩的宇宙,也在旋转……
终于,他在水浪中昏厥了!
第三十七章情海微波
滚荡的急风渐渐平息!
河里的浪涛亦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
昏迷在河水中,逐波流去的张定远,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刺痛,神情微有所觉;似乎有许多尖锐的钩刺,把他的衣衫钩住了。
迷惑中,他想不出个中情由。
当然,他更无力反抗,正想张口说些什么时,却“咕噜噜”喝了两大口水,忙又把气闭住。
这时候,张定远才意识到,自己仍在水中。
他只觉得身子渐渐往上浮……往上浮……
突然!
一阵无可形容的畅舒,使得定远精神一振,急急睁眼看时,却见自己竟被数十根黑色的绳索,吊出河面,不断地往上升去。
张定远被这种情景惊得呆了!
但见身临之处,乃是一片突出水面的高大石壁,而那数十根黑色的绳索,竟是垂自石壁顶端。
张定远用力把头一挣,仔细往上面看。
那石壁的顶端,有个白色的影子晃动,绳索就在白影晃动中不停缩短,定远亦渐渐接近了石壁顶端。
张定远心中一叹:“原来有人救了我……”
不由深深吐了一口长气,把紧张万分的心情松弛了下来。
他紧张的心情方一松弛,蓦然一阵目眩耳鸣,竟又再度失去了知觉。
当张定远从昏迷中醒转时,发觉已经置身于一个温暖的石洞之中。
那石洞之内,平坦宽敞,并无丝毫布置,仅在近洞口处,有一堆干柴在燃烧,正冒着熊熊烈火。
火光的辉映之下,有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站在离他不远之处。
张定远一见那女子的背影,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倏然从石地上坐了起来,颤呼道;“玲妹……”
那白衣女子听得张定远的呼叫,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脸幽凄之色,果然是师妹梅玲。张定远在极端激动中,看见梅玲转过头来,立时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但!
他的身子才一动,梅玲严厉的叱喝声已经急骤而起:“不要过来!”
张定远心中如受电击,倏然顿住脚步,却已到了梅玲半尺左右。
梅玲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冷漠,霍然旋身让出两步,对定远发令式说道:“退回去!退回去!”
张定远怔怔地望着梅玲,口中连声说:“你!你,你!……”
两脚却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梅玲见张定远退到七步之外,脸色才又渐转和缓,伸手一掠自己鬓发,嘴角泛起一丝凄楚的淡笑。
张定远心中疑虑丛起,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梅师妹,你连张师哥都不认识了?”
梅玲淡淡道:“我若不认识你是我张师哥,你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
张定远听她口气,并不十分友善,心中又是一震,口中喃喃问道:“你近来好吗?”
梅玲仍是那股淡漠的神色,道:“总算没有死掉。”
张定远忽然象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梅师妹,那日你中毒掌,师哥替你去取解药,回来却找不到师妹的影子——你是被谁救走了?”
梅玲突然冷冷一哼,道:“我如果在那树下等你回来,只怕早已折磨死了!”
张定远听得心中一酸,颤声问道:“你怎会变成这般样子?”
梅玲淡然问道:“什么样子?”
定远一声长吁.低低吐出四字:“冷酷无情!”
梅玲突然咯咯笑道:“张师哥什么时候也有了感情,我想梅玲那般屈辱求恕.奔波千里;这阵子我武功比你高了,你却又有了感情,岂非天大怪事?”
张定远想到最初对梅玲绝情之事,果然是过份了些,只是,现在梅玲说她武功比定远高,定远实在不信,立时疑声问道:“梅师妹难道已有奇遇?”
梅玲冷然道:“难道这天地之间,就只许你张定远有奇遇,我梅玲就不能有奇遇了?”
定远听她说话句句带刺,心中微感不悦,禁不住哈哈一笑道:“就算梅师妹有了奇遇,若想在短短数日之间超过愚兄,终是令人难以相信之事。”
梅玲听得咯咯大笑,脸上露出极其得意的神色,扬声说道:“你竟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张定远道:“愚兄只是不敢相信武功有……”
他本想说:“不敢相信武功有那等速成之术!”但是,在这一霎间,他忽然想到南海三奇使他武功促进之事,倏然住口不言。
梅玲道:“你是不相信我的武功能强过你?”
张定远道:“这个——”
梅玲却很快接着道:“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张定远忽然道:“愚兄相信就是。”
梅玲笑道:“你这种不是由衷之言,让我听来有些刺耳。”
张定远不料梅玲在短短数日之间,竟然变得这般强词夺理,脸上情形极是尴尬,稍稍想了一想,不愿再和梅玲纠缠,遂即抱拳道:“梅师妹救命之恩,在下没说不忘,愚兄身系紧要之事,现在告辞了。”
梅玲明眸一转,冷然道:“要走吗,没那么容易!”
张定远道:“你要怎样?”
梅玲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张定远听得一怔,心中忖道:“对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遂摇头答道:“愚兄被大水冲走,恰巧被梅师妹救起,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梅玲得意道:“此处乃是汉江中游神矾岛,你曾听过吗?”
张定远摇头道:“没有听过!”
梅玲道:“你可听过一位‘江海神尼’?”
张定远又把头摇了摇,反问道:“难道是‘江海神尼’救了你,”
梅玲点头道:“不错!”
张定远想了一想,道:“梅师妹,既是‘江海神尼’前辈救了你。想她老人家必定住在这个岛上。你就带我去向她道谢一声救命之恩,顺便向她告辞,咱们一道离去吧!”
梅玲妙目一转,疑声道:“你要带我离开此地?”
张定远道:“不错,自梅师妹陷在四维夫人手中,愚兄一直问心难安,自今而后,定尽力补偿师妹所受委屈。”
梅玲眼中异光一闪,忙问道:“你话中的意思,是说以后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不再分开了?”
张定远急急点头道:“愚兄正有此意,只不知师妹你……”
梅玲抢着问道:“是什么时候起了这念头?”
张定远幽声道:“梅师妹也不是不知道.愚兄远在十年之前,就……就……”
梅玲娇声一笑,接着道;“那你以前又为什么对我那样凶?”
张定远道:“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梅玲缓缓走到定远面前,低声道:“小妹相信张师哥,只是,现在小妹还不能离开神矾岛。”
张定远奇道:“为什么?”
梅玲道:“因为你没有这份能力带我走。”
张定远道:“难道是有人要阻拦吗?”
梅玲道:“当然有人阻拦。”
张定远又问道:“是谁敢阻拦我张定远?”
梅玲咯咯笑道:“张师哥,你在此地可不要自命不凡.想这神矾岛上人虽不多,但是每个人的武功大约都在师哥之上。”
张定远剑眉一扬,大吼道:“在下决不相信!”
梅玲脸色一整,喝道:“那你就试试!”
试字未了,陡然抬起右臂,从白色衣袖之中,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缓缓往张定远面门之上推来。
张定远目睹梅玲出掌之势十分缓慢,而她那神态之间,又流露着弱不禁风的娇柔,简直就象在闺房中嘻戏,那有半点对敌搏战的意味!
心中暗暗叹道:“象她这种模样,只怕经不起我手指轻轻一点……梅师妹毒虽已疗愈,可能武功尽废,所以才刺激得喜怒无常,胡言乱语,我不要和她一般瞎闹……”
忖念间,移步往后退去。
恰在张定远移步后退的霎那之间,梅玲的一只纤玉掌,已经推至张定远脸前五寸之处。
奇怪的事就在此时发生!
张定远头顶竟象受了一重无形铁箍似地,再也无法往后移动。
梅玲咯咯地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张定远奋力把头往后一挣,企图摆脱这种威胁,但是,他这一挣之间,立时感到头昏目眩,几乎栽倒。
张定远心中大惊,蓦然双臂齐动,挥动拳掌,直往梅玲娇躯击去。
梅玲又是一阵轻笑,左手倏然往张定远的双臂连弹两指……
张定远是识货之人,一眼看见梅玲弹指之状,立时大惊失色!
原来梅玲之时所施,竟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弹指打穴”的神功。
凭张定远这等高强的武功,竟也无法化解弹来之势。
他在双肩“井径穴”上一阵刺痛,两条手臂竟不由自主地颓然垂了下来。
梅玲淡淡笑道:“张师哥.这下你服气了吧!”
说话之间,眼光紧紧盯在张定远脸上,只把张定远窘得满脸绯红。
梅玲突然低声说道:“张师哥在小妹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张定远穴道被制,心中既羞且怒,耳听梅玲如此一说,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禁不住怒声喝道:“你这等奚落愚兄,不知居心何在?”
梅玲突然低头,羞怯怯说道:“这只是一种对你的考验,你难道不愿意接受吗?”
张定远奇道;“什么考验?”
梅玲细声答道:“是对你生死的考验。”
张定远勃然怒道:“我明白了,你是怀着日前不理你的旧恨,今天想杀死我……不过,你自以为制住了我的双手,就可置我于死地吗?”
梅玲闻言神色一变,抬头说道:“你是这般想吗?”
张定远冷哼一声,道:“无论你武功进展到何地步,若要想取我性命,只怕还不能如你之愿。”一梅玲神秘一笑,道:“你还想试一试吗?”
张定远喝了一声;“当然!”
下身突然踊动,展开了南海奇学“三形谱”中踢腿绝学,眨眼之间连环踢出一十二脚。招式精绝,令人莫测,脚脚踢向梅玲要害。
梅玲闪离三步,蓦地身一旋,白绫长裙舞成一朵银花,竟把张定远快如疾风的脚招逼在长裙白影之外,怎样也冲突不入。
张定远心中骇然,连忙收势不攻。
梅玲亦停住身形,淡笑道:“现在你该死心了!”
张定远废然叹道:“你的武功进步的神速,真出我想象之外”
梅玲大笑道:“张师哥,你错了!”
张定远怔怔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梅玲娇媚的横了定远一眼,道:“短短数日之间,就算我武功进步得再快,又怎会是张师哥的对手,张师哥岂不把我估计的太高吗?”
张定远大感不悦,愤然道:“在下既已落入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必这等挖苦于我?”
梅玲轻轻笑道:“张师哥说什么话,难道我们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张定远冷哼一声,并未作答。
梅玲的语声突然转成幽凄,低低道:“经过方才一番试验。我得到了两个答案。”
张定远冷冷问道:“什么答案?”
梅玲道:“第一,从你神情言语之间,证明了你确实是我心目中理想的……”
张定远见她不往下说,不由追问道:“理想是什么?”
梅玲粉脸一红,娇声道:“是我理想的张师哥。”
张定远眉头一皱,心中暗忖:“你说这话岂不等于废话。”
梅玲却又接着说道:“第二,从你武功招式上.证明你确实中了最最阴损的八脚巨毒。”
张定远听得大惊叫道:“你说我中了巨毒?”
梅玲平静地说道:“你不防看看你的右臂!”
说话间左手一扬,飞快解了张定远被制的穴道。
张定远抬起右臂,才把衣袖挽起两三寸,就见臂上隐现一个鸡爪形的小红印记,立时骇然问道:“这是……?”
梅玲却已抢着说道:“当我从水中把你救起时,我那干妈也在旁边……
张定远插口问道:“你干妈是谁?”
梅玲道:“就是那救了我住命的‘江海神尼’。”
稍稍一顿,又继续道:“把你救起之后,我发现你昏迷不醒,正要出掌替你推掌,我干妈忽然叫我住手,并说你已中了河上最可怕的八脚之毒……”
张定远半信半疑,急急问道:“何谓八脚之毒?”
梅玲道:“八脚巨毒乃是河中一种八脚怪自身上的所带之毒液,你那手臂上,就是被那鱼的触须所触,据干妈说,凡被八脚怪鱼沾上,不但身中巨毒,而且浑身血液都要被它吸干……”
张定远忍不住问道:“我既被那怪鱼沾上,为何血液又没被吸干?”
梅玲道:“干妈发现你中八脚之毒时,亦曾觉得奇怪,但她听人家说看见了你背上背的是‘血剑’时,就再也不奇怪了”
张定远道:“难道是血剑把怪鱼惊走了?”
梅玲道:“不错,想是那八脚怪鱼沾上了你的手臂,正要吸你的血液时,突然受水势冲击,触上你的血剑,那血剑乃莫干神器,毒鱼遂一惊而逃。”
张定远这时才相信了梅玲之言,歉然说道:“梅师妹,愚兄真错怪了你的一番好意。”
梅玲甜甜道:“先别灌我迷汤.要知你的血剑虽然惊走了毒鱼,未能把你血吸干,那八脚鱼毒却已深入你的体肤穴脉之内。”
张定远忙问道:“难道这八脚鱼毒竟无药可救吗?”
梅玲道:“八脚鱼毒,最是阴损,中体之后,并无任何症候,只是会武人之功力,却会在无形中渐渐减低……”
张定远听到此处,忽然插口说道:“我明白了!”
梅玲道:“你明白了为什么会打不过我,是不是?”
张定远点头道:“不错!”
梅玲道:“事实上,小妹武功并未进步太多,除了干妈授我的‘弹指打穴’稍有小成之外,其他可说一无进展。”
张定远叹道:“就凭那手‘弹指打穴’,梅师妹已足可列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了!”
梅玲嫣然一笑,转入正题说道:“如果中毒后不能及早发现,六个时辰后就无药可救,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周身穴道自行封闭,极其痛苦的死去。”
张定远不料八脚鱼毒竟如此之凶,听得脸色突然一变,正想开口说话,梅玲又抢着说道:“张师哥你别害怕,小妹干妈临走时,已交下一颗解药……”
话到此处,突然住口,脸上浮起了异常的红艳。
张定远似未注意到梅玲的脸色,突然插口问道:“难道江海神尼前辈已离开了神矾岛?”
梅玲听定远问出这话,脸色突转平和,道:“我干妈是听了西南方遥遥传来‘迷魂曲’的声音,所以赶去观察究竟。”
张定远奇怪道:“此处离武当山有多远,怎也能听到迷魂曲的声音?”
梅玲道:“武当山正在此岛西南方十里左近,难道张师哥也知道迷魂曲?……”
稍一停顿,又紧接着问道:“对了,小妹还忘了问张师哥为什么会落水。”
张定远遂把武当山群雄大会咱己被推为武林盟主,迷魂曲突然出现等等事情,一直到入船落水,挣扎中脱离了东方赫的事说了一遍。
只听得梅玲又惊又喜,连连说道;“真好,真好,张师哥已是武林盟主了!小妹也有许久未见师父.等替师哥疗治毒伤之后,我们就一起走吧!”
张定远道:“师父他老人家也找你找得苦,起先,他老人家还以为是愚兄把你害了呢!”
梅玲小嘴一喽,道:“怎么不是你害的!”
张定远笑道:“别再顽皮,快把解药给我吃下。”
说着真的伸手来要。
奇怪。
梅玲一听要解药,粉脸又是一红,低声道:“你急什么?”
张定远怔怔地缩回手掌疑声道:“有什么事,等愚兄先服下解药再谈,还不是一样,为什么迟迟下肯把药拿出来,难道……”
梅玲一看洞外天色,娇声道:“大还没黑呢!”
张定远心中奇怪,为什么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难道服解药还在看时辰?禁不住亦往洞外看去。
只见处身之山洞,在一个乱石杂集的陡坡之上,坡下半里之遥,隐隐可以看到江水颜色。
这时!
正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时分,山石之上一片艳彩,远远的河水,更泛映着万道霞光。
张定远对洞外看了一阵,疑声问梅玲道:“吃药为什么要等天黑呢?”
梅玲瞪了张定远一眼,轻轻啐了一口,道:“你也不是好人!”
张定远简直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怎么想,也想不出梅玲这神态是什么缘故,只好傻傻地站在那里。
梅玲看见他那副傻相,又禁不住噗味一笑,转又正色问道:“张师哥,你心里对小妹怎样?”
张定远见她尽问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心中虽然不解.但看了梅玲那种郑重的神色,却又不好不答。
经过一阵思忖,立时坦然答道:“愚兄自小就对梅师妹颇有好感,只是,十年前不愉快事情发生,愚兄也的确恨过小妹一个时期,当我出师时!亦曾有找师妹算帐报仇之念,但……但……当我见了师妹之面,却又下不了手?”
梅玲幽然问道:“你是看我可怜而不忍心吗?”
张定远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下过,当师妹在中了毒伤之后,愚兄才深深发觉到师妹在愚兄心目中的地位。”
梅玲明眸一闪,急问道:“什么地位?”
张定远俊脸涨得通红,吱唔道:“这个愚兄也说不上来,只是,我觉得,如果江湖中的事情办完,实在很想和师妹永远在一起。”
第三十八章痴情遗恨
梅玲听得低下头去,细声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张宏远道:“所以愚兄也不敢贸然表露出来!”
梅玲细声问道:“你说的都是心里的话?”
张定远正容道:“张定远岂是随口胡言乱语之辈,如果愚兄说话有半句虚假,就……”
梅玲突然一伸玉腕,拿手掌堵住了张定远的嘴唇,插口道:“别发誓,小妹相信你!”
突然又发觉自己失态,赶紧收手退开。
张定远只觉梅玲玉掌掩覆之处,嘴唇仍觉软馨温香,有说不出的滋味,禁不住低低叫声:“梅师妹——”
梅玲却用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张师哥,你在岛上醒来时,第一声叫小妹什么?”
张定远听得一怔,但一霎间又转上了喜容,急急道:“玲妹,玲妹.是要愚兄叫你玲妹吗?”
梅玲又喜又差,低声道:“张师哥,小妹能叫你定远哥吗?”
张定远兴奋地说道:“梅玲随便叫什么,愚兄都会答应。”
梅玲娇声道:“贫嘴!”
转又往洞外一看,大色仍在黄昏.还不见要黑的形象,秀眉微微一皱.道:“大还不黑,时间一久,怕要……”
张定远问道:“玲妹说什么?”
梅玲暗暗一咬嘴唇,忽对张定远道:“定远哥,帮小妹把山洞用石块堵起来!”
说着当先奔出洞外,从山坡上拣了些大块的山石,一块块堆向洞口。
张定远一面帮着堆,一面问道:“玲妹堵这山洞做什么?”
一个白如羔羊的玉体,横陈在一堆零乱的白绫衣褶之下,那雪白的裙带间,沾染着斑斑血痕……
梅玲发出一声无力的惊叫,随手拿着衣裙裹住了身体,娇庸撑坐起来,柔声责备道:“你怎可偷看我!”
低头见自己身下落红斑斑,不禁羞得无地自容。
只听张定远冷冷问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这话语,这声音,都使梅玲大大感到意外,直如一盆冷水,浇在心坎的深入,使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什么?你——”
抬头看时,张定远的脸色,竟还比他说话的声音时怕三分,那将要出口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张定远又重复问了一遍,声音更加冷漠。
他那一双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梅玲的眼睛,似要把她两眼看穿。
梅玲的花容惨变,突然伸手指着定远,颤声喝道:“你……你……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话声未完、她已伏在自己膝前大哭起来。
张定远脸色微微一变,似有迈前安慰几句之意,但一瞬间又自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努力一咬下唇,第三次问出了同样一句话语:“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短短九个字说完,他英目中泪水已滚滚流了出来。
张定远自觉脸上湿潮,急急把头一撇,“哗”地一声,抖手摇熄了火摺。
梅玲哭泣中突然一跃而起,把一堆衣衫劈面打在张定远头上,疯狂嘶叫道;“滚出去!滚出去!……你这骗子,滚!滚!滚!……”
张定远呆呆地站着,没有移动。
梅玲发出一声狂吼,也顾不得掩遮玉体,一下子冲到定远身前,把她那一双粉团般的拳头,雨点似地擂向定远的前胸,口中不停地嘶叫着:“滚!滚!……你快点滚出去!
张定远突然大声说道:“好,我走,我正要去找你干妈问个明白!”
说走就走,果然转过身子,双掌连环交劈,但听哗啦啦一阵巨响,石块倒处,张定远已冲出洞口。
梅玲跟着扑倒在洞口的乱石堆旁,口中沙哑地叫道:“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张定远一口气奔上山坡,奔到河边,脑子里乱七八糟,也不知想些什么,闪眼看见两只白色小船,静静停泊在月光之下。遂毫不犹豫地,大步奔了过去。
但!
当他正要跨上小船时,却隐约听见梅玲沙哑的喊叫,那幽静而绝望的喊叫声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捶击在他的心扉之上。
这刹那之间,定远迟疑了!
一个奇妙的声音在催促他:“回去,回去……回去安慰她!……”
“回去,张定远,快些回到山洞去……”
“快,快点回去.快点跑回去.快!快!快!……”
这无形的声音,象是愈来愈大,轮回疾转般的在他的脑中冲撞。
张定远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突然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耳朵,半疯狂般大叫道:“不!不!我不要回去!……”
倏地把身子一纵,蹿上了一只小船之中,单掌往下一切,拴船的绳子应手而断,顺着水势飘了出去。
只听张定远的声音随着水波远去!
“玲妹,我是真心爱你的,可是,我不愿被我爱人用这种手段攫取,我不愿被你欺骗,我不愿……”
那低低的轻诉,在河水波涛中荡漾,却没有被第二个人听见……
梅玲伏在乱石中哭了半晌,突觉有人扶住了她的双臂,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轻轻地叫道:“玲儿,玲儿……”
梅玲惨然大叫一声:“干妈——”
投入了那人怀中。
那是个白发如霜的老道姑,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梅玲的秀发,慈祥地问道:“玲儿,这是怎么回事呀?快点告诉你干妈。”
当然,这老道姑不是别人,正是这神矾岛上隐居遁世的“江海神尼”。
梅玲伏在“江海神尼”怀中抽泣,激动的心情,渐渐安静下来。
“江海神尼”扶起梅玲的粉脸,轻轻拭去她脸上淫湿的泪水,极其怜惜地问道;“玲儿,为什么要这样哭呢?那张定远跑到哪里去了?”
梅玲呜咽地说道:“他……他走了……”
“江海神尼”吃了一惊,骇然道:“他走了?”
梅玲失神地睁大了泪汪汪的眼睛,低泣道:“干妈,女儿该怎么办呢?……”
“江海神尼”疑声问道:“他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梅玲幽幽说道:“那颗药……那颗药……他事后以为我在骗他……”
“什么?”
“江海神尼”急问道:“你事先竟没跟他说明那药服食后的反应?”
梅玲凄然一叹,细声道:“他的脾气我知道,如果事先跟他说明,他情愿毒发身亡,也不会服食那药。”
“江海神尼”慨然叹道:“难得你这番苦心,那东西却不识好歹……”
突把口气一变,问道:“他临走时说了什么?”
梅玲道:“什么也没说,只说要去找你老人家问个明白。”
“江海神尼”听得大怒,一下推开了梅玲,厉喝道;“这畜生真不是东西,你对他这般委屈求全,他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意,贫尼一定要把他追回来!”
说着,果然往江边奔去。
梅玲连忙大叫道:“干妈,干妈……”
急急迫了出去。
可是!当她被那河面的寒风一吹,使她倏然间了现了自己近乎裸露的身体,又飞快冲回洞中。把那条毛毯裹在身上,重又追了出来。
“干妈,干妈,……”
远远河面上一点白影,脱弦疾矢般射向彼岸。
“江海神尼”早已走得没了影子。
那河边剩下的一只小船,也被神尼乘走了,梅玲只好呆呆地站在河边,痴痴凝视我映光波涌的河面……
“定远哥,定远哥,你还会回来吗?……”
水流的呜咽声,掩盖了一切。
梅玲的泣诉声,混入了流水的呜咽……
张定远是个道地的旱鸭子,不但不会游水,就对驾舟划船,亦是一窍不通。
等那小船泊上南岸,竟已到了下游十数里之处。
定远弃舟登岸,不由暗暗舒了口气,随把身上衣衫整了整,沿河边往上游奔回。
但!
他的身子刚刚奔出数丈,突听身侧响起一阵焦急的叫喊声:
“张定远,你停一停!”
张定远听得耳熟,倏然停身回顾,只见月下一个纤纤细影直奔过来,竟是那大仇人莫青萱的女儿莫淑贞。
张定远一看是她,眼中立时闪现怒火,数次受她祸害的教训,使他对这位娇美无比的小女子,生出了蛇蝎般的恐惧。
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似乎,莫淑贞的出现,多多少少总要给他带来无可防备的灾难。
所以!
他丝毫没有客气,冷冷地对莫淑贞喝道:
“你叫我做什么?”
莫淑贞似对他这种态度并不在乎,脸上泛起了凄楚的笑,淡淡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
张定远冷哼道:
“我为什么要恨你”
莫淑贞幽幽一叹.凄声道:
“你恨我是莫青萱的女儿,你恨我有许多次害得你几乎丧生……尽管那都不是我心里愿做的,但我终究是害苦了你。”
第三十九章负心之人
张定远听得眉头一皱,冷冷道:“你找在下就为说这几句话吗?”
莫淑负象是未听见张定远的话,一味幽凄说道:“我亏欠你太多,一定要做一次总了结……”
张定远听得一怔,随即正色道:“在下并不认为你对在下有何亏欠,只要你今后不再来找麻烦,在下就很满意。”
莫淑贞身子一颤道。“你真这样讨厌我吗?”
张定远道:“你我道路不同,你是我仇人的女儿,我是你爹爹的仇人,平日相逢,可以视做路人,战阵相见,可以决一生死;我们的关系,只此而已。”
莫淑贞幽声道:“我不愿见你杀死我爹爹,更不愿看见爹爹杀害你,你叫我怎么办呢?”
张定远道:“你一个女孩子,本就不该过问你爹的恩仇之事,我也希望你不要看见我和你爹决斗。”
莫淑贞摇头道:“这是我做不到的,除非你能和我爹化干戈为玉帛,不然,我活在世上,总有一大会看见悲惨的局面。”
张定远亦摇头道:“要我和你爹爹弃仇成友,实在是一件决不可能的事情,你爹最近纠合天山沙陀两派,计划称霸武林的野心阴谋外泄,他已成了我张定远的公敌兼私仇的对头,我是万万放不过他的。”
莫淑贞点头道:“我知道,你现在已被推为武林盟主,维护武林安全,已成了你不能推卸的责任。”
张定远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一动,连忙问道;“我被推为武林盟主,只不过是昨天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
莫淑贞幽幽一笑,道:“你维护武林安全的责任,就象我要维护我爹的安全一样,你既是我爹的仇人,凡是你的事情,我自然都会知道。”
张定远又问道:“如此说来,四个蒙面人,被迷魂曲操纵,去到武当山捣乱之事,你必然也知道了?”
莫淑贞道:“何止捣乱,总算你幸运,恰恰早了一步离开;你离开之后不久,迷魂曲吹到杀代乐章,集在武当山的群雄,顷刻间就死伤六七十人……”
张定远骇然叫道:“他们即使战不过,也该尽快离开,怎会死伤如此之重呢?”
莫淑贞道:“你说的倒容易,试想当场的武林人物,有几个能躲过那武林四大奇人的合力追击呢?”
张定远听得默然无语,因为他十分明白,武林群雄之中,实在没有人能够和南海三奇和苍云老人分庭抗衡。
莫淑贞停了片刻,又接着道:“不过,意算他们运气,未曾全军覆没。”
张定远忽然想到江海神尼闻声赶去之事,立时间道:“是不是又来了救兵?”
莫淑贞颔首道:“你那启蒙恩师东方前辈,在危极时突然赶了回去,身边还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尼婆,那尼婆十分了得,在场中稍一辨认,立时敲起一串小铃,那四个武林前辈如梦初醒,霎间走得无影无踪。”
张定远暗舒了口气,禁不住又问道:“你可知那高大女尼去了何处?”
莫淑贞摇头道:“我不知道。”
张定远忽然抱拳道:“如果姑娘无所指教,在下就此告辞。”
莫淑贞神情突然一震,眼中露出异采,正色对定远说道:“你能多留片刻,听我说两件事情么?”
张定远想了一想,点头道:“姑娘请快说。”
莫淑贞从衣底取出了一个密封的信函,递给定远道:“这是一封十分重要的信函,你必须在十天后的正午将它拆开,既不能早,亦不能晚。”
张定远迟疑的不肯去接那封信函,奇怪地问道:“信封里封着什么东西?”
莫淑贞轻轻一笑,道:“除非你胆怯,才会不敢接受这封信函。”
张远听得剑眉一扬,伸手把信函接过,口中道:“就算是天下最毒的毒物,在下也无所惧。”
莫淑贞紧紧追了一句,道:“你要答应我,不到十天后的正午,你决不把它拆开。”
张定远感到一阵犹豫,不愿骤作决定。
莫淑贞突然哼了一声,不屑道:“想不到张大侠竟是个胆小如此之辈。”
张定远突然把那封信函揣入怀中,大声道:“在下答应你!快说第二件。”
莫淑贞听张定远答应了她第一件事,心中似乎甚感安慰,脸上浮起了一阵令人难解的笑容。
张定远又说道:“姑娘第二件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莫淑贞被他一问,忽然低叹一声,道:“我想大侠助我一臂,请大侠……”
突然目中阴影一闪,顿口不言。
张定远皱眉道“姑娘尽管说出,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绝不会令姑娘失望。”
莫淑贞暗暗一咬银牙,低沉道:“算了,我又改变主意了!”
张定远心中起疑,不由开言道:“你……”
莫淑贞却抢着说道:“我不愿再说,大侠不必再问,你现在可以走了!”
张定远心中实在很想再问几句,但是莫淑贞既然这等说法,却又不能再问,转念自己还有许多事情,大可不必在此耽搁时间……
心中想着,立时对莫淑贞抱拳道:“在下就此告辞!”
说着,果然转身沿河往上游奔去。
莫淑贞目送张定远去远,明眸突然滚落晶莹的泪珠,口中哺哺自语道:“张郎,你真的走啦?……难道我莫淑贞今天真逃不过这一关了吗?……”
说话之间,废然往半里外的一片密林走去。
张定远在河边急奔一阵,脑中一直盘恒着莫淑贞出言求助,欲言又止的神情,总觉得放心不下。
约莫奔出两三里路!
他突然做了最大的决定,很快地转身奔了回来。
当他奔到适才站立之处,恰恰看见莫淑贞的背影施施然隐入遥远的密林。
张定远闪身如电,急急扑近密林,纵身一跃,拔上林间,展了最轻巧的轻身工夫,跟在莫淑贞的头顶前进。
这是一片极其广大的森林,从树顶纵自前望竟是浩瀚无边,看不到尽头。
张定远跟着莫淑贞,向密林深处走了约有两三里路,忽然间失去了莫淑贞的影子。
密林里的月色,并非十分明亮,参参差差的树影,更阻碍了张定远的搜寻工作。
张定远运功在树上转了一阵,正想落下地来仔细寻找,忽然听得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干中,透出了隐约的声音,那是一个尖锐的男子声音,得意地说道:“莫姑娘,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来来,快点到我面前来。”
张定远听得剑眉一扬,只觉得这声音太熟了。
但!
时间并下容细想。
莫淑贞的声音已经响起:“哼,你要先把解药拿给我。”
音色凄凉,却又十分严厉。
只听那尖锐的声音嘿嘿笑道:“好,就依你,你过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完毕,谁也不欠谁。”
莫淑贞冷然骂道:“算我爹瞎了眼,把你这种丧尽天良的禽兽当做可信之人,今天我莫淑贞算是认栽,但要先验验解药是不是真的。”
那尖锐的声音道:“解药现在不在身边。”
莫淑贞突然冷笑道:“你常天俊想在我莫淑贞面前需花枪,简直是做千秋大梦。”
张定远一听常天俊三字,目中顿时露出杀机:“哼哼!原来是这畜生,不知又害了什么人,拿解药在威胁莫淑贞……”
只听常天俊的声音说道;“我也并没强迫你,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张定远暗自骂道:“狗东西,今天碰在我手里,定然要叫你死得痛快!”
莫淑贞仍在追问:“你解药放在何处?”
常天俊道:“近在咫尺,只要你顺从了我,解药立时奉上。”
莫淑贞道:“如果不先把解药拿出来,我情愿拼死一战。”
常天俊突然阴恻侧笑道:“你既来到此处,我也不怕你捣鬼,看,这纸包里就是解药。”.
莫淑贞急叫道:“拿给我看!”
常天俊嘿嘿笑道:“拿去!”
突然又听常天俊一声吼叫:“莫丫头,你想走吗?……”
紧跟着是莫淑贞的挣扎之声,“你……你……”
张定远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直扑下来,举掌轻轻一按.就把那大树干按了一个大洞,人已闪了进去。
那大树不但中空,而且是个地下室的入口。
张定远稍一打量,就顺着树洞里的石阶,闪入一间砖砌成的小小地下室。
地下室约三丈方圆,室内墙角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照见了一幕紊乱而紧张的活剧。
莫淑贞被常天俊按在室内唯一的大木床上,正在拼命挣扎。
常天俊用力按着莫淑贞的双手,右腿站在床下,左膝却顶住了莫淑贞斜靠床沿的小腹。
一个小小白纸包,跌落在常天俊的右脚旁边。
常天俊喉间不停地喘着气,不停地叫骂:“鬼丫头,你想在你常大爷面前要花枪,嘿嘿,今天是你先毁约,怪不得我常天俊心黑手辣,等弄完了你,解药我仍要收回,……”
张定远轻身如箭,倏然闪蹿过去,把那纸包拾起,冷冷地发出一阵笑声。
常天俊闻声大骇,倏然放开莫淑贞,回身就是一掌。
张定远挥手一拨,就把常天俊的掌势拨在一边,口中低声喝道:“畜生,今天要替师门清除门户了!”
常大俊一见是张定远到来,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他心里十分明白,凭自己这两招三式,怎样也不可能是定远的对手。
但!
他究竟是阴狡溜滑之辈,眸子一转之间,脸全已见平和,反倒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张师兄!”
张定元冷冷道:“你别叫我张师兄,快快自作了断!”
常天俊身子一颤,连忙道:“张师哥,你可不能冤枉好人,我已替师哥把莫青萱毒杀了!”
张定远听得一怔,万料不到中毒之人竟是莫青萱,禁不住扫了常天俊身后的莫淑贞一眼。
莫淑贞自张定远现身,脱出了常天俊魔掌之后,一直呆呆地坐在床沿之上,不曾言语。
因为,她已发现那包解药正在定远手中,如果定远知道那包药是自己爹爹的救命药时,该是不会交给自己了。
在河边时,他本想求助定远的,就是这件事。
可是!
她因有这一层顾虑,才又即时改变主意,决定自己来冒险。
现在被老奸巨滑的常天俊一言道破,莫淑贞的心中更是紧张起来。
她很想说点什么。
但!
她究竟能说些什么呢?
常天俊把张定远神情看在眼里,认为时机不到,赶忙卑词说道:“想小弟投身沙陀,只是一种反奸之计,这次侥幸成功,给莫老贼下了巨毒,正要找师兄告知,不料竟被这丫头追来……”
张定远冷冷一笑,打断了常天俊的话语,转问莫淑贞道:“莫姑娘,你爹爹是中了毒吗?”
莫淑贞稍一迟疑,低声答道:“不错。”
张定远冷漠地点点头,忽然叫道:“莫姑娘,你走过来。”
莫淑贞毫无所惧的大步走到张定远面前,她想,事情已到这步田地!就随他怎样处置吧!
常天俊看了张定远冷漠的脸色,心中暗暗欢喜,正想再从旁加点辣味,忽听张定远低声问道:“你再仔细看看,这包解药是不是真的?”
竟把那纸包递给了莫淑贞。
常天俊看得一惊,就要伸手来抢。
可是!
张定远锐利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
莫淑贞做梦般接过纸包,打开来细细看了一阵,嗅了一阵,又把它包回,颤声说:“是真的。”
却又把那纸包递还张定远。
在她心里,猜不透张定远这一举动的用意,或许,他要证实是真解药之后,再要胁自己爹爹做什么事情。
出乎意料之外的。
张定远两道目光一直紧紧盯住常天俊,根本没有转头,也没有伸手来接,只是冷漠地说道:“既然确是解药,莫姑娘就快点把它拿回去吧!”
莫淑贞听得一呆。
常天俊却怪叫出声。
张定远脸上毫无表情,低喝道:“莫姑娘还不快走!”
莫淑贞怔怔地看着张定远,秀目中泪水盈盈,突然一个急转,冲出了地下室的梯阶。
常天俊大叫道:“张师哥,你——”
张定远冷冷道:“我不愿莫青萱便宜死去!”
去字说完,两掌同时举了起来。
常天俊发出一声骇叫:“你——”
张定远又接着说道:“我要替恩师清理门户,清除武林败类师门叛徒……”
话声方落,双掌同时压下。
常天俊发出一声惨厉骇叫,双肩如受锤击,两片肩胛骨立被震得粉碎,两条手臂同时折断。
张定远冷冷说道:“你这条残命,留给恩师发落!”
说话间身形一闪,早已蹿出树洞,认定方位,疾往武当山方向奔去。
当月分中天的子夜时分,张定远已经来到了武当山上。
武当掌门人玄真道长听得通报,匆忙出来接见。
两人稍一问候,玄真道长就把定远走后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大致情形,果然和莫淑贞说的一样,全凭江海神尼的一串小小金铃,解脱了群雄之危。
细问之下,各大门派掌门倒是没有一人受伤,张定远心中稍定。
玄真道长又道:“众人在散去之时,曾作了一项临时决定,大家都决定十日内集聚泰山日观峰,然后一起杀上凤凰山,捣翻威武帮的老窝,如果大侠没有异议,明日清晨贫道就要把武林贴发出了。”
张定远想了一想,点头道:“这样决定很好,用不着更改了。”
玄真道长嘱道:“大侠不要忘了,今天是三月十六日,十天后,也就是三月二十五日的正午,咱们都要在泰山日观峰集齐。”
正说间,外面又通报说:东方大侠驾到。
张定远和玄真道长站起身来,东方赫的身子已经问了进来。
定远叫了一声:“师父!”
玄真道长也叫了一声“东方大侠!”
但!
东方赫一脸怒气,竟是谁也不理,一把抓住了张定远的手臂,扯着往外奔去。
张定远大惑不解,只当是师父发生了严重的事情,送回头和玄真道长说声后会,紧跟着东方赫奔下武当山。
东方赫一声不响地把张定远拖到了那先前发现方舟的河边,方把脚步停住。
张定远咦声问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吗?”
东方赫摔开了定远的手臂,颤巍巍站在他的对面,两道怒气森森的目光,死死盯住张定远的脸庞之上。
张定远心下骇然、低声问道:“师父,是徒儿做错了什么事吗?”
东方赫并未回答,浑身的抖动,却是愈来愈烈。
张定远又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不说话呢?”
东方赫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突然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猛然挥右臂,在张定远双颊重重摔了两掌,口中喝道:“畜生,真气死老夫了!”
张定远不敢躲,也不敢运功抵抗,脸颊上立时红肿起来,火辣辣地,十分疼痛……
他挨了打,心中却不明白究竟为了什么?
于是,在疑惑中,他又问道:“师父,徒儿有什么做得不对吗?”
东方赫似乎怒不可遏,挥手又打了定远两个耳光,跟着喝骂道:“小畜生,你哪件事做得对?”
张定远没有运功抵抗,哪能挨得住东方赫愤怒的掌力,刹那间嘴角已流出了鲜血。
他心中实在想不通,师父怎会发这大脾气,自己又是哪件事做得不对呢?
正想开口再问,东方赫突然把手一挥,对定远喝道:“本来老夫该杀了你,只是你死了,我那可怜的玲儿就没了丈夫……”这一下,张定远才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梅玲之事。
但一知道是为这件事,他立时感到那四记耳光挨得冤枉,禁不住委屈地叫道:“师父,你老人家错怪徒儿啦!梅师妹她……”
话还没说完,东方赫又给他右脸上添了五个指印,口中狠狠骂道:“错怪你?你这畜生,真是半点人性都没有;你师妹为了救你八脚鱼毒,不惜以身相献,你这畜生事后连昆都不放一个,掉头就走,害得玲儿要死要活……”
这一下,张定远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恐惧,此话从师父口中说出,明显的,那中毒之事该是真的!
这……这……这怎么对得起玲妹妹呢?
只听东方赫声色俱厉地说道:“现在你有最后一个机会,限三天的时间,务须求得玲儿回心转意,如果三天内你不能求得她答应做你的妻子,你就不要活着和老夫见面!”
张定远心中一震,还没来得及说话,东方赫又大声说道:“三天后的夜晚,你把带来和老夫见面!”
话声未落,人已飞跃而起,刹那间去得无影无踪。
张定远一连大叫数声,东方赫都毫不理会,反因嘴巴张得太大,震得肿伤痛苦无比
第四十章血泪情怀
张定远在河边大叫他的启蒙恩师东方赫,一连叫了数声,直震得被打肿的脸嘴疼痛,东方赫却毫不理会地扬长离去。
张定远废然自叹,哺哺说道:“难怪师父老人家生气,我实在太对不起玲妹了!”
说话间,拔步沿河狂奔,直向“神矶岛”方向奔去。
十数里的路程,在定远只是举足间的事情,天色来明之前,他已到了神矾岛所在河岸边。
可是!
到了此处,难题又来了。
蒙蒙胧胧的孤岛,远在百丈外的河心,望着滚滚东流的江水,又怎能过去呢?
他很想再往下游跑,去找回适才渡河过来的小船,不过,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在他弃舟登岸时,根本就没有打算再用那只小船,未拴绑的船只,在这浪涛汹涌的河中,早不知漂到那一国去了!
如果水面平静一些,他自信还可凭绝顶轻功,飞驰点水而过,但对眼下滚浪逐波的河面,登萍渡水的功夫是用不上的。
左思右想,几番沉思!
终于给他想出一个办法:“河岸上多的是大树,我何不自己绑一只木筏?”
当然,这是目前渡河的唯一办法,他立时依照自己所想的,大动起工来
张定远现在的武功,几已登峰造极,那消片刻,他就砍倒了四株合抱的大树,迅速用血剑削去了树上枝叶,把四个大树干,一个个运到河岸边上。
现在,该绑木筏了!
绑木筏需要绳索,这荒僻的河边哪有绳索呢?
“没关系,我去找些树藤来,还不一样可以用!”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劈砍那合抱大树,倒是轻而易举,等去找那树藤草葛,却是费了大事,差不多足足耗了两个时辰,张定远寻遍近处四五里方圆的林木,才给他找到勉强可用的数条粗藤。
当张定远气喘吁吁拖着树藤,回到安放树干的河边时,竟又发生了怪事。
那四根削好的大树干,竟已不知去向。
张定远在河边仔细看察,河水并没有上涨,若说被水冲走,绝无可能。
“难道是被风吹到河里了?……”
笑话!笑话!
当时风势虽也不小,但若想吹动那么粗大的树干,更是欺人之谈。
张定远心中疑惑,但却不愿在胡乱猜想中浪费时间。
“那边大树多的是,我再去砍四根来!”
说做就做,他随手放下树藤,很快地奔到二十丈外的疏林间,拣了四棵差不多粗的大树,重新削四根树干。
可是!当他把第一根树干搬到河边时,眼前的景象却把他吓呆了……
平广的河岸上,四根大树干并排安放,那一堆千辛万苦找来的树藤,却已不知去了哪里。
“唉!完了——”
张定远废然抛下手中大树干,颓唐地坐了下来。
他知道,暗中必有人和他捣乱,但这捣乱的人究竟是谁呢?
是师父?
不可能,他老人家一心催我快去找师妹,那有反来阻挠我过河的道理。
是玲师妹?
更不可能,她现在只怕伤心得要死,那有闲心来和我开玩笑。
会不会是玲妹的干妈“江海神尼”老前辈?
这也不可能,听玲妹口中所说,那“江海神尼”分明是武林中遁世已久的前辈高人,又怎会拿一个后辈开心呢?况且,我来向玲妹陪罪,好应该赶快接我过去才对,哪会故意磨我的时间。
要不然,可能是莫淑贞……
不,不对,莫淑贞取得解药,当然早已赶回山东救她爹爹去了,万万不可能仍留在此地。
这么说来,该不会有人和他捣乱了!但,事实上,暗中确实有人找他晦气,这又叫他怎能想得通呢?
张定远百思不解,四面巡望,附近根本就没有可供藏身之地。
除非……除非那人是藏在水里,
如果那人真藏在水里,那四根失而复现的大树干,该是湿的才对,张定远看看那四根树干,又没有泡过水的痕迹。
想到此处,张定远更加糊涂了,他怎样也想不通,树藤的失踪和树干的失而复得是什么道理。
想,想,想,
他的脑子都快爆炸了!
渐渐,
黑夜消逝,黎明的曙光反映在汹涌的河水,射出闪闪光影。
张定远突然扬声叫道:“那位高人,何不请出来一见!”
一连叫了两声,都无人回答。
他重重叹了口气,低声骂道:“可恨的东西,若让我张定远抓到……”
眼光一瞥,摹然发现了奇迹。
晨曦光辉中,遥远的神矾岛边,流矢般射来一只小船,小船之上,稳稳站立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子。
张定远乍见之下,心头大喜过望,霍然跳了起来,蹿向河边,口中大叫道;“玲妹,你——”
他这叫声未毕,那小船已到面前,中听于个娇滴商声音抢着道:“你这人怎么胡叫乱喊,谁是你的玲妹妹呀?”
张定远走神一看,来人娇美如花,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连忙改口道:“小妹妹,你是从神矶岛来的吗?”
那白衣少女让小船停在离岸五尺之余,也不见她动桨用篙,任那滚浪冲击,竟然动都不动。
她听了张定远的问话,突把小嘴一呶,生气道:“谁是小妹妹,你别看不起人好不好?”
张定远听得一怔,但立时就想到小姑娘不愿人家叫她小,忙又改口道:“请姑娘恕在下出言无状。”
白衣少女转嗔为喜道:“这还差不多,你刚才问什么呀?”
张定远长长一揖,道:“敢问姑娘可是从神矶岛来?”
白衣少女轻轻一笑,道:“你不是明明看见我从神矾岛来嘛,还有什么可问的。”
张定远俊脸一热,又问道:“请问姑娘尊姓,可认识梅玲姑娘。”
白衣少女象是胸无城府,坦然答道:“我叫白绮云.梅玲是我姐姐,怎会不认识。”
张定远闻言大喜,脱口道:“太好了,太好了……”
白绮云听得睁大眼睛,道:“什么太好了?”
张定远赶忙又是一个长揖,急急道:“在下张定远,要去神矶岛找梅玲姑娘,白姑娘能不能带在下过去?”
白绮云不置可否,却把手一指岸上那几根大树干,掩口笑道:“你不是有个大木筏吗?”
张定远这才恍然大悟,想想刚才小船射过来的速度.以及白绮云压住这份滚浪的功力,禁不住哑然苦笑道:“白姑娘把在下作弄得好惨!”
白绮云把大眼睛一瞪道:“谁作弄你了,那树干根本不是我搬的,树藤也不是我丢下河去的,你不要冤枉好人!”
张定远听她这般说法,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暗忖:“你既知道我的树藤被丢在河里,还说不是你丢的……”
但是,眼下情势,他又不能和她分辩,只得陪笑道:“在下只是乱猜,绝没有冤枉你的意思。”
白绮云轻轻一哼,道:“人家明明没有作弄你嘛!”
张定远心中只想早点渡河,也不跟她多说,连连作揖道;“白姑娘别再闹气,快快载我过去吧!”
白绮云白了定远一眼,娇声道:“看你可怜,你就跳上来好了!”
张定远闻言大喜,也不管白绮云说他可怜不可怜,脚尖一弹,已自轻飘飘落在小船之上。
白绮云站在定远对面,把定远脸上肿起老高的怪象看了又看,微微惊疑地说道:“你脸怎么肿成这个样子,看起来怪怕人的。”
张定远心中暗暗叫苦,真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不给别人看见,只是,一张脸又能藏到哪里去呢?
白绮云见他不答,竟又追问道:“看你脸上手指印还在,一定是被人打的,人家为什么要打你呢?”
张定远苦笑道:“说出来你也不懂,还是快开船罢!”
白绮云摇头叹道:“好好的脸,被人打成这模样,真是可怜……”
说着娇躯一震,那小船已“哗”地掉转头去,激起了一阵水花,紧跟着把两只小小玉掌往船后水面连拍,船身已飞也似射了出去。
小船破浪,划起一条白线,顷刻间已到“神矶岛”的岸边。
白绮云把船停住,对张定远道:“梅玲姐我已好几天没看见她,也不知还在不在岛上,你如果找不到,可不能怪我。”
张定远忙道:“当然,当然,在下决不怪你。”
身形一晃,飘了上岸。
只听白绮云又在后面说道:“上了神矶岛可不能胡乱说话,要知我师父比你师父厉害得多,一个不对,连你鼻子都会被打歪。”
张定远身形落地,骇然回头,却见白绮云的小船早已射到河心,遥遥飘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唉!倒被这小丫头作弄够了!”
张定远叹息中间岛上观看。
只见登岸处乃是一道小小山谷,山谷尽头,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延向一座矮山背脊,也不知通向何处。
定远稍一打量,见其他别无通路,遂自迈开大步,沿羊肠小路往前走去。
刚刚走到矮山顶脊,却见山背后一拐一拐地走来一个手拄木杖,面貌清癯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身穿灰色短袄,头发雪白如银,一眼看见张一定远,立时驻足道:“吠!那小子,你往哪里走?”
声音徽带沙哑,却是中气充沛,一听而知,是个武功不弱之辈。
张定远快步走到老太婆面前,恭声揖道:“在下张定远,来此找我的师妹梅玲姑娘,烦请老前辈指点一二。”
老太婆目中精光闪动,把张定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冷沙沙问道:“你就是东方老儿的徒弟张定远?”
张定远道:“东方赫正是家师。”
老太婆疑声道:“听说张定远生得英俊潇洒,是个翩翩美男子,你这小子长得又丑又怪,怎么会是张定远?”
张定远禁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尴尬道:“在下……”
手指一触伤痕,立时刺痛难忍,剑眉微微一皱,话声曳然而止。
老太婆霍然沙声大笑,嘿嘿然说道:“如果你真的挂上这副嘴脸,倒可消去不少情孽。”
张定远心中一懔,不敢作声。
老太婆渐渐止住笑声.正色问道;“你找玲儿何事?”
张定远一听她对梅玲这种称呼,知道眼下老太婆果然不是简单人物,忙恭身说道:“敢问老前辈可是江海神尼?”
老太婆蓦把木杖一顿,怒叱道:“你小子也没眼瞎,怎给我胡安名字。”
张定远被她一叱,立时清醒警悟,暗骂自己糊涂,江海神尼既是神尼,怎会作这种俗家打份。
老太婆又喝道:“你找玲儿什么事?”
张定远脸上一热,嗫嚅道:“在下……在下来求她做我的妻子。”
“呸!做你的妻子,你这忘恩负火的东西,先吃老婆子三百拐杖!”
说打就打,老太婆骂声未落,那支木拐杖已象狂风急雨般抡了过来。
杖风呼呼声中,招式奇谲莫测,竟把张定远逼得连连后退,口中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老太婆门声不响,埋头疾攻,根本不理张定远的叫唤。
张定远一连退了十数步,觉得这样后退终不是办法,倏把身形一变,施展出小巧腾挪工夫开始绕着老太婆游走,任老太婆攻势再急,杖招再快,也是沾不上张定远半点衣角。
老太婆攻击之势,象是长江决口,黄河泛滥,一发而不能休止,尽管沾不上定远半点边,仍是不停地挥杖狂击,扑攻间竟然越来越有劲。
张定远心中暗急,数次想要出手夺杖,制止她的攻势,却都不敢贸然行动。
眼看老太婆杖势已攻了数百招,仍无半点要停息的模样,心中渐渐生出愠怒。
他想:“这疯婆子真不可理喻,我干脆撤了她往里面冲,倒比在此和她耗时间好得多!”
正想撤身开溜,却听老太婆大吼一声,突然抛了拐杖,闪到近边一块大石上,坐着嚎陶大哭起来。
张定远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一时间进退两难。
只听老太婆一面哭,一面呜呜说道:“可怜的玲儿……呜呜呜……姑姑不能替你报仇了……呜呜呜……姑姑打不过他……呜呜……打不过这负心绝情,没肝没肺的小畜生……呜呜呜……”
张定远一听这悲凄的哭声,心中立时升起一股寒意。
“难道……”
他象疯虎般冲了过去,一把拖住老太婆的衣领,摇撼问道:“玲妹妹怎样了?”
老太婆呜咽地站了起来,拨开定远的手臂,恨声道:“你别神气,我老婆子打不过你,只好带你去让玲儿自己报仇了。”
说完话,一步步从小山下一道石谷走去。
张定远惊疑参半,逐步随影地跟着老太婆,在石谷中一连转了四个弯曲,进入了一个极其宽广的园林。
园林布置的十分雅致,内中什么样的花树都有,数不清的飞鸟,在园林中穿梭鸣叫,简直象进入了世外桃园。
园林尽头,背山筑着一排整齐的房舍,里面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
老太婆把张定远带到最右边一间房舍的门口,把那轻掩的门扉推开,对定远道:“你进去吧!”
张定远闪步进门,顿时大吃一惊,浑身的毛发,在刹那间全都竖立起来。
只见那小小房屋内,素帷低垂,白烛高烧,阵阵香烟袅绕,一派肃杀之气,竟然设着一座灵堂。
供桌正中,竖立一个牌位,上写着:“烈女梅玲灵位”。牌位之前,摆着四碟素果,看来冷冷清清,另有一股渗人的悲凄意味。
“梅玲妹妹——”
一声惨厉的嚎叫,从定远哽咽的喉头冲了出来,他一个跌撞的身躯,已踉跄扑到供桌前,噗地跪倒地下,紧抱着一只桌腿,放声大哭起来……
“哦……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梅玲妹妹,你……你……你不能死呀……”
声嘶力竭的一声哭叫,耗尽了张定远全部的真气,他那抱桌腿的身躯,突然一阵痉挛,哭声叹止间,竟自昏绝过去。
等张定远醒转之时,发觉自己坐在灵帷边一张木椅之中。
那银发老太婆,巍巍站在他身前。
老太婆脸带浓煞,悲声叫道:“张定远,你害死了玲儿,你害得她好苦!”
张定远惨然问道:“她是怎样死的?”
老太婆厉叫道:“她是自杀而死的,畜生,你知道吗?她是被你害得自杀而死的!你……你……你还她的命来!”
猛然俯身,狠狠捏住定远咽喉。
张定远低吼一声,挥臂挣脱了老太婆的掌握,突然站起身来,摇摇摆摆冲进灵帷之后。
灵帷后面,光线阴暗,正中停放着一具朱漆闪光的棺木,定远一下就扑伏到棺木之上,不断放声大哭……
那悲惨的哭声,震撼了整个灵堂,震撼了整个园林,震撼了整个神矶岛……
这一次!
他没有叫,也没有喊。
但是!
他发自心坎深处的悲痛哭声,却比惨叫狂喊更可怕,更酸楚。
渐渐——
太阳爬上了头顶!
渐渐——
又从头顶滑向西方……
夜幕缓缓往下垂落,灵堂里的巨大白烛,已燃烧得剩了寸余长短的一截残头。
那张定远的哭泣声,已成了沙哑的挣扎……
蓦然!
哭声停止了。
随着哭声停上,灵帷一阵拱动,张定远手托着那口朱漆棺木,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老太婆一直坐在那边大木椅中,这时霍地蹿了过来,拦住走远道:“你想做什么?”
张定远沙声吼道:“滚开!”
老太婆骇然注目,只见张定远双眼浮肿如桃,丝丝血水,不断从他眼角泪流出来,
这可怖的惨象,吓得老太婆震退五步,再也提不起拦阻的勇气。
张定远慢慢把棺木平放在灵堂前明亮之处,口中哺哺道:“我要看看她的脸……她是我的妻子……我要看她最后一面……”
说话间用力一掀,早把棺盖掀了开来。
梅玲平平躺在棺木之中,脸色青惨怕人。
张定远跪在棺木边上,轻轻扶起了梅玲的躯体,口中沙沙低唤道:“可怜的爱妻……你怎忍心抛我而去?……难道连一个忏悔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突然!
他把红肿的脸庞贴紧了梅玲冰冷的面颊,用力搂住了她的身子,无声地大叫道:“你不能死!不能死!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疯狂地吻着梅玲的脸、嘴、鼻、耳,浑然不觉于自己嘴脸的疼痛,浑然不觉自己眼中汩汩渗出的血水。
那些汩然流下的血水,代表着人类的至性和至情!也代表着恋人爱意的坚贞!
每一滴血泪,都毫无顾忌地滴落在梅玲的脸上,使那青惨的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狰狞……
那是何等令人心悸呀?
可是!
张定远却漠视这一切的一切,他雨点般的惨吻,无休无止地印在梅玲那血迹斑斑的恐怖嘴脸之上……
老太婆看了这怕人的惨景,老泪籁籁滚流,口中低低吼叫道:“太过份了——”
身形一顿,旋风般冲了出去。
石室外面,月华已经升起!
张定远终于精疲力竭了!
他,斜斜地靠着棺木,两手仍轻轻搂着梅玲的身子,两个人的脸,象是粘在一起似的,丝毫不曾分开……
忽然!
两段残烛在闪烁中燃尽而熄灭了!
整个阴沉的灵堂,在刹那间陷入了黑暗,陷入了极其神秘的黑暗。
尽管外面有着月光,屋子里却仍渗透出阴惨惨的意味……
张定远在惨痛中浑然睡去,暂时放弃了武林间恩仇的追逐,摆脱了情爱的交迫,得到了短短的安静。
夜风从江面吹来,扫得山林籁籁作响……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风中飘了过来:“想不到张定远这孩子倒是一个义烈君子,贫尼倒错估他了……”
风,不停地呼啸!那未尽的语声,又被风儿吹散了……
第四十一章幽幽一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
张定远忽然从睡梦中醒转,首先使他感到惊骇的,是他怀间的梅玲不见了,这一蓦然的惊觉,使他霍然跳了起来。
“谁敢抢走我的——”
他这一声吼叫未完,却又突然顿住。
原来!
他又发现更使他骇怪的事……
那凄惨惨的灵帷、供桌、白烛、棺木,都不见了,自己所睡的,竟是一间小小的精室,精室中,摆着两张小床,除了自己所睡的这张之外,另张床上,竟安详睡着一个白绫裹身,面目娇艳的美丽少女。
那不是梅玲妹妹吗?
张定远俯冲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梅玲,她正安详地睡着,呼吸十分均匀。
他骇怔地注视了梅玲片刻,脑子里电闪疾转……
突然!
他明白了:“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呀!”
他那浮肿的脸上,泛起了安慰的笑意,低低对自己说:“人家说生不能成夫妻,死亦当做佳偶,看来果然不错,我张定远虽然悲痛而绝,上天却安排了地下相见的缘份,我也该心满意足了!”
自语间,缓缓伸出手掌,怜惜地抚摸着梅玲的鬓发,口中轻轻唤道:“玲妹!”
梅玲被他一阵抚摸,慢慢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见定远站在她的床前,脸上顿时绽出了盛开花朵般的笑意,低声说道:“远哥,你来了?”
张定远连忙坐在床沿,握住她一双柔荑的玉掌,点头说道:“我来了,玲妹,你不恨我吗?”
梅玲摇摇头,柔声道:“你走时,我的确有点恨你,但你回来了,我就不恨你了!”
张定远歉然地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对你怀疑。”
梅玲艳笑道:“那又怎能怪你,我事先没跟你说明,实在是我的不对,我们就别提过去的事了罢!”
张定远道:“不错,我们不该再提过去的事,一切事都要从头做起,新的世界里,应该有新的生活。”
梅玲听得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奇怪道:“什么新的世界?”
张定远笑道:“傻瓜,这里不是新的世界吗?”
梅玲听得会心一笑,轻声道:“你不再离开我吗?”
张定远情意绵绵地道:“永远永远都不离开。”
梅玲兴奋地坐了起来,猛然在定远脸上亲了一下,甜蜜地说道:“远哥,你真好!”
张定远被她一亲,却觉得脸上一阵刺痛,不由皱了皱眉;梅玲这才注意到他脸上肿红的伤痕,忙伸手轻轻抚摸着问道:“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
张定远苦笑道:“是被师父打的。”
梅玲奇怪道:“师父为什么要打你?”
张定远道:“因为我从前待你不好,师父才气得打了我!”
梅玲啼嘘道;“师父也真狠心,打得这么重,你疼不疼?”
张定远道:“有一点疼,但没有关系,这是应该打的。”
梅玲用香腮轻轻偎着定远的肿脸,气不愤地说道:“应该打也不该打这么重,以后师父如果再欺负你,我可不依他老人家!”
张定远听得笑了,他想:“师父找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反来替我抱不平,师父听见不气才怪!”
梅玲忽然想起什么,问定远道:“远哥,我干妈没为难你吧?”
张定远摇摇头道:“我根本就没有看见你干妈,只看见一个叫白绮云的小妹妹和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婆。”
梅玲道:“那白绮云是我干妈的徒弟,白头发的却是干妈的师妹,人称‘龙姥姥’,就叫她龙姑姑,她的脾气可坏得很,你碰见她,她一定找了你的麻烦。”
张定远笑道:“她脾气虽坏,对你可真好,她一见我,就拿拐杖一顿打,要替你报仇,后来她没打着我,就气得大哭起来。”
梅玲听得一怔,疑声道:“她会气得大哭?”
张定远道:“不但大哭,而且哭得很伤心……”
忽然轻了语气,轻轻问道:“玲妹,我问你一句话,你可不要生气。”
梅玲道:“你问嘛,我为什么要生气!”
张定远伸手把梅玲搂紧了点,在她耳边问道:“你为什么要自杀?”
梅玲霍然挣开了张定远,咦叫道:“你说我要自杀?”
张定远惊疑道:“难道你不是自杀死的?”
梅玲骇然道:“你乱说些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张定远更加奇怪,追问道:“你竟忘了生前的事?”
梅玲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道:“什么生前的事,生后的事,难道你以为是在跟鬼说话?”
定远忙摇手道:“不,不,我们都不是鬼,我们都成仙了,如果你我是鬼,定然不可能如此惬意地在一起谈天。”
梅玲急急道:“你这人是怎么了?到这里来之前,该不是吃了迷魂药了?”
张定远道:“我没吃什么药,只是在你灵前哭了一阵,又把你从棺材里抱出来亲热许久,这才感动了天地,使我能追你来地下做个永久夫妻。”
梅玲皱眉想了一想,沉疑说道:“你把来神矶岛的事从头到尾详细说给我听!”
于是——
张定远就把自己砍树欲做木筏,暗中被人戏弄,白绮云突然出现,被她运载过河,在岛上又遇见“龙姥姥”,如何出言相询,如何突然动手而至嚎陶大哭。
哭声中又怎样说出怪话,最后进入灵堂,自己又如何悲痛,以致来到此处相见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只把梅玲听得花容变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定远轻声道:“玲妹,你不必难过,实在应该高兴才对,在此地,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我们可以安心地厮守,尽情地相爱……”
梅玲颤声问道:“你是说我们俩人都死了吗?”
张定远道:“死后能有这样的境遇,真是虽死犹生,还有什么值你惧畏害怕呢?”
梅玲摇撼着定远的身子,大声道:“你受骗了!”
张定远疑惑道:“受骗?受什么骗呀?”
梅玲道:“我根本就没死,你也是好生生的活着,这间小房子,就是我和白绮云同住的房子,绝不是什么地下相会死后团圆。”
张定远犹未相信地摇头道:“你这才是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梅玲急道:“你这人真是,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自杀,更没有死亡,仍是好端端活在世上,你难道不信吗?”
张定远见梅玲说得这般郑重,不由动摇了自己的意念,半信半疑道:“但那灵堂、棺木和尸体……”
梅玲抢着道:“啊呀,远哥哥,你真笨,那一定是我干妈和龙姑姑故意布置来试探你的。”
张定远被她一言提醒,象是拨云见日,在恍然中钻出了一个大悟,禁不住垂头苦笑。
梅玲爱怜地说道:“远哥,你罚我好了,都是我害得你伤心。”
张定远突然搂住了梅玲娇躯,诚挚地说:“你干妈她们做的虽然太过份,但我仍觉得她们是对的,想我离开神矶岛时,你伤心痛苦的情状,不比我更甚百倍吗?……”
梅玲感动地叫道:“远哥……”
张定远接着说道:“只是有一点,那棺木中的尸体,分明是冰冷的,究竟是……”
梅玲道:“说起来怪我糊涂,当你离开神矶岛后,我干妈也追了出去,龙姑姑和白绮云把我拉回房中休息,说实话,那时我的确伤心得真想死去。……”
张定远听得一阵伤感,哺哺道:“我不该离开的!我不该离开的……”
梅玲继续道:“后来我干妈回来,说是没找到远哥,却又找到了师父,她就把师父狠狠骂了一顿,师父却保证一定要远哥回来找我……”
定远忙道:“即使师父不要我来,我也会回来找你的。”
梅玲安慰地一笑,又道:“后来我干妈就要白妹妹出去探听消息,她自己却留在房里陪我,直到半夜以后,龙姑姑突然跑进来说了声,时候差不多了,就又匆忙跑了出去。”
张定远道;“那正是我来到对岸的时间。”
梅玲道:“我当时也想到可能是你来了,干妈却突然问我要不要出口气,让你受点教训,我当时糊里糊涂,就告诉干妈一定要好好出一口气,干妈见我答应就取出一颗药丸,说是吃了药丸,就能出气,谁知我把那药一吃,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张定远叹道:“那灵堂一定是在昏迷中布置起来的。”
梅玲点头道:“一定是的,我刚才醒来,只高兴看见你已回来,却没想到你是以为在地下呢!”
张定远禁不住失笑道:“我们能做一次不在人间的谈话,不也是很有意思吗?”
梅玲忽然叹道:“想不到她们都这么狠心!”
张定远奇怪道:“玲妹在说谁?”
梅玲小嘴一呶,娇嗔道:“还有谁,当然是师父、干妈和龙姑姑……”
张定远立时明白梅玲所指何事,连忙道:“这哪是他们心狠,实在是我该受的惩罚!”
梅玲颇为不悦地道:“你被他们害得这么苦偏偏还要帮他们说话。”
张定远轻轻把梅玲脸蛋打了一下,道:“你呀,真不知好歹!”
梅玲狠狠在定远臂上扭上一把:“你才不知好歹!如叫师父打死了,那才活该。”
张定远笑道:“如果我被打死了,你怎么办?”
梅玲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定远却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是飞扬的,愉快的,也是幸福的,那爽朗的笑声,飘逸在梅玲的心坎深处,使她感受到一股从未感觉过的甜蜜、安慰和娇羞。
她,脸颊上浮起了艳美的红潮,赶紧把小脸埋入了张定远的怀中。
她那小小的粉拳,不停地在定远背上,捶呀捶……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半天,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这一霎间,两个人才同时回到现实,他似乎倏然发觉到,这并不是一个无人世界,而且,那房门……
梅玲把张定远用力一推,急急道:“快到那边床上去!”
张定远坐回那边床上,心中砰砰乱跳,却见那房门根本没关,早有一个高大的女尼和那白绮云小姑娘一起走了进来。
这边梅玲却还拼命整着皱七皱八的床褥。
白绮云娇笑道:“玲姐姐,你别装佯,我师父早就看见了!”
高大尼婆咄地对白绮云喝道:“放肆!”
白绮云吓得一伸舌头,不敢说话。
张定远起身迎着尼婆恭身行礼,道:“晚辈张定远拜见江海神尼老前辈!”
那尼婆面貌慈祥,长眉花白,淡淡一笑,道:“不必多礼!”
转对梅玲道:“玲儿,你该收拾东西跟张施主上路了。”
梅玲奇怪道:“为什么?……”
转问张定远道:“你要走了吗?”
江海神尼道:“张施主的师父只给张施主三天时限,你们若不去会他,他必然怪贫尼不放你们离去。”
张定远插口道:“神尼前辈说得不错,家师果然只给了三天时间,但是,晚辈来此才一天,总不致这样着急。”
江海神尼笑间道:“你怎知你来岛上只有一天呢?”
张定远对外面天色望了望,正色道:“晚辈来到岛上,乃是黎明时分,现在外面月色朗朗,该是初更左近,怎会不是一天?”
江海神尼大笑道:“你只知黎明来此,现在是初更时分,但你可知道你来时是一个黎明,现在又是哪一天的初更时分?”
张定远一听这话,骇然了。
梅玲也听得怔住。
只听江海神尼道:“如果没有两日两夜的静养,凭你那几乎脱神的身子,又怎会复原到谈天自若呢!”
张定远惊骇道:今天已是第三天夜晚了?”
江海神尼道:“不错,今天正是你来岛上的第三天,也正是你师父给你期限的最后一天,不是贫尼下逐客令,你们的确该动身了。”
张定远听得默然,转望向梅玲。
梅玲神色惆怅地叫道:“干妈——”
一片恋恋不舍之意。
江海神尼叹道:“这也是命运,干妈原想用半年时间,传你一身绝世武功,不料竟突然发生此事,只怕以后也不会有时间练武了。”
梅玲急道;“干妈,我只会见见师父,过几天就回来陪您老人家,到那时再教我武功不是一样。”
江海神尼道:“嫁去的女儿,就是泼出门的水,你现在说得好,到时候干妈把你留住,你可又要怪干妈狠心了!”
张定远一听这话,俊脸立刻红了。
白绮云在一边掩口而笑。
梅玲却最后才会意过来,立时撒娇道:“我不来了,干妈偷听人家说话!”
江海神尼似也觉得自己失口,老睑上亦是一红,格格笑道:“不是干妈偷听你们谈话,干妈是来看看你们醒了没有,恰恰只听了这么一句,其他的话,干妈可没听见。”
梅玲直羞得从脸上红到脖子里,半天不敢抬头。
白绮云却突然说道:“玲姐姐,你真要出嫁啦?”
梅玲那好意思回答,只装着没有听见。
白绮云却又问道:“你是要嫁给张哥哥吗?”梅玲狠狠白了白绮云一眼。
白绮云忽然转对张定远道:“张哥哥,我该叫你姐夫了?……”
江海神尼笑盈盈叱道:“云丫头,你说话人家玲姐姐张哥哥都不理人,你还一直说个什么劲,还不快去准备一只大船,好送他们二人渡河。”
白绮云小嘴一噘,对着定远道:“不怕你不理我,下次再想到岛上来,我再不用船载你了!”
江海神尼笑道:“玲姐姐都跟他走了,他那里还要上咱们岛上来?傻丫头,别打如意算盘了,快去做事吧!”
白绮云带着一阵娇笑,蝴蝶般飞了出去。
江海神尼道:“你们两人也该准备一下,贫尼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东西,让你们吃饱了好走。”
说着也走了出去。
江海神尼一走,梅玲立时对定远娇嗔道:“都是你啦!”
张定远笑道;“是我又怎样?自己干妈有什么关系?”
梅玲气愤道:“哼!你当然没有关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张定远整了整衣衫,从床架上把自己的血剑取下佩回,开始看着梅玲收拾。
梅玲很快把房间里整理了一下,把头发衣衫也弄得十分整齐,这才和张定远一起出房,往另一间大厅走去。
张定远出得房门,才发现这间房子,竟是毗连着昨日灵堂的那间房子。
定远好奇地闪到那原来布置着假灵堂的房子一看,发现里面阴暗而空荡,所有一切布置全部拆除殆尽。
张定远对梅玲笑道:“她们可真花了不少工夫。”
梅玲一怔定远,轻轻道:“别再提那事情,想起来怪怕人的。”
两人进得一间大厅,只见厅内灯火辉煌,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菜肴,而那江海神尼和龙姥姥还在忙着张罗,一盘一盘往桌上端。
梅玲娇声叫道:
“干妈,龙姑姑,我来帮忙。”
龙姥姥笑道:
“你还是陪你远哥哥去吃罢!”
张定远上前和龙姥姥见了礼,恭敬地对龙姥姥说道:“那日晚辈十分失礼,望老前辈见谅。”
龙姥姥呵呵笑道:
“老婆子比你更失礼!……”
稍稍一顿,又道:
“不过,那只是一幕不该上演的蹩脚戏,过去了也别去想它,认真说起来,还是我们两个老婆子不对呢!”
江海神尼大笑道:
“你这老婆子进棺材还要拉个垫底的,这主意全是你一个人出的,现在拉我一份,却是什么居心?”
龙姥姥亦笑骂道:
“你这老尼婆倒推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你有那颗‘魂魄虚游丸’,我老婆子也不会想到那个歪主意……”
两人说着,骂着,桌上东西已经摆齐。
四个人谈着大大吃了一顿,两位老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张定远、梅玲送上白绮云驾撑的大船,唏嘘而别。
水,不断地向东流去!
大船象条浮在水面的大鱼,逆流而上,破浪直进,眨眼间冲出老远。
第四十二章水中大战
那是一只十分平稳的大船,全长约有四支左近,白绮云仅用小手按在船尾一根铁柱之上,船身就不停地往前飞进。
张定远看了半晌,奇怪道:“那根铁柱是什么东西?”
梅玲笑道:“那铁柱之下,串连着四十片旋转活叶,稍经内力一逼,活叶轮转不息,推动船身前进。”
张定远听得兴趣大起,笑着说:“对于荡桨摇橹之事,我是一窍不通,但这靠真气操纵的活叶转轮,我倒可试上一试。”
说着往白绮云身前走去。
白绮云娇声道:“张哥哥,你别来捣乱,这活叶转轮看似简单,事实上却比摇橹困难万倍呢!”
张定远不信道:“白姑娘别骗我,让我试试又有何妨?”
梅玲亦在旁笑道:“绮云妹妹,就让他试试吧!”
白绮云鼻子一皱,瞪着梅玲道:“偏要玲姐姐帮他说话,张哥哥根本不懂驾船之道,船给弄翻了怎么办?”
梅玲轻轻把白绮云一拉,道:“反正咱们俩人都会游水,等他把船弄翻,淹死他才活该。”
张定远心中不服,大声说:“我就不信驾船真有多难!”
轻舒右掌,把住铁住,运起一股真气,源源逼了出去,
只听船尾水中突然卷起一大蓬水花,那平稳飞进的船身,在刹那间停顿下来。
紧跟着,船头歪斜中,三四丈长的大船,竟在急流间打起转来……
张定远那料有此一变,急忙中一阵慌乱,反把十成真力尽数退出企图稳住船身旋转之势。
岂料他这边一加力,那船只不但旋转如故,而且发出了格格之声,就好象要碎裂似地,听来实在伯人。
梅玲看得娇笑出声,白绮云却在那边拍手大笑。
张定远叫道;“你们还不快来帮忙!”
白绮云笑道;“你不是很能干吗?”
张定远大吼道:“别再开玩笑!”
梅玲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就要移步上前帮忙。
白绮云却一把将梅玲拉住,格格笑道:“玲姐姐,别理他,我今天可要看看旱鸭子落水!”
说罢,更是绽笑如花。
张定远急得满头大汗,一时间竟不知松开握在铁柱上的手掌。
恰当此时!
忽听一声焦急的喝声响起:“什么人的破船,快快闪开!”
只见一只双桅杆的大帆船,顺风顺水,自上流电闪而下,直往这只河心打旋的船身射来。
月光如洗!
只见那双桅帆船的船头之上,站着一个红衣老人,正焦急地对着这边喝叫。
张定远目光一瞥,突然叫道:“万毒尊者!”
白绮云一个箭步,轻轻把定远推开,伸手把住铁柱,她的意思,是想使船身让开河心水道
她的身法快,手脚快,技术高,玉手刚一把上铁柱,那船身已经呼地一声,顺着船头所指方向往北岸斜斜射去。
可是!
不巧得很。
那慌不择路的双桅大船,似料不到河心打旋的船只急促间还能让开,竟也转舵偏北斜射。
但听一阵轰然巨响,两船撞个正着。
那突然出现的双桅大船,立时碎本横飞,破烂不堪,随着滚滚激流飘去。
破船上的红衣老头一声狂吼,落在了张定远他们的这只船舷之上。
白绮云掩口笑道:“这老小子偏来撞咱们这只铁船,真是自讨苦吃。”
张定远心神一定,这才发现自己的船竟丝毫无损。
“好小子张定远,你专找老夫的霉气!”
红衣老头轻轻一掠,已到张定远身前。
张定远冷冷道:“万毒尊者,你自要撞我们的船,怪得谁来?”
原来来人果是万毒尊者。
万毒尊者大声咆哮,戟指着张定远道:“你……你……把老夫害苦了!……”
转对白绮云道:“你这小妮子也不晓事,今日既撞毁了老夫船只,就只好坐你们的船赶路,快快掉头往下游……”
张定远见这万毒尊者大失常态,说话间毫无头绪,心中暗自纳闷,正想开言询问,不料上游一声厉啸,一只快船如飞射到。
万毒尊者顿足道:“来不及了!”
倏然一闪,隐入船蓬之中,低喝道:“不说老夫在此!”
张定远等人全被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动怔住,却听两丈外已响起冷侧侧的叫声:“喂,姑娘家,你们有没看见一个红衣老鬼?”
张定远一听这声音好熟,忙移到船边,就着月色看去,快船上却是一个狮鼻阔口,眼似铜铃的高大怪人,立时朗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水龙神君,真是幸会得很。”
水龙神君把他铜铃眼一眨,突然怪声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今天却没空跟你打架.你有没看见万毒尊都徐老贼的船过去。”
张定远并不做正面答复,反问道:“你这样急忙忙追他何事?”
水龙神君眉心一皱,怒喝道:“你别踉老夫耍花枪,那老贼偷了老夫的东西,老夫正要追他。”
张定远心中一动,暗暗奇怪:“万毒尊者竟会偷水龙神君的东西偷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不由问道:“他偷你什么东西?”
水龙神君吼道:“你问得太多了,老夫懒得答复。”
张定远大笑道:“既然不愿答复,你就滚吧!”
水龙神君听得大怒,身形一晃,人已拔空射起,直向定远立身之处扑了过来。
张定远神态自若,暗暗提气戒备。
梅玲和白绮云都看得怔住。
不料!
水龙神君刚刚扑到定远头顶,忽然一个倒翻,竟又飘向他自己那只快船之上,口中说:“现在饶了你,老夫追贼要紧!”
嗖的一声,快船已射向下游。
万毒尊者轻吁一声,从船逢里闪出,自语道:“险些误了我儿性命!”
“好老贼,看你往那里逃!,,
张定远、万毒尊者等人都是一怔,却见那水龙神君又踏着快船射了回来。
万毒尊者废然叹道;“罢了!”
张定远急问道:“你偷了他什么东西?”
万毒尊者道:“老夫只是借用他的水龙宝珠。”
张定远心中一震,暗道:“水龙宝珠乃水龙神君携带的武林瑰宝,岂肯轻易借给别人,你这老小子倒还真会替自己掩饰。”
却听万毒尊者叹道:“小女幽兰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若无这水龙宝珠,实无法救得她的性命!”
张定远一听这话,立时大惊失色,徐幽兰那种幽幽深情,救他性命的往事,倏然浮起心头,急急追问道:“是谁伤了她?”
万毒尊者道:“尚妙香。”
张定远又是一惊:“什么?……”
猛听一阵锵然敲击之声,震得船身乱摇。
梅玲惊叫道:“水龙神君在敲我们的船!”
张定远冷嘿一声,飞身直蹿过去,果见水龙神君快船停在他们的船侧,正拿一根铁拐杖敲击着大船。
白绮云笑道:“没关系,让他敲,我们船身是铁打的,他敲也敲不破。”
张定远却说:“没那么便宜!”
突然吐气开声,一掌劈了下去。
水龙神君微微一动,快船嗖地让开,张定远掌力击在水中,震得水花四溅。
水龙神君狠狠道:“你们的船倒很结实,只是若想窝藏徐老贼,仍是免不了灭顶之苦”。”
张定远冷笑道:“不妨试一试!”
“呼”地一声,又是一掌劈出。
万毒尊者却闪了过来,对水龙神群大声说道:“水龙老儿,你这宝珠就借给老夫用几天,等救回小女性命,立时原璧奉还,你现在何苦苦苦相逼!”
水龙神君怒喝道:“老贼休得花言巧语就是天塌下来,老夫的宝珠也决不愿借予你用,快快还给老夫,万事皆休,若是不然,铁船老夫一样有法弄沉。”
万毒尊者低声下气地说道:“老夫并不是怕你,再三相让,只是以小女性命为重,不愿耽误时间,你若再苦苦相.逼,老夫可要不客气了!”
水龙神君领教过张定远的武功,对张定远似甚顾忌,怒声冷笑一阵,忽问定远道:“张定远小子,你倒是要帮谁?”
张定远沉吟道:“你们二人相斗,在下本是谁都不愿帮,只是此中关系着徐姑娘的性命问题,在下少不得要助万毒尊者一臂之力。”
水龙神君冷笑道:“你是不怕淹死了?”
张定远道:“依在下之意,你还是让他把水龙宝珠拿去用几天吧!”
水龙神君一声厉啸突然把铁拐杖抛在快船中,竟自一个倒栽,人已潜入水中。
万毒尊者大叫道:“老鬼要耍游龙戏水的把戏了!”
语声未住,早听哗啦一声,一条水桶粗细的大水注,从河中涌出,直往船上射来。
万毒尊者急急道:“张大侠缠住他,老夫去也!”
也字出口,他那血红色的身影,已经凭空掠起,轻飘飘落上那停靠大船边上的快船中。
张定远见那水注涌来,更不怠慢,蓦然掌心一引!发出十成真力,竟然施展吸字诀,硬生生把那水注引得改变方向,往他掌心涌来。
“哗……”
张定远把手掌伸出船舷之外,那河里涌出的狂流,又自流回河中。
万毒尊者却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驾着那只快船直往下游射去。
水龙神君真不愧为水龙神君,他那从水底逼涌而出的水注,竟象没个完似地,无止无休,源源不竭。
张定远连忙向梅玲、白绮云二人道:“快开船,咱们还要赶时间呢!”
白绮云答应一声,催气往铁柱一逼,那船立时摆正船头,疾疾往上游开去。
哗啦啦……随着船的离开,水龙神君弄出来的水注,立时失了准头,源源流入河中。
也许是船行的声音震动了水龙神君,水龙神君蓦然从水里浮出半截身子,紧跟着大船追来,……
茫茫的月色,渐渐爬上头顶!
将近子夜时分了。
张定远对白绮云道:“白姑娘,师父限我子夜之前,请你快点可以吗?”
白绮云笑道:“你别急,你挨打的地方我知道,再过三四里就到了,准误不了你的事!”
水龙神君却在水中大叫道:“徐老贼,你们逃到天上,老夫也不会放过你!”
张定远默计时间过了这么久,万毒尊者必早已去远,遂扬声对水龙神君道:“老头儿,你不要追了,万毒尊者已经不在船上了!”
水龙神君不信,大叫道:“老夫决不受骗!”
张定远说道:“你不信可上船来看!”
转对白绮云道:“请姑娘稍停,让他上来看看!”
梅玲低声道:“别理他不就得了,又何必让他上船,闹起来还不是一场麻烦。”
张定远道:“他一直跟在后面怪讨厌的,况且他武功差我甚远,想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白绮云才把船速减慢,水龙神君早已哗然从水中穿出,巨鹰般落到船上。
张定远微笑道:“你看,在下不骗你吧?”
水龙神君铜铃眼一转,疑声道:“徐老贼哪里去了?”
张定远道:“阁下的快船不慢,此刻怕已在十里之外。”
张定远心中想来,水龙神君听了这话,一定会勃然大怒,所以在说话之时,已暗暗提备了真气、随时随地准备应付对方突击。
想不到!
事实大大不然。
水龙神君听完张定远的话,竟然霍然而喜,得意地大笑起来。
张定远疑惑道:“万毒尊者偷去你的宝珠,你拚命追赶来此,他现在走了,你还有什么可笑了”
水龙神君大笑中说道:“你这小娃儿真不晓得,老夫的宝珠岂是容易偷的东西,而且,那快船被他乘去,老夫岂有不知之理。”
张定远骇然问道:“难道他竟没能拿到宝珠?那他为什么还要逃走怕你追赶呢?”
水龙神君道:“拿是拿了,只是,徐老贼拿去的,只是一颗假的水龙宝珠。”
什么?……
张定远紧张了,因为,他知道,一颗假的宝珠,很可能送掉徐幽兰的性命。
水龙神君却还极其得意地说道:“徐老贼的女儿也不知中了谁的毒物,连堂堂万毒尊者都无法救治,却要跑来找老夫借水龙宝珠。”
张定远心急如火忍不住插道:“你就借给他用用,有什么关系!”
水龙神君道:“若是别人来借,或许尚有商量余地,只是徐老贼想要来借,却是做他的千秋大梦。”
张定远心中暗暗打着主意,口里问道:“想那万毒尊者是个老江湖,他又怎会把一颗假宝珠偷去呢?”
水龙神君得意道:“老夫不肯借他水龙宝珠,他竟象疯狗一样要找老夫拚命,也许人疯了武功就要比平常高些,,老夫竟然打他不过,没有办法,只好退避三舍,岂料那老贼竟是死了心的,拚命死追,盯住老夫……”
张定远道:“爱女心切,乃人之天性,他当然要死命追你了!”
水龙神君继续道:“老夫被他追得没有办法,只得弄了个鱼目混珠之计,让那老贼偷了颗假宝珠去。”
张定远道:“他既然只偷了颗假宝珠,你又是为什么还来追他呢?”
水龙神君大笑道:“你这小娃儿到底太嫩,想那徐老贼何等眼力,若让他仔细过目,岂有分不出真假之理。”
张定远恍然道:“所以你就在他把假宝珠偷到手后,立时装着发现之状,拚命追赶他,一方面使他深信不疑,一方面又可逼得他无时间细细察看。”
水龙神君道:“不错,老夫正是此意。”
张定远急道:“那万毒尊者误了女儿性命,你的罪孽岂不深重?”
水龙神君卑然晒道:“徐老贼女儿死了,只能怨她爹爹无能,老夫又没出手害她,哪来什么罪孽。”
张定远道:“阁下真是狠心人!”
水龙神君笑道:“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是陷阱,你的心若不狠点,处处都要吃亏的,小娃娃,别太仁慈了,老夫去也!”
说着就要往水里跳。
张定远倏然闪身拦住.道:“且慢!”
水龙神君疑声道:“还有什么事情?”
张定远道:“阁下适才说过,如果别人向你借水龙宝珠,尚有商量余地?”
水龙神君点头道:“不错,老夫是说过这话。”
张定远道:“现在在下想和阁下商量一事。”
水龙神君:“什么事?”
张定远道:“在下想借水龙宝珠一用。”
水龙神君把铜铃大眼一翻,嘿然道:“你也想赶个热闹?”
张定远道:“在下只借几天,一定原物奉还。”
水龙神君大笑道:“好东西大家都会眼红,你这小子真会见风转舵,连徐老贼说的话都给你学会了,你知老夫肯借给你嘛?”
张定远冷然道:“我想你是不会拒绝的。”
水龙神君道:“你未免太自信了!”
张定远道:“在下只问你肯不肯借?”
水龙神君道:“老夫这水龙宝珠,自从家师传下之后,从未借给他人用过,你这小子跟老夫不亲不故,凭什么要借宝珠?”
张定远蓦然前欺半步,喝道:“你果然不借?”
水龙神君道:“不借!”
张定远大喝一声:“在下得罪了!”
双腕一翻,柔丝缠臂,扣向水龙神君的脉门。
水龙神君冷笑一声,身形倏然滑动,呼地劈出一掌,直击张定远左肩。
张定远见他身子油滑,生怕他溜下水去脑子里电疾一闪,立时施出了南海奇学“三形谱”中最精妙的一招“千山树影”。
但见定远掌指弹动之间,丈余方圆尽是缤纷掌影,直把水龙神君死死罩定。
水经神君一连撤了三次,都未能脱出定远掌势。只听定远一声清啸,在电光石火间扣住水龙神君的右腕脉门。
张定远用力一带,把水龙神君拉到身边,冷然道;“把水龙宝珠拿出来。”
水龙神君霍然大笑道:“小娃娃,你自费力气了,水龙宝珠老夫根本没有带在身边。”
张定远喝道:“胡说!”
水龙神君大笑道:“想那日咱们第一次相遇,你正和徐家丫头在一起,当然和那丫头有着交情,老夫宝珠若在身上,也不会跟你说出这段事情了!”
第四十三章天降奇祸
张定远一听水龙神君之言,心中顿时一凉,废然松开了水龙神君的手腕。
水龙神君身子往后一翻,“呼”地倒蹿而起,直往水中栽去,
张定远出神中微微一震,再伸手去抓他时,竟然没能抓着,只好眼睁睁看水龙神君穿入水波之中。一但听一阵极其得意的笑声传来!
水龙神君一个穿没水中的身子,突然从二十丈外半浮水面,手中高高举着一颗红光闪闪的珠子,在大笑声中说道:“张定远,这不是‘水龙宝珠’吗?”
张定远听得心中大怒,喝了一声:“老匹夫!”
就要往水龙神君扑去。
梅玲在旁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别忘了你是不会水的!”
张定远去势一顿,那“水龙神君”早又没入水中,刹那间没了踪影,剩下的只是一片滚浪,映照着朗月无垠。
张定远颓然叹道:“我的江湖经验实在太差了!”
梅玲轻轻安慰道:“远哥,别唉声叹气,我们等见过师父,再去找水龙神君,万一找不到水龙神君,也可以把那徐幽兰妹妹抱到我干妈那里,她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救她!”
张定远听得一怔,奇怪道:“玲妹也认识她?”
梅玲轻笑道:“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很喜欢你。”
张定远默然了!
他万万料不到,梅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这叫人有多窘迫呀?
的确——
徐幽兰是深深喜爱着他的,她拼着叛弃父亲,而救了定远性命,那份深刻爱意的表现,就不是常人所能企及。
然而!
梅玲竟不因徐幽兰爱定远而生气,反倒要去救助于她,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呢?
张定远深深被梅玲宽大的情操感动,禁不住抓住梅玲的小手说道;“玲妹,你实在太伟大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所以要救徐幽兰,完全是因为她曾救过我的性命。”
梅玲听得嫣然而笑;“我懂!我懂!我怎会不相信远哥呢!”
定远婆娑着梅玲的手背,低低地说:“玲妹,你真好!”
梅玲笑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
张定远诚挚地说道:“今天我才发现,你是世界上唯一真正了解我的人。”
梅玲深情地凝视着定远的脸庞,极其神往地说道:“远哥,在我内心深处,实想独自把你占有,不容别人来夺,可是我却更加明白,当一个女孩子爱上了一个她所喜爱的情郎时,心情是何等忐忑激荡和充满美丽的希望……”
稍稍一顿之后,语调突转坚定,接着道:“远哥,我能和你长相厮守,的确感到十分幸运,但,你要记住,千万不能让她们过份伤心失望。”
张定远听得心神一震,不由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玲很坦然地说道:“我很了解失恋痛苦的份量,那将是一个纯洁少女心扉所承受不起的,只因我爱你,我就不能让你做一个负心之人,我愿把你的心让一部份给她们。”
她这番话,是诚恳的,决无半点做作。
可是!
张定远却是听得不十分舒服,忍不住驳辩:“玲妹,你这种宽宏大量的胸襟,的确叫人感佩,而你爱屋及乌的诚意,实也令我心折,只是,有一点,你别忘了,人的情感并不是物品,你有什么权利把我的感情转让给别人?”
梅玲笑道:“远哥,你固执了!我并不是要把你给我的情感转让,你该直接把情感付给她们。”
张定远道:“你这话更可笑了,我的全部感情,已经完整地献给了你,怎还会有多余的付给别人?”
梅玲听得粉脸一红,撒娇道:“你不会抽一半回去,我要你那么多干什么!”
张定远禁不住失笑道:“你真该打!”
果然在她掌心轻轻打了一下。
梅玲叫屈道:“人家说的是真话嘛!”
张定远慨然道:“你对男女间的情感二字,根本还没有完全了解。”
梅玲噘起小嘴,道:“偏偏只有你才了解!”
张定远道:“愚兄虽也了解不深,但却懂得一个原则性的事实,那是玲妹所不知道的。”
梅玲道:“你倒说来听一听。”
张定远道:“记得伟大的哲人刘大先生曾经说过:什么都可以牺牲唯独爱情不能!因为爱情并不是私产,它是属于两方面的,你如牺牲自己,正等于牺牲了你的爱人!玲妹,你该了解,在爱的大前提下,你是没有权利对自己情感事物作任何牺牲的。”
梅玲听得疑惑了!
她,似懂!非懂!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但是!
无论怎样,她都能深深体会出,张定远对她的爱,是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真挚情怀。
恰在这个当儿!
白绮云的声音已从船尾响起:“玲姐姐,张哥哥,你们有完没有,我的船可要靠岸了。”
两人听得相顾失笑,转向岸边看去,隐隐地,走远已经认出,那正是他三天前挨师父打的地方。
禁不住伸手摸了摸脸,脸上的肿伤,仍还没有完全消退。
梅玲忽然皱眉道:“真糟!”
张定远大惑不解地问道;“你又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梅玲道;“我们实不该站在这里说一大堆话,准让白家妹子偷听去了。”
定远道:“她正在船尾驾驶,怎可能跑来偷听我们谈话?”
梅玲道;“你哪里知道,此船乃是干妈精心特制的机关船,船中除尾部一个舵台之外,尚有四个暗杆,可供驾驶之用,我们左边船篷里,就有一支暗杆。”张定远不信道:“就是有支暗杆,你又怎知白小妹适才躲在其中?”
梅玲道;“我和她相处较久,她如真正等得不耐,必会跑来此处理怨我们,如今她只在船尾呼叫,分明是故意要我们听见她乃在船尾。”
张定远听得笑道:“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倒还有这种心机!不过,就让她偷听去,也算不得什么糟糕之事,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梅玲狠狠白了定远一眼,道:“你这人真傻,那小妮妮可是个鬼灵精呀!”
呀字说完,人已跃向船尾。
张定远怔了一怔,自语道;“女人们说话,都是透着古怪!”
也向船尾奔去。
这时,那大船已渐渐泊向岸边。
白绮云把船停稳,对梅玲说道:“玲姐,要不要小妹等你们?”
梅玲想了一想,道:“不必了,你如果有兴趣,不妨快驶船在河里上下游找找,如果发现了水龙神君或万毒尊者的下落,你就偷偷跟着,给路上留些暗记。”
白绮云眨了眨眼,道:“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梅玲道:“因为张哥哥要找他们。”
白绮云瞟了定远一眼,娇声道:“人家才不高兴替他办事呢?”
张定远忙道:“白姑娘如不愿意,就不必勉强了!”
梅玲却拉了定远一把,笑道:“真是呆子,小妹是说反话呢!”
说着用力一扯,和张定远双双纵落岸边。
白绮云娇声叱道:“玲姐你可记住,小妹跟你没完了。”
但听嗤然声响,船已闪电般射入河心,眨眼间就没入了茫茫的天水月色之中。
张定远叹道:“真是一个怪人!”
梅玲笑道:“有什么怪?”
张定远摇着头,牵住了梅玲的小手,缓缓往那数十丈外的小草坪走去。
梅玲把她那秀发蓬松的头颈,斜斜依靠在张定远的肩头,微微仰望着天际,呢喃地叫道;“远哥哥!”
张定远柔声问道:“什么事?”梅玲道:“等会儿师父来了,我该怎么讲?”
张定远笑道:“随便你怎么讲都行。”
梅玲道:“我要在师父面前告你一状,说你专门欺负我!”
张定远笑叱道:“你敢!”
梅玲道:“我有什么不敢。”
张定远突把身于一转,搂紧了梅玲的纤腰,伸手在梅玲胁下一阵猛搔,直痒得梅玲格格地笑个不停。
定远把脸埋在梅玲的鬓发上,笑问道:“你还敢不敢?”
梅玲一面笑,一面喘息说道:“不敢了……不敢了……好哥哥……饶了我罢……”
张定远轻轻在梅玲的粉脸上香了一下,放开了双手,口里带笑说道:“下次再顽皮,我可决不饶你!”
梅玲半晌才上住笑声,娇蛮地横了定远一眼,呶起了她那艳红的小嘴:“坏死了!”
低头去理自己的衣衫。
正在这个当儿!
蓦听一阵风啸,月色下,一个灰衣道童急急奔了过来,停在了五尺之外,急急对二人问道:“两位可是东方前辈的高足?”
张定远倏然一惊,知道一定是出了祸事,忙答道:“东方赫正是家师,道兄有何指教?”
那道童一见张定远自认身份,送急不可待地匆匆说声:“令师身受毒伤,快快跟小道来!”
说罢,也不等定远回答,早已展开身形,往来路奔了回去。
张定远伸手一拉梅玲,急急飞身直追。
那道童虽是小小年纪,轻功竟然十分了得,张定远和梅玲全力疾奔,也只和道童跑了个冲前接后。
张定远默察奔行方向,正是向武当山奔去。
可是!
到了武当山下,道童竟然是过门不入,仍继续往前飞驰。
张定远忍不住扬声问道:“家师到底被谁所伤,现在卧病何处?”
那道童只说声:“去了自然会知道。”
竟再也不肯答话。
梅玲心中疑惑,小声道:“师父究竟被谁所伤呢?万毒尊者和千毒神尼都不可能呀!”
张定远亦低声道:“不错,千毒神尼决非师父对手,那万毒尊者适才和我们河中相遇,根本也不象曾和师父会过面的模样。”
梅玲忽然惊叫道:“我知道了!”
张定远听得一震忙问道:“是谁?”
梅玲道:“毒伤师父的,一定就是毒伤徐幽兰姑娘的那个人……”
张定远只紧张了一半,就废然松驰下来,插口道:“说了半天还是白说,你又怎知伤徐幽兰的是谁?”
梅玲道:“我的确想起一个人。”
张定远的心神立刻又紧张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梅玲道:“当今武林之中,有谁的毒掌这等霸道,凭万毒尊者的玩毒技俩,竟也无法疗治,这不是太令人难信了吗?”
张定远急道;“你别扯远,快说你想到的是谁?”
梅玲道:“我想只有一个人——崔花婆。”
“崔花婆?”
张定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问道:“是死亡峡的崔花婆吗?”
梅玲道:“天下哪里还有第二个崔花婆。”
张定远奇怪道:“崔花婆深居死亡峡,从未听说她离开过谷地,怎可能到中原武林来捣乱呢?”
梅玲道:“如果有人拉上关系,请她出谷助拳,许以极大利益的话,以崔花婆那种为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张定远脑子一转,想起了崔花婆在死亡谷中不守三十招之约,而且未曾放出七位武林名人之事,果然觉得崔花婆的为人并不高明。
可是!他仍然感到不解的是,崔花婆的绝技只是“铁飞轮”,又怎和毒物沾上关系呢?
“玲妹,崔花婆并不是玩毒着名的呀,你怎会想到她的头上去?”
梅玲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晓得崔花婆住在死亡峡,但你知不知道她入死亡峡前,是个什么身份?”
张定远道:“这点倒没听人说起。”
梅玲道:“若非先父在世时,无意中谈出此事,我也不会知道的。”
张定远一面牵着梅玲疾奔,一面倾耳凝听,只等梅玲往下再说。
梅玲稍稍一顿,继续说道:“据先父说,那崔花婆原是四川唐门的仆妇,只因她天生聪明,期望习武之心,随着她托身唐门跃然大动,终于在一个难得的机会中,盗取了唐门中一部‘毒功神笈’……”
张定远惊声道:“她在盗得‘毒功神笈’之后,是不是就躲入了死亡峡中?”
梅玲摇头道:“那崔花婆当年一个仆妇身份,又怎有机会携书逃出唐门势力?”
张定远奇怪地问道:“那她是怎样来到死亡峡中?”
梅玲道:“崔花婆当时也知道唐门势力浩大,盗得奇书后,并未离开唐门,只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取出来翻阅;
张定远禁不住失声叫道:“这该有多危险呀!”
梅玲侧脸瞪了定远一眼,接着说道:“谁知道,崔花婆盗书后的第三天,唐门就发现了崔花婆盗书之事,在追出奇书之后,崔花婆本是万无生理,可是,她当时不会武功,却使她拾回了残命,只被唐门逐出大门,就再没多加为难。”
张定远听到此处,突然接日道:“我明白了,崔花婆在离开唐门之后,就悄悄躲入了死亡峡,开始练她从奇书上偷看来的武功。”
梅玲道:“如果那奇书上的武功如此易练,唐门中人也不会轻易放崔花婆离去了。”
张定远急问道:“难道崔花婆的武功并不是奇书上的武学?”
梅玲道:“当然不是。”
张定远疑声道:“那她的武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梅玲道:“崔花婆的武功,是得自死亡峡旧主人的传授,但是交换的条件却是要崔花婆尽她记忆默写出一些唐门中毒器的原料,以及那‘毒功神笈’中所列的几样奇毒的名称。”
张定远道:“死亡峡的旧主人又是谁呢?”
梅玲道:“死亡峡的旧主人就是四五十年前,武林人闻名丧胆的‘死亡老人’。”
张定远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梅玲道:“死亡老人因为一念之贪,获得了崔花婆背诵出来的几种天下奇毒,就开始研究一种十分可怕的毒功,谁知毒功还没练成,他就被奇毒浸淫而死去。”张定远道:“玩毒之人死于毒,玩火之人死于火,自古早有明训,他这种下场实是咎由自取。”
梅玲却道:“他人虽死了,可是毒功并未废弃,崔花婆深居死亡谷数十年,就是继死亡老人之后,研究着可怕的毒功。”
张定远骇然道:“如此说来,那崔花婆的毒功该是练成了?”
梅玲道:“依我想来,一定是她的毒功练成了,要不然,世上绝不可以有万毒尊者所不能解的毒。”
说话间,前面道童已闪进了一座苍松茂密的大山之中。
张定远和梅玲心中一阵紧张,同时急忖:“该到了!”
果然!
再往前向山麓疾奔一程,松林间已出现了一间小小的茅草房屋。
道童问到门边,轻轻推开房门,转对张梅二人道:“二位请进。”
张定远口里说声:“多谢道兄引路!”
闪身冲了进去,梅玲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小屋。
小茅屋内,萤灯一盏,照见了一个依榻而坐的白发老叟,那正是曾经叱吓一时,名噪大江南北的白花剑客东方赫。
东方赫此时正在奄奄待毙,一张老脸,早已变得漆黑一片,从前豪迈盖世的雄风侠气,再也无法看见。
东方赫这种凄惨的景象,直使冲进屋来的张定远和梅玲,惊骇地当场怔住。
只听那道童在门外大声道:“你们二位不可移动东方大侠的身体,等家师回来,或有救助之法。”
二人闻声一惊,如梦乍醒,梅玲惨叫一声:“师父……”
直往床前扑了过去。
张定远双目蕴泪,转身向道童道:“家师被何人所伤?”
那道童摇头说道:“小道若是知晓,在路上早就告诉你们了。”
张定远恭身一揖,道:“多谢道兄照拂,不知道怎样称呼,令师又是那位前辈?”
那道童还了一个问迅,道:“小道道号‘弄月’,家师乃是‘白云山人’。”
张定远听得一怔。迟迟道:“在下孤陋寡闻,实未听过令师大名。”
弄月道:“家师一向少在江湖走动,阁下自是不会听见家师名号。”
第四十四章毒掌风波
张定远想了一想又问道:“此处是什么所在?”
弄月道:“此地山名白云山,屋名白云庐,乃是家师清修之静地。”
张定远唏嘘地点了点头,说声:“多谢道兄!”
转向东方赫危坐的榻边走去。
梅玲伏在榻前抽噎哭泣,并不敢哭出声来。
张定远仔细把恩师珍视一番,只发现东方赫气如游丝,心脉迟缓,已然离死不远,禁不住哽声道:“玲妹,你看师父还有救吗?”
梅玲仰起她的泪脸,凄然道:“我也看不出来。”
张定远惨兮兮地说道:“如果‘白云山人’老前辈早点回来,必然没有太大危险。”
梅玲道:“白云山人是谁?”
张定远道:“白云山人就是此间的主人。”
梅玲又问:“他到哪里去了?”
张定远正要回答,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清越的无量佛号,已有人接口说道:“本山人去替你们师父找疗毒之玉物,不幸竟是空手而回。”
二人急急回头,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道袍的净面道人,巍然站立在茅屋的中央。
张定远起身行礼道:“晚辈张定远叩见白云老前辈。”
梅玲亦起身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梅玲叩见白云老前辈。”
当然。
这个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正是此白云山、白云庐的主人:“白云山人”。
白云山人袍袖轻轻一挥,道:“二位免礼,你们可知道令师被什么武功所伤吗?”
张定远道:“晚辈正要请教。”
白云山人从屋角移出三张木凳,让二人坐下,自己也据坐一凳,缓缓道:“令师是被一种绝毒的‘三阴乌心掌’所伤。”
梅玲骇叫道:“‘三阴乌心掌’?难道那女魔头的毒功真的已经练成了?”
白云山人慨然道:“不错,死亡峡旧主人所未练成的‘三阴乌心掌’,终被崔花婆练成了,不但练成,她现在已被聘请为威武帮的副帮主,现在正向武林各正宗的首脑人伺机下毒手。”
张定远骇然间道:“现在已有哪些人遭了毒害?”
白云山人道:“据本山人所知,到目前为止,除了令师受害之外。仅有一个倒媚的女娃娃中了一掌。”
梅玲心中一动,道:“那位被害的姑娘晚辈认识,但不知女魔头为何会对她下毒手?”
白云山人道:“此事内情本山人虽不太明白,只知那女魔头原是上武当山要找一个新近成为武林盟主的那人的晦气,不料那女娃娃儿也恰巧到武当山找寻那个武林盟主,两人一言不合,就动上了手。”
张定远听得脸色大变,禁不住叫道:“竟有这样巧合的事!”
白云山人奇怪的望了定远一眼,疑声道:“敢情张施主也与那女娃儿相识?”
梅玲抢着道:“那位姑娘上武当山,正是要找我的张师哥呀!”
白云山人眼睛陡然一亮,急问道:“什么?”
张定远凄声道:“晚辈正是那不屑的武林盟主,女魔头上武当山去找晚辈,却让那无辜的徐姑娘遭了殃。”
白云山人脸上倏现敬意,惊奇地说道:“想不到张施主竟是最近叱咤武林的新盟主,本山人倒多多失敬了!”
张定远忙道:“不敢当老前辈谬赞。”
白云山人忽然顿足道:“只怪本山人太过大意,只知最近武林中出了一位武功奇高的武林盟主,却忘了打探武林盟主的大名,倒叫小徒弄月去空跑一趟。”
张定远皱眉问道:“老前辈着话是什么缘故?”
白云山人道:“本山人命小徒弄月去武当山,就是要请你这位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
张定远更感到奇怪了!
梅玲也怔怔地望着白云山人。
白云山人稍稍一顿,又道:“令师身中的这‘三阴乌心掌’,目前只有两种东西可救他的性命。”
张定远急问道:“哪两种东西?”
白云山人道:“第一种就是水龙神君的‘水龙宝珠’,可是,本山人出去奔走了一天,凡是水龙神君所能去的地方,差不多都找遍了.竟未找这老儿的行踪。”
张定远道:“那是因为万毒尊者苦苦追逼,才使水龙神君的行踪离了常轨。”
白云山人奇道:“听说水龙神君和万毒尊者这两个老小子一直是打打停停,从未有苦苦追逼之事,那万毒尊者为何要苦追不舍呢?”
张定远道:“只因那另一位中毒掌的徐幽兰姑娘,乃是万毒尊者的掌上明珠。”
白云山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转又正色道:“本山人找不到水龙神君,无法借到‘水龙宝珠’,只好退而其次,谋求第二种救令师之法。”
梅玲忽然叫道:“老前辈可是想到了解铃还是系铃人?”
白云山人点头道:“你这小姑娘真是聪得紧,本山人想到的计谋,正要盗取崔花婆的独门解药。但是,崔花婆现在住在凤凰山威武帮的重地之内,连本山人都不敢自信有把握间得进去.这才想到了请武林盟主相助的念头;
说着把目光注定张定远,继续道:“如今既知张施主就是武林盟主,这事就好办了!”
梅玲急道:“老前辈是要我张师哥闯上凤凰山?”
白云山人颔首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张定远突然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晚辈现在就去。”
梅玲亦站起身来,急急道:“我也一起去。”
张定远正色道:“你不能去。”
梅玲不悦道:“为什么?”
张定远道;“你该留下来照顾师父。”
梅玲回目望了奄奄一息的恩师一眼,脸上浮起了为难之色。
白云山人忽然严肃说道:“令师在此,有本山人师徒照拂,原是没有问题,但去那凤凰山,梅姑娘却是不能跟随同行。”
梅玲疑惑地望着白云山人颇有大大不以为然之意。
白云山人道:“凤凰山上机关重重,戒备森严,凭张施主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独自悄悄掩入,或许尚有几成得手的希望。如果梅姑娘和他同去,只怕相助不成反要误事。”
张定远说道:“老前辈所言甚是,晚辈此去必然不会辱命。”
转对梅玲道:“玲妹,你就留在此处等候,愚兄定然尽快赶回。”
说着对白云山人恭身一礼,闪身奔出茅舍,飞一般扑出白云山,认定了往东去的方向,脱弦疾矢般登上了冒险之翟。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张定远已经来到了山东境地的凤凰山下。
到了凤凰山下,他心中顿时开始计议:“现在天色未暗,闯上实在不太方便,还是等晚上再动手罢!”
可是!
转眼间,他又改变了主意。
心想:“凤凰山上机关重重,我对玄门机关之学一窍不通,万一偷闯不成,反倒落人笑柄,我不如干脆来个单刀赴会,也好让这厮们大吃一惊。”
心念一定,就要往山路迈进。
但!
就在他迈步欲行的当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张大侠!”
张定远闻声一惊,转身疾望。
嘿嘿,真是怪事。,赫然出现在张定远身前的,竟是那偷得假的“水龙宝珠”,在汉水河中乘快船逸去的万毒尊者。
万毒尊者神色焦虑,对张定远微一招手,道:“借大侠一步说话。”
张定远见万毒尊者出现在此山下,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遂毫不考虑地走了过去。
万毒尊者见张定远跟来,立时展开身形,往正西方向奔了出去。
张定远逐步随形,跟万毒尊者来到一个静僻的小镇,进入镇角一个小小的栈房。
万毒尊者把张定远引入一间宽敞的房间,屋内布置得清清雅雅,靠窗平排放着两张大床,右面那床上,绣被高雍,斜斜靠床架坐着一个满脸漆黑的少女。
张定远不用细看,已知道那是什么人。
一大步冲到床前,低唤道:“徐姑娘!”
万毒尊者惨然道:“你别喊她,她早已不省人事了。”
原来这少女正是万毒尊者的掌珠徐幽兰。
张定远仔细看那徐幽兰的伤势,发现她的伤毒情形,似要比自己师父沉重许多,不由黯然道:“徐姑娘,都是我害了你!”
万毒尊者一把将张定远扯过一边,急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张定远低声道:“老前辈来此是不是想取崔花婆的解药?”
万毒尊者脸上怒气陡现,愤然道:“那水龙老匹夫真该杀,也不知那里弄出个假珠子,害得老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仍救不了小女之命,想来想去,只有来找崔花婆子。”
张定远道:“在下和老前辈正是不谋而同!”
万毒尊者道:“你也来找崔花婆子拿解药?”
张定远道:“家师也被女魔头打伤,只好来凤凰山想办法。”
万毒尊者急问道:“你有什么良策?”
张定远道:“在下原想要黑夜偷袭,但因山下机关重重,只怕难以闯进,故而临时改变了计划;老前辈遇见在下时,在下正想单刀赴会,投贴拜山。”
万毒尊者摇头道:“莫青萱正千方百计欲得你而后甘心,你这投贴拜山之举,还不等于羊入虎口,肉包子打了饿狗,正合了莫老贼的心意。”
张定远道:“虽然如此,但我却不能不冒险一试。”
万毒尊者道:“老夫也和你一般心意,而且一样有着危险,只是,老夫的危险是在武功不够,而阁下的危险却在于身份特殊。”
张定远道:“如果两人同去,该可互补其拙,或许可以化险为夷,达到目的。”
万毒尊者摇头道:“如果二人同去,不但不能有助大事之成,反而促速其败。”
张定远沉疑问道:“老前辈之言是何所指。”
万毒尊者道:“你若与老夫同去拜山,威武帮一见阁下,必然会发动机关布置,老夫武功不如阁下甚多,阁下势必分出一些力量来照顾老夫,那时候,只怕见不到崔花婆子的面,咱们都要双双身亡,终还不如阁下独自前去,虽然遇到机关险阻,倒还有全力突围的机会。”张定远道:“如此说来,还是在下独去为是,老前辈就在此地等候,待在下侥幸成功,必把解药先送过一份。”
万毒尊者摆手道:“如果你独闯进山能有机会取得解药,老夫也用不着费时间把你引来此处。”
张定远一听这话,心神顿时一震,急急道:“敢情老前辈还有好办法?”
万毒尊者道:“老夫的办法虽也不见得太好,但是总比你的办法高明得多。”
张定远道:“老前辈既有良策,何不快快说出。”
万毒尊者道:“老夫的身份,原是列在正邪之间,虽说生平并未行什么歪事,江湖却都不以正眼来看老夫,所以老夫在身份上,先是占了绝大便宜。”
张定远道:“不错,老前辈曾助莫老贼算计在下,莫老贼对阁下必能另眼看待。”
万毒尊者道:“这点你可不要弄错,虽说莫老贼和老夫有些渊源,但那日之事,阁下若不是自己跑来找老夫霉气,老夫也决不会对阁下施毒暗害。”
张定远道:“往事不必谈它,还是快说你的办法要紧。”
万毒尊者道:“那崔花婆身列威武帮之副帮主,莫老贼竟容她对老夫爱女下杀手,老夫跟他那点渊源,也将从此勾消,所以,从现在起,老夫也将不择手段地对威武帮采取攻势,不死不休。”
张定远皱眉道:“现在当前急务,并不在采取什么攻势,你该快点把办法说出。”
万毒尊者道:“老夫就快要说到地方,想那莫老贼可能还不知老夫会和他翻脸成仇,而且他实在也不想和老夫翻脸,所以,老夫若去向他要解药,或许还没太大问题。”
张定远疑惑道:“敢情老前辈的意思是要自己前去,却又怕在下赶上山去坏了大事,才把在下引来此处?”
万毒尊者道:“如果老夫真有十分把握,也不会迟迟不前了!”
张定远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万毒尊者道:“当小女受伤后不久,老夫已和崔花婆子照过面,老夫向她索取解药,她不但不给,差点打了老夫一掌。”
张定远道:“经此一段纠葛,岂不是就算莫青萱有意给你解药,那崔花婆也决不会拿出来了。”
万毒尊者道:“正是这个道理。”
张定远微温道:“说来说去,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万毒尊者道:“如果真是废话,老夫也不用说了,试想老夫还会拿女儿的性命作要吗?”
张定远回心一想:“对呀!他急着救女儿都快急得发疯了,怎会浪费时间和我乱扯,必然内中还有大大的文章。”
遂缓下神色愠怒之色,道:“你就说得明白一些吧!”
万毒尊者道:“想那崔花婆子虽和老夫闹得不愉快,但是莫青萱若以帮主身份要她和老夫相见,她必然不好拒绝。”
张定远道:“相见又有何用,她不拿出解药岂不仍是枉然。”
万毒尊者道:“那崔花婆自从武功有成之后,最是好争面子,当着众人之面,必然经不起激将挑战。”
张定远道:“老前辈是想和她比武?”
万毒尊者点头道:“老夫再三熟虑,只有激她和老夫比武,如能侥幸胜她,老夫就能赢回她的解药。”
张定远道:“如老前辈败了呢?”
万毒尊者道:“如是不幸落败,小女的性命当然无法挽救,如果小女死去,老夫活在世上也就太没意思,只有一死百了。”
张定远冷然道:“那你还是不必上山去了!”
万毒尊者道:“阁下是说老夫绝对无法侥幸获胜?”
张定远道:“不是在下看不起老前辈,老前辈的武功实和崔花婆差得太远,万万不会有侥幸获胜的希望。”
万毒尊者道:“老夫也自知武功差,所以巡回凤凰山下许久,终还拿不出决心上去。”
张定远道:“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万毒尊者道:“卖的是救命良药!”
张定远道:“阁下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在下可要告辞了!”
说着果然移步欲行。
万毒尊者一把拉住张定远,急急道:“你急什么,要知老夫比你更急,但这妙计只宜夜间实行,慢慢说来,才能使你了解其中奥妙。”
张定远摇头道:“真是老怪物!”
万毒尊者对张定远说他老怪物,根本毫不在乎,轻轻把手在定远肩头一拍,道:“张大侠,老夫要问你一句话,你可得照实回答。”
张定远道;“在下生平从不诳语。”
万毒尊者正色道:“听说阁下进过死亡峡,是不是曾和崔花婆子动过手?”
张定远道:“在下领教过她的铁飞轮。”
万毒尊者道:“你的武功比她如何?”
张定远沉吟片刻,道:“若在入死亡峡的那个时期,晚辈实在胜不了她,可是现在,只要她不施展那‘三阴乌心掌’,晚辈对她已有必胜的把握。”
万毒尊者道:“你既有此把握,解药必可取到。”
张定远奇怪道:“你这话作何解释?”
万毒尊者低声道:“敢情你还不明白?”
张定远道:“在下愚笨得很!”
万毒尊者突然把嘴移到张定远的耳边,说出了一番悄悄话,只把张定远听得眉飞眼舞,不住点头叫绝!
于是!
天渐渐黑了,万毒尊者给房里点上一盏小灯,轻悄悄掩上了窗帘,到床头取出一个小包袱……
于是!
张定远笑了,笑声中,却见万毒尊者轻轻走到门边,郑重地关上了房门,锁上了门栓……
风,不停地吹袭着这僻静的小镇!
但却无法吹进那突然陷入神秘的小房间。
第四十五章瞒天过海
子夜的月光,给大地洒下一片清辉。
威武帮盘据的凤凰山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是一个身形硕伟的红衣老人,看他脸上沉郁的神色,就知他正怀着无比沉重的心事。
那红衣老人正在山道上往前迈进,突然被道旁闪出的两个青衣大汉阻住了去路。
只听其中一人道:“请老前辈赐下名帖!”
红衣老者冷哼一声,道:“凭老夫的身份还要什么名贴!”
青衣大汉恭身道:“小的奉命行事,不得不请老前辈见谅!”
红衣老者又是一声冷哼,宽大的袍袖一抖,刷地飘出一片红纸,斜斜落到五尺以外,嘴里骂道:“好大的排扬!”
青衣大汉横步俯身,拾起了地上飘落的红纸,眼角微微向红纸一掠,突然失声惊叫道:“哎呀!是万毒尊者徐老爷子,小的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说着,俯身垂手恭立——一副卑下不堪的情状。
原来这红衣老者正是万毒尊者。
万毒尊者冷冷笑了一声,厉声道:“还不快去通报!”
青衣大汉转把手中红纸贴递给他的同伴,那同伴飞也似反奔而去,不用说,是去禀报他们主子去了。
这余下的青衣大汉却恭身对万毒尊者道:“请老前辈移驾入山。”
万毒尊者冷笑道:“不等你们主子的命令吗?”
青衣大汉低声说:“老前辈多多包涵!”
转身往入山路上走去。
万毒尊者又是一阵冷笑,大步地跟了上去。
只见这入山道路,象盘陀一般,在山间左转右转,前弯后曲,万毒尊者虽然轻步洒洒而行,两支锐利的眼睛,却灼灼地注视着道路两边的景物。
约莫走了一盏热茶的时分.到了一个极其宽广,而且是依山势坡道修成的大空地;空地上,房屋毗连,危楼耸竖,建设得倒是十分齐整。
那领路的青衣大汉在进入空地之后,遥遥指向对面一幢红墙华屋,恭敬道:“那就是帮主清居之地,请老前辈移步!”
正说间,骤听红墙华屋内响起一阵长笑,紧跟着蹿出一个青袍白面.长须飘拂的清癯老人。
“嘿嘿嘿嘿!稀客,稀客,徐老兄,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话声未落,人已来到面前。
万毒尊者冷冷说道:“莫大帮主真是愈来愈飞黄腾达,眼睛里只怕早已没老夫的存在啦!”
青袍老者打个哈哈,道:“有话里面谈,有话里面谈。”
做出一个肃客的手势。
万毒尊者跨开大步.转眼间进了那幢红墙华屋。
两人在一间小客室中分宾坐定,万毒尊者立时十分激动地指着青袍老人喝道:“莫青萱,老夫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你竟敢对老夫爱女下此毒手?”
原来这青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威武帮的帮主莫青萱。
莫青萱听了万毒尊者之言,似是不甚了了,急急地疑声问道:“徐老说的是什么话,老朽怎会对贤侄女下毒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万毒尊者怒喝道:“阁下堂堂一帮之主,做出事情就不要狡赖!”
“老朽确实不知,到底是何内情?”
万毒尊者瞪目喝道:“小女幽兰已中了‘三阴乌心掌’!”
莫青萱吓了一跳,似犹不信地叫道:“崔副帮主怎会对令媛下毒手呢,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万毒尊者怒声道:“莫老头.你是真个知呢,还是有意和老夫装糊涂?”
莫青营急辩道:“徐老.你老小子把老朽当作什么人了?”
万毒尊者脸色稍缓,道:“如此说来,莫老真还不知小女中毒掌之事?”
莫青营道:“老朽前数日被常天俊那小子下了手脚,服下一种十分怪异的渴睡虫,直到前天贞儿才把解药取回,如果你早来六个时辰,老朽尚缠绵在病榻之上,怕要无法见到客呢!”
万毒尊者道:“你们那位副帮主何在?”
莫青萱道:“崔副帮主怕是已经休息了,请徐兄宽心稍待,咱们哥儿俩许久不见,该好好喝上几杯,赶明天一早,老朽就去向崔副帮主讨解药。”
万毒尊者摇头道:“老夫等不及了!”
莫青萱皱眉道:“徐老的意思是……”
万毒尊者断然道:“虽然深更半夜,但是凭莫老大帮主的身份,崔老太婆该不会摆架子不来的。”
莫青萱想了一想,道;“好吧,老朽立刻叫她过来!”
说话间走到门外,对门外恭立的一个中年大汉说了几句话,这才转回来对万毒尊者道:“徐老,不是老朽责怪你,你实在不该一个人带着女儿在外面乱闯乱混。”
万毒尊者嘿然道:“莫老头敢情又要旧话重提?”莫青萱道:“和老朽合作也不是吃亏的事,你又何必一意孤行?”
万毒尊者沉吟道:“一切事都得等救了小女以后再谈。”
正说间一阵吆喝传来:“副帮主到——”
万毒尊者冷声道;“你们排场真是越来越大了,想当年老夫第一次上凤凰山时,就没有听见这种四不象的吆喝声。”
门外衣袂飘震,出现了一个灰衣老妇,正是那死亡峡中住了数十年的崔花婆。
崔花婆进得客厅,嘴里方说:“帮主召见有何指示……”
一眼看见了万毒尊者,立时脸色一沉,转口道:“原来是这老毒物!”
莫青萱急忙说道:“副帮主是不是伤了徐老的女儿?”
崔花婆冷冷道:“这只能怪他自己家教不严,束女无方,他那该死的宝贝女儿,不但爱上了咱们的死对头张定远,更且出言不逊,在武当山辱蔑老娘,老娘愤不过才掌她一记‘三阴乌心掌’!”
万毒尊者冷嘿道:“就算小女有开罪之处,你也不该下此毒手。”
莫青萱忙道:“都是自己人,事情好商量。”
崔花婆冷声问道:“敢情是要老娘拿出解药?”
莫青萱道:“徐老是老朽老友,崔副帮主就看在老朽薄面,把解药让徐老带走吧!”
崔花婆道:“别的事情,老娘绝对听从帮主指示,只这一件事,老娘万难从命。”
万毒尊者嘿然道:“想不到堂堂莫大帮主,竟无法管束下属老妇,岂不贻笑天下,令老夫作呕!”
崔花婆闻言剔起怒目,疾声对万毒尊者道:“你这老贼不要从中挑拨,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娘并不希罕这副帮主之位,拍拍屁股就能走路,什么话也要挟不住老娘。”
万毒尊者狂笑道:“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子,你不做副帮主,人家威武帝也不会因此散伙。”莫青萱急叫道:“你们说这些是什么话?”
崔花婆怒道:“帮主先别发急,待老娘先教训这老东西!”
万毒尊者冷然道:“你当老夫怕你不成,别以为你有‘三阴乌心掌’,就能目空一切,胡作非为。”
崔花婆大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这老鬼,老娘根本不屑施展‘三阴乌心掌’掌力。”
万毒尊者大笑道:“好狂妄的口气。”
崔花婆冷然道:“咱们不妨出去较量较量。”
万毒尊者道:“老夫来此并不想打架。”
崔花婆哼声道:“要是贪生怕死,就别在老娘面前唠叱!”
万毒尊者道:“除非咱们做点赌赛,老夫才有兴趣教训你这老泼妇。”
崔花婆怒声道:“敢情想赢老娘的解药?”
万毒尊者道:“此时、此刻、此地,没有别样东西能使老夫动心,也没有别样东西能叫老夫拼命。”
崔花婆狂笑道:“凭你那点技艺,就算十包解药放在你的面前,你也无法取得、还不是干看着着急。”
万毒尊者道:“只要你敢和老夫赌赛,老夫自会叫你尝尝老夫的手段!”
崔老婆冷然道:“这是你自己找死……”
转对莫青萱道:“烦帮主做个见证人。”
莫青萱连声道:“这是何苦呢!这是何苦呢!……”
万毒尊者却大声道:“老夫意念已决,虽死无怨,莫老头你就做个见证人吧!”
莫青宣足道:“徐老,你这老糊涂,你……”
他似想说:“你的武功和她差得太远!”
却没能说出口。
万毒尊者抢着道:“莫老头不要替老夫担心,老夫正好替你教训教训这乖张不驯的副帮主。”
崔花婆听得眼中喷火,大叫道:“老娘今天就不用‘三阴乌心掌’,定然叫你死得毫不叫冤。”
万毒尊者道:“老夫得到解药,生死又算得什么?”
崔花婆大叫道:“快快出去决斗!”
万毒尊者道:“只怕你言而无信.打败了不取出解药,叫老夫白忙一顿,老夫可不甘心受愚。”
崔花婆怒喝道:“老娘是何许人,岂有食言背信之理。”
万毒尊者冷然道;“话虽如此,老夫却不能不防上一招。”
崔花婆道:“依你之意,应该怎样?”
万毒尊者厉声道:“先把解药取出来!”
崔花婆想了片刻,道:“老娘把解药交给莫帮主,你若胜得老娘,他自会把解药给你。”
万毒尊者大笑道:“如果莫老头到时不给老夫,老夫岂不是白费力气,终不能叫老夫安心和你决斗拼命。”
崔花婆冷嘿道:“终不成要把解药放在你的手中?”
万毒尊者道:“只要把解药放在空场中央一块无人之处,老夫和你在百步之外决斗,谁要先取得解药,谁就算赢。”
崔花婆冷笑道:“你取胜了得到解药,但老娘取胜了又能得到什么?”
万毒尊者正色道:“老夫若是落败,老命就送在凤凰山上。”
莫青萱突然插口道:“徐老,别说得太严重,你如输了,咱们也不要你的命,只请你留下共扶威武帮宏图大展之事。”
万毒尊者突然狂笑道:“莫老头,先别打如意算盘,老夫可是不会输的。”
说话间,两道神目瞟向崔花婆。
崔花婆大喝一声,突然从怀里取出四个小蜡丸,疾声道:“看清了,这是四粒解药。”
转对门外一个大汉说道:“去取张白纸来!”
万毒尊者冷然问道:“一出手就是四粒,不觉得太大方了吗?”
崔花婆发出一阵自负的笑声,突然又从怀里取出四粒蜡丸放在一起,冷冷道:“老娘就再包多些,也是没有关系,反正到最后仍会回到老娘手中。”
万毒尊者嘿嘿然说道:“你这样自命不凡,可真要后悔莫及了!”
崔花婆冷笑不语。
那大汉已把一张洁净的白纸送了进来。
崔花婆用最快的手法,把药丸包入纸中,大步向室外走去。
万毒尊者两眼频频注着崔老婆手中的纸包,亦大步跟着她走了出去。
莫青萱低声对万毒尊者道:“徐老,你可得仔细考虑。”
万毒尊者凛然道:“为了爱女拼命,死了也很值得!”
莫青萱遂也不再进言,转命帮中弟子,在门前空场中,张起了灯球火把。使得这百丈方圆的大空场,透出了明灿的光辉
霎间空场四周就涌集了数以百计的人群。
当然——
这都是威武帮中的弟子。
崔花婆冷冷问万毒尊者道:“你准备好了吗?”
万毒尊者道:“早已预备好了!”
崔花婆手腕一震,那个包有药丸的白纸包,已象白鸽般疾射飞出,斜斜落在了百步以外。
万毒尊者冷眼向四周一阵打量,突然高声叫道:“莫老头!”
莫青萱双眉一皱,道:“徐老有何见教。”
万毒尊者道;“咱们可得先把话说在前头,老夫如果得胜,取到了解药,你们可不能故意刁难,拦截老夫。”
莫青萱:“威武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岂能做出那等卑鄙之事,只要阁下胜得崔副帮主,自然无人拦截。”
万毒尊者很满意地点头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崔花婆冷峻地问万毒尊者道:“武功要怎样比法?”
万毒尊者想了一想,道:“咱们不妨来个攻防之战,老先进攻,你来防守,你以为如何?”
崔花婆道:“老娘没有问题,只是动手时要动兵刃呢,还是以徒手相搏?”
万毒尊者道:“你这老婆子,一身武学,除了‘三阴乌心掌’外,要数‘铁飞轮’威力最大,你就用铁飞轮吧!”
崔花婆冷然瞪视了万毒尊者一阵,疑声问道:“你敢挑老娘的铁飞轮,难道你想以你成名江湖的毒攻取胜?”
万毒尊者连忙摆手道:“什么话,你老婆子既然弃毒不用,老夫虽然不才,决不能靠毒物取胜。”
崔花婆道:“你用什么兵器?”万毒尊者探手从腰间取出一柄锋利短剑,慨然道:“老夫已有数十年未动兵刃,今日破例开戒,你这老婆可得小心了!”
崔花婆闪眼细看,见万毒尊者的短剑虽然锋利,却并不是什么宝物,遂把身子一抖,咯咯怪笑中取出了她最得意的兵器“铁飞轮”。
眼看战争一触即发,忽听一阵长长的吆喝传来:“古副帮主到——”
莫青萱急忙上住了二人跃跃之势,低声道:“古副帮主半夜来此,必有重要消息。”
说话间,一个瘦长的老者已风掣电驰般来到近切,正是威武帮的另一位副帮主:“傲骨”古无忌。
古无忌和万毒尊者原是旧识,遂和三人———一打了招呼,转对莫育萱道:“禀告帮主,老夫在山下发现了张定远的踪迹。”
莫青萱听得大吃一惊,急问道:“他在什么地方,是一个人吗?”
古无忌道:“他就在山下不远的客栈中,房内却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似是中毒甚深,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万毒尊者突然大吼道:“古副帮主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古无忌道;“老夫亲自所睹,现在陈香主和李香主还都守在栈房外面监视,老夫特意赶回来请帮主定夺。”
莫青萱正要说话,万毒尊者却又抢着说道:“老夫爱女正在那客栈之中,张定远这小子怎会找到那里去了。”
崔花婆突然大笑道:“徐老鬼,你不要装模作样;如果老娘猜的不错,你必然早已知道张定远在你女儿身边。”
万毒尊者怪叫道:“这是什么话?”
崔花婆凛然道:“如果不是张定远在那边替你招呼宝贝女儿,你能放心在此地耽搁时间吗?”
“这个……”
万毒尊者一时为之语塞。
莫青萱突然怒声喝道:“老贼欺人太甚,古副帮主,快去通知两位香主,叫他们密切监视,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必要时先杀女的。”
古副帮主傲应一声,电闪奔去。
莫青萱转对崔花婆道:“崔副帮主,你尽管下杀手,这老小子也太过可恶,既和张定远弄成伙,又想来此骗取解药。”
万毒尊者霍然大笑道:“你们现在知道已是晚了一步!”说话间身子一纵.直往场中扑去!
崔花婆大叫一声:“哪里走!”
铁飞轮迎面打去,拦住了万毒尊者的去路。
万毒尊者似是求功心切,突然一个闪身.短剑划出了一重光幕,人已射向那地上的纸包。
崔花婆似被他突然出手的剑势所震,微微证了一下,就在这一怔之间,万毒尊者已把那纸包攫入了手中。
崔花婆怒吼中疾朴而上,飞轮招式直如狂风催浪,攻了万毒尊者身后要穴。
万毒尊得轻轻一阵冷笑,短剑往后一撩,又是一重奇谲寒幕……崔花婆眼睛突然一亮,骇声怪叫道:“他就是张定远!”
第四十六章春蚕自缚
崔花婆和万毒尊者缠战中,只觉万毒尊者出手剑招有异,眼睛一亮之间,突然恍悟,骇声怪叫道:“他就是张定远!”
万毒尊者以最快的手法把纸包塞入怀里,把一粒蜡丸捏在手中,霍然朗笑道:“区区在下正是张定远!”
声音变了!
变成了张定远的声间。
莫青萱厉声狂吼,声如暴雷,疯虎般直冲过来,挥掌向张定远猛劈,口中怪叫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连老夫都给瞒过了!”
张定远轻轻一让,闪过五尺以外,口中冷冷道:“小爷今天不杀你!”
蹿身往来路退下。
崔花婆挟着一阵冷笑,突然纵身一掌扑击而至,口中厉喝道:“小子可恶,赏你一记‘三阴乌心掌’!”
乌蒙蒙的掌风,笼罩了十丈方圆。
饶是张定远迭逢奇遇,武功已经盖冠天下,但是急切一个抽身,竟也未能完全退出崔花婆的毒学。
只觉右半身一阵寒麻,竟然已被毒风扫中。
但!张定远对中掌毒之事,并不惊惧,突然把手中扣的蜡九捏破,迅快地把蜡丸内的药丸吞服腹中,哈哈大笑道:“该多谢你崔老婆子的解药!”
笑声未住,双掌连环劈扫,冲出了拥阻在退路的威武帮弟子。一阵惨烈的叫声过后,威武帮弟子倒下一片,张定远已用最快的身法,退入山坡下的一片茂林之中。
崔花婆厉啸一声,还待蹿身追入。
莫青萱却摆手阻止道:“崔副帮主,不必追了,这小子进入林中,有九条命也留不下半条了!”
张定远一听这话,心中忽然想起此山机关布置,情知林中必然有异,想要转身抽退时,却已晚了一步。
身子一入斜林,刹时景色大变,就地突然卷起狂飘烈飚,直把张定远吹得立足不稳,身不由主,步步向里面冲进。
说时迟,那时快!
张定远进到三丈开外,风势突又激增,饶他武功盖世,也被飞来的沙尘石砾打得浑身酸痛,十分难忍。
四周林木,只被狂风刮得吱吱作响,败叶断枝,满天飞舞。
张定远只觉眼前一阵黑暗,不知风从何来,暗道:“今天可要葬身在乱石林中了!”
强睁双目,觑准身侧一棵巨木,矮身冲前,死命将它抱住。
说也奇怪!
张定远抱住大树以后,四周狂风竟然曳然而止,走石飞砂,纷纷落了下来,一直埋到张定远的膝下。
张定远等了半晌,不见风势再作,方自舒了口气,说声:“好险!”
就欲腾身退出这座斜坡上的山林。
谁料定远双手一松,身子尚未移动,眼前砂石又起,狂风又自卷来。
张定远忙把树干抱住,暗暗叫苦不迭。
原来这正是威武帮有名的“飞砂夺魂阵”。
阵中林木,按着五行八卦方位,配合栽种而成。
林中的砂石,皆为物选之尖石铁砂,如果张定远功力稍差,只怕在未及抱住大树时,已被破石击毙。
张定远死命抱住大树,不敢稍松,心中暗暗着急:“这般困在此处,岂不等死!”
正在苦思脱身之法,忽听顶响起沙沙之声,忙抬头看时,不由吓得魂飞天外。
一条巨大无朋的蟒蛇,头如笆斗,眼似铜铃,闪着灼灼蓝光,已经从树顶攀缘而卜。
巨蟒离张定远甚远,气势却已逼人,一条尺许长的双尖细舌,舌吞吐吐,尽把那腥臭难闻的臊味,遥遥向张定远脸上喷来。
张定远见那巨蟒缓缓攀下,眼看就要来到面前,自己双手又不能松开,难道等大蛇吞食不成?
巨蟒愈攀愈近!
张定远仰首疾望,蛇头鳞片青紫,隐隐发着幽光,已在头顶尺许之处。
蛇喉“呼呼”喷气之声,也都清晰可闻。急忙间,他已有了拼命之心,他想:“我不如松手片刻,拼着石砾击体之苦,先把这畜生击毙掌下,再作道理。”
思念一动,更不怠慢,倏把手臂一松,双掌齐发,直往那巨蛇劈去。
只听一声狂烈爆响。
张定远雄浑无匹的掌风,竟被四周卷起的狂飙撞了回来,直震得立桩不稳,几乎被飓风吹走,幸而张定远动作敏捷,已及时抱住大树。
风势乍起骤止;
张定远举目望时,大蛇不但兀自停在原处,就树上枝叶,竟也未曾劈下半枝;自己双臂,反被震得隐隐作痛,心中大骇不已。
要知张定远的武功,早已达于炉火纯青之境,这双掌劈出之力,何止万钧,如今未收分毫效果,叫他如何不大惊失色。
“今天真透着邪门,看样子我张定远真是有死无生,不得脱身了!”
那条紫鳞巨蟒,经砂石飓风和掌力的激荡,微微停得一停,风砂静止后,又自缓缓攀缘下移。
张定远见大蛇头已距头顶不足一尺,蛇口腥风拂面,微感灼灸,知道必有巨毒,忙提丹田真气,运护上身。
偷眼见另一棵大树,只在四尺左右之地,心忖:“与其葬身巨蛇毒吻,倒不如冒险碰碰运气!”
急切问不暇深思,双足登附树身,猛一用力,人已箭般射出。
张定远这一离开树身,四周突起的飓风,竟比先前更烈,待他抱住另一棵树干,手脸已被砂石击破数处。
干爆的裂缝中,汩汩渗出鲜血。
张定远身形甫定,回目探视那条巨蟒,但见树枝斑剥,巨蟒已失所在。
张定远正庆幸自已见机得早,方不为毒蟒所乘,忽觉自己身体一紧,似被绳索匝绕,回头探望,却也不见有何异动。
原来他双臂紧抱大树,面靠树身,除了回头左右盼顾之外,根本无法看见自己身体。
张定远怀抱大树,苦思脱身之计,仍觉有绳索缓缓从下绕了上来,不由惊骇忖道:“难道这株大树,另有奇异埋伏不成?”
疑窦丛起间,顾不得砂石风砾之危,就要松手细看自己身体,身子却已不能动弹。
他急忙伸手自摸,骇然发觉自己一个身子,齐股及肩,已密密麻麻地,被一排光滑的细绳捆在树上。
这林中机关,布置得神妙异常!
张定远身子自由时,双手却手不能离开树身,如今身体被捆,双手不抱大树,竟也不见飓风再起。
四周静寂,只似寻常山林。张定远大感不解,不但飓风来处不明,就是身上怪绳,亦是来得奇异,用手试拉,竟然坚韧无比。
犹如精金柔丝,无法扯拉得脱。背上血剑,原是藏在衣底,这时已被紧紧匝住,实在是一波未平,一浪又起,不知用何方法,方能脱开绳索的捆绑。
张定远挣扎间,头际竟有异动。
随手拨去,但听吱吱怪叫,一物应手落地,引目看时,竟是一只拳头大小的八脚蜘蛛;蜘蛛股后,一根黑色蛛丝,直连定远肩下。
张定远恍然大悟,敢情身上细绳,并非真是什么绳索。乃是一圈特别粗大的蛛丝。
那蜘蛛被张定远拍落地面,突又腾地跳起,发着吱吱怪叫,反扑定远面门。
张定远是何等人物,岂能容它再近身。适才因为狂风怪力,掌势无从发挥,这时风砂静止,张定远身子虽为蜘蛛丝所缚,双手却矫健灵活如常。
觑定蜘蛛来势,“呼”地一掌劈出,怪叫声中.蜘蛛重又跌落地面。
但!
这大蜘蛛却也是邪门,虽被张定远掌风击中,竟未受创毙命,反而愈发叫得激烈,又往定远扑来。
张定远心头大怒.喝声:“畜生也欺人!”
猛又劈出一掌。
这一掌,少说也有七成劲道,张定远满想把蜘蛛应手毙去;那知蜘蛛竟是命长,虽受定远掌风重创,跌地不再跃起,却仍未曾立即死去,吱吱的怪叫声,经久不绝。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
张定远头顶上亦起了吱吱怪叫,和地上那只垂死的蜘蛛相互应合。
张定远情知不妙,忙抬头时,只看得他汗毛竖立,几乎骇绝。
原来那方圆数丈的大树顶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大群蜘蛛。
这些蜘蛛,虽然没有第一只庞大,却也相差无几。
一只只散附在青色的枝叶间,数以百计的红色眼珠,全部盯在张定远的身上,似欲把他分而食之。
只是!
这些蜘蛛似对张定远有些畏惧,只在树上虎视怪叫,并未真的下冲。
张定远双掌并举,蓄势等发,心中七上八下,连眼帘都不敢稍眨。
双方相持许久,定远仍不见蜘蛛扑下,心中好生纳闷,急忖道:“我身体被蜘蛛丝紧匝,两臂又不敢放下,时间一久,必被活活勒死!”
正想着,突见黑影一闪,已扑下一只八足箕张的怪蜘蛛。
张定远叫声;“来得好!”
左掌往前一送,急风达处,直把那落势甚急的怪蜘蛛震得荡了开去。
但!
张定远掌风一起,树上百十只蜘蛛叫声大作,同时扑了下来。张定远咬牙切齿,双学交错轮舞,劈得呼呼有声,周围尺许之内,全被掌风所罩,群蛛竟冲突不入。
约莫顿饭时光!张定远以内家真力和蜘蛛相搏,额头已渗出汗珠,讶然自忖道:“我这般横扫直击,少说也击落了数千只蜘蛛,怎地仍是成群扑来,莫非这树能生蜘蛛不成?”
定神细细一看,不由哑然叫苦。
原来那些蜘蛛虽然扑下,蛛丝却仍连在树枝上。
张定远掌风所过,只把蜘蛛震得腾飞而去,并未落下地面,瞬息间又复扑回;因为蜘蛛悬空,不易着力,根本半只都不曾伤亡。
再过片刻!
张定远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头昏眼花,内力渐渐转弱,劈出的掌力,已经不若开始时那般雄浑
每发一掌,均感心气浮动,意志受阻。
往往蜘蛛贴近肌肤,尚自蒙然不觉.刹那间已被大蜘蛛咬了数口,但觉伤口一阵痛麻,惊知这些竟都是毒蛛。
那些怪蜘蛛,似乎还通人意,见张定远掌风转弱,立时“吱吱”狂叫,群起扑附。
这时!
张定远已成半昏迷之状,仅能用手拨打叮在脸上、头上、颈上的蜘蛛,已无法发出掌风劲气了。
这只拨去,那只又来……
那只拨去,这只又到……
张定远的鲜血,一口口被蜘蛛吸去,体内蛛毒,却一点点增加,眼看张定远就要葬身在这“飞砂夺魂阵”中,一切恩怨情仇,都要随之沉冤九泉!
突然!
树颠一声清啸,人影乍闪之处,群蛛纷纷坠地,紧跟着落下一个劲装打扮的美艳少女。
张定远睁目一看,心中大震,脱口叫道:“莫姑娘!”
原来来人正是莫淑贞。
莫淑贞手持一柄短刃,锋芒微微一拂,已把定远身上蛛丝完全挑断,随手把一粒药丸,强塞入定远口中。
药人口中,一阵清凉之气,源源流入腹中。
莫淑贞低声说道:“让大侠受惊了!”
张定远骇然注视着她,一个疲卷的躯体,竟萎然蹲下,口中吃吃道:“莫姑娘,你竟敢来救我?”
莫淑贞迅速揣起短剑,探怀抱起定远,低声道:“我爹爹以为你已死了,正在大厅喝酒庆祝,一时间是不会发现的。”
张定远身子被她抱住,俊脸微红地挣道:“莫姑娘。我自己能走……”
莫淑贞浅浅一笑,道:“我知道你会走,但是困缚过久,怕是走不快的。”
说话间,身形疾顿,飞也似往山下窜去。
飞驰间,她又低低说道:“看你这身打扮,我差点不敢相认,要讨解药为什么不想法子找我,崔花婆已入威武帮,我或许能够拿到解药,你又何苦冒这种险呢?”
张定远一时感慨万千,低吁道:“我凭什么向你索取解药呢!”莫淑贞幽幽道;“你难道忘了树洞赠药之事,我正该感恩图报才对呀!”
张定远淡然道:“那不过只是适逢其会,何劳姑娘挂齿!”
莫淑贞唏嘘一阵,不再言语。
张定远忽然道:“此阵真是可怕至极,不知是什么阵势?”
莫淑贞道:“这阵名叫‘飞砂夺魂阵’,绝究五行神术,借其巧妙生克布成,幸是大侠功力高绝,要不,只怕不等我来,就已不可收拾。”
说着一顿,又接着道:“我虽命小丫环停住阵势发动,却不敢耽搁太久,半炷香的时间内,我们必须离开凤凰山。”张定远被抱在莫淑贞怀间,只觉幽香阵阵,渗入心脾.而莫淑贞的脸上,却流露着一层淡淡的愁怨。
愁怨中.带着凄凉的关怀之意。
张定远心中一阵茫然,低声道:“今日张定远身受莫姑娘大恩,不知怎样才能报答!”
莫淑贞凄然道:“这是我心甘情愿之事,大侠大可不必挂心。”
张定远道:“话虽如此,终令在下难安。”
莫淑贞突然长叹道:“我本是不该救你的,今日我救了你,他日你必然会杀死我的爹爹……”
怆凉的语气,使张定远听得黯然,一时无法接口。
莫淑贞又自说道;“我明知你是我爹的生死仇人,也了解你心中和我的距离,可是,我仍然忍不住,忍不住要来救你……”
张定远听得一阵激动,心中暗暗叫道:“你……你……”
真想说几句得体的话。
但!
叫他如何开口呢?
事实上,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他能说:“我不再找你爹报仇了吗?”
不可能!
他能说:“我懂得你的心,我了解你的情感,我接受你的爱意?”
更不可能!
除了这两句言词,又有什么话能使莫淑贞的心灵得到慰藉呢?难!难!难!
张定远只有在沉默中激动,在沉默中感受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幽情。
终于!
他们下了凤凰山,来到了安全地带。
莫淑贞把张定远轻轻放下,忽然疑声问道;“张大侠,三天前给你的那个纸包,你还带在身上吗?”
张定远探手往怀间一摸,道:“我一直藏在底衫里。”莫淑贞道;“现在可以还给我了。”
张定远听得一怔,脱口道:“为什么?”但终还是从底衫里把那个纸包掏出,递到莫淑贞的手中,显然地,他的内心,有着无比的疑惑。莫淑贞接过纸包,口中幽声道:“因为你突然闯上凤凰山,这东西已失去了它的价值,所以我才把它收回。”
张定远又是一怔,奇怪地问道:“难道这东西和凤凰山有关?”
莫淑贞稍一沉吟,道:“只能说是和我爹的一个计划有关。”张定远听得骇然,急问道:“什么计划?”
莫淑贞微一犹豫,低声道:“那是一个阴毒的计划,我爹本想在六日后,约集你们这些和威武帮为敌的侠客们,在崂山绝顶谈判,趁机把你们一网打尽。”
张定远脸色一变,道:“我怎没听说这件事?”
莫淑贞道:“请贴原订明日清晨发出,你当然不会听说。”
张定远皱眉道:“在下这次闯山,又和你爹计划有何影响。”
莫淑贞道:“内情我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在昨夜我爹饮酒间,曾当着崔副帮主及各堂训手之面,取消了约集武林人上谈判的计划。”
张定远想了一想,又问道:“可是又有了新的计划?”
莫淑贞道:“有的。”
张定远心神一震,忙问道:“什么计划?”
莫淑贞忽把两道晶宝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定远,夷声问道:“你是要我出卖我的爹爹吗?”
张定远骤然感到一阵羞愧之意涌了上来,连忙向莫淑贞致歉道:“请莫姑娘恕在下冒失,在下绝无此心。”
莫淑贞幽幽一叹,凄楚道:“你也不必自咎,如果换我处于你的立场,我也会急于一探究竟的;只要你一定要我说,我也愿意告诉你。”
张定远慌忙摇手道:“不!不!你不必告诉我。”
莫淑贞眸子中一阵异光闪动,倏然抬袖抹去了即将滚落腮边的泪水,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唉—一我是不该说的,只望你日后凡事小心,凭你这种磊落的胸襟,想是能够逢凶化吉的。”
张定远似被她这种坦城的言语所感,突然忘情地低唤道:“莫姑娘——”
音调里,充塞着一种局外人极难解的特别滋味。
莫淑贞禁不住羞怯地低下了头……
张定远在一霎间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暗暗自责道:“张定远,张定远,你既不能接受她的爱意,为什么要用那种语调去挑动她的情操,你……你……”
忍不住废然一双,道:“我张定远何能何德,值你这般费心!”
莫淑贞浑身一颤,泪珠籁籁流下,哽咽说道:“张大侠,我莫淑贞决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张定远心弦震动,正色说道:“姑娘误会在下的意思了?”
莫淑贞摇头道:“你不要解释,我很了解你的心情,尽管,我明知春蚕作茧,徒能自缚。但是,人生际遇如此,谁也勉强不得……”
稍稍一顿,抬头拭去泪水,忽然说道:“张大侠,你可以走了!”
张定远稍一定神,犹豫地指着莫淑贞捏在手中的纸包问道:“莫姑娘能把那纸包打开让在下看一看吗?”
莫淑贞神色一震,缓缓把那纸包递了过来。
张定远接在手中,却不立时拆阅。郑重其事地问莫淑贞道:“我忽然想到你这纸包里包的,可能是一件极可怕的东西。”
莫淑贞脸色一变,道:“此话怎讲?”
张定远道:“我有三个理由证明这东西的可伯。”
莫淑贞道:“不妨说说看!”
张定远道:“第一,这纸包你原是要我在第十日正午拆开,若是你爹计划不变,那正是崂山绝顶谈判将要开始之时,其内里包的,当然是操纵全局的关键。”
莫淑贞点头道:“稍稍有些道理。”
张定远又道:“依姑娘为人看来,姑娘既不会出卖令尊,自然也不会出卖威武帮,内里包的自然不是对令尊或威武帮中人有害人物。”
莫淑贞沉静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张定远抬眼望天,接着说道:“第三个理由不用解释,这纸包里包的,该是拯救在下及武林群豪的锦囊妙计。”
莫淑贞粉脸一红,低声道:“算你完全说对,但又怎能称之为可怕之物呢?”
张定远沉重地说道:“如我猜得不错,这里面包的,将是莫姑娘绝大的牺牲……”
突然“嗤”地一声,撕开了那个小包,取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纸包,打开纸卷,上面骇然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快把右侧崖边的那块两人高的巨石推下崖去!”
张定远脸上现出了疑惑之色。
莫淑贞一把抢过纸条,随手撕得粉碎,低声说道:“这只是一个永远无法揭晓的玄谜。”
张定远摹然叫道:“不,我已明白了这玄谜的谜底!”
英淑贞微微一怔,用奇怪的眼光注定张定远。
张定远激动地问道:“那巨石可是藏有可怕的毒物?”
莫淑贞脸上绽出一抹凄凉的笑意,点头道:“你真聪明;我爹原要在那巨石内,装置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烟,嗅者必然立时气绝。”
张定远再问:“那巨石里可是要藏一个控制施放毒烟之人。”
莫淑贞听得一震,骇然道:“你所说的简直就和亲眼看见一样,果真令人不可思议!”
张定远突然慨声叹道:“最不可思议的.该是那巨石内所藏的人!”
莫淑贞这一下真的吓呆了,半晌,好才梦呓般说出句话:“你真的该走了!”
张定远惨痛道:“莫姑娘,你对自己的安排,实在太残忍了……”
莫淑贞的脸色陡然一寒。厉声打断了定远的话,斩钉截铁地喝道:“张定远,你该走了!”
张定远倏然顿住话语,怔怔地望了望莫淑贞,口里缓缓道:“张定远告辞了,望姑娘多多珍重。”
转身大步而去!但!
他走了十数步,突又转过身来,极其坚定地说道:“莫姑娘,来日和令尊大人战场相遇,在下一定让他十招!”
转身一闪,人已消失在一个土坡之后。莫淑贞神色迷茫地站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道:“十招?……十招?……”
第四十七章无敌书生
张定远离了莫淑贞,一路向凤凰山下奔来,心中激动不已。
虽然用瞒天过海的手段,把解药从莫青萱与崔花婆手中夺来,但是——
在“飞砂夺魂阵”中,差点送掉性命,正在千钧一发间,要不是莫淑贞救了自己,可真不堪设想那后果啦!
恩!
仇!
人生万难解脱的恩与仇,永存于张定远的心中旋转、浮现、解不开、理还乱。
莫淑贞是仇人的女儿。
可是——
对自己却一直卫护,在最危急中,不顾性命地解救自己。
以往,虽然曾一再追杀张定远,然而,如今却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一再救了张定远,而且,在内心底也已深深的爱上他。
的确,女孩子的心理,也委实太富变化啦!
张定远虽然早已看出莫淑贞的心清,但,仇人之女,岂能……
仇恨、恩情——
两者之间,不禁使得身负绝世武功的张定远,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置。
“莫淑贞呀!莫淑贞!你为何要如此的对我呢?……我张定远何德何能令你……”
“嗯?真是难还的债。”
张定远在没思与感叹中,已奔至凤凰山下。
忽然——
一声叱喝传来,接着眼前人影闪动。
张定远暗中一紧,早见面前立着一个青衫少年。
但见这青衫少年,虽然面庞英俊脱俗,可是在两眼闪动间,闪射出傲邪之气,嘴角挂着一丝阴险之色。
在青衫少年身后,并排立着七个汉子,个个怒瞪双目,满脸杀气。
一望而知,这些人都不是好人。
张定远扫眼一望,不由冷哼一声,淡淡道:“这位兄台,阻止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但见青衫少年面色一寒.怒声道:“张定远,别人怕你.我‘无敌书生’何志青可怕你,快亮出兵力,让我替死去的威武帮弟兄讨还血债!”
张定远哈哈一笑,不屑地道:“好个无名小卒,竟发狂语,我张定远闯荡江湖以来,从未听过有你这一号人物。”
说到这里顿了顿,冷笑道:“既然是威武帮之恶徒,我张定远少不得,也要落两手,把你们八人留在此地!”
无敌书生何志青闻言,不由勃然大怒,道:“好小子,今天本书生就让你看看颜色!”
言声未落,身子已如幽灵般闪了上来,双掌已如鬼影般拍向张定远。
张定远冷冷一笑,身子滴溜溜一转,左手已闪电般扣向无敌书生右手腕脉。
无敌书生哈哈大笑道:“来得好!”
说着,身子已转了过来,双掌一收,再往左右一分,反扣向张定远双手腕脉。
转身,收掌,出手,一气合成,确有一点真功夫。
张定远也不禁暗中一惊,想不到眼前这少年真有这等高深的功力,出手之速,来势之强,可列入武林一流高手。
就在张定远一怔神中,无敌书生双手业已扣到。
张定远大喝道:“好,可真有两手,今天碰到我张某手中,算是你三生有幸,前身修来的福!”
语声未落,双掌已巧妙的横扫而出。
一片排山倒海般猛烈掌风,已随着掌势急涌而出。
无敌书生接着双手一散,急迎而上。
“啪”地一声,无敌书生闷哼中,一个身子一连暴退一丈有余,张口吐出一口血水。
张定远却是纹丝未动,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望着无敌书生。
显然,无敌书生与张定远一掌相印下,受了掌伤。
张定远冷冷一笑,不屑地道:“威武帮尽出无能之辈,嘿嘿嘿,连张某一招都未接满,竟来江湖上现眼,岂不令武林朋友大失所望。”
这段话说得刻薄而讥讪!
无敌书生岂能忍受得下,不由面色大变,就连场外七个汉子,也不禁勃然大怒,眼露杀机。
无敌书生怒喝中,一个身子如饿虎扑食般急扑而上,身子未到,两道骇人听闻的掌风已先涌到。
接着七个汉子夹着刀光剑影,同时扑了上来。
张定远哈哈狂笑道:“早就可以一起上来了,免得张某多费手脚。”
语声方落,一个身子已如旋风般震空飘起,但见他双掌来回一翻,飞沙走石,疾风狂飙,威势好不惊人。
无敌书生虽在掌伤之下,但功力亦是不弱。
但见他身子随着掌风一转,已到张定远背后,双掌如闪电般,霍然推出。
七个汉子亦是不凡,七条人影穿舞下,七道剑虹刀光已如天罗地网般罩向张定远全身要害。
张定远长笑声中,左掌迎向无敌书生,右掌四指巧妙地挟向七个汉子的手中剑刀。
八人武功的确不弱,张定远连使两招绝学,竟未把八人迫退,反而被一片威猛的劲力迫退一步。
张定远不由大怒,口中怒喝一声,身子忽地冲天而起,双掌结集八成功力,罩向八人。
无敌书生嘴角挂着血迹,眼布红丝,面露杀气,样子骇人已极,身子接着冲上,口中怒道:“引诱良家妇女,该杀的淫贼!”
张定远闻言不由一怔,怒声问道:“谁引诱良家妇女?”
无敌书生双掌疾推而出,道:“大丈夫,男子汉,敢做敢当,难道你没有引诱莫淑贞吗?”
张定远闻言不由心中一松,暗忖道:“哼,原来这小子也爱上了莫淑贞,嘿嘿……”
口中却冷冷道:“嘿嘿,引诱不引诱,不关你的事。”
“谁说不关我的事,莫淑贞本来就是我爱的人。”
无敌书生怒声中,又是全力一掌拍出。
张定远不屑地道:“好个本来就是我爱的人,你别做千秋大梦,去照照自已的尊容,是不是配得上。”
无敌书生大怒,暴吼下,身子飞射而上。
接着,七道银虹闪电扫至。
张定远哈哈大笑道:“你们八条命,今天都得给张某留下。”
说着,手下已连使三招绝学。
“啊呀!”两声痛叫中,两个使刀的汉子被张定远切中手腕.钢刀落地,身子也被震退七步。
无敌书生在同时间,被张定远一掌拍中前胸,血花喷射下,身子急向支外飞去。
张定远长啸再起,双掌再次击出。
“哎”
两声惨痛后,两条人影又被震向场外。
张定远杀得兴起,双掌第三次扬起。
突然——
一阵怒吼声传了过来:“张定远!住手——”
接着,七道乌光向面门射到。
张定远尚未看楚来人,七道乌光闪闪的刀影,已到面门二寸之远。
急忙身子暴退三尺,双掌疾扫而出。
七道射至的暗器,被张定远的掌力,纷纷扫落地上。
等张定远举眼张望时,无敌书生八人受伤身子已如飞般向凤凰山上奔去,在八人身后紧跟着一个老人。
张定远正待追赶,忽听一阵冷言声传来:“我古无忌奉帮主之令,今天且留你一命,嘿嘿,以后可有你小子的好看。”
张定远暗哼一声,自言道:“我张定远且让你们多活几天,古无忌——嘿嘿嘿,下次再碰在我张某手里,决不给你好死。”
原来方才发声止阻.发出暗器,而救了无敌书生八人的人,正是威武帮副帮主“傲骨”古无忌。
张定远望着古无忌众人离去的背影,暗暗哼了一声,转身往小镇奔去。
不到顿饭工夫,张定远已来至小镇。
张定远举眼一扫,但见数个可疑的汉子,鬼头鬼脑的在路中走来走去,不觉心中不屑地一笑。
毫无疑问,这些汉子定是威武帮贼子贼孙。
张定远毫不在意,往客栈走去。
来至栈房,张定远正要开口,但,化装张定远的万毒尊者却已不耐烦间道:“张大侠如何,解药拿到了吗?”
张定远瞪了万毒尊者一眼,淡淡道:“幸不负你万毒尊者的使命,却把张某差点送命在威武帮中。”
万毒尊者闻言大喜。哈哈笑道:“张大侠,吉人自有天相,自然会化险为夷,果不出老夫所料,凭你武林盟主这块金牌,自……”
张定远听得大是不耐,连忙打断了他的下文,道:“多是些废话,解药在此,快给令媛服下。”
说着从纸包中拿出一粒药丸,交到万毒尊者手中。
万毒尊者两手接过药丸,不禁两眼盯得笔直,心中激动不已,感叹道:“张大侠对小女再造之恩,老夫今生难忘……”
张定远双目一瞪,大声道:“你这老怪物今天是否中了魔,怎么尽说些废话,还不把解药给徐姑娘服下。”
万毒尊者“啊”了声,急步往床边奔去。
张定远急忙把身子的装束换了下来,回复本来面目。
他心念微微一转,对万毒尊者道:“老前辈,小生救师要紧,就此别过了!”
说罢就欲离去。
万毒尊者急忙问道:“张大侠,你师父现在在何处?”
张定远微一沉思,道:“家师在白云山的白云庐中。”
言声一落.望了徐幽兰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万毒尊者望着张定远消失的背影,心中奇念顿生,喃喃自言道:“老了!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总算兰儿有眼,找到如此一个如意郎君,可是……”
当他看见爱女吃了解药后,面色由黑转红,神色象好了大半,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第二天日落时分,张定远已到白云山的白云庐。
此时,白云山人与梅玲已迎了出来。
梅玲一见张定远,迫不急待的使问道:“张哥哥,解药到手了吗?”
张定远点了点头,快步往房中奔去。
白云山人与梅玲紧跟而入。
来到房中,但见恩师东方赫双目紧闭,气如游丝,生命已至死亡边缘。
张下远面色一惨,急忙取出一粒解药,塞入东方赫口里,一边运功双掌,替东方赫疗伤。
顿饭工夫.东方赫面色已渐渐由黑转红,接着身子一阵抖动。人已清醒过来。
忽地,东方赫“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黑色血块,但听他肚里一阵“咕噜咕噜”轻响,“呸”地一声,放出一臭气冲天的响屁。
东方赫蓦地双目电射,身子已已立了起来。
张定远心中一喜,道:“师父,你已完全好了吗?尚有何处感到不适?”
东方赫瞪着张定远,忽地问道:“定远,梅儿怎么样啦!”
定远心中一怔,道;“师父,玲妹妹不是在吗?”
“师父,你的毒伤,可急煞玲儿啦!”
一阵娇声后,梅玲已闪电般扑进东方赫怀里。
东方赫抱着梅玲,面上一片惊喜,轻摸着梅玲云丝,口中问道:“梅儿,急死为师了,你师哥尚有欺侮你吗?”
梅玲面上一热。娇滴滴地道:“师父,张哥哥对我很好.你为什么要打他?”
东方赫哈哈笑道:“还说对你很好,他一直对你记恨在心,尤其在神矶岛……”
他说到这里不由住口,下面怎好意思说了来。
梅玲却是娇容飞霞,一头埋入东方赫怀里,娇声道:“师父,张哥哥没错,是我自己不好……”
东方赫望了张定远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东方赫看见静立一边的白云山人,不由笑声倏住,望着张定远道:“这位……”
张定远急上一步,道:“师父,这位是白云山人老前辈,不是老前辈把师父救来此地,再来相告徒儿.徒儿还不知师父中了崔花婆的‘三阴乌心掌’之毒。”
东方赫闻言,赶忙长长一揖,道:“小老儿感谢老兄救命之恩,小老儿……”
白云山人连忙打断了东方赫的下文,道:“老英雄说哪里话,本山人只不过尽点微力而已,要不是令徒张盟主冒闯威武帮,夺取解药,本山人哪有能力解‘三阴乌心掌’之剧毒。”
东方赫“哦”了声,转对张定远惊奇问道:“定远,你真的冒险闯凤凰山,夺取解药。”
张定远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东方赫急道:“那有多危险,威武帮高手如云,机关重重,万一出了差错,怎对得起武林朋友对你的希望。”
他以往虽对张定远对梅玲一节,大表不满,认为张定远不讲情感,玩弄感情的人,也曾打过张定远。
可是——
如今却激动万分,为了解自己之掌毒,不惜本身之危,闯入凤凰山威武帮之总坛,抢夺解药,此种情义,的确令东方赫感动。
东方赫长汉一声,道:“定远,以往为师错怪你啦!如今你身为武林盟主,肩负消魔除奸之重任,以后不论在何种情形下,也不可冒入凤凰山。”
说到这里,接着问道:“定远,想那威武帮总坛,尤如龙潭虎穴,哪能让你来去自如,毫不费力的拿到解药。”
张定远闻言,暗叹了口气,接着把闯入凤凰山,抢夺解药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众人听得惊奇不已。
东方赫道:“是莫淑贞救了你,真是……”梅玲面上奇光一闪,道:“既是莫淑贞救了你,以后我可要好好的感谢她啦!”
东方赫接道:“莫淑贞不比她老父莫青萱,不愧为一义仁女子。”倏而.梅玲想起了徐幽兰,急忙问道:“张哥哥,徐姑娘为了你也中了毒掌,你给他们解药了没有?”
定远点点头道:“我把解药交给万毒尊者后,就来此地。”
方赫道:“万毒尊者虽在正邪之间,善恶尚明,真是武林之福。”
白云山人哈哈笑道:“威武帮不论他势力如何强大,高手如密云,总有毁灭的一天,而且如今又多了个使毒的强敌。”
四人心情开朗不少。
自古道:“邪不胜正;目前虽然魔强道弱,但凭着天理,自有魔灭的一天。”
方赫正想说话,倏然——
阵长啸,从远而近。
四人闻声各吃一惊。
白云山人面色一变,道:“不知何人竟敢上白云庐,本山人可要给他点好看。”
说着正想举步奔出。
“前辈慢点!”
张定远叫住了白去山人,道:“听这声音好象是万毒尊者……”
他的话尚未说完,但见房中人影一闪。
四人又是一惊.张定远举目一望,果见来人是万毒尊者。
万毒尊者一片焦急之色.双目在房中来回一扫,转对张定远问道:“张大侠。可见兰儿来过吗?”
张定远一怔,道:“没有啊!”
“没有——”
万毒尊者言声未落,早就穿窗而出。
张定远吃惊不少,见万毒尊者此刻的神色,定然出了大事,不由心中一急,大声叫道:“老前辈慢点!”
说着人已飞射追去。
万毒尊者闻声上步,急道:“张大侠尚有何事?”
此时,白云山人、东方赫与梅玲也跟了上来。
张定远不解地问道:“前辈如此匆忙,不知发生了何事?”
万毒尊者大声道:“兰儿为了你,又跑得不知去向!”
“为了我——”
“还不是为了爱你这小子,当她醒来时,就问起你,我说你已经走了,她就大哭起来,说你一点也没良心,她为你而中了毒掌,你竟不屑一顾,一走了之。”
万毒尊者一口气说到这里,瞪了张定远一眼,接着:“当时我安慰她几句,她也就好了,当我去外面叫吃的东西回来时,却失去她的踪影,老夫找了半天没找到,我想她可能会来找你,所以我就追到这里,哪知……”
张定远听得心潮一阵涌动,为情所感。
“老夫就此一女,再也不能失去她,万一再有了差错,我万毒尊者也没意思再活下去啦!……”
万毒尊者感叹自言中,身子已向山下扑去。
张定远闻言心中一酸。
忽而,张定远面上神光一闪,象是有所决定:“前辈慢走,在下与前辈一起去找徐姑娘!”
说着,人已闪电般向万毒尊者追去。
第四十八章婚礼风波
突然——
“定远,慢走——”
接着,一条人影已阻住张定远的去路。
张定远一愕,叫道:“师父——”
原来阻住去路的,正是东方赫。
东方赫又目一瞪,道:“你又想走了吗?等事办完再走!”
张定远万分不解,疑问道:“师父,办什么事?”
“你与玲儿的事。”
张定远望了梅玲一眼,心中更是不解。
东方赫望着眼前一对爱徒,不由叹道:“你们两人如今已是夫妻,为防夜长梦多,为师想替你们成婚,好了为师一桩心事。”
“成婚——可是……”
张定远心中为难,不知怎么说才好。
梅玲却是羞在面上,甜在心里,不好意思的垂下首。
东方赫接道:“咱们速去神矶岛,请‘江海神尼’主持婚礼,完婚后你两人可齐行江湖,替武林除魔。”
张定远口吃吃地道:“师父……如今徒儿师仇未报,魔妖未灭,怎好……怎好……”
东方赫忙道:“一切有为师作主,况且你与玲儿已有夫妻之实,如不成婚,恐怕被江湖朋友讥笑呢?那你这武林盟主怎能立足江湖,领导天下高手呢?”
方赫这几句话,字字打进张定远的心中。
其实,东方赫用这几句话作挡箭牌,主要的目的,还是怕张定远移情别恋,情海再起风波。
因为——
莫淑贞,徐幽兰都已钟情于张定远。
东方赫已从行动与谈吐中感觉出事情的严重,如再不替张定远与梅玲结下百年夫妻,万一张定远情感控制不住;出了差错,岂不害了梅玲的终身。
所以,东方赫有此一想法,决定替爱徒结成夫妻。
张定远暗中一叹,叫苦不已。
他虽然有心与梅玲结为夫妻,但,为人之徒,岂可把师仇忘之脑后,先谈婚嫁问题。
如果,不答应东方赫,深怕东方赫误会。
成婚!
还是不成婚?
两个难题,在张定远心中旋转.旋转……
难!难也——
忽然,东方赫面色一寒,沉声道:“定远,不答应吗?”
“不!不——”
张定远心中一急,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东方赫面色微缓,道:“就这么决定。”
说着转身对白云山人道:“白云兄不知有雅兴否,与老儿同上神矶岛,同参小徒婚礼?”
白云山人哈哈笑道:“东方大侠说得真是,白云庐虽好,却非久居之地,本山人数十年未蹈入江湖,为了武林盟主的婚礼,少不得也要喝他三杯,同时,威武帮霸占江湖,血洗武林,本山人拼了这条老命,也得与魔妖斗上一斗。”
张定远,东方赫与梅玲听得感动不已。
东方赫激动得大笑道:“既有白云兄出头,那怕群魔不亡!”
白云山人转头向茅屋,大声叫道:“月儿——”
茅屋内飞快地奔出一条人影。
张定无一望,正是那“弄月”道童。
弄月道童向众人一揖,对白云山人道:“师父,唤徒儿有什么事?”
白云山人忙道:“月儿,快去准备行袋,急刻上神矶岛。”
弄月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闪电般向茅屋内奔去。
白云山人哈哈笑道:“小徒被关在山林中,大约也住得发了慌——听去神矶岛,看他高兴的样子,好象得了宝物似的。”
东方赫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转眼间,弄月挟着背包,奔了出来。
白云山人留恋地望了白云庐一眼,长声道:“走!上神矶岛——”
说着,身形疾奔而去。
东方赫哈哈大笑中,跟了上去。
接着张定远,梅玲,弄月纵步跟上。
五条人影,如电光流矢般,奔向神矶岛——
黑夜消失。
黎明的曙光反映着汹涌的河水,射出道道闪光。
张定远五人,此时已到了神矶岛的河岸边。
朦朦胧陇浓雾中,青绿色的孤岛,静立于百丈外的河心,孤独,雄伟,神秘……
张定远望着滔滔河水,道;“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梅玲正要答话,突听一阵娇叫道:“从河底钻过去!”
张定远闻言急忙一转身,但,身后哪有人影。
梅玲却大叱道:“绮云妹妹,少开玩笑,快送我们上神矶岛。”
“急什么,又不是赶去吃喜酒!”
言声方落,一阵水波荡动之声,接着,在一片长草杂林中,射出一条小船,船头稳立着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子。
那白衣女子正是白绮云。
但见她粉脸上,含着神秘的微笑,凤目从张定远与梅玲身上转了一转,转对东方赫与白云山人道:“家师有请,两位前辈移驾上舟——”
说着转对张定远与梅玲道:“请两位新人也上舟!”
梅玲听得面上一热,怒瞪了白绮云一眼,但,对于白绮云这几句话,惊奇而又费解。
张定远望着白绮云,暗忖道:“今天这小妮子是怎么了,竟说些一言双关的话。”
不一回,五人上了船,白绮云又是神秘的一笑,娇躯一震,那小船已“哗”的掉转船头,激起一阵浪花。
接着,白绮云一双玉掌连拍水面,小船已如流矢般射了出去,向神矶岛飘去。
张定远与梅玲互望了一眼,对于白绮云的神色和言语感到惊奇,但,却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顿饭工夫,小船已到神矾岛岸边。
五人连袂上了岸,却见小船已如飞般射至河心,只听遥远飘来一阵白绮云的银铃般的笑声:“师父已等你们好久了,快些进去了吧!小妹尚要接道喜的客人,不奉陪了!”
五人闻言同时一怔。
东方赫一怔后,蓦然心中明白,急道:“快走,可能有惊奇的事情好看!”
说着人已当先纵去。
接着四人拔步跟上。
霎时间,五人已来到一排房舍前。举眼望去,却令五人大吃一惊,面上是惊亦是喜……
但见整排房舍张灯结彩,七色五光,花花绿绿,园林的广场中,放满一盘盘的奇花异草,排排怪树,蝴蝶争舞,百鸟穿鸣,煞是好看感人。
五人十眼瞪得比铜铃还大,被眼前突现的神秘奇迹所怔住了。
东方赫心念一转,已知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哈哈大笑道:“白云老兄,咱们可晚到一步,没有福气赶上这场令人惊奇的表演场面,真是遗恨终身。”
白云山人心中早已明白,闻言哈哈大笑道:“东方老兄!神矶岛的确不同凡响,神机妙算也真令人咋舌,但,咱们表演的也不差呀!——”
两人言声方落,更令他们吃惊的事,也接着发生。
但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阵阵得意的狂笑声,从房中传出,接着,只见五人正从房中慢步踱出。
张定远与东方赫见了五人,亦惊亦喜。
但见这五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掌门玄真道长,峨眉掌门曲曲道长,少林掌门无明大师,富春樵子与百绝大师。
玄真道长打了个问讯,对张定远道:“盟主想来吃惊不少,今天贫道借用神矶岛,办两件喜事,一件我想你早已知道了。”
“另外一件呢?”
张定远迫不及待地问道。
玄真道长扫了各人一眼,道:“虽然武林盟主已举出.但并未真正成立,所以今天约天下高手来神矶岛,就是为了此事。”
张定远闻言,心中激动万千。
无明大师道:“盟主请移宝驾,一切进里再谈。”
一行人来到厅中。
张定远举眼一望,但见大厅中收拾得干干净净,彩球小灯,白墙红柱,龙飞凤舞,五光十彩。
正厅白壁上,挂着一块双喜红布金色大宇,闪闪发光,红布顶上贴着“皓然正气”四个黑色大字,如龙盘凤飞般,苍劲有力。
两边一幅对联,右为“酒庆盟主登位”,左为“掌剑扫魔仗义”。
张定远望得瞪目咋舌,不知身在何处。
白云山人与东方赫做梦也没想到,神矶岛在一天中,布置得气象一新,神奇非凡。
忽听梅玲叫声:“干妈!”
接着,人已扑了过去。
张定远见来人,正是神矾岛主,“江海神尼”。
东方赫一见江海神尼,急忙问道:“神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海神尼神秘地一笑,道:“是否令你们吃惊啦!”
东方赫道:“的确,实令老夫吃惊不少。”
江海神尼望了张定远与梅玲一眼,道:“你不是要替你两徒儿成婚吗?”
“成婚不错,但神尼怎会知道呢?”
江海神尼扫了众人一眼,道:“贫尼早已算知你有此意,所以当玲儿离去时,贫尼也就找上武当,与玄真道长商量结果,决定婚事与武林盟主登位两事,同时举行。”
江海神尼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当贫尼返来时,尚不知你们什么时候上神矶岛成婚,但,在半路上,贫尼碰到兰心女侠,兰心女侠告诉贫尼说,你们在今天要来神矶岛完婚,当时贫尼听得一急,别了兰心女侠,又赶回武当,请玄真道长快做准备。总算合大家之力,才把一切准备就绪。”
张定远虽然不想现在成婚,但,看到家对他如此的关怀,心中激动不已。
东方赫哈哈大笑道:“本来老夫想简单地替他们完婚,想不到竟会如此的热闹,实使老夫出乎意料之外!”
无明大师接着:“东方大侠愈老愈糊涂了,凭武林盟主的身份,关于终身大事岂能草草而了,岂不被武林讥笑。”
东方赫不好意思地哈哈一笑,一边把白云山人介绍给众人。
玄真道长望着众人,大声道:“各位请坐,慢慢详谈吧!”
众人方将坐定,突听门外一阵脚步与说话声传了过来,接着,厅中多了四人。
张定远一望,见是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不由惊喜不已,急忙起身迎了上来,道:“四位前辈,别来无羔!”
苍云老人哈哈一笑,道:“托福!托福!”
张定远急忙把四人介绍给众人。
当然,有的早已认识了,但,也有人虽听过四人之名,却从未见过面的也有。
张定远等四人坐下之后,连忙问道:“前辈,你怎么脱离沙陀掌门之手?”
苍云老人冷冷一笑,道:“虽然巩清州有祖师法身金像,又岂能控制老夫们一辈子,等他不注意时,自是先走再讲。”
张定远接着问道:“四位前辈,在武当山上又是怎么回事?”
苍云老人叹息道:“老夫也不知是什么回事,当时听了那阵笛音后,心神被笛音所迷,听其指挥。”
张定远暗暗惊异道;“想不到那迷魂曲竟有如此之威力,凭南海三奇等功力,也控制不住,受其利用。”
“要不是神尼把迷魂曲惊破,咱们兄弟四人不知是何种下场呢!”
苍云老人感叹中,感激地望着江海神尼。
忽而。哈哈哈大笑中,门外又涌进十数人。
张定远一望,见来人有首阳老人,长眉老等各路名重一方的高手,心中暗忖道:“想不到场面如此的宏伟,各路英雄好汉全来了。”
玄真道长连忙起身,道:“各位请坐,宴会即刻开始!”
少不得,大家客套了几句,纷纷落坐。
不一回.又进来了二十多位好汉英雄。
玄真道长起身扫了场中一眼,宏声道:“各位请停,贫道有话要说!”
热闹杂乱的笑说声,刹时静止,厅中一片寂沉。
玄真道长道:“现在人马业已到齐,婚礼即刻开始——”
大家哄乱中,纷纷起身。
玄真道长一把拉过张定远,道:“快!跟贫道进里房。”
说着,拉着张定远往里面走去。
张定远扫了场中一眼,却不见江海神尼与梅玲,想必也去准备婚礼啦!
来到房中,玄真道长忙道:“一切都在这里,贫道有事不能久留,你自己快穿上吧!”
玄真道长说着,一连拍了三下,不一会儿,二个道重走了进来,玄真道长对着二道童道:“你们替张盟主准备就绪,听我的招呼。”
玄真道长说完,急闪而出。
这时,厅中已有十数道人准备一切。
不一回,红桌红椅,已排满一厅,场面好不热闹。
突然——
“婚礼开始——”
场中各群雄急忙转头望去。
“新郎新娘就位—一”
叫声方落,半空中倏地响起了一阵悠长的钟声。
接着,一阵铃声震空而起.铃声好象天外飘来。
在钟铃两种声响下,张定远被两道童带着,从左边踱了出来。
此时,张定远身着白色长衫,白色英雄巾,上下清色,样子英俊而潇洒,脱俗而不同凡响。
然而,张定远的心清,紧张而矛盾。
他虽然爱着梅玲,有心与她结为夫妻,但,师仇未报,魔群未灭,怎能先行婚礼。
可是,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又有何法可想呢?
张定远心事重重,心情紧张,沉思中随着道童向场中走去。
每走一步,张定远的一颗心,紧张得快要从口中跳了出来。
大凡一个人,当他踏上结婚的道路时,心情定是紧张万分的,惊喜交错的。
不论张定远武功多高,也脱离不了人生的常理。
梅玲呢?
亦是同样的心情。
但,她只不过羞在面上,甜在心头。
只见她全身血红,粉面带霞,阵阵清香随风飘送,随着两个丫女,轻妙的飘向场中。如今,她胜利了,得到了爱情.得到了情郎……
她,笑了,得意地笑了,胜利的笑了……
而且笑得那么甜,那么迷人……然而——
在另一边……
伤心的人!
碎心的人!
断肠的人!
她们形成三个角度,分立一边。竟是尚妙香、徐幽兰与莫淑贞。
流泪满面,片片心碎,寸寸断肠,伤心欲绝。
眼望着一白一红的新婚夫妻,走近,走近……她们的脑子也渐渐模糊不清,旋转,旋转!人……人在旋转,地在旋转,天在旋转……
钟声、铃声、清越的飘荡中,张定远与梅玲婚礼完毕。接着,各路英雄纷纷上来恭贺,哈哈哈!嘻嘻嘻之声打成一片。
突然——
一阵刺耳的长啸震空而起——接着一条人影闪电般,从窗口扑了进来。
群雄大惊失色,以为来了强敌,就欲出手,倏听张定远叫道:“各位住手!”
群雄闻言纷纷收掌,只听张定远转身对来人问道:“水龙神君,有事吗?”
原来来人正是水龙神君,闻言哈哈大笑道:“武林盟主之婚事,已震动江湖,老夫突然对你这娃儿发生兴趣,少不得老夫也要……”
“水龙神君哪里走,还不替本姑娘滚出来!”
一阵娇叱声打断了水龙神君的下文,接着,一条人影闪射直上。双掌已拍向水龙神者前胸要害。
张定远见是白绮云,不由心中一怔。
水龙神君身子一转,避过赤势,暴吼道:“你这女娃儿,好没来由,一直找老夫的麻烦,从昨天一直跟踪老夫,方才又阻止老夫上神矶岛,究竟为何?”
张定远一听,心中已明白过来,转对白绮云道:“绮云妹妹,没事了,你去吧!”
白绮云瞪了张定远一眼,向水龙神君恨恨道:“总有一天,本姑娘要你的好看。”
说着人已穿了出去。
水龙神君望着白绮云消失的背影,摇头叹道:“好难惹的小妮子!”
张定远虽与水龙神君有过节,但目前的情况不同,水龙神君既来道贺喝上两杯,总不能以仇敌相看,忙道:“神君老前辈,请坐吧!”
水龙神君哈哈狂笑道:“老夫因不忍把‘水龙宝珠’被莫青萱抢去,又听今天是你娃儿的喜日,老夫只得插上一脚,既然老夫对你这娃儿发生兴趣,就把‘水龙宝珠’送给你吧!”
说着,水龙神君从衣里取出一颗亮光闪闪的珠子,交给张定远道:“莫青萱、崔花婆、万毒尊者,千方百计想要老夫这颗珠子,今天老夫把它交给了你,如再落入别人的手中,我水龙神君可跟你没完。”
张定远亦惊亦奇,不由怔住了。
水龙神君言声一落,人已穿窗而出。
张定远急忙大声问道:“老前辈,喝两杯再走——”
水龙神君头也不回飞奔而去,口中一边叫道:“老夫才没兴趣与那批自命不凡的人在一起,老夫只对你发生兴趣,只要你不负老夫一片苦心就可啦!”
语声未落,人已失去踪影。
张定远不由摇摇头,哺哺自语道:“真是个天下第一号怪人!”
突然——
张定远啊了一声,双目直瞪,骇然怔住了。
他的眼光,射到了一个面色惨白,泪痕斑斑,摇摇欲倒的女子,那……那是……是尚妙香——
场中群雄望着张定远的惊变,吃惊不少。
张定远惊叫中,扑了上去:“尚姑娘——”
第四十九章梦醒心碎
张定远惨厉的嘶叫中,扑身而上,一把抱住了尚妙香将要倒下的娇躯,急急叫道:“尚姑娘!尚姑娘——”
尚妙香渐醒,惨然地望着张定远,泪水夺眶而出,面上一片憔悴与悲痛之色,凄惨地一笑,哺哺道:“爱情的梦醒了,心也碎了,一切的希望,随着泡沫而消失,一切的憧憬都成为空幻……”
张定远听得心酸,泪水不自觉滴了出来。
的确,尚妙香的声音如哭、如诉、惨厉、凄凉。
一针针刺入张定远心中,然而,目前的情况,令他为难,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此时,梅玲带着幽怨的神色,走了上来。
梅玲瞪了张定远一眼,关心地向尚妙香问道:“尚姑娘,你……”
“哼!”
尚妙香恨恨地瞪着梅玲,挣脱张定远双手,吃力地站直了身躯,对梅玲冷冷地道:
“你是胜利者,谢谢你的关心,本姑娘对这点刺激尚受得住——”
说道,转对张定远惨然道:“我对你的感情竟使你不屑一顾,旧情依在,竟然忘不了她,你……你对我的打击……也……也太大了——”
当然,她对梅玲怀恨在心,妒忌于她,本是人之天性,但,对张定远却认为玩情的圣手,爱情的骗子。
当她听说张定远要与梅玲在神矶岛上成婚,恨张定远的无情无义,更恨梅玲夺去爱人。
她的美梦醒了,心也碎了……
本想离开远远的,愈远愈好,今生今世永不见面,忘了梅玲,忘了张定远,忘了世上的一切。
但是——
她忘得了吗?
的确,她忘不了,尤其现在,更是忘不了,不论张定远把她的感情抛之不顾,不论张定远给她的打击多大,多深,她还是爱着张定远,深深地,深深地……
明知来到此地,给她的打击,是她所受不了的,但,她还是来了。
来看她的爱人,来看爱人的婚礼。
张定远望着尚妙香惨厉悲痛的神色,悲痛万分,喃喃道:“我……我……”
尚妙香惨叹了一声,举步往外走去。
梅玲急道:“尚姑娘,你这身体,怎好——”
尚妙香打断了梅玲的说话,转身道:“如今你已和定远哥结为夫妻,但愿你深深爱着他,你也替我把这一份爱,转爱给他,因为……因为小女子,没……没这福气与他结为夫妻,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吧!……虽然,以往我恨过你,妒忌你,但——你现在胜利了,整个地得到他!……我也为你的胜利和得到他而骄傲,而高兴!……小女子走了,祝你们白头到老——”
其音是怨,是恨,是凄凉,是悲惨,亦是博爱。
她这几句话表露了对张定远的爱意,亦表露了深明大义,情感的真挚,爱情的真理——
她虽对梅玲记恨与妒忌,但,当一切希望都成空时,她了解爱的伟大,不自解地说出令人难以相信的话,把本身的爱与希望,完全交给梅玲。
也许,这就是人的感情吧!
尚妙香这段话听在张定远与梅玲的耳里,心中激动万千,翻涌不已。
此时——
江海神尼,东方赫,白云山人等众人都围了上来,深深被尚妙香所感。
尤是江海神尼、东方赫更为他们的情感所动,望着眼前情海起波浪的三人,暗中各自感叹一声。
尚妙香摇摇欲倒的身子,已一步步走向门外。
倏然——
场中惊叫一声,全都望着门口。
只见另一个女子,踉跄地走了出去。
众人亦惊亦奇。
张定远眼中一亮,忽而急扑而出,口中大叫道:“徐姑娘!停一停——”
原来这女子正是万毒尊者之女,徐幽兰。
梅玲打了个寒颤,急忙跟了上去。
但见徐幽兰欲倒的娇躯,一阵颤动。脚步已停了下来。
张定远纵步急上,扶着徐幽兰的身子,沉痛道:“徐姑娘,你这是何若?我张定远何德何能尽令你们如此地对我,我……叫我怎么办呢?”
张定远此刻的心情,是沉痛,是矛盾。
梅玲激动地握着徐幽兰的双手,激动道:“兰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情,你一直对张哥很好,我也都知道,你……你来吧!我会很好地待你的。”
徐幽兰惨然一笑,凄声道:“人生还有比美梦破碎了更痛苦吗?还有比纯真的爱,变为了空幻更伤心吗?如今,我的心已撕得粉碎了……”
张定远惨然地一叹,泪水已涌了出来,轻叫道:“徐姑娘,徐姑娘……”
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梅玲粉面上,亦是挂满泪珠,泣声道:“徐姑娘,你的梦没有碎,你的爱没变成空幻,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你……只要你坚强——”
徐幽兰连忙摇了摇头,断然插道:“如今一切都晚了,我以人生再也不会留恋。”
张定远悲痛欲绝,凄声道:“徐姑娘,你听我解释——”
徐幽兰痛苦地一笑,喃喃道:“解释……有什么好解释,失掉了一切,只得寻处清静的地方解脱此一生……唯一使我难安的,就是不能报答爹爹养育之恩,爹爹——不孝的女儿要离开你了……爹爹,但愿你能原谅女儿……”
徐幽兰面色惨厉,双目呆沉,摇摇倒倒的向外走去。
张定远的神情迷糊了,神志模糊了。
梅玲倏然大声哭了起来,一把抱住徐幽兰的身子,大声哭叫道:“徐姑娘,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张哥还是爱你的,你不能使他失望,你要听他的解释,要听他的解释……”
徐幽兰娇躯一阵颤抖,凄厉道:“死!是幸福的,是快乐的,唯有死,才难忘记痛苦一切,忘掉伤心的往事,死,死……一了百了……”
尚妙香,徐幽兰二人同时为情伤心,为爱而心碎。
张定远目光含泪,凝望空中,嘴有抖动,神色凄厉,恐怖,戚然。
“天啊!天啊!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呢?为什么要给我这种痛苦呢?你为什么要对她们这种难以忍受的打击呢!天哪——你说,你说啊——”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张定远悲伤惨痛中,向上帝狂呼着,嘶叫着……
狂呼,嘶叫.那是心声。
突然!一阵惨厉的长啸震空而起,由远而近,惊动了沉痛,伤心的场面,惊醒了场中沉伤的气氛,
张定远、梅玲、徐幽兰心神全都一震,霎眼清醒过来。
徐幽兰面色一变,人已向房内门入,一边大声道:“我爹来找我了,不要说我在此!”
张定远与梅玲全都一怔,不知徐幽兰此意为何。
“哈哈哈!哈哈哈!好大的场面——”
大笑中,一条人影已站立张定远面前。
张定远见来人正是徐幽兰之父,万毒尊者,心神不由一阵紧张。
场中群豪一见是万毒尊者,全都围了上来,集功提气,准备出手。
万毒尊者双目寒光一闪,来回扫了两扫,冷声道:“你们想动手吗?嘿嘿嘿!我万毒尊者凭这身毒,就可把你们送进鬼门关。”
此言一出,群豪中已有数人大怒,早已扑了上来。
万毒尊者嘿嘿一笑,双掌一扬,就欲出手。
张定远一惊,大声道:“住手——”
扑出来的四人听张定远一叫,怒瞪了万毒尊者一眼,退了回去。
万毒尊者双掌一收,对张定远道:“不愧为武林盟主,但你何必唤住他们呢,他们不自量力,本毒给他们尝尝味道,也好煞煞他们的傲气。”
张定远连忙问道:“老前辈,你来此有事吗?如没事,请上坐……”
万毒尊者怒喝一声,震断张定远的话说,面色一沉,大声问道:“小子,你看见兰儿来此吗?”
张定远暗叫不好,这下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万毒尊者急逼一步,再次问道:“兰儿来过没有?”
张定远心中一急,急道:“没有……没有……”
万毒尊者怒吼一声,双掌霍然击出,身于也扑了上来,口中怒喝道:“好小子,快把兰儿交出来!”
张定远急退三步,大声道:“老前辈,徐姑娘已走了!”
“走了,走了就向你小子要人。”
万毒尊者怒声下,再次扑了上来,双掌飞舞,掌掌拍向张定远全身要穴。
张定远一边闪避,一边说道:“老前辈,请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快把兰儿还给老夫。”
说着,又是一阵猛攻疾打。
说与不说,打还是不打,两个难题在张定远脑海中旋转,说也不行,打也不行,实在是很难应付的场面。
倏然,万毒尊者双掌一收,恨声道:“本毒没有工夫跟你这小子穷磨,还是找兰儿要紧,下次碰到本毒的手中,可要你不得好死。”
语声方落,一声长啸,人已穿窗而出。
啸声愈去愈远,终于隐去。
张定远不由喃喃自语道:“怪人,怪人……”
这时,徐幽兰听父亲走了,从里间踱了出来。
她幽怨地望了张定远一眼,往外走去。
张定远一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急声道:“徐姑娘,你要听我解释!”
徐幽兰身子一震,倏然止步。
“徐姑娘,我了解你的心情,我明白我对我的一片爱意,当你为我受了‘三阴乌心掌’的剧毒时,我心中万分地悲痛,我冒着生命之险,上威武帮替你夺解药,当时因家师也中了‘三阴乌心掌’所以……”
张定远方说到这里,突被一阵哈哈狂笑打断:
“我知道兰儿一定在此,果不出老夫所料,你这小子也太可恶了,竟敢骗我老人家。”
语声未落,张定远只见万毒尊者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张定远不由面红耳赤。
徐幽兰“哇”地一声,扑入万毒尊者怀中,呜呜的大哭起来。
原来万毒尊者一见张定远的神色,那能瞒得住这老江湖,知道爱女一定在这里,只是不肯出来见面而已,所以假装离去,但却又潜了回来,果见爱女在场。
万毒尊者一见爱女哭得如此伤心,不由大怒,对张定远喝道:“好小子,竟敢欺负老夫爱女。”
张定心中一急,强辩道:“老前辈,不!不……我没……没有……”
东方赫正待上前,江海神尼连忙摆了下手势,止住东方赫的行动。
万毒尊者哇哇怪叫道:“好小子,还想赖,老夫早知你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你没欺负兰儿,兰儿怎会哭得如此伤心,你说!你说!你今天非要交代清楚,不然,老夫可要下毒手啦!”
徐幽兰忽而止住了哭声,抬头叫道:“爹爹,你错了,张……张哥哥没欺侮我,是我自己不好,你不要错怪他,更不要下毒手……”
万毒尊者一怔,望着楚楚可怜的爱女,奇问道:“没有欺侮你,那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徐幽兰埋着头,却没回答。
万毒尊者望望怀中的爱女,再望望张定远与梅玲,把眼光落在怀中,倏而,万毒尊者恍然大悟,心中明白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万毒尊者昂天一阵震耳狂笑,道:“好小子,我倒错怪你啦!原来是这么回事,没关系,只要你们相爱,三妻四妾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定远一愕,想不通万毒尊者此话是什么意思。
但梅玲与徐幽兰的心情却是不同,一个是惊,是喜。一个是怯羞,是兴奋。
徐幽兰埋着首,心中却升起了无限的希望,暗忖道:“既有爹替我出头,想来这冤家也不……”
想到这里,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因为她已觉到面上一阵火热.一颗心快要跳出来,是兴奋,亦是甜蜜。
万毒尊者哈哈大笑道:“兰儿对你的一片情意,我想你小子早已明白,只要你喜欢她,老夫就要你这个女婿——”
张定远身处这种情形之下,难于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毒尊者昂天又是一阵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的狂笑,是得意,是兴奋,亦是……
突然,万毒尊者震天狂笑一止,接着面色一沉,双目紧瞪着张定远,沉声问道:“小子,你认为兰儿好吗?”
张定远微微一怔,道:“徐姑娘当然很好,同时为了在下……”
万毒尊者吼叫了一声,打断了张定远的下文,急逼三步,双目寒光闪闪,紧盯着张定远,重重地道:“兰儿对你的心意,你明白吗?”
“在下明白。”
“你爱兰儿吗?”
张定远骇然一跳,真想不到这老怪物,竟会在众人面前,直接问出这种话来,不禁怔住了,惊异地瞪着万毒尊者,答不出口。
万毒尊者面色一寒,双目怒瞪,紧问道:“你爱不爱兰儿?”
场中群英见万毒尊者步步迫人,强要人家爱他女儿,不由都大怒,怒哼中,已有七人提气走了上来。
万毒尊者冷哼一声,阴森森道:“你们七个根本不够老夫看,老夫要找的是这小子,不是你们七个老小子,嘿嘿嘿……少不得……”
忽然,徐幽兰哭叫道:“爹爹,你……你下可……”
万毒尊者怒吼一声,骇得徐幽兰把话收厂回去,万毒尊者暴跳三尺,暴吼道:“小子,兰地深爱着你,你到底爱不爱她?”
“我……我……”
张定远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说不出话来。
场中群豪那还看得惯,万毒尊得此种目中无人,火暴性子的怪人,一个个提功运气,都围了上来。
紧张,沉闷,火药味浓厚。
大战一激即发!
张定远千万个念头已转过去了,但,还是犹豫不决。
万毒尊者双目瞪得快要吐出来,身子气得发抖。
群豪一步步近了,近了……
啊!危险,血要染上了神矶岛——
突然——
“爱她——”
一声幽怨,惨然的声音,传了出来,传入场中每人的耳中。
万着尊者忽而一转身.急急道:“你说这小子爱兰儿”
张定远见说话的正是梅玲,不由全身一松,梅玲虽这短短的两字,但,听入张定远的耳中,比吃了一颗定心丸还要舒服,还要兴奋。
他犹豫不决,久久没有决定的原因,也就怕梅玲这一关,现在,既然梅玲亲口替他答了,事情岂不好办得多了。
张定远不由感激地望了梅玲一眼。
梅玲望着万毒尊者,淡然道:“我想张哥一定爱兰妹妹的。”
万毒尊者脸色一缓,转对张定远道:“小子,只要你亲口答应爱兰儿,老夫决不为难你。”
张定远望着徐幽兰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心头一酸,不自觉地重重点了点头。
倏然,万毒尊者哈哈狂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早就可以说了,也免得老夫生了这场无名的脾气。行了,老夫就让你做女婿吧!”
徐幽兰这下可乐了,嘴角不由闪过一丝幸福,甜蜜的微笑,偷偷望了张定远一眼。
群豪见了此情此景,全都松了口气,心中却暗骂道;“好可恨的老怪物,强迫人家爱他的女儿……”
万毒尊者望望爱女,又望望张定远,心中那份高兴不是笔墨所能形容出来的,望着梅玲嘻嘻笑道:“小妮子,你胸怀倒很宽大,不愧女中丈夫,但,兰儿与你同嫁一夫,你可不能欺负她哦!”
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
梅玲被说得面红耳赤,不由恨恨地瞪了万毒尊者一眼。
万毒尊者真是个老怪物.方才怒容满面.恨不得把张定远毁在手下,可是,现在却是嘻嘻哈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万毒尊者哈哈笑道:“小子,我现在把兰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对她,如果欺侮她,老夫可真要给你点苦头吃吃。”
说着,转对徐幽兰道:“兰儿,你就跟着他吧!爹爹也该走了。”
徐幽兰一听爹爹要走,不由心中一酸,急道:“爹!你要走了吗?去哪里?”
万毒尊者哈哈大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爹爹也得找个无人之地,把这身毒功再练一练,也好好对付莫青萱之用。”
张定远听说要走,急道:“老前辈!慢点走,酒席已开上了,就喝两杯再走也不迟啊!”
“喝酒,老夫可没这种酒兴,尤其跟这批自命不凡的这老匹夫在一起,便使老夫头痛,小子,老夫走了,望你好好地看待兰儿。”
说着,人已穿窗而出。
徐幽兰见爹爹离去,急得差点哭了出来,大叫道:“爹爹!爹爹!——”
“老前辈,慢走!”
张定远叫声中,拔步追了出来,可是,霎那间,就失去了万毒尊者的影子。
张定远暗暗一叹,只得转身奔回厅中。
可是,当他一回到大厅中,第一映入眼里的,是一个满面惨白,泪珠滚滚,神情呆痴的白衣少女。
啊!那是莫淑贞。
的确,是莫青萱之女,莫淑贞。
世间,伤心事太多了,又是一个为失恋而碎心的女孩子,上帝为什么把最伤心的事,全都落在女人身上呢?太不公平了,太没有眼睛了……
张定远不禁又惊骇得怔往了。
莫淑贞,莫淑贞!
你为什么?为什么呢?我……天哪!你为什么对她们这样的惨忍呢?
张定远痛苦地昂首狂呼着,暗暗地狂呼着。
梅玲与徐幽兰突见张定远这种神色,大吃一惊,顺着张定远的眼光望去,看见了呆痴的莫淑贞,不禁令两人骇了一跳,急忙冲了过去。
此时,场中群豪也看见了泪水滚滚,脸色惨白的莫淑贞,全都惊奇不已,每人心中同样地暗忖道:“今天是怎么了,又是一个女孩子落的如此下场。”
梅玲急步扑前,惊问道:“你……你是莫姑娘!”
徐幽兰是过来人,望着莫淑贞惨痛的神色,心中痛起同情之心,为莫淑贞神情所感,心中一酸,泪水差点滴了下来,不由嘶声叫道:“莫姑娘,你……”
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莫淑贞被梅玲与徐幽兰一唤,才从惨痛中拉回一点知觉,望着梅玲与徐幽兰,喃喃道:“我尝到了爱的苦果,尝到了情的苦汁,我对他存有多少的希望,如今,一切都成幻影……”
梅玲心中一酸,道:“莫姑娘,我了解你的心情,在‘飞砂夺魂阵’中,你冒险救了张哥哥一命,此恩此德……”
莫淑贞沉痛地摇摇头,断然插道:“救他一命,我是不忍心看到他死,张定远本是我爹爹的仇人,也是威武帮的仇敌,在我的立场,本不该救他,可是,我不知怎会不忍看他死去,而救了他——”
张定远长叹了一声,向莫淑贞走去。
徐幽兰凤目含泪,安慰道:“莫姑娘,不必过份悲伤,总有解决的一天。”
莫淑贞惨然苦笑道:“解决,大困难了,以往我对他也太过份了,当我爱上他时,虽然我改变了不少,但,也太晚了,何况我是仇人之女,也曾取过他的生命……”
张定远来到莫淑贞的面前,见她这种神情,感叹万千,缓声道:“莫姑娘,请保玉体,不必伤心。”
莫淑贞惨然一笑,道:“是的,伤心有何用呢?此地不是我久留之地,我走了……祝……祝你们……”
莫淑贞但觉心中一惨,再也说不下去,眼中一酸,豆大泪水滚滚而落,急忙一转身,往外走去。
“莫姑娘——”
“莫姑娘——”
张定远梅玲急叫中追了上去。
莫淑贞反身一掌拍向两人。
张定远与梅玲各吃一惊,急忙暴退三步,莫淑贞在这霎眼间,飞出三丈外,消失树林里。
第五十章情海风波
张定远望着莫淑贞消失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梅玲却是急叫道:“张哥哥,快追去啊!”
张定远一怔,疑声道:“追去,干什么?”
梅玲凤目一瞪,重声道:“你害了她,快去安慰她几句,不然,她可真会觅死呢!”
张定远暗暗叫苦。
“快去呀!再不去可要晚啦!”梅玲一边说着,一边把张定远的身子往外推。
张定远亦惊亦奇,暗忖道:“今天玲妹妹肚量怎么大了起来,既然你自己叫我去,我就去,免得以后被你骂我无情绝义!”
想到这里,急忙纵步向莫淑贞去向追去。
此时,张定远也发现事态严重,使出绝世轻功追了上去,不一会,张定远看见莫淑贞踉跄的身子在百大外疾奔。
“莫姑娘,等一等——”
张定远大叫中,脚下急点,三两个起落,就追上莫淑贞。
莫淑贞闻声全身一震,倏而止步。
张定远急步而上,道:“莫姑娘,在下很了解你的情意,可是我们的立场不同,请姑娘保重身体,不要为了在下……”
莫淑贞不等张定远说完,苦笑着接道:“张大侠,不必说了,我早已明白,只要我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女孩子,在深深在爱着你,我虽然没有得到你的爱,但,我也心满意足……”
张定远暗暗叹了口气,能说什么呢!
莫淑贞惨然地一笑,喃喃自语:“上天给我们的安排,也太惨忍了,你要杀我爹爹,但,我却爱上了你,而且,还爱得那么深刻……”
张定远亦是憾然,接道:“我们如今的立场,万难相爱,请姑娘忘了吧!”
莫淑贞惨厉笑道:“忘了,忘得了吗?——”
倏然,一阵冷哼声传入两人耳中,两人大吃一惊,张定远旋风般转过身子,见一少年书生仁立身后,正是那自称“无敌书生”的何志清。
何志清的出现,令莫淑贞大惊失色。
莫淑贞怒叱道:“你,你,你来干什么?”
何志清嘿嘿冷笑道:“我来找回我的妻子。”
莫淑贞面色惨变怒道:“谁是你的妻子。”
何志清嘿嘿冷笑中,转对张定远恨恨道:“好个张定远,还赖没有引诱我的妻子,现在既然让我亲眼看见,你得还个道理出来。”
张定远苦笑道:“这位兄台,说话请留分寸,我张某岂会……”
何志清怒喝声,打断张定远的话声,怒声接道:“大丈夫,敢做敢当,何必要赖。”
莫淑贞大怒道:“何志清,我的私事,不必你管!”
何志清闻言,勃然大怒、嘿嘿冷笑道:“你是我的妻子,对丈夫不忠,我当然要管。”
莫淑贞不怒反笑,哈哈笑道:“说话好没来由,我莫淑贞什么时候变为你的妻子,你也不去照照你那德性,老母猪也不会嫁给你——”
何志清气得全身发抖,哇哇怪叫道:“你还不承认,三年前你就答应嫁给我,你爹已决定,下月中替我们成婚,现在你竟然要赖婚。”
莫淑贞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神情有点反常,指着何志清鼻子,哈哈哈怪笑道:“三年前,三年前是三年前,如今,现在是现在,别作千秋大梦,我莫淑贞这辈子也不会嫁给你。”
何志清面色惨白,双目杀机隐现,样子骇人已极。
张定远望了两人一眼,长叹一声,举步往外走去。
“张定远!不要跑——”
何志清怒喝中,挡住张定远的去路。
张定远面色一沉,道:“兄台止阻在下去路,不知为何?”
何志清大怒道:“你今天给我一个道理,没有你,莫淑贞决不会叛离我,更不会叛离她父亲,你这武林败类,与你拼了。”
言声未落,何志清如飞扑上,双掌挟着一道排山倒海般的刚猛掌力,如暴浪涌向张定远周身要害。
张定远暗叹一声,痛苦不已,见何志清猛烈的掌风扫至,连忙侧转身子,避过强力一击。
何志清怒吼一声,双掌二次拍出。
莫淑贞被两人一打所惊动,神志忽而清醒不少,见两人打了起来,大声叫道:“不要打!不要打了!”
但,何志清已怒不可忍,岂肯停手,身子穿射下,掌掌都是杀手,劲力之强,招之奇,手法之快,使人难以对敌。
张定远被何志清一阵抢打急攻,心中也不由大怒,暗骂道:“好小子,真不知好歹,要不是你是莫淑贞爱人,我张定远早就下毒手啦!”
不论何志清出手何等之速,手法何等之奇,但张定远一阵闪身侧避,连一点衣角都没碰上,不由愈战愈惊。
原来张定远久久未出手还击,因何志清是莫淑贞爱人,莫淑贞对他有救命之恩,总不能在她面前把何志清打伤。虽然,他们现在闹得不愉快而反脸,但,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自己,所以,张定远有此一想法,存有歉意,才久未出手还击,不然,十个何志清也早已丧命黄泉。
此时,张定远也不由大怒,怒声道:“真不如好歹,我张定远看在莫淑贞面上,才没有给你难看,你要是再没来由,我张定远可不客气啦!”
何志清那肯领情,闻言想喝道:“张定远,有什么绝招,都使出来吧!别人怕你,我‘无敌书生’何志清可不含糊!”
张定远勃然大怒,怒叱中,身子直射而入,双掌霍然击出。
何志清大叫声,来得好,身子旋转中,双掌横里拍出,击向张定远前腹。
张定远冷笑一声,左掌一引,右掌已如鬼影般穿入何志清掌影中,直向何志清胸前拍至。
何志清暗骇一跳,急忙侧走三步,避过张定远一掌,双掌再次向张定远前胸拍去。
但,张定远这招竟是虚招,当何志清身子尚未站定,张定远倏而双掌一变,齐扣向何志清掌脉。
何志清大吃一惊,百忙中暴退六尺。
但,张定远如影随形,紧跟而上,双手原式不变的后向何志清双手腕脉,手法比原先快十倍。
“啊!”
何志清惊恐中,双用腕脉竟被张定远一把扣住。
张定远掌力一收,松扣着何志清双手,双目瞪着何志清,轻声道:“莫姑娘受的刺激太深,快点把她带回去,好好地爱她,我想她一定会转变过来的,以后是敌是友全在你一念之间,我走了,快点离开神矶岛,不可久留。”
张定远话语一落,人已向林中扑去。
何志清一怔,亦情亦喜。
霎时间,张定远走得无影无踪。
何志清望着张定远消失的背影,愕然呆住了。
张定远带着满怀心事,烦乱的心情纵步奔着。
当他来到一片树林之侧,突听林中一阵女人哭声,心下不由大奇,在好奇心下,转身往林中奔去。
来到林里,但见一女子,怀抱大树,半跪于树根下,埋头痛哭,张定远一惊,见这身形好眼熟,连忙轻唤道:“姑娘——”
想必那女子被张定远所惊,倏而反转身,满面泪痕,望着张定远怔住了。
“啊!尚姑娘——”
张定远看清那女子后,不禁骇然叫了起来。
原来这女子正是伤心离去的尚妙香。
当尚妙香离开张定远后,愈想愈伤心,终于忍受不住,躲进林中,抱树大哭起来,恰被张定远听见。
张定远望春尚妙香那张憔悴的面容,比以前消瘦好多,不由心下不忍,叹声道:“尚姑娘,你太……”
尚妙香抹去泪痕,不等张定远说完,惨然接道:“我知道我太多情了,但,我却控制不住感情,也许,我的情感太脆弱了,得到的也是痛苦的果汁。”
张定远默然了。
尚妙香紧盯着张定远,凄声道:“我曾想得到你而甘心,我苛求着爱情的美梦,憧憬着幸福甜蜜的将来,如今,我什么也没得到……”
张定远一阵激动,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以往我所做所为虽是不齿之事,但,我为了你,叛逆师门,重新为人……我明知以我的人格,行为,定然配不上你,也明知你绝不会钟情于我,但,我还是把感情交给了你,这冒险的爱情,如今已彻底的失败了。”
尚妙香惨厉的苦笑下,接着说道:“如今!我不追求什么,也不想苛求什么……”
张定远面色沉郁,昂首惨叹了一声。
倏然,尚妙香憔翠的面庞上,彩光一隐而没,紧盯着张定远道:“张大侠,我要走了,在我临走之前,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答应否——”
张定远望着她那楚楚可人的神色,与期待的双眸,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尚妙香嘴角闪过一丝幸福的微笑,蓦然扑入张定远的怀中,泣声道:“张大侠,我们在分离的刹那间,请……请你抱着我……抱着我……”
张定远心中一酸,情不自禁地双臂一卷,抱紧了尚妙香的娇躯,两颗泪水滴浇尚妙香的云发上。
尚妙香呻吟中,娇躯一阵颤动,泪水汪汪,抬头道:“张大侠,虽然我没有得到你,使我尝到失恋的痛苦,但,这美好的一刻,往后留给我甜蜜的回忆。”
张定远心中亦有所感,惨叹道:“尚姑娘,忘去那痛苦,伤心的事情,把完美的永远留在心头,让我们在甜蜜中离开吧!让我们在祝福中永别吧!”
尚妙香凄笑道:“张大侠,爱情并不一定占有,只要我们心中怀念着对方,祝福着对方爱情的完美,岂不是人生最伟大的爱情,往后,我会怀念着这美好的一段……”
张定远沉得地点点头,感叹道:“我会永记姑娘对我的一片爱心,我亦会回忆这美好的时光,姑娘,让我们就此分离吧!”
尚妙香苦笑道:“虽然只暂时的一霎那,却给了我无穷的甜蜜,今后,我再也不会苛求任何东西,张大侠,在离别前,请……请你……请你说声……‘我爱你——’——”
张定远全身一震,双手从尚妙香腰际滑落下来,惊望着尚妙香,不知所措。
尚妙香娇躯一阵颤动,双眸泪光闪闪,昂脸望着张定远,期待地道:“只要你说声‘我爱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让我在甜蜜与幸福中离别,请你说一声……说一声……”
张定远心念百转,说她呢!还是不说好呢!
不!不能说,绝不能说——
可是,不能令一个爱自己的女孩子,大失望呀!
虽然,他不曾爱过她,但,她对他的一片深刻爱意,是他不可否认的,如今,她失恋了,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一切。人生最痛苦,最伤心的事,莫过于爱情的苦果。
现在,她在一切失望卜,只求他说一声“我爱你”,也就象得到了他,得到了一切……
他能使她太伤心吗,他能使她太失望吗?
不!不能,绝不能。——
她是世间上最痛苦,最伤心的人,她必须要安慰,必须要给她甜蜜的回忙,才能使她忘记一切的痛苦。
“我爱你!我爱你——”
张定远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一连叫了两声!
倏然,尚妙香笑了,笑得很甜,笑得很美。
这是她真正的甜笑,那是多少辛酸,多少血泪所换取来的呀!
尚妙香泪珠滴滴,那是幸福之泪,我少痛苦的结晶。
“我也爱你——”
她满足了,她得到了甜蜜的回忆了,兴奋的唉声中,尚妙香嘴角挂着微笑,双眸凝注着张定远,一步步往后退去。
“张大侠,我能喊你一声哥哥吗?”
张定远处于此种感伤,纯洁,伟大的场命中,也不禁升起了一阵惆怅、离别的痛苦,嘶声道:“尚姑娘,你喊吧!尽情的喊吧——”
“张哥哥,哥哥……”
“妹妹——”
“哥哥,小妹走了,祝你们幸福……”
嘶唤中,尚妙香娇躯急转,反身奔去。
“妹妹——”
张定远喉声嘶哑,欲叫却唤不出声来,望那失恋而别的尚妙香,泪水挂满了俊脸,呆苦木鸡。
啊!伟大的爱情,感人的场面。
太感人了,太动人了,愿天下情侣们,同是为他们那伟大的爱情而痛哭,怀念,祝福他们……
时间,一分一分地溜了过去。
但,张定远还是呆如木偶,凝目呆视。
突然,一阵凄厉的长啸,震空而起,由远而近。
张定远全身猛震,被长啸惊醒,不由暗惊道:“啊,那是万毒尊者的声音,难道又出了事。”
张定远急忖中,急速向房舍奔去。
这时,那长啸声愈来愈近。
张定远心中一急,脚下加力,三个起落就奔至房舍的庭园中,但见参加婚礼的数百群英全都围在庭园中,凝视着啸声传来的方向。
这时,一条高大人影,出现于众人面前。
霎时间,来人已到群英面前,张定远一看,果见来人是万毒尊者。
万毒尊者面色焦急,一步纵至张定远面前,急急道:“张大侠,快准备,沙陀掌门带着威武帮高手就要到啦!”
群英大吃一惊,刹时乱了起来。
万毒尊者话一说完,转身奔去。
张定远大叫道:“老前辈,欲往何处?”
万毒尊者回首道:“老夫已与火龙老儿约战无人谷,时辰将近,老夫须赶去赴约,可恨的火龙老儿,今天非把他毒死不可。”
可字未落,万毒尊者早已消失。
玄真道长急步而上,对张定远道:“张大侠.威武帮既然找上门来,可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一旁的无明大师连忙接道:“道长之言真合老纳心意,今天威武帮大举进击神矶岛,想必是有计谋之行动,以老纳之见,咱们也该早些准备,以免被攻得措手不及。”
张定远接道:“大师之言对也,咱们就准备吧!”
倏而,江海神尼说道:“神矶岛数十年来未染血腥,贫尼不忍这仙居之地被魔血所杀,咱们还是到岸边把他们挡住吧!”
张定远忙道:“老前辈说得极是,咱们就快去吧!”
百数群豪闻言齐声叫好,接着一条长龙如飞般向河边奔去。
一行人方至岩边,只见河心中三条帆船,电射般的向这边射来。
张定远忙道:“一半人觉树林隐藏起来。”
张定远话声方落,早有半数以上的群英隐入林中。
此时,场中只留下张定远,江海神尼,白云山人,东方赫,玄真道长,无明大师,苍云老人,南海三奇,长眉老,百绝大师,首阳老人,曲曲道长,梅玲,徐幽兰等二十多位各方高手。
江海神尼忽而焦急道:“云儿尚在对面,威武帮大批进攻,怎不传惊讯,难道被威武帮……”
江海神尼说到这里倏而住口,面色却变得惨白。
梅玲闻言然大惊失色。
张定远连忙安慰道:“想云妹妹聪明机警,不会出事吧!”
江海神尼沉声道:“如贫尼算得不错,云儿一定在他们手中。”
张定远恨声道:“万一云妹妹真的落在他们手中,我张定远今天一个也不放他们回去。”
正说间,三条大船已到五丈外的河边,但见人影飞闪,从三条船上一连跳下二十多人。
张定远见为首一白发老翁,正是那沙陀掌门巩清州。
站在巩清州身后的四个高大汉子。正是金佛门下的四大金刚。静立四金刚身后的,差不多有三十人之外,全是威镇一方的江湖高手。
巩情州扫了张定远众人一眼,哈哈笑道:“张定远,好个武林盟主,今天全在场,你们一个也逃不掉了!”
张定远前通三步,怒喝道:“巩清州!今天竟敢大举来神矶岛的行凶,神矶岛虽不如凤凰山的威武帮厉害,但可做你们葬身之地。”
哈哈哈!巩情州一阵震天狂笑,道:“好狂的张定远,死在眼前尚不知,竟说这等狂言。神矶岛正是你们这批自命不凡的老匹夫,死后安身之地。”
说完,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
倏然,江海神尼急跨三步,来到恐清州面前,沉声道:“巩掌门,贫尼之徒白绮云是否被你所俘?”
巩清州双目一瞪,冷冷道:“可恶的小妮子,竟敢对老夫无礼,要不是看在你江海神尼的颜面,我巩清州早把她毁在掌下。”
江海神尼面色一变,颤声道:“愧你还是一派之掌门,竟对后生晚辈下此毒手,今天你如不把小徒交还给老尼,贫尼少不得也要落两手了。”
巩清州嘿嘿阴笑道:“别人怕你这老尼婆,我巩清州可不放在眼里!”
江海神尼闻言气得浑身发抖,面庞上杀机隐现。
张定远勃然大怒,暴喝道:“巩清州,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怒吼声,身子已闪电般扑向巩清州。
巩清州冷哼一声,转身大声道:“四金刚,毁掉这大言不惭的小狗。”
张定远但见眼前人影闪动,四金刚也向四个方向扑了上来,人未到,四道排山倒海般刚猛掌力已先涌上。
张定远心中暗付道:“四金刚同是金佛门之弟子,怎好使出杀手,如不施展重手法,这样打下去不知何时才了……”
四金刚的武学的确惊人,四条黑影穿射飞腾中,四人八掌,挟着疾劲狂飙,全罩向张定远全身要害。
巩清州忽而大叫道:“四金刚,出兵刃,杀死张定远!”
四金则动作奇快,刷地一声,已把随身兵刃取了出来,但见四把怪形铁伞,乌光闪射下,把张定远一个身子,围于伞影厉风中。
张定远正想抽出血剑,忽听四声清啸.玄真道长,无明大师,白云山人.东方赫四人已扑了过来,把四大金刚接下。
张定远长啸一怕,疾向巩清州扑去。
巩清州怒声暴叫道:“大家上,痛下杀手,绝不留活口!”
身后的三四十个威武帮高手,全都疯狂般射了上来。
阵阵怒吼与长啸中,数十百个英豪闪电般迎了上去。
大战开始了,血已开始流了……
紧张、沉闷、恐怖、惨厉;旧恨新仇罩在每人的心中,杀,杀,杀——
只有杀,才能解决一切!
唯有杀,才能把群魔毁灭——
张定远眼布红丝,面露杀机,脚下急点,向巩清州飞去,但,七条人影,挟着刀光剑影,挡住了张定远。
张定远暴叱道:“顺我者生,这我者死!”
说着,双掌来回一扫,澎湃的无形劲风随掌扫出。
江海神尼此时面无血色,双目厉光闪闪,一步纵至巩清州面前,怒叱道:“巩清州,接招!”
双掌已平推而出。
巩清州目光中凶光闪动,腾身疾扑,迎向江海神尼。
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静立一边,都没出手,此时,四人互打了眼色,苍云老人疾射,大声道:“四金刚住手!快来老夫这边。”
四金刚闻言,望了苍云老人一眼,转身退去。
巩请州大急,疾拍七掌,把江湖神尼迫退三步,返身疾转,突从怀中取出那金色神像,单掌高扬.大叫道:“金佛门下弟子,快来朝叩祖帅身法!”
张定远,江海神尼脸色陡然大变,各群英亦是惊骇不已。
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身子一震,长叹中,四人全都扑地跪倒在地上,齐声道:“金佛门第六代弟子,敬叩祖师法身!”
退立一旁的四金刚,也远远地拜跪地上。
巩清州目露杀机,大声道:“金佛门下弟子听令,快把张定远那批狗子们毁了,不可留情,尽下重手。”
苍云老人应道:“弟子听令!”
说声中,已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臂微微一圈,一股匹练般的猛烈力道,已向张定殡滚涌而至。
张定远心中一凛,斜斜滑出七步。
南海三奇同时向东方赫、玄真道长、无明大师、白云山人、长眉老、百绝大师等人扑去。
接着,四大金刚把铁伞舞动下,紧接而上。
江海神尼面庞惨厉,疑视着巩清州手中的金色佛像,口中哺哺地道:“金佛门……金佛门……”
张定远怒喝一声.脱开苍云老人的掌,电掣般向巩清州纵去,血剑抽出,一道血芒比他的身子还快十倍,疾往巩清州腰际扫至。
巩清州暴退一丈,怒叫道:“苍云老儿,快毁了张定远!”
苍云老人悲叹了一声,扑向张定远。
江海神尼喝叱下,身子轻飘而起、如行云流水般闪向巩清州,十指疾扬,点向巩清州十大死穴。
她在愤怒之下,使出了武林秘学,“弹指佛穴”。
巩清州方将立稳,突觉十道猛烈的指风,向自己全身死穴击来,不由大惊失色,连忙疾退三丈.口中怒叫道:“华清世,快毁了这贱尼婆!”
江海神尼如影随形般紧跟而上,十指再次拂出。
华清世反身疾扑,挡住了江海神尼,双掌舞动下,使出了南绝学。
两人全是一等一高手,交上手自是骇人惊闻。
但,两人虽在对敌交手,却都存有同样心情,那就是不忍下杀手,全都没有使出全力。
华绝世,华出世虽与白云山人、玄真道长、东方赫、无明大师四人分做两边打,但都是虚招假式,没出全力。
四金刚亦是同样心情。
巩清州举目一扫,心中又怒又急,不禁怒吼道:“金佛门下弟子,快下杀手,难道想反抗圣令吗?”
不论巩清州如何的大叫大骂,苍云老人等人还是不闻不问,要不是巩清州拿有金色佛像,金佛门下早已下毒啦!
巩清州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
张定远长啸中,避过苍云老人双学,疾向巩清州扑去,手中血剑早已带起一片惊虹血芒,罩了过去。
在同一时间,江海神尼整个身子轻飘飘地一闪而入,双掌上下疾出,竟扣向巩清州握着金佛像的手掌。
巩清州一见两人同时攻到,不由大惊大色,罩掌一扬,扫出一道狂飙,身子接着向后暴退。
两人正想再追击,已被苍云老人与华清世挡住。
此时,群英与威武帮高手,打得真是激烈,但见近百条人影,疾速的穿腾纵跃着,万道掌影,干条飞虹,掌风呼啸,刀剑嗤嗤,飞沙走石,断技残草,其威势好不惊人。
哈哈哈!嘿嘿嘿!狂笑、阴笑、暴喝,各种不同的声音,发自扬中每人口中,传入高空,直入云霄。
啊!——
哎!——
惨厉,痛苦的惨号下,血花喷射,一条条人影飞向场外,倒在地上,死了——
倏然,巩清州大叫道:“威武帮弟子速返船上,金佛门下弟子挡后!”
张定远怒喝道:“哪里走——”
身子已向巩清州疾扑而去。
巩清州因看场中情况,对他大是不利,所以想速离神矾岛,见张定远扑了上来,急忙拍出一道掌风,身子早已退向船上。
此时,威武帮人已纷纷退入船中。
群英紧追而上,却被金佛门人挡住。
张定远怒啸中,急向船上落去。
巩清州未等张定远扑到,双掌猛扬,澎湃的内家真力,闪电般涌向身在半空的张定远。
此时,张定远身在空中,无法着力,只好借着巩清州的掌风,飘回地面。
巩清州大叫道;“金佛门弟子,快上船!”
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一怔,却没行动。
“苍云老儿,还不跟老夫回去,上次让你们四人溜走,下次可要给老夫当心,如再不敬祖师圣令,老夫可要下毒手啦!”
第五十一章血战群魔
苍云老人长叹一声,望了众人一眼,飞身纵落船上。
南海三奇互望了一眼,面上闪过痛苦之色,叹息中,三人扑向船上,接着,四金刚疾跟而上。
群英正想追去,忽听巩清州嘿嘿冷笑道:“你们如敢追来,老夫可要把此女娃儿毁了!”
众人一惊,闻声望去,果见巩清州手中扣着一白衣女子。
张定远、江海神尼与梅玲更加惊骇,只见巩清州手中所扣之女,正是江海神尼之徒——白绮云。
但见白绮云凤目紧闭,面色惨白,一脸痛苦之色,身子却象木偶似的动也不动,想必已被点了穴道。
江海神尼面庞惨厉得骇人已极,身子痛苦地抖动着。
张定远恨得铜牙咬得直响,眼布红丝,脸上杀机闪闪.惨厉的暴吼中,身于倏而疾扑闪去。
“张定远!有种你上来,女娃儿就毁给你看!”
巩清州大叫中,把手中白绮云提了提。
张定远骇然一凛.忙把扑出的身于拉了回来。
“起航——”
哈哈哈!哈哈哈!
巩清州得意的狂笑中,三条大船已射入河中。
江海神尼凝视着远去的白绮云,心中悲痛欲绝。
张定远恨得人都快要昏了,双目瞪得比灯笼还大,但,却是无可奈何。
突然——一
一阵震耳的长啸破空而起,传入每人耳中。
众人暗吃一惊,江海神尼更是惊骇怪叫道;“不好!那是龙姥姥的紧急惊讯!”
语声未落,人已闪电奔去。
张定远急忖道:“难道神矶岛内也被威武帮侵入了吗?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急忙向众人一打手势,人也疾跟而去。
接着!群英如飞般纵身直上。
一声惨痛的厉叫,在不远处响起……
紧跟着,一阵嘿嘿嘿!叽叽叽的冷笑声传入每人耳中。
张定远已知事态的严重,长吸一口丹田真气,脚下疾点,人已如脱箭流矢般奔去。
江海神尼,白云山人,东方赫,玄真道长,无明大师,长眉老,百绝大师等人,脚下着力,如飞般扑去。
张定远一阵疾奔,已来到那非房舍丈外,但见人影飞闪,掌风厉啸,龙姥姥手舞拐杖,已与一个老婆子打得难分难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加入威武帮的崔花婆,不由心下暗惊,扫目急望,见场中之人,全是威武帮群魔。
长啸中,张定远身飞直入,血剑早已指向崔花婆。
“张定远,你的死期到啦!”
怪叫下,一人疾扑张定远。
张定远闻声转望,见是古无忌,勃然大怒,反身一剑,直点古无忌喉门要害。
原来来人正是威武帮副帮主古无忌。
古无忌得意狂笑中,身子不退反进,直取张定远五大死穴,口中大叫道:“威武帮弟子齐上,不留活口!”
这时,江海神尼,东方赫等众人,全已扑了上来。
古无忌言声方落,威武帮高手纷纷迎上。
血战,激烈地展开啦!
张定远怒吼中,血剑猛舞,罩向古无忌。
忽地,三条人影闪电扑向张定远。
古无忌飞身直入,双掌横扫,切向张定远腰际。
这三人全是威威帮一流高手,武功各有独长之处,但见五条黑影如翩若惊龙般,激斗在一起。
崔花婆武功的确高得骇人,龙姥姥虽也是顶尖高手,手中拐杖舞得唬唬生风,但,也不是崔花婆的对手,被崔花婆攻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崔花婆在久战无功下,勃然大怒,杀机隐露,暴喝一声,闪电扑上,双掌以奇妙的角度,霍然击出。
龙姥姥大惊,拐杖连扫带劈,脚下疾退三尺。
崔花婆嘿嘿冷笑一声,如影随形紧跟而上。
龙姥姥大惊失色,正待避身后退,但崔花婆岂能让她跑掉,双掌左右一变,如流星般疾扫而出。
“啊——”
龙姥姥惨号一声,拐杖脱手飞出,血花喷射,人已被震退二丈。
崔花婆阴森森地哼了一声,左脚疾扬,罩向龙姥姥天灵盖。
正在那千均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江海神尼挟着一阵地动天摇的澎湃劲气:罩向崔花婆。
崔花婆正在得意时,忽觉四周劲风四起,不由大惊,如再想劈死龙姥姥,自己却非伤在来人手中。
崔花婆转念急思,在不得已下,急忙飞身暴退。
江海神尼怒叱中,紧追而上。
霎那间,两人打得天翻地覆。
二人全是武林绝顶高手,棋逢对手,其威力可想而知了。
东方赫,白云山人,玄真道长等众群英,对威武帮已恨到极点,今见他们自己送上门来,岂能再让他们活在世·上,为恶江湖,个个使出全力,招招攻向他们全身要害。
此次威武帮所来之人,也真骇人,个个身负绝学,人数比群英多出三倍,想来,此次威武帮是有计划之行动,乘群英庆祝张定远之时,大举进攻.一举毁灭敌人。
群英虽然武功高强,却战不过人多。
“啊”
“哎呀——”
惨号声,接连从场中传出。
血!从倒地的人身上流出,染上了神圣的神矾岛。
张定远面色惨变,昂着一阵暴怒的长啸,血剑舞出道道红花,左掌化做千万只掌影,齐向围攻的四人罩至。
古无忌与三名高手,岂是等闲之辈,四条人影齐退又进,招招直向张定远至命要害。
江海神尼怒喝连连,面上闪过悲愤愤怒之色,脚下疾闪,十指飞扬,威猛无比的指风,挟着嗤嗤之声,指指点向崔花婆全身三十六死穴,正是那武林绝学“弹指拂穴”。
崔花婆冷笑道:“贼尼婆,少发威,吃一记老娘的‘三阴乌心掌”。
说着,双掌早已拍出,两道乌光闪闪的黑风。罩向江海神尼。
“三阴乌心掌”之毒,霸道无比,江海神尼那有不知之理,一见黑风扫来,急忙飞身暴退。
崔花婆冷笑中,紧跟而上。
张定远抵挡四人攻式,偷眼扫了场中一眼,只见梅玲与徐幽兰被五人围攻着,东方赫,白云山人,玄真道长,无明大师,百绝大师,长眉老同被二人以上的威武帮高手夹攻,其他群英亦是同样的情形,分批被人围攻着,张定远看在眼里,惊在心底,急忖道:“想不到这次威武帮全都出动了,长此下去,实对咱们不利,不如速战速决。”
他心念一定,手下早已有了动作,但见匹练血芒,成为一片红影,如天网地罗般罩向四人。
突然——
“张定远!本掌门来了!”怪喝声未落,张定远已见一条人影扑了上来。
张定远定神一望,见来人正是沙陀掌门巩清州,心中不禁惊骇不已。
原来此次威武帮大举进攻神矾岛,莫青萱是有计划的行动,乘天下各派高手,聚集神矾岛共庆喜事时,一举而把天下高手毁于神矶岛。
计划的结果,先派巩清州正面进击,但主要的目的,却是要巩清州以金佛门的祖师佛像,把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收罗手下,然后自己带着全帮高手,从后面进击,以声东击西的战法,毁灭聚于神矶岛的天下高手,达到独霸天下的野心。
巩清州带着金佛门下弟子离去后,但未曾远去,等后面威武帮高手进攻后,又去而复回、以两面夹击方法,灭掉眼钉。
可见莫青萱对此次的行动,动了多少脑筋和人力。
且说巩清州一连向着张定远拍出七掌,弹出一十二腿,口中大叫道:“金佛门下弟子听令,快把张定远与那批老匹夫毁啦!”
语声才落,怒立一旁的金佛门下弟子,如飞般扑向群英,接着,与巩清州一齐的威武帮高手,也齐扑而上。
巩清州众人一加入战场,场中情形大大改观。
群英虽个个武功高强,但却敌不住人多,而且,威武帮此次所来之人,全是江湖高手,威镇一方的大魔头。
张定远目光急扫,见了此情此景,惊凛不止,亦是悲痛至极,面色在霎那间变得狰狞恐怖,眼布血丝,目露杀机,暴怒的厉吼声中,张定远身子暴弹而起,血剑飞扫,红尘撩起,正是血剑十二式中,最且威力的“血海腾龙”。
两声惨叫下,两人被活活的劈为四块。
古无忌,巩清州暗吃一惊,两人齐射而进,同时拍向张定远上中两盘。
张定远暴吼声再起,手中血剑连使血剑十二式中的“狂海怒波”、“天罗地网”、“血洗天下”三大杀招。
“啊——”
“呀——”
惨号未落,血飞向飞,又有两人死于血剑之下。
血光闪闪,剑剑刺向古无忌、巩清州要害。
一声闷哼,江海神尼被崔花婆的“三阴乌心掌”一掌印在前胸,一连震退七步之远。
崔花婆亦被江海神尼的“禅侣神功”点中,但见她胸腹上齐显五个指洞,鲜血汩汩流出。
“三阴乌心掌”毒霸天下,江海神尼在霎那间,面庞上一片乌黑,身子抖动中倒了下去。
崔花婆惨然一声,强忍全身痛楚,长吸一口真气,飞身扑入群英中,“三阴乌心掌”连拍出九掌。
惨叫声接连响起,五人中了“三阴乌心掌”,先后倒了下去。
张定远见了大惊失色,血剑横扫,迫退了古无忌,巩清州各人,反身向崔花婆疾扑而去。
“张定远!哪里去——”
叫声中,古无忌、巩清州同时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同一时间,一阵大笑声传入张定远耳中:“张定远!本帮主来啦——”
接着,百丈外的密林中,冲起一条人影,疾向张定远扑到。
张定远定神望去,见来人正是自己仇人莫青萱,不由恨得全身发抖,暴吼道:“莫青萱!今天就是你的死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青萱两声震天狂笑,道:“张定远!死在眼前,还大言不惭,我莫青萱是何等人也,今天你们全死定了——”
莫青萱言声未落,人已射了上来,一道排山倒海般掌力已先涌上。
接着,古无忌,巩清州先后扑到。
四人霎那间,斗作一团。
张定远虽有一身神出鬼没的高深武功,对莫青萱三人,却是无可夸何,伤不了他们。
威武帮愈战愈勇,群英却愈战惊。
崔花婆更是骇人听闻,满身血迹,身子摇摇欲倒下,双掌连拍,掌掌都是“三阴乌心掌”。
惨号与呻吟声,接连从场中传出。
人!一个个地倒下去——
血!渐渐成为血河。
屠杀,惨厉的血杀,竟会展现在清圣的神肌岛
惨绝人寰的死亡,使人望了毛发耸立,心胆都要骇破了。
张定远恨得双目怒瞪,眼珠都快要跳出来了,手中一紧,“血海风雨”、“八方剑林”、“血罩北极”、“血洗天下”一连四招,全是血剑十二式中的绝招。
莫青萱哈哈哈狂笑中,双手疾闪,直扣张定远握剑腕脉。
巩清州与古无忌四掌前送,直取张定远喉门、腰门、丹田三盘要害。
张定远身子旋转,手中剑一点不变,罩了上去。
但,莫青萱如影般一闪而入,十指化为千百只鬼影,全扣向张定远双手腕脉,手法之奇,出手之速,劲力之强,直是骇人听闻。
巩清州、古无忌岂会闲着,早又扑了上去。
但见刀光剑影、掌风如雷,人影交错、煞是好看。
哈哈哈哈哈!
得意的狂笑声,破空而起,直入青云。
嘿嘿嘿!叽叽叽!
得意的阴笑声,如鬼哭神号,刺入每人的心底。
惨号、痛苦、呻吟、怒吼、暴喝……
各种不同的声音,交响成一种恐怖骇人的乐章。
地狱的门开了,死亡的曲子响了,死神已在招手了
这是空前绝后的大惨杀,也是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大流血,此种恐怖,使人见之惨变,不忍目睹的大死亡竟会出现在神矶岛上。
倒下的死了,活着的人接着倒下去了……
惨!惨!惨!
可哭、可悲、可泣、可怜、可叹………
危险啊?天亡人也!——
突然——
一阵闻之毛发耸立的怪啸声,从南边响起,直向场中传来。
渐渐……愈来愈近。
接着,北边亦是响起一阵刺耳的号哭。
渐渐……愈来愈近。
“万毒老儿!快看白戏啊!”
啊!竟是水龙神君的声音。
“水龙老不死!不快看要晚了!”
啊!竟是万毒尊者的声音。
两声怪叫声未落,两条奇快人影,自一南一北疾向场中奔来。
来人近了……
呀?真是万毒尊者与水龙神君两个老怪物。
两人突然的现身与对话,使全场听得全都一怔。
张定远面上闪过一片奇异之色。
莫青萱脸上却闪过一道杀机。
“水龙老不死,威武帮老穴被人家挑了都不知,尚在这里得意。”
万毒尊者言声一落,人已停立三丈。
水龙神君方落地面,便哇哇怪叫道:“你这毒鬼,怎么愈来愈糊涂,人家老穴没有准备,怎敢到这里生事扬威,谁要你大惊小怪。”
张定远闻言心下亦惊亦奇。
莫青萱却骇了一跳,面上霎时变了色。
只听万毒尊者大怒道:“你这老妖怪,方才我们路过凤凰山时,你这老怪物瞎了眼吗?没看见那片火海吗?”
水龙神君怪眼一瞪,道:“看到了!”
万毒尊者接着摇头叹道:“那就是了,一大好基业,烧了岂不可惜?”
水龙神君连连点头,怪叫道:“也不知道那个缺德鬼,竟放一把野火,把整个凤凰山都给烧了,喂!老怪物,那威武帮总坛是在凤凰山吗?”
万毒尊者呀然道:“是呀!现在可能就烧成一堆灰了。”
“可叹!可叹!”
水龙神君长叹中,摇头哺哺道:“春风轻拂,飘得无影无踪,连个影子都吹跑了!”
万毒尊者摇头晃脑,怪声道:“可悲亦是可怜,全都成了无家可归的浪子啦!”
两人这一阵对话,阴阳怪气,神色古怪,好似不知场中尚有数百人存在似的,你来我去;唱得十分逼真。
张定远听得楞住了。
莫青萱听得更是惊呆了。
场中一片沉静,双方早已停手了,各人表情不同,有奇,有惊,有喜……
数百只眼珠,闪射着奇异的光芒,怔瞪着这一对武林老怪物。
突然——
万毒尊者瞪着莫青萱跳了起来,怪叫道:“啊呀呀!老怪物,威武帮全在这里呀!”
水龙神君骇然一跳,大惊道:“什么?威武帮——”
说完转身就跑,边跑边叫道:“老毒鬼,快跑命要紧。威武帮早就想要咱们的命了!”
万毒尊者骇然叫道:“对呀!快逃,老怪物,等一等——”
等字未落,如飞般向水龙神君追去。
莫青萱身子一闪,早已拦住两人去路。
“啊呀呀!是莫青萱,快回头跑!”
水龙神君怪骇声下,转身就跑。
万毒尊者接着抱头回窜,古无忌与巩清州飞身挡住两人去路,古无忌怒叫道:“哪里跑!”
水龙神君骇得哎呀一声,几乎跌倒。
古无忌双掌一伸,抓向水龙神君衣领。
水龙神君怪嚷下,竟从古无忌腿下穿过,闪电般向北方逃去。
第五十二章山雨欲来
万毒尊者正想回头再跑,突见巩清州挡住去路,顿时勃然大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咱们好心好意来传警,威武帮却不领情,老怪物!走,跟这批没良心的狗贼们,没什么可交谈的。”
说着,转身就向林中窜去。
水龙神君紧跑而上,奔向林中。
莫青萱心念急转,闪身挡住两人去路.大叫道:“慢走——”
万毒尊者与水龙神君忽见莫青萱挡住前路,脚下顿住,暗暗提气戒备。
水龙神君冷哼道:“哼!想动手吗?”
莫青萱干笑一声,尴尬:“岂敢!岂敢!两位所说凤凰山被焚之事,不知是真是假?”
万毒尊者冷冷道:“是真也是假.是假也是真,如果大帮主有兴趣,老夫倒想趁此一算小女中毒的旧帐。”
莫青萱闻言面色大变,狠狠一瞪万尊者和水龙神看,咬牙道:“今日便宜你们两个老贼!”
身形顿处,暴退十丈,大袖急急一挥,撤走了威武帮徒众。
威武帮这突然一走,使群英徽徽一怔。
张定远怒喝一声,拔步追去。
接着,群英紧跟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毒尊者一阵震天的得意狂笑,道:“张大侠!穷寇莫追;想不到莫青萱也有今日,竟被本毒爷玩弄在掌握。”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笑声宠亮,音调疯狂,言下之意好不得意。
群英一楞,顿时止步。
张定远眼珠一转,忽而大悟,道:“老前辈,难道火焚凤凰山之事,是假的不成。”
万毒尊者连忙怪叫道:“好啊!不愧为武林盟主,竟然一猜就中。”
说着,转对水龙神君恨声道:“老怪物,此事已了,咱们和好条约已除,小女之命,为了你这老怪物的水龙珠宝,差点断送在你的手里,这笔败,咱们也得找个地方算一算。”
水龙神君嘿嘿道:“老夫难道怕你,走!咱们上无人岛决一雌雄,不死不休!”
两声长啸传起,万毒尊者与水龙神君早已奔出五丈之外。
张定远徽徽一怔,望着两人奔去方向发怔。
蓦然——
一条人影闪电而起,向二人消失方向紧追而去。
张定远忽而惊觉,定神望去,见是徐幽兰,连忙大叫道:“徐姑娘!你去哪里啊?”
“啊呀!徐姑娘受了掌伤,张哥哥,快去把她追回来呀!”
梅玲闪身窜到张定远面前,一脸焦急之色。
张定远大惊,连忙把怀中的水龙宝珠取出,递到梅玲手中道;“此珠能解‘三阴乌心掌’之毒,快泡水给中毒之人吃了,我立刻就回来。”
话音未落,早已向徐幽兰追去。
日正当中。
大地一片闷热。
突然——
两声厉啸,冲破长空,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眨眼间,二条如流星泻丸般的人影,向林中奔来。
“哈哈哈!哈哈哈!当莫青萱回凤凰山时,可能他肺都要气炸了。”
大笑中,两条人影已来近。
啊!竟是万毒尊者与水龙神君两人。
突然,嘿嘿冷笑声从林中传出,接着,嗤嗤嗤三声,从林叶里冲出三条人影,挡住两人去路。
万毒尊者与水龙神君暗惊,定目望去,见来人竟是威武帮主莫青萱,副帮主古无忌与一位堂主,不禁大惊失色,骇退三步。
水龙神君定了定神,暗暗提气戒备,干笑一声,道:“不知大帮主挡……”
莫青萱不等水龙神君把话说完,便怒喝道:“你们这点花样,难道还瞒得住本帮主,可恶至极,竟敢欺骗本帮主,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日。”
说着,一掌就向水龙神君拍去。
接着,古无忌与另一位堂主,双双扑上,齐攻向万毒尊者。
刹那间,五人激战在一起。
但见人影交错,掌风如雷,厉啸唬唬,威势骇人听闻。
不到顿饭时间,水龙神君已渐渐不敌,面上汗珠如雨,而莫青萱却愈战愈勇,掌掌全力,招招杀手。
水龙神君虽是一武林顶尖高手,但莫青萱却是一帮之主,其武功自有独到之处,水龙神君哪是莫青萱之对手。
万毒尊者一时间未落败萌,他武功之高与古无忌不相上下,何况万毒尊者一身是毒,虽是两人合攻他,对他无可奈何。
莫青萱一招紧似一招,劲力一掌比一掌强,迫得水龙神君满场乱转,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万毒尊者偷眼一望,见水龙神君已到最后关头,不由心下大急,想抽身去助他一臂之力,但古无忌两人的严厉攻势,哪有他脱身的机会。
莫青营哈哈大笑中,身子急射直入,双掌一翻,印向水龙神君胸腹要害。
水龙神君大吼一声,双掌全力拍出,身子早已暴退一丈。
莫青萱如影随形,一闪而上,双掌来回一扫,霍然击出。
手法之奇,出手之快,劲力之强,的确骇人听闻。
水龙神君不由心中大震,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狰狞。
这凌厉的形态,正是一个人面临死亡之前所具有的惊恐.悔、恨的神色啊!
万毒尊者一见,不禁大惊失色,全力拍出两掌,身子疾扑面上。
但,晚了——
只听一阵惨厉的号叫,血花喷射,水龙神君一个瘦长的身子,被震出三丈之外的地上。
一代武林豪杰,就此了却一生。
万毒尊者心中惨烈一叹,口中怒叫道:“老夫跟你们拼啦!”
手下一紧,全力运于掌上,招招直取两人要害。
莫青营嘿嘿冷笑中,闪电扑了上来,一掌击向万毒尊者天灵。
“莫青萱!以多欺少,算不得好汉,看本姑娘的厉害!”
娇叱声未落,一个人影早已扑了进来。
万毒尊者一见来人,惊骇道:“啊!兰儿,你……”
来人竟是万毒尊者之女,徐幽兰。
莫青萱一掌拍出,顿住了万毒尊者的下文。
那位堂主,身子一翻,疾往徐幽兰拍来。
古无忌冷哼一声,双掌化做千万只鬼影,闪电般罩向万毒尊者,莫青萱闪身直进,左指右拳,左手五指直点“璇玑”,“地府”,“玉枕”,“灵台”,“太阳”五大死穴,右拳直向心胸打至。
万毒尊者左侧三步,双掌左右横扫而去,一拍莫青萱,一击古无忌。
那堂主早已和徐幽兰战作一团。
渐渐,万毒尊者已现不支之象,被莫青萱与古无忌二人迫得节节后退,出手也没方前的威猛与快速。
徐幽兰被那堂主一阵猛打疾攻,亦现败象。
眼看着,万毒尊者父女就要死在威武帮的手下。
倏然!
“莫青萱!我张定远来也!”一阵暴喝后,一条人影如流矢般扑向场中。
“好呀!张定远,今天就是你的死日!”
古无忌大叫声,扑身迎上。
原来,来人正是张定远。
张定远身子未到,血剑早已化做一片虹芒,罩了过来。
古无忌大惊,急忙闪身暴退。
这时,那位堂主一掌迫退了徐幽兰,转身击向张定远全身要害。
古无忌一退又进,十指如飞,右手五指指向张定远提剑腕脉,左手五指点向张定远“华盖”,“天突”,“中庭”,“巨关”,“膻中”,胸前五大死穴。
张定远昂首一阵长啸,手中一变,血剑剑花点点,虹芒闪闪,扫向二人。
正是血剑十二式中的“碧血虹芒”,“血龙盘舞”,“血影争辉”三大招。
二人骇了一跳,百忙中,全力击出一掌,身子早已疾退而出。
张定远哼了一声,如影随形,紧跟而上,一招“血洗武林”,闪电般横扫而出。
二声惨厉的悲号,破空而起,古无忌与那位堂主被张定远一招“血洗武林”,劈成四块,血流满地,五脏外泄,死状惨不忍睹。
莫青萱大惊失色,眼前情势对自己不利,目前又是那张定远之敌,快!溜之大吉,三十六策,逃命才是上策。
莫青萱心念一定,双掌疾扬,一拍万毒尊者,一击张定远,身子已知流矢般向北泻射而去。
张定远怒喝一声:“莫青萱!想跑吗?”
说着,急忙拔步追去。
眨眼间,莫青萱跑得无影无踪。
张定远心下大急,脚下一紧,又加了五成劲力。
一刻工夫,少说也追了十来里路程,但哪有莫青萱的影子,张定远恨得铜牙直咬。
蓦地—一
“张定远!慢走——”
一阵喝叱声传来,接着一条黑影扑了上来。
张定远暗吃一惊,急退三步,定目望去,见来人正是尚妙香之师,四维夫人。
但见四维夫人面色铁青,左脚齐腿而断,臂胸之间,挟着拐杖,把一个倒向左边的娇躯,架直在地上。
显然,这条左腿是被张定远血剑所断。
四维夫人恨声道:“张定远!本夫人今天誓报这断腿之仇。”
一掌向张定远就胸拍至。
张定远冷哼一声,右侧三步,避过一掌,道:“当日因留你一命,只是……”
四维夫人怒喝声中,又是一掌拍到。
张定远再次退步,暗忖道:“好个老妖婆,真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尚妙香的面上,我张定远岂容你……”
思念未了,四维夫人突而一闪而上,右手一扬,但见一阵隐隐的雾气,闪电般向张定远面前飘来。
四维夫人那阵德气,是用内家真力打出,速度何等的快疾。
张定远蓦地惊觉,要想闪身暴退,却已晚了一步。
但觉鼻中闻到一阵香气,接着头脑一昏,眼前模糊,身子摇摇欲倒。
他虽进入昏迷之中,但神志尚清醒,只听四维夫人得意的一阵冷笑道:“不论你张定远有三头六臂,也跳不过本夫人的‘断魂香’……”
张定远听到这里,终于神志整个昏了过去,再也听不到四维夫人的声音。
昏迷中,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当张定远从蒙蒙中带回一点知觉时,感到身子无力,四肢发麻,全身上下不能动弹。
张定远本能地伸了伸双臂,但,好似被哪样东西绑得紧紧的,分毫不能伸动,不禁暗暗吃惊。
蓦然,张定远清醒了,他想起了莫青萱,想起了四维夫人,想起了那片雾气——断魂香。
想到这里,不由惊骇不止,急忙张眼望去。
第一映入眼内的,就是那满面得意,嘴含阴笑的四维夫人,尚有四个老者,分坐四维夫人两边。
这四人竟是徐幽兰的叔叔,自称神州四杰的四人。
神州四楞自上次替老友万毒尊者出气,一场激战下,郑天寿被张定远砍断左臂,其他三杰也没得到多大好处,四杰挟怒而返,决定誓报此仇。
四杰无意中碰到四维夫人,五人一谈,竟是志同道合,都是找张定远报仇的人,五人因知张定远武功奇高,决不是凭五人之力,能把张定远杀死的,商量结果,使用另一种方法,最好能把张定远擒住,带回居处,慢慢地把他置于死地。
四维夫人想到千毒神尼,有一种断魂香的迷药,霸道无比,被毒者立即昏迷。急忙找到千毒神尼,要了两包断魂香,准备报仇之用。
五人找张定远,已不止一次了,数月来,总是碰不到张定远的影子,但,今天却阴错阳差,张定远为了追莫青萱,不但没有追到,反被四维夫人碰到。
当时,神州四杰也在场,但,他们四人却隐在暗处,由四维夫人出面。
四维夫人把张定远迷倒后,挟着张定远,五人回到居处后,便把张定远整个身子用千年牛筋绑在柱子上,怕他桓来震断牛筋,又点了重穴。
张定远一见五人,便知是怎么回事啦!再见自己竟被绑在柱上,暗用真气,竟是丝毫提不起来,原来是被点了穴道。
四维夫人嘿嘿冷笑道:“张定远,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今天即落在本夫人手中,就要你生不如死,死不如生!”郑天寿左臂衣袖轻飘,瞪了张定远一眼道:“你张定远对我断臂之‘恩’,老夫耿耿于怀,就是没有报答的一天,嘿嘿嘿.想不到今天……嘿嘿嘿!”
张定远恨恨地扫了五人一眼,转头别望,心中却暗暗的叹了口气。
如今,被人所擒,在这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情形下,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四维夫人面上闪过一道杀机,右手伸处,抽出放在桌上的血剑,一步步向张定远逼来,面庞狰狞,咬牙切齿道:“当日你用血剑,把老娘的左腿砍断,今天老娘要以牙还牙,把你的双腿,断在自己的血剑下。”
说着血剑一闪,向张定远下盘劈到。
倏然,郑天寿一步窜了上来,急道:“夫人!不可——”
四维夫人收势止步,转身问道:“有何不可?”
郑天寿冷冷瞪着张定远,嘿然道:“今天他既然落在咱们手中,还怕他跑了不成,夫人这一剑下去,岂不是给他一个痛苦的死法。”
四维夫人徽一沉思,道:“以你的意思呢?”
郑天寿道:“夫人,且看老夫的厉害,在他死前,不给他尝尝各种酷刑,岂能消咱们的心头之恨。”
说着,缓步而上,满面阴笑,右掌伸处,嗤的一声,张定远胸前衣衫,已被撕裂,露出雪白的肌肤。
“好肉感的皮肤呀!”
郑天寿冷笑中,右手五指急伸,向张定远前胸抓去,但听刷刷有声,张定远所露的雪白肌肤上,立现五道深达三寸的血沟,肌肉倒翻,鲜血汩汩,惨不忍睹。
张定远一阵刺骨疼痛,差点叫了出来。
但,刚强的他,咬紧牙关,双目紧闭,连哼也没哼一声。
郑天寿道:“好小子,真有种,你既然不痛,老夫再让你更不痛的尝一尝。”
说着,双手提气,按在张定远伤处,推摩起来。
皮翻肉飞,水血流满了他的一身,滴得地下血红一片。
真是惨酷的毒刑。
眨眼间,张定远面色变得一片惨白,豆大的汗珠.如豪雨般滴了下来,全身一阵痛苦的抖动。
但,他还是咬着牙,忍着痛,不让口中发出半点声音。
此时,四维夫人与其他三杰,全都围了上来。
四维夫人望着张定远这种惨痛的神色,不禁哈哈大笑,得意问道:“张定远,你平时的威风呢?”
张定远瞪目怒道:“我张定远总有一天,誓报……”
四维夫人大笑一声,打断了张定远的下文,道:“你张定远还会再有一天,哈哈哈,真是痴人作梦!”
张定远“呸”了一声,面闪不屑的神色,把头转望别处。
“啪啪啪啪!”一连四响,张定远两面通红,口流血水,被四维夫人实实打了四记耳光子。
四维夫人恨得全身发抖,想来怒气未消,“啪啪”两声,又是两记又实又脆耳光,怒道:
“老娘让你尝尝‘分筋错骨’之苦!”
说着,一连点了张定远四处穴道。
不一回,张定远但觉血气逆流,骨节四散,体内好似千万只虫蚁在钻动般的酸痛,汗珠滚滚,身子也急速的抽抖起来。
张定远咬紧牙根,强忍无边的惨酷痛苦,嘴唇紧闭就是不发出半点声音。
四维夫人,神州四杰,冷冷地望着这幕毫无人性的酷刑。
渐渐……
张定远已进入昏迷状态,眼看着,就要被血气活活的道冲而死。
但!
四维夫人岂能让张定远,如此的便宜死去,急忙解了张定远的穴道。
穴道一解开,张定远象泄了气的皮球般垂下了头,要不是他整个身子被绑在柱子上,马上就得躺在地上。
郑天寿冷冷道:
“当日老夫被你这小子所伤,老夫少不得捞回点本!”
说着,五指如钩,向张定远肩头抓去。
“嗤”,“嘶”地两声,接着血花喷射,张定远肩头连衣带肉,立被抓破五道深红指痕。
四维夫人冷冷道:
“今天非把你这小子分尸不可——”
手提血剑,向张定远双腿劈去。
血芒飞洒。
眼看张定远双腿就要……
突然——
一声清叱传来,接着一条人影闪电般扑了进来。
四维夫人尚未看清来人,但觉手中一散,血剑已被来人夺去,身子亦被来人震退五步。
急风过处,神州四杰同时被来人震出七步之外。
五人大惊失色,齐声怒问道:“谁?”
第五十三章迷宫惊变
“兰心神尼——”
“什么!兰心神尼——”
四维夫人与神州四杰亦惊亦奇,同时急忖道:“兰心神尼……兰心神尼……江湖上从未听过有此一人物。”
张定远已在闭目等死,忽听场中惊变,又闻兰心神尼四字,心下暗喜,难道是兰心神尼来了,张目望去,见来人果是兰心神尼。
兰心神尼提剑一挥,切断了绑在张定远身上的千年牛筋,解了穴道,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张定远,道:“快!就地疗伤!”
张定远急忙吞下药丸,坐地运功疗伤。
四维夫人怒喝道:“好个贼尼婆,竟来管本夫人的好事!”早已亲身扑上,右掌击向兰心神尼,左手拐杖急扫张定远。
兰心神尼沉声道:“想不到夫人竟是这等毒辣,趁贫尼杀心未起前,快替贫尼滚!”
说着身子如旋风般一转,避过四维夫人的右掌,袍袖一挥,扫出一道无形的真气。
四维夫人但觉面前一道气墙疾速涌来,劲力大的骇人,手中拐杖再也劈不下去,反而被震退七步。
四维夫人大惊失色,想不到眼前这名不经传的兰心神尼,竟有这等骇人听闻的功力。
她岂能相信,还以为自己一时大意,被人所乘,身子方站稳,再次扑了上来。
神州四杰在同时间,闪身攻了上来。
兰心神尼不由大怒,双袖疾扫,一道澎湃的狂飙,又把五人震退三步。
五声怒啸中,五条人影早自五处不同的方向,闪射而至,身子未到,五片如排山倒海般的刚猛劲气,已先涌到,一半击向兰心神尼,一半罩向疗伤的张定远。
一阵震天清啸,兰心神尼身子疾转,双袖连挥带扫,袖袖拂向五人前胸要害。
四维夫人一退又进,神州四杰,八掌齐向兰心神尼罩去,但郑天寿却反身一折,闪电般向张定远天灵拍去。
兰心神尼大惊失色,双袖猛拂而出,身子早已闪射而上,但,眼前人影一挡,又被上住去路,兰心神尼又惊又怒,无法抢救,眼看着张定远就要……
突然——
一声惨号,郑天寿那急扑的身子,飞退而回,跌在一丈外的地上,口吐血水,显然已受重伤。
接着,一声长啸发自张定远口中,身子已暴射而起,闪电般扑入场中。
兰心神尼暗暗松了口气。
四维夫人与神州四杰却面色惨变,大惊失色。
“今天我张定远不把你们毁在掌下,誓不为人!”
怒喝中,张定远双掌化做千万只掌影,拍向各人要害。
出手之快,是何等的疾速。“啊呀——”
四声惨叫响起,四维夫人与神州四杰中的三杰,同被张定远一掌印在前胸,血花喷射,齐被震退一丈远。
一招未到,四人就伤在张定远的掌下,此种惊人的武学,的确骇人惊闻。
张定远紧跟而上,冷冷道:“我张定远当日留你们一命,就是要你们改邪归正,重新做人,想不到你们不但不知悔改,反想图谋报仇,处处谋害张某,今天不把你们毁在掌下,江湖上岂能安宁呢!”
说着,双掌高扬,就欲拍下。
此时,五人全已受了重伤,要想抵抗与逃避,自是万分困难,张定远掌力一经拍下,就可足够令五人向鬼门关报到。
但,张定远当双掌拍下的刹那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失恋而去的尚妙香.浮现了万毒尊者,浮现了徐幽兰
尚妙香,徐幽兰,万毒尊者——与眼前五人都是有极深渊源的人。
四维大人是尚妙香的师父。
神州四杰是万毒尊者的好友,徐幽兰的叔叔。
自己如把五人毁在掌下,岂不令他们太难受,太失望……
如此,自己不是变成个不仁不义的人啦!
张定远思念到此,抬起的双掌已慢慢地垂了下来。
四维夫人与神州四杰五人面色惨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但,望着,张定远此种神色,不禁愕然发怔。
张定远长叹一声,转向四维夫人道:“看在尚妙香的面上,张某决不为过,今天暂且留你一命,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说着转对神州四杰道:“看在万毒尊者与徐幽兰面上,今天张某也放你们一命,但愿下次再不要碰在我张定远手中。”
说完冷冷扫了五人一眼,低头看胸前伤痕一眼,整了整破碎的衣衫.向着兰心神尼深深一揖,道:“谢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不忘。”
兰心神已摇了摇手,急道:“张大侠,你可知‘关外三魔’已去迷宫?”
张定远大吃一惊,骇然叫道:“什么!前辈说‘关外三魔’已去了迷宫!”
兰心神尼沉重地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前辈,快,去迷宫!”
张定远急叫中,一把夺过兰心神己手中的血剑,身子早已急射而出。
兰心神尼紧接着追了上去。
二条人影如流星泻丸般,疾向迷宫奔去。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一阵急赶.不到二个时辰,迷宫已然在望。
不一会儿,二人已到一片密林前,张定远道:“此一阵势利害无比,请前辈跟着晚辈人迷宫。”
说完,早已穿入林中。
兰心神尼紧跟着张定远身后,但觉脚下走五转左,走三转右,弯弯曲曲,前前后后,陡觉眼前一亮,已出密林。
一片碧绿的幽然景色,展现在兰心神尼眼前,蒙蒙烟雾,寒气森森,在烟雾中,一幢巨大的宫殿宠立着。
张定远一步窜入宫殿中,大声叫道:“邱哥哥!——”
“宪民——”
一连叫了两声,却没有一人回答。
兰心神尼心中大奇,问道:“邱哥哥与宪民是谁?”
张定远闻言,便把邱宗坤爷孙两的一段往事,说了出来,兰心神尼“哦”了一声,道:“两人难道已被关外三魔所害……”
张定远心中亦有同感,忙又叫了两声。
但,还是没有半点回音。
张定远心中大急,疾向内殿奔去,一连找了四个地方,还是不见邱宗坤爷孙两人。
蓦然!一声痛苦的呻吟声,传入张定远耳中。
张定远暗吃一惊,疾向来声之处扑去。
此时,兰心神尼也听到那阵呻吟声,跟着扑去。
一连找了三间殿房,张定远才找到发声之处,但,却令他大惊失色。
只见房中角落里,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水缸,缸顶露出一个脑袋,正是自己要找的邱宗坤。
邱宗坤口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声,面色一片惨白,一见张定远进来,痛苦的面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抖声唤道:“远老弟——你……你终于来了……”
张定远急步蹿上,惊骇道:“老哥哥,你怎么啦!泉儿呢?”
邱宗坤长叹一声,悲痛道:“我不行了,泉儿跑了……说不定也落在关外三魔手中……”
“什么?是关外三魔下的毒手?”
邱宗坤点了点头,抖声道:“三天前,迷宫里突然传来一阵笛音,当时老夫大奇,怎会突然之间传来这阵古的笛声,但,当老夫心念未定,已被那阵笛音所迷,不自觉的走出了迷宫,不知怎地,竟把三人带进迷宫来,三人进了迷宫,便到处乱翻乱找,好象在寻找东西,笛音消失,老夫即刻醒来,一见是关外三魔,便大打起来,老夫哪是关外三魔之敌,不到十招,就被三魔所伤。”
邱宗坤顿了顿,身子一阵痛苦的抖动,继续道:“当老夫被擒时,听三魔口气.说泉儿已被溜跑。三魔使刑逼问老夫,要老夫道出玉如意的下落,老夫那知玉如意的下落,三魔在愤怒下,把老夫从肚腹下砍断,然后把上半身放入漆缸中,向泉儿追去。”
“漆缸?……那下半身呢?”
张定远大是不解,人被砍成两段,不是早就死了吗?怎能活上三天,急忙走到缸边,伸头一探,但见邱宗坤一个身子浮在漆上,漆油味冲鼻难闻,大半缸漆油早已变成一片红血色。
邱宗坤长叹道:“老夫的下半身,被遗抛在右边林中。”
兰心神尼闻言,早就向外扑了出去。
邱宗坤望着张定远,痛苦地道:“三天来,老夫强忍着痛苦,不让自己死去,就是想见你一面,如今,你既然来了,老夫死也瞑目啦!”
张定远心中惨然,恨恨道:“小弟一定把关外三魔碎尸万段,替大哥报仇!”
“老弟,老夫在死前,想托你一事,就是泉儿之事,泉儿虽然跑掉,总有一天会被三魔杀害,如今邱家就遗下这么一个烟火,总不能让邱家断了后代。”
张定远满脸痛恨,杀机隐现,重重地点点头。
邱宗坤面上闪过一丝满足的微笑,抖声道:“老弟,老夫已无活的希望了,不如痛苦的死去,也好少受点漆油伐体之苦,请老弟把老夫抱出漆缸。”
张定远闻言,忙举双手,把邱宗坤的身子提了起来。
邱宗坤断体一离漆缸,蓦地张口一声惨叫,顿时断气死去。
张定远骇了一跳,举着邱家坤冰冷的半身,骇然怔住了。
这时,兰心神尼扑了回来,一见张定远举着邱宗坤死去的半身怔在那里,不禁长长的悲叹一声。
张定远惊觉,道:“老前辈,邱老哥怎会突然死去?”
“这是一种惨酷的毒刑,人被砍断时,立即放进漆缸里,普通的人在七天之内也不会死去,何况有武功之人,更能活上一个月,但,如断体一离漆油,接触空气,立即死去。”
张定远想不到关外三魔如此阴毒,恨得钢牙咬得格格直响。
兰心神尼叹道:“张大侠,还是把死者埋了!以安在天之灵。”
二人把邱宗坤下身一齐埋了后,张定远望着眼前尺高的新墓,喃喃道:“老哥哥,你安息吧!小弟定会替你报仇……”
兰心神尼一看此事已了,连忙转对张定远问道:“张大侠,令师安在何处?”
“在迷宫后殿。”
“快。带贫尼去。”张定远带着兰心神尼直往迷宫后殿奔去。
兰心神尼紧跟在后,心中却激动不已。
不一会,二人已至后殿的草地上,烟雾蒙蒙,寒气森森,遍地百花异草,一行行翠竹松柏,景色幽然艳丽。
兰心神尼早已看到,在翠竹松柏的中央,高高隆起一堆石墓,石碑上刻着“恩师邱瑞山之墓”七字。
张定远急步而上,跪于墓前,一连拜了三拜。
然而,兰心神尼却愕然地凝立当地,双目泪珠闪闪,面上急速的抽搐着,身子激动得抖动着。
半晌,兰心神尼才哇的一声,痛哭出声,扑到墓前,双臂抱着石碑,痛声唤道;“山郎,山哥哥——”
“山哥哥,想不到当年一别,竟成永诀……”
“啊!可怜的山哥……你为什么这么早的离开人世呢?山哥哥——人知道我的心情吗?你明白我的真情爱意吗?数十年来,我念念不忘的,就是没有得到你……”
“当你一离开了我,我便感到心灵的空虚,生命的乏味;尤其在我思绪纷乱时,你那英俊的影子,便会清晰的浮现脑际。”
“我等待,等待着奇迹的出现……然而,一切都成为空幻,一切都变为……”
“山哥哥,你竟然抛下爱你的爱人.丢下了你美丽、多姿多采的人生,与世长辞,你……”
这一哭诉,哭得惨雾暗生,愁去密布,日月暗淡,繁垦失色,诉得百花敛容,老树垂首,大地变色。
凄凉如巫猿悲,哀痛似杜鹃泣血。
数十年来,多少的辛酸、爱意、情衷向他倾诉,无限的悲哀与怀念,悉数的向他吐露。
张定远不禁为之感染.心中一酸,滴下同情之泪。
兰心神尼昂脸凝望长空,满面泪痕,喃喃道:“山哥哥,此情可待我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唉!还有什么值得追忆的,爱情的花朵已经枯萎,美丽的希望已成空望,如今,只留下满腔悲痛与怀念……”
“一切都失去了,生命尚有何意义呢?山哥哥,你等我吧!在阳间我们不能结为夫妻,但愿在阴间与哥哥成为鬼眷。”
张定远闻言骇了一跳,惊恐的望着兰心神尼。
兰心神尼站直了身子,收泪向张定远望去,见张定远满脸惊恐之色,忙道:“张大侠,不必惊奇,贫尼一时是不会寻死的,请张大侠回去把今师所有的物品带来给贫尼,也好做个留念之物。”
张定远面上一片怀疑之色。
兰心神尼挥了挥手,道:“张大侠,快去吧!贫尼即刻赶返天山。”
张定远沉思一会,转身奔去。
兰心神尼望着张定远消失的背影,哺哺自语道:“山哥哥,小妹来啦!……”
暗提真气,双袖一阵挥扫,但见花草乱飞,沙石飞扬,不一会儿,在邱瑞山墓旁现出一个大坑。
兰心神尼凝望着邱瑞山的墓碑,面上一片奇异的神采,嘴角闪过一丝难言的微笑,伸手入怀,取出了怀中的玉如意,接着,功运食指,在石墓上刻了一篇小字,把王如意放在刻字的石顶上,望了石墓一眼,泪珠已如断了线般滴下来。
“山哥哥。小妹来陪你啦!——”
“爱人,等我吧!”
兰心神尼暗默下,一步步向土坑走去。
此时,她的心情是激动的,是兴奋的……
数十年来,她所爱的人死了,为了表达自己对邱瑞山一片永世不变的爱情,自己造了墓坑,与邱瑞山长眠在一起。
伟大而感人的爱情,她为爱而殉情。
一步步,一步步……
终于,兰心神尼走入坑中。
一阵疾风狂飘扫卷而起,沙土飞扬,眨眼间,土坑已与平地相平,兰心神尼,已埋入土坑里。
刹那间,睛空乌去密布,大地为之一暗,惨云愁雾,寒风唬啸。
显然,天地也为这伟大的爱情,流下同情与感动的眼目。
突然——
一条人影闪电般扑了过来。
来人正是张定远。
张定远一到墓前,见到场中情形,骇然怔住了,手中的一包东西也掉落在地下。
好半晌,张定远才回过神来,但,泪水已挂满了一脸,感动的叹息中,沉步来到新墓前一连拜了三拜。
蓦地,他发现了玉如意,发现了那字迹,凝目望去,只见上面刻着:“张大侠,请不必为贫尼的死而难过,更不可轻动贫尼自埋的遗体,你恩师之死,在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茫茫人世,再也没有值得留恋,贫尼的殉情,是为了爱邱瑞山;张大侠,你要为恩师报仇,安恩师在天之灵,玉如意是你恩师给贫尼之纪念品,现在就送你吧!张大侠,永别啦!——”
张定远看到这里,已悲不成声,手握玉如意,一阵憾然的激动,喃喃道:“前辈安息吧!晚辈定会替恩师报仇的。”
说着,深深一拜,转身如飞奔去。
张定远心中涌动感念,脚下疾奔,出了迷宫,一路向神矶岛泻去。
蓦地!
“张定远!哪里走——”
一阵虚弱,嘶哑的唤叫声传入张定远耳中。
张定远闻言顿步,转身望去,但见四人抬着一顶五光匕彩的轿子,如飞奔来。
张定远心下大奇,凝目望去,不禁大吃一惊,暗讶道:“抬轿的竟是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
转眼间,轿子已到张定远面前停下,抬轿的正是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
“张定远,你的死日到啦!”
轿中传出那阵虚弱的沙哑声。
张定远一见轿中之人,不禁勃然大怒,道:“常天俊,原来是你,叛逆师门,今天我要替帅门清理门户,定把你这逆徒诛于掌下。”
原来常天俊武功已被张定远所废.已成为残废之人。
“四护法,快替本人把张定远擒下!”
常大俊向着苍云老人四人,发下了命令。
张定远暗吃一惊,急忖道:“难道金佛像在这逆徒手中。”
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早已飞身扑了上来。
“四护法,限在十招内把张定远擒回帮中。”
又传来常天俊那虚弱的喝叫声。
四人八掌已如电射般,罩向张定远全身要害。
张定远,侧走七步,避过四人的攻势。身子方定,四人又鬼影般闪了上来,苍云老人二道排山倒海般的刚猛学力,疾雷般涌向张定远,南海三奇指消疾点,指指点向张定远三大死穴。
张定远翻身暴退,大声道:“老前辈!我……”
苍云老人喝声中,打断了张定远的大叫声,飞身直入,双掌疾推,印向张定远前胸。
接着,南海三奇紧接而上,直点张定远“天台”,“太阳”,“华盖”,“璇玑”,“玉枕”,“百会”,“丹田”七大要穴。
四人全是武林顶尖高手,出手之快,劲力之强,真是骇人听闻,但听掌风唬唬,指风嗤嗤,人影闪闪,布成一幅令人难以相信的惊人图画。
张定远被四人一阵强攻疾打,迫得节节后退。
四人得理不让人,招招杀手,掌掌拍向要害。
“四招已过,还有六招!”
背后,传来常天俊的嘶叫声。
张定远大怒,身子反转,疾向轿中的常天俊扑去。
怒喝下,人影闪动,四人早已挡住他的去路。
张定远双掌横扫而出,一片骇人的刚猛劲气,如暴浪般疾涌而出,接着,身子疾翻,再次向常天俊扑去。
人影穿射,张定远再次被四人挡住,不由急忖道:“看样子非出手不可啦,如不把苍云老人四人制住,岂能把这师门逆徒诛于手下。”
张定远心念至此,出手再也不留余地。
“还有四招——一”
又是常天俊的声音。
四人闻言后,好似心中大急,出手比先前更加威猛。
张定远长啸一声,身形电射而起,双掌化做千百双掌影,同时拍向四人。
四人一退又进,苍去老人轻叱一声,双掌罩向张定远天灵,南海三奇同时扣向张定远双手腕脉。
长啸声再起,张定远一个身子已如旋风般疾转起来,千万双掌影突然大变,但见四道奇妙的半圆弧形掌影,闪电而起,形影中,有拳有指,有点有扫,虚虚实实,使人望之发生错觉。
手法之奇,出手之疾,招式之妙,劲力之强,天下再也找不出身负此种奥妙绝世的高手。
苍云老人四人,尚未看清张定远所使的招式,但觉全身一震,刹间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张定远这奇妙一招,点住了四人的“气海穴”。
轿中的常天俊大惊失色,面色刹那间,变得一片惨白,身子颤抖中,骇然瞪着张定远发怔。
张定远冷笑一声,一把提起轿中的常天俊,怒道:“师父哪点亏待你,你竟叛逆师门,投入威武帮,谋害师父与我,竟和白道为敌。”
常天俊虽然面无人色,身子发抖,但双目中闪射出怨恨的眼光,死瞪着张定远,恨不得把张定远瞪死。
张定远勃然大怒,一掌印去,常天俊惨号中,震出三丈之外,倒地死于非命。
张定远心中为之一快,双手习惯地拍了拍衣衫,一步蹿至常天俊尸边,伸手入怀,把藏于怀中的金色佛像取出,单掌一拂,解开了苍云老人和南海三奇被点的穴道。
苍云老人和南海三奇一见金色佛像,连忙跪地拜道:“金佛门第六代弟子,敬叩祖师法身!”
张定远把中的金色佛像送给了苍云老人,道:“老前辈请藏好金佛,切不可再落在劣徒手中。”
苍云老人接过金佛,激动不止,感动道:“张大侠,对金佛门再造之恩,老夫毕生难忘。”
张定远忙道:“此点小事,晚辈理应替前辈办理,请前辈不必挂在心上,晚辈有事在身,就此别过。”
说着转身就欲奔去。
苍去老人忙道:“张大侠,欲往何处?”
“神矶岛。”
“老夫们已与威武帮结下不解之仇,何况张大使对金佛门有恩,老夫四人理当助张大侠一臂之力。”张定远闻言大喜,道:“多谢前辈,走!上神矶岛。”
四人已如闪电般向神矶岛扑去。
第五十四章倦鸟归巢
张定远,苍云老人,南海三奇五人,一路上展出绝顶轻功,疾向神矶岛飞去。
突然——
“张定远!慢走——”
一阵怒喝声传来,接着,一条人影闪电扑到。
张定远闻声止步,转身望去,见来人是万毒尊者,忙问道:“老前辈找在下有……”
蓦然,他发现万毒尊者脸色铁青,怒目瞪着自己,不禁大吃一惊,把下面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小子!老夫恨不得劈死你——”
一掌就向张定远前胸拍至。
“前辈,为什么出手就打?”
张定远莫明奇妙?闪身避过一掌。
“可恶的爱情骗子,把兰儿感情骗去之后,竟然抛之不顾,害得兰川伤心过度.竟去……”
万毒尊者越说越怒,又是一拍来。
张定远一闪身,惊问道:“前辈,徐姑娘怎么啦?”
“兰儿为了你这小子,看破红尘,竟落发为尼!”
“什么!落发为尼——”
张定远这一惊非同小可,骇然怔住了。
“是的,当了尼姑!”
万毒尊者想喝中,再欲直拍张定远前胸。
此时,张定远一想徐幽兰为了自己,竟去落发为尼,惊在当地,呆若木鸡,万毒尊者双掌已到胸前,尚未惊觉。
眼看着万毒尊者这掌一旦打中,张定远不死也得重伤,倏然,万毒尊者长叹中,收掌后退。
他在将欲拍下的眨眼间,想到了爱女,想到爱女的交代……
他虽是把张定远,恨之入骨,但他想起了爱女所说的话时,心中惨然暗叹,再也下不了手。
张定远被万毒尊者这惊奇的动作惊醒,疑问道:“前辈,徐姑娘当真出家为尼?”
“难道老夫还会骗你!”
“前辈,快!带晚辈去。”
转对苍云老人等人道:“请前辈先回神矾岛,晚辈即刻就来。”
万毒尊者早已朝前奔去,心中却暗想道:“总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张定远急忙拔步追去。
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先回神矶岛,暂且不表。
且说张定远与万毒尊者一阵疾赶,张定远心中愈想愈奇,为什么徐幽兰好好的,竟要出家为尼,不禁张口问道:“前辈,徐姑娘好好的,为什么要当尼姑?”
万毒尊者双目一怒道:“为了你……”
“为了我……”
张定远更是不解。
“徐姑娘在何处出家?”
“千灵庵!”
张定远哦了声,不再说话。
不一会,张定远已看见百丈外,一个很小的寺庵。
万毒尊者一指道:“前面就是。”
说着,脚下加力,疾向寺庵扑去。
张定远脚下一紧,疾跟而上。
霎眼间,二人已到庵前,张定远举眼一望,但见这寺庵小得实在可怜,庵门顶上,一块木匾,上书“千灵庵”三字。
二人举步来到庵堂,但见一白衣尼姑,背对着二人,跪在佛台前,垂首念念有词。
万毒尊者长叹一声,转身走去。
张定远第一眼就认出,那白衣女尼正是徐幽兰。
白衣女尼想必被万毒尊者的长叹声所惊,骇了一跳,蓦然转身,一见张定远,激动得后退三步。
张定远心小一阵涌动,一步蹿了了上去,一把抓住徐幽兰双手,激动地道:“徐姑娘,徐姑娘,你为何要看破红尘,落发为尼呢?”
徐幽兰心神大震,抖声道:“贫尼法号情心……”
张定远心中一惨,眼眶泪珠闪闪,凝望着徐幽兰,喃喃唤道:“清心……清心……”
徐幽兰听得全身发抖,泪珠夺眶而出。
“徐……清心,是我害了你。”
“不!是我心甘情愿的!”
“清心,你为什么要离开父亲,脱离红尘,皈依佛门呢?”
“不为了什么,只是我彻悟了人生的真谛。”
“人生真谛……”
“以往我一心一意的爱你,得到你而甘心,那实在是我的自私,当你与梅姑娘成婚时,实令我肝肠寸断,悲不欲生;可是,梅姑娘给了我最大的鼓励与安慰,使我个忍心破裂你们美好的爱情。”
“梅姑娘此种伟爱与谅解的烈女精神,使我领悟了爱情的真谛,人生的真理。”
“的确,我太自私了,梅姑娘可以放却独享的权利,与我同嫁一夫,我为什么不能放却呢!何况,爱情不是占有的,而是供给与牺牲的。”
“我不能插足在你们之间,使爱情不完整。”
“所以……我把满怀爱意寄托在你们身上,只要你们爱情美满,也就是我的爱情美满……”
“张大侠,请不要令我失望……我每天会在佛祖前,祝你们的爱情美满……”
徐幽兰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内心激动得娇躯发颤,泪水如江河决堤般流了下来。
“徐姑娘……清心,清心,你……太伟大啦!……”
张定远紧握徐幽兰的双手,心潮涌动:不知说什么才好。
“张大侠,请回去吧!不必以贫尼为念,只要你一心一意的爱梅姑娘,贫尼也心满意足啦!”
张定远连连点头,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张大侠,快回去吧!别忘了你师父的血仇,别忘了你背负武林的重任。”
徐幽兰说完,强忍心中腾涌的情感,含泪向后退去。
张定远听得全身一震,钢牙一咬,深情地望了徐幽兰一眼,转身走去。
现在,他的脚步是沉重的,心中亦是沉重的。
来到庵外,但见万毒尊者背负双手,凝望长空,一脸沉重与痛苦之色。
张定远心下惨然,抖声唤道:“老前辈——”。
万毒尊者望了张定远一眼,凄惨的叹了一声,转身向北奔去。
张定远蹿步而上,道:“老前辈,驾欲何往?”
万毒尊者倏而止步,转身惨然道;“老夫已失去爱女,此生尚有何意思,只好寻一处清静之地,了此残身。”
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北疾奔而去。
张定远望着万毒尊者消失的背影,长叹一声,转身向神矶岛扑去。
奔了没有多久,张定远只见一条人影,在百丈外疾奔,跟他所奔的方向,同是神矶岛。
张定远在好奇心下,移步奔去,见是一女子。
想必那女子也发觉扑来的张定远,转首望来。
“啊!张哥哥——”
“是白姑娘!”
原来那女子竟是江海神尼之徒,白绮云。
张定远一见是白绮云,心中惊奇不已。问道:“白姑娘,你不是被巩清州那老贼,擒去威武帮吗?你怎么跑出来的?”
白绮云恨声道:“那老贼真可恨,要不是莫姑娘把我救出来,我早就死在莫青萱手中啦!”
“莫姑娘救了你,难道是莫淑贞——”
“对,就是莫青萱的女儿,莫淑贞。”
张定远感然一叹,道:“姑娘回神矶岛?”
“是的,你也去神矶岛?”
张定远点点头,道:“走!”
说着,早就飞身奔去。
白绮云连忙拔步跟上。
顿饭工夫,二人已到神矶岛的河岸,但见苍云老人与南海三奇四人分立岸边,张定远心中大奇。
这时,四人想已看见了张定远二人,四人全都迎了上来。
张定远奇道:“老前辈,还没上神矶岛吗?”
苍云老人道:“老夫四人一到神矶岛,连个鬼影也没有,全都走光了,老夫们想来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使他们离开,老夫才回到这里等你来了再商量。”
“什么!连人影也没有。”
张定远心下大奇。
白绮云心中大急,问道:“老前辈,我师父也不在吗?”
苍云老人摇摇头,却没说话。
张定远心念急转,心中似有所悟,道:“老前辈,走!上泰山。”
“上泰山做什么?”
“因为泰山之会已在跟前,以晚辈的猜想,他们可能赶去赴泰山之会啦!”
“对!张大侠说得有理,走——”
当下六人直向泰山扑去。
六人一阵疾奔,泰山已近在眼前。
突地!
“张大侠,请慢走!”
一阵急叫声传了过来,接着一条人影扑了过来。
六人闻声止步,张定远转身望去,见来人竟是无敌书生何志清,不禁大奇,道:“何兄,有事吗?”
何志情满脸焦急之色,目带疲意,风尘仆仆,好似赶了数千里路程的样子。
何志清一到张定远面前,急着问道:“张大侠你有看到莫淑贞吗?”
张定远心中惊奇,摇了摇头.急问道:“莫姑娘怎么啦!——”
“莫姑娘失踪已三天啦!”
“失踪——”
何志清点点头,气急败坏地道:“都是我害了她,如我不急着催她成亲,她也不会负气出走的……”
张定远沉重地叹了口气。
“张大侠如碰到莫姑娘,请张大侠劝她两句,叫她早日回家,就说我何志清再也不会太强迫她……唉!”
何志清语声未完,长叹中,反身疾奔而回。
张定远惨然一叹,暗道:“世上伤心事,也委实太多了……”
“张大侠,快上泰山吧!”
张定远惊觉,拔步飞射而出。
六条人影,闪电般扑向泰山。
当六人来到一片树前时,忽听林中传来一阵嘿嘿的阴笑道:“小鬼,再躲也逃不脱大爷们的掌握。”
话声一落,又是数声阴森的奸笑,接着,一缕笛音破空而起,传入众人耳中。
张定远一闻笛音,大吃一惊.暗骇道:“啊!是关外三魔,难道泉儿……”
思念未定,早已闪入林中。
一到林里,果见三个奇装老者,到处乱找,口中还吹着笛子,张定远大怒,大喝道:“关外三魔,死期到啦!”
林中三人大吃一惊,霍然转身,见是张定远,其中一魔大声问道:“小厂,是谁?”
“张定远是也!”
“好小子,来得真好,本大爷苦苦找不到你。想不到你竟送上门来”
张定远冷哼一声,道:“死在眼前,尚斗口舌之利。”
“小子,快把血剑与玉如意交出,大爷们留你一个全尸。”
三魔怒喝声中,齐朴而上。
“公公,爷爷被这三个恶魔杀死了,你要替爷爷报仇呀!”
泉儿满脸仇恨之色,叫声中,从林中跑了出来。
“泉儿,退开一点,公公不会再让这三魔活在世上的。”
张定远身子一闪,血剑已抽了出来。
三魔一见血剑,眼露奇色,同时闪电般扑了上来,三人六掌,全向张定远提剑的手腕扣去。
张定远哼了一声,血剑一挥,一招“龙尾倒扫”,切向三魔的手腕。
“血剑厉害,吹迷魂笛曲把这小子制住。”
叫声方落,一缕奇异美妙的笛声,从三魔口中传出。
张定远长吸一口丹田真气,血剑翻舞,但见血芒飞射,剑花点点,齐向关外三魔罩至。正是血剑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血龙盘舞”、“血影争辉”、“碧血虹芒”三大杀招。
三魔大惊失色,齐身暴退,笛音变为更加激烈。
这时,苍云老人,南海三奇,白绮云全都入林观战。
张定远一声震天长啸,身子紧跟而上,血剑一变,闪电般横扫而过,左掌在同时间分拍而出。
出手之快,招式之奇,劲力之强,不愧武林盟主。
何况,血剑使的竟是“血洗武林”,“血罗虹网”两在暴道无比的奇招,三魔虽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学,但,哪是张定远之敌。
但听三声惨号,血花喷射,三魔已被血剑一劈为二,六段流满五脏六腑的残体,被张定远掌风震出三丈之外。
场外众人见了此种惨厉骇人的情景,全都转过身去,不忍目睹。
白绮云更是骇得惊叫一声,娇躯发抖。
张定远长长松了口气,插回血剑,习惯地拍了拍衣衫,转对泉儿道:“泉儿,有受伤吗?”
泉儿摇了摇头,奇异的望着张定远。
“老前辈,走,上泰山——”
张定远一把抱起泉儿,闪身出林。
苍云老人五人紧跟而出。六人闪电般扑向泰山。
“张大侠,找得老衲好苦啊!”
张定远闻声回望,见无明大师从林中追了出来,连忙顿步,转身问道;“大师,神矶岛上的人,都上了泰山吗?”
“事情急迫,怕威武帮再次杀上神矶岛,所以与武当老道商量下,决定约天下高手于泰山开紧急会议,早日把威武帮消除,但,你张大侠一时又不知去向,只好大家分批去找你;张大快快走!”
无明大师说着,疾向泰山扑去。
当下,众人一路奔向泰山,不一会,已至泰山。
“张大侠来啦!——”
“武林盟主到——”
喧哗与欢叫声震空而起,数百英豪纷纷扑了上来。
“张大侠,急死贫道啦!”
叫声中,玄真道长一步蹿了上来。
“啊!张哥哥……,,
欣喜的娇唤下,梅玲闪电奔了上来,拉着张定远双手,一连急着问道:“张哥哥,你去了哪里,可把大家急死啦!……”
“啊,云妹妹……”
梅玲忽然看见一边的白绮云,惊喜得跳了起来。
两人手拉手退到一边,谈着别后的情形。
张定远举目一扫,见场中很多人都不在,奇道:“道长,恩师与江海老前辈呢?”
“哦,他们都找你去了,很快就回来。”
不一会江海神尼,与东方赫回来了,接着,百绝大师,长眉老,首阳老人等数十位高手,也都来至泰山。
玄真道长扫了场中一眼,转对张定远道:“张大侠,天下高手全都到齐了,会议开始吧!”
张定远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玄真道长举手来回一摆,霎时间,场中喧哗,响亮,杂乱的声音一停。场中一片寂静。
玄真道长宏声道;“武林盟主已到.现在就会议开始!”
刹那间,场中的空气变为沉闷.紧张。
会议开始了,威武帮的死日也近啦——
天,黑啦——
夜空,乌云密布,大地,一片黝黑。
苍穹里,疏落的寒星,眨着细小的眼珠,闪射无力的光芒。
夜幕低垂了,想是人们休息之时。
但——
凤凰山上,数百条人影,象流矢般的快速,扑向威武帮。
“铛铛铛铛铛——”
钟声倏而冲破了寂静的夜空,传出十里之外。
这正是威武帮传警的警钟。“啊哎——”
惨号声震空而起,使人闻之毛发耸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长啸与大笑声后,数百条人影齐向威武帮总坛涌去,这时,总坛灯火通明,人影穿射,准备应战。
来人正是天下武林高手,竟有五百人之多。
张定远,江海神尼,南海三奇,苍云老人,东方赫,玄真道长,无明大师,百绝大师,首阳老人等人.已电射般扑入总坛。
大战开始了,人数之多,场面之伟大,空前绝后。
“呀——”
“啊哎——”
哈哈哈!嘿嘿嘿!
惨号声,惨啸声,狂笑声,冷笑声,怒吼,暴喝,各种不同的声音,交响成一支恐怖,狰狞,胆寒,凄惨的曲子。
“莫青萱!哪里逃—一”
张定远怒喝中,闪身扑上,血剑早已疾挥而出。
“张定远,看掌!”
巩清州双掌舞动下,挟着一片澎湃的刚猛劲风,如暴浪般疾向张定远涌至,在同时间,一条人影带起一道无形的气墙,罩向张定远。
张定远偷眼一望,见是摩云师太,不由勃然大怒,备剑猛挥,“血洗武林”,“备影争辉”,一连两招奇学。
两声惨号,血花喷射,巩清州与摩云师大被血剑劈为四块,死于非命。
红芒再起,张定远连人带剑,扑向莫青萱。
一条人影闪电般挡在莫青萱之前,竟是崔花婆。
崔花婆双掌疾扫,“三阴乌心掌”全力拍出。
惨号声再起,崔花婆双掌尚未拍出,已死在剑下。
莫青萱大惊失色,一见大势已去,双掌向着张定远全力拍出一掌,身子暴射退去。
“哪里走!——”
张定远紧跟而上,血剑疾使一招“血洗武林”,左学五指疾点莫青萱“太阳”,“玉枕”,“百会”,“丹田”,“华阳”五大要穴。
莫青萱面色惨变,身子一侧,双掌直取张定远天灵。
张定远身子一闪,一剑五指原势不变的罩去。
莫青萱惨号中,双臂被血剑砍断,倒于地上。
张定远血剑已离莫青萱咽喉一寸之远,但却没刺下去。
只要张定远手臂一伸,就可把莫青萱解决。
但,他在刹那间,想起了莫淑贞……”
突然——
“爹爹!”
一条人影闪电般抱着莫青萱残废的身体,呜呜痛哭来,张定远一惊,急忙收剑,见是莫淑贞,不由一惨。
“张大侠,张大侠!请你不要杀我爹爹,不要杀我爹爹……我求你……我求你——”
张定远惨然地叹了口气,刹那间,一幕幕往事涌现脑海……莫淑贞救命之恩,那十招之言……
为难了,张定远凝望夜空,杀……不杀,两个困难的问题,使得一代武林盟主实难决定。
“卟”地一声,莫淑贞跪于张定远脚边,一把抱住张定远双腿,豪声悲哭道:“张大侠,你杀我吧!杀我吧!——
父女之情,血仇与恩情……
张定远不自禁滴下了同情之泪,长长的感叹中,转身走去。
“啊——”
莫淑贞一声惊叫,大哭道:“爹爹,爹爹,你为什么要自尽呢?为什么……”
张定远暗吃一惊,转身望去,只见莫青萱口吐鲜血,业已死去,莫淑贞抱着父亲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惨号声不断传来,人一个个地倒地死去。
此时凤凰山一片火海,照得大地通明如同白日,威武帮总坛已被罩在火海中。
大战已近尾声。
玄真道长一步蹿了上来,道:“张大侠,莫青萱死了吗?”
张定远重重地点着头,却没说话。
江海神尼,东方赫,苍云老人,南海三奇,无明大师,百绝大师,梅玲等高手,全都围了上来。
东方现出鱼肚之色,天已大亮了……”
火,也熄了。总坛已烧成一堆死灰。
一个可怜伤心的女子,抱着一个尸体,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令她毕身难忘的伤心地。她,是莫淑贞。
天已黎明了,那宇宙之光,正在微笑着普照大地,世上的一切罪恶,将在它的光辉下消失,毁灭。
玄真道长哈哈大笑道:“威武帮已灭,今后天下太平也!”
江海神尼沉思一会,转对张定远道:“张大侠,恶魔已灭,武林已安。贫尼也该走啦!”张定远忙抱拳道:“多谢前辈援手,晚辈感恩不尽。”江海神尼当下带着女徒白绮云向神矶岛奔去。
“张大侠,老夫们也该开路啦!”苍云老人说着,就欲离去。
张定远忙道:“前辈等一下,晚辈有一事相求。”“什么事?”“晚辈有一孙侄,请前辈收留为徒。”说着把邱宪民拉了过来,道:“泉儿,你好好跟师父去学武功,十年后,再来迷宫找公公。”
苍云老人哈哈大笑道:“张大侠,金佛门有后,老夫们可得谢谢你啦!”说着抱起邱宪民,飞身离去,接着,南海三奇,四金刚紧跟而上。
张定远对众人道:“众位大侠善自保重,在下就此告辞;回迷宫长住……”
转对东方赫道:“师父,您老人家……”东方赫哈哈大笑道:“别想扯为师的后腿,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一天也不知有多少缠绵,老头夹在中间终不是味道啊!”
这句话引得群雄哈哈大笑,笑声中,张定远抱拳环揖一周。和梅玲双双离去。
玄真道长突然大叫道:“张大侠,这武林盟主之职……”“现在天下太平,再也不要武林盟主了!”(全书完)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