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帝国][01-56][作者:财神驾到]

作者:财神驾到
字数:18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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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洛城红花美人香
昭明王朝,旧都洛城。
初夏的一场早雨给这个繁华的都市平添了几分雪帐罗帷美人睡卧的朦胧美感,
整个洛城好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静静的卧在这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中。
在那幅画卷之上淡雅墨色之中微微呈现出的那一点红色,正是「天香阁」的
所在。暖阳初升,晨雾消散,一群彩衣飘飘的妙龄少女早就在后花园中追蝴蝶,
采露水,嬉笑打闹,燕语莺声,忙得不亦乐乎。
天香阁的宗主据说是当今文皇帝最为宠爱的丽妃,江湖传闻丽妃的先祖出自
名满天下的「红花流」。这「红花流」的上上下下都是女人,却当真是巾帼不让
须眉,当年白城一战太祖皇帝被围孤城,马不得食,人不果腹,危在旦夕。幸有
「红花流」百名少女,红衣白马杀透重围,救出太祖皇帝绝尘而去。白城一战,
「红花流」威名大震,太祖皇帝赐「红花流」领主三公之爵,独掌印信,自成一
军,随太祖平定天下,而百万军中,那一支红衣白马由妙龄少女组成的大军更成
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如今昭明王朝传承已超过200年,传说「红花流」的历任领主早已位列仙
班,「红花流」当年的威名也悄然化作尘土,当年太祖皇帝封赏的大片领地,早
就在削藩的权谋斗争中被朝廷收回,只有当年太祖在各地为「红花流」建下的江
湖会所「天香阁」还在红花流的名下。但如今的「天香阁」早已不是当年美女豪
侠出入的地方。虽然还是美女如云,还是名满天下,但却完全是另一番天地,如
今的天香阁可算得上是全国连锁的青楼总会。更何况如今丽妃竟然为天香阁请下
了皇封,这皇家御批的青楼自然是牛气哄哄,不可一世,即使各地的达官显贵,
泼皮无赖进了天香阁也无不彬彬有礼,不敢造次。尽管这样一来已经进入了不知
道谁玩谁的境界,但仍然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络绎不绝。一方面因为这里的
美女实在是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在别处根本就无缘得见。另一方面大大小
小的官绅巨贾心里明镜似的,既能一饱艳福,又能给皇帝和宠妃拍拍马屁,何乐
而不为呢。平日里就要多往这里送些银两混个脸熟,每逢大小祭祀,生辰大典之
类则一定要备上厚礼,如果礼物够得上别致珍奇,甚至可以直通宫闱,送达丽妃
的身边。如果哪天丽妃娘娘一高兴,在皇帝面前提起某位的名号,还就真是祖坟
冒青烟等着发达吧!
如此繁花似锦的地方自然不会寒酸,这天香阁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高楼迭
起,庭院深深,到处花团锦簇,仅是那大大小小的园林就有无数,不过这个每天
早上群芳汇聚的后花园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也是绝不容外人踏入半步的地方。
叮叮咚咚一曲高山流水,弦声清脆悦耳绕梁不散。那些妙龄少女竟如听了号
令一般,停止了嬉戏打闹,各自收敛了笑容,依次分列而立。应着一片浅吟低唱
的管弦之声翩然起舞,这些女子,动作柔美之极,如彩蝶曼舞,如睡莲初开,如
莺燕展翅,如彩云追月。这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妩媚动人,美艳至极。尤其是在队
伍前面领舞的四位女子更是静如处子,动若飞天,于气定神闲落落大方中,一颦
一笑尽显绝代风姿。
花园东南角的一处角楼之上,一个瘦小的身影骑在一处高高翘起的飞檐上,
两条腿悠悠然荡来荡去,正在落落大方的欣赏着眼前这幅美女春意图。
天香阁名义上是青楼之地,但却有着极其严苛的禁约。这些内门弟子只表演
歌舞秀,不陪酒,不侍寝。而平日里和客人们沉醉声色的那些美人都是些外来讨
生活的人物,和内门弟子的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如果有人胆敢偷看这些内门弟
子的生活起居,轻则刺瞎双眼,重则直接乱棍打死,暴尸荒野去喂狗。由于天香
阁的特殊背景,即便是出了人命,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无论
那堵粉墙之后有怎样的撩拨得人们荡漾,却再也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不过,他却是一个例外,他甚至可以如此嚣张的骑在飞檐之上,而不用怕这
些美女姐姐们拖他去喂狗。因为,他从八岁开始就在这里看她们每天早上翩翩起
舞了,美女们没有为难他,是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乞丐。那年不期而至的
一场大雪后,美女们发现了在屋顶上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他那一身脏到极致的单
衣竟是千疮百孔,小小的脸蛋和手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但奇怪的是他还是那么
痴痴的看着这些美女姐姐的舞蹈。当时四大头牌之一的曦月姑娘一边替他搓着冰
冷的小手一边问他:「难道姐姐们跳舞真的那么好看,连被冻死都不怕吗?」他
却咯咯的笑了起来,「姐姐,你弄得我手心好痒哦。」他撒娇的一笑还冒着鼻涕
泡,但却瞬间击溃了美女们的心理防线。爱心泛滥的美女们你一把我一把的把他
那张漂亮的脸蛋掐的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她们甚至请求妈妈总管留下这个小孩
算了,天香阁也不差这一张嘴,这个小孩实在是太可爱了。但天香阁有史以来根
本就不用男性杂役,即使他还小,但总还是一个男的吧,那么他就没有任何可以
留下的道理。美女们无奈之下把他送到城东的大安国寺,请求方丈了然大师代为
照管。不管怎么说有个地方能吃得饱穿得暖总好过小小年纪沿街乞讨吧,但谁成
想他第二天就从大安国寺跑了出来,依旧爬上天香阁的红砖碧瓦之上看她们每日
的舞蹈。美女们连哄带骗兼带威逼利诱,可是他依旧是我行我素,死也不愿意回
大安国寺和那里大大小小的和尚做伴。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劝说,索性任他
自由往来,只不过美女们常常背着妈妈总管,偷偷的准备些好吃的,好玩的,等
他来的时候送给他,每次看到他两眼放光,欣喜若狂的样子,美女们的心里就甜
开了花。
曦月姑娘问他:「女孩子家跳舞,你一个男人非要天天厚着脸皮来看,你羞
不羞啊?」他急得涨红了脸,在姑娘们咯咯的笑声中愣了半天,嘴里咕噜着,终
于冒出一句:「我觉得姐姐们不是在跳舞。」曦月的心头一惊,但还是笑颜如花
的柔声问道:「那你说姐姐们在干什么呢?」他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说:「我
觉得姐姐们是在练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功呢!」
此言既出,美女们面面相觑,惊愕万状,半晌无语。曦月暗自沉了一口气,
依旧眯着一双笑眼缓缓问道:「那么,是谁告诉你姐姐们在练功啊?」众人的眼
睛齐刷刷的盯住他的脸,他完全不知道也许此时他的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会引来
杀身之祸。他还是习惯的悠悠然荡着双脚,然后认真的摇摇头,「我自己猜的。」
他的大眼睛无辜的滑过每一个娇美的脸庞,「我每天都做同一个梦,就是你们一
边跳舞一边教我武功,那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只这一句话就说得众美女眼
泪汪汪的唏嘘不已。
昨日种种依稀还在眼前,可是这几番寒暑下来,当初的小孩子早已长成了一
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可惜的是,他还是在做他的乞丐,而且竟然乐此不疲。然
而当年的曦月姑娘却已经成了这里新任的妈妈总管。
曦月一曲弹罢,长袖一摆飘然起身。然而那身后的琴弦被那指间留下的力道
震动,还在独自演奏着最后的几个音符。飞檐上的他停住了荡来荡去的双脚,俯
子,双手托腮,眼睛紧紧盯住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缓慢绵长起来。
曦月如今的地位不同,所以将满头的青丝高高挽起,但她的脸还是那样完美,
她的笑还是那样夺人心魄。她升任这里的妈妈总管显然不能用年老色衰来解释,
她应该有更为重要的使命。
曦月环视众人缓缓说道:「红花流的崛起源于先祖婆婆的绝世武功,而中道
没落皆因骄奢yin逸之风大行其道,武功废弃,失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丽
妃娘娘接掌红花流,重振尚武之风,我红花流复兴之日当指日可待。」她的纤纤
玉手微微托起一个小姑娘的脸,那个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一副懵懵懂懂
的青涩神态。刚刚两只蝴蝶牵动了她的心神,被曦月明察秋毫的抓了一个正着。
曦月不想吓坏她,所以只是温柔的一笑。这些孩子还太小,她们怎么会明白
世事的险恶呢?她轻轻柔柔的继续说道:「红花流的武功看似柔美,但却讲究绵
里藏针,不动声色之中杀敌于无形。」她伸出一只手指在眼前的空气中随手一划,
那空中竟然依着那手指的轨迹绽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那是一种红花流中极为霸
道的武功,内力从指尖汹涌而出,竟然色红如血,依据每个人所学武功种类和修
为境界的不同,这内力又可以幻化成各种鲜花的模样,其特点和威力自然也不尽
相同。有的中含剧毒,一点点的血雾粘身也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死于非命;有的
甚至能如同滚雷石火一般当空爆炸,而曦月的血花却是属于最环保低碳的治愈系,
凡是触及她的血花的人都会有一种神清气爽如沐甘霖的感觉。
在红花流中极少有人愿意学习这种极耗心力又没什么实战价值的治愈系血花,
可是曦月当年却是执意要学这种几乎被遗忘的武功,那是因为红花流的先祖婆婆
所擅长的正是治愈系的血花。而曦月的理想从来都不是做一个名满天下的花魁,
或者什么妈妈总管之类的东西,她要的是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第002章美人如玉马如龙
曦月的一番悉心指导让这些少女们觉得眼界更加开阔,想到自己有机会成为
传说中的美女豪侠,美人们无不脸热心跳,眼里充满了憧憬。
曦月粲然一笑,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休息了,其实这些姑娘所学不过是沧海
一粟而已,离真正的武者还差得远呢,但这种事是急也急不来的,有时候循序渐
进才是正道。
后花园里又热闹起来。
几个和小乞丐熟识的少女大声招呼着:「你要不要下来吃点东西啊?」
他在飞檐上面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引来一片羞红欢笑。
曦月也看着小乞丐,不知不觉中嘴角也挂上了笑意,他真的长大了,而且出
落得一表人才,他再也不是那个为了一点好吃的甘愿牺牲色相的那个小男孩儿了。
她的笑容一点点地绽放开来,有的时候回忆是那么幸福,不知道今天这小子又领
悟了多少呢?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轻松几个起落就飘然而去的身影,他的资质
实在是闻所未闻,这样深奥的武学在别人听来简直就是一头雾水,只有他喜滋滋
的摇头晃脑,好像真的都听懂了一样。这种聪颖和悟性还真是骇人听闻呢!
做乞丐应该算得上是世界上最苦的职业了吧。寒冬酷暑,雪里雨里,天作被,
地为床,明月点灯,群星为伴,虽然有无限的快意和洒脱,但那种无所归依的孤
独与凄凉又与谁说呢?选择做乞丐不是他的错,可是若是做乞丐都能做到家喻户
晓的程度就只能是他的错了。他自幼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红扑扑的脸蛋儿,水
汪汪的大眼睛,总能引来无限怜爱。而如今他已经出落成一个翩翩美少年,虽然
衣衫褴褛,但却非常干净。一眼望过去总觉得如瓷娃娃一般通透清爽,浑身上下
竟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一个乞丐这样干净当然是有原因的。无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这爱洗澡的
习惯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了。如果有别的乞丐跳到河里洗澡,众人恐怕早就避犹不
及了。但奇怪的是,只要他一跳进这穿城而过的女儿河里,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了。远远近近的大姑娘小媳妇,新婚少妇,怀春少女挤得桥上桥下,柳堤岸旁水
泄不通。一个个粉帕遮面,欲看还羞,可是不看却又实在不甘心,心里几番挣扎
之下索性和女伴敞开心扉,嘻嘻笑笑,指指点点看个痛快。而他也全然没有害羞
的概念。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有没有人驻足欣赏,他当真就是一丝不挂,也不知
这如白玉一般完美的身体,闯进了多少女人的春梦。
这里的人喜欢他,所以也就宠着他,幸好他也是冰雪聪明,言语得体,知恩
图报。这样一来,这个小小的乞丐竟然成了全城人的宝贝。
今天天香阁的晨练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儿,所以当他跳进女儿河里时,太阳已
经爬得老高了。那座官桥照例被堵得水泄不通,可是往来人等却并不着急,停停
轿,歇歇脚,乡里乡亲扯一扯闲话,指点着哪家的姑娘和那小乞丐来个乱点鸳鸯
谱,都是大家每天最大的乐趣。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战马嘶鸣的声音。
桥南一队铁骑卷起滚滚烟尘飞奔而来。为首一匹高头大马,威武挺拔,通体
色白如雪,眉心一点殷红,竟然是塞外名马中极为罕见的极品,传说此马踏雪无
痕,速度灵力堪比神兽,因此世称「雪龙」。马上一粉衣少女神情傲慢冷艳,身
后十匹铁甲战马,这些贴身护卫轻甲快刀,身披红氅,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这
些人看似面容姣美,体态婀娜,但那犀利如鹰隼的眼神,和那纵马如飞的矫健身
手无不显示出极高的武功修为。
眨眼之间飞马已到桥前,有的人眼疾脚快惊觉闪避,可是大多数人却依旧浑
然不觉。眼看这马队就要撞入人群,众红衣女子轻咤一声,急急勒住奔马,几匹
奔马势头正猛,收脚不住,猛然挺身直立,仰天嘶吼起来。这些宝马的脾气十分
刚烈,高高扬起的铁蹄犹在空中飞踏不已。
粉衣少女也不作声,只抬起手中马鞭微微一指。护卫们心领神会,各自催动
马匹推动人群,手里的马鞭在空中噼啪炸响,试图用响鞭来驱散人群。但洛城的
百姓毕竟曾在天子脚下混过,也算得上见过世面。众人见是来人是一众女子,看
那装束举止又不像是官家,也就不以为然,一时间竟是懒懒散散驱之不动。
粉衣少女皱了皱眉头,拼力压住满腔的怒火,如果不是家父反复交待不许刁
难百姓,她也许真的会忍不住做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儿出来。
「他们在看什么?」她冷冷的问身边的一个护卫。
「好像是有人在河里洗澡呢。」
「哦?」她坐在雪龙那样的高头大马之上,寻找起那个在河里洗澡的小子真
是太容易了。她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完美的身体,她微微一愣,脸上悄然飞起一道
红霞,这样坦率而真实的男性身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既然不能犯了众怒,那我抓了这小乞丐出出气总不会有错吧?」她毕竟还
是对众人的怠慢耿耿于怀。
她向身后微微点了点头,横指一挥,早有两名护卫抬手在马鞍上轻轻一点,
身形飘然而起,于空中一个急转直扑向河里的小乞丐。
他猛然一惊,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招惹了这些人。但这两个护卫表现出来的
敏捷身手却让他玩心大盛。
「我潜到水下,看你们怎么抓我。」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和她们好好游戏一
场。然而那两个护卫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两个人轻盈的在水面上飞奔,如蜻蜓
点水一般赏心悦目,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那两个女子早已探出手臂,随手一甩
就将他抛出水面。
两人紧赶几步借着他下落之势,一人擒住一臂,锁住小乞丐,在水面上疾奔
如飞,径直奔桥上而来。他情急之下竟然猛地想起天香阁的那些曼妙舞姿,他借
着两人飞奔之势,躬腰弯背,脚下一弹,身形向后急转,一个后翻脱离竟然从两
个护卫的手中滑了出来。两个护卫正要提着他飞身上桥,却一下子失了重心,一
个护卫被他拉住衣裙,芳心一乱,来不及重新提气弹起,竟被他赤裸裸的身子抱
着扑通一声沉入水中。
不待粉衣少女发脾气,她的身后几个身影如流星奔袭,河面上裙摆飞扬,凌
空旋舞,竟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几名老辣的护卫三下两下提起小乞丐点了麻穴,
扔到岸边。几个人在河面上扯起一围红帐,遮住落水少女湿透的身子,众高手内
力催动之下,红帐猎猎作响,片刻之后,红帐撤去,众人飘然回到岸边,竟如滴
水未沾一样清爽通透。
「小子,还不跪下向我家小姐请罪!」一个少女伸手一提,虽然实际上并没
有抓住他身上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但的确是有一股大力凭空而来,拉着他直起
上身来,可是又觉得双膝软软的又酸又麻只能跪在那里。
「为什么,我又没招惹你们。」他嘴里虽然不满的咕噜着,但自幼四处漂泊,
孤苦无依,见惯人间冷暖,自然懂得些生存之道,此时只有陪着笑脸,曲意迎合。
「你叫什么?」粉衣少女居高临下凛然一问。
「我没有名字。」他抬起头看着她那张漂亮而尊贵的脸,满眼的茫然。
「那别人能怎么叫你?」
「叫我小乞丐啊。」
人群中有几个大婶模样的人忍不住插上几句:「我们原本也是这么叫,后来
觉得总是不大得体,后来索性就叫他小齐了。」
「小齐?」粉衣少女嘴里微微默念着,这小乞丐刚才的那一个逃脱动作让她
心头一动,要知道这些护卫绝非等闲之辈,他是第一个让她的贴身护卫当众难堪
的人。「你在这里聚众喧哗,阻断官道,依我朝律例当罚以鞭刑。」她不紧不慢
的说道。
人群中一阵哗然,「我等闲来无事消遣散心而已,与小齐有什么关系,况且
你说罚就罚,你莫非是官家?要打人可以,先请出印信看看!」这些人见识过大
场面,对这样的小女子根本不以为然。
粉衣少女被众人一顿抢白一时竟满脸绯红说不出话来,她自幼养尊处优,一
言九鼎,所到之处,无不是众星捧月一般,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情急之下这
刁蛮的小姐脾气冲天而起,我要打就打,我偏要看看你们能怎样。
她在马上抬手一点,「赏他十鞭,以示惩戒。」
一个护卫诺了一声,手里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如利刃划破长
空声势惊人,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一阵钻心的疼痛直透骨
髓。这些护卫都是堪称高手,这每一鞭的力度拿捏更是妙到毫巅,众人耳畔如惊
雷炸响,但奇怪的是他那光滑的上竟然不留一丝痕迹。实际上这却是极为玄妙的
功夫,皮未开,肉已绽,看似无碍,实际上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十鞭已过,小齐早已冷汗淋漓,虽然他还在陪着笑咬牙强忍,但还是掩饰不
住的瑟瑟发抖。
「我父亲是当朝宰相,我自幼也叩领从三品虚衔,这一打也算是代行律法,
希望你不要怪我。」粉衣少女的脸色温和了许多,她环顾众人,这一番话明显是
说给他们听的。果然,人群中唏嘘一片,胡言乱语之声悄然不见,人们的脸上凭
空多了几分崇敬之情。
「我怎敢怪神仙姐姐,能被神仙姐姐打实在是小人的福分。」他抿回嘴角的
血丝,仍然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
粉衣少女微微一怔,「你叫我什么?」
「神仙姐姐啊,像您这样漂亮的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他的眼里写满
了惊喜,而且纯净得没有半点谄媚。
粉衣少女的心旌一动,脸上飞起淡淡的红霞。难道是我太过轻率了?她仔细
打量了一番这个俊美的少年,竟然芳心一震,真是天意弄人,这样一个气度不凡,
俊美逼人的男子怎么会是一个乞丐呢?她点手一指,轻轻柔柔的说道:「你起来
吧。」
「谢神仙姐姐。」他强忍疼痛像没事儿人一样挺身而起。
「啊!」粉衣少女不禁失声,一下子羞红了脸。她竟然忘了他还是赤身裸体
的呢,这样一站,真是完美呈现,看了一个通透。
人群中几个美妇人更是大为兴奋,近水楼台大饱眼福。
「他的那个地方好像有点与众不同呢!」
「是啊,怎么会这么漂亮!」
「呵呵,好可爱哦!」
粉衣少女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当然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的脸像红
透了的苹果,甚至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扔给他。
「看你的本性倒还纯良,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惩戒的。这个你拿去,如
果以后有人敢欺负你,就给他看这个香囊,保你安然无恙。」她暗自偷眼看了看
他,媚态尽显。
「我们走!」一个年长些的美女护卫显然怕这样耽搁下去,少主人一不小心
失了仪态,索性呼啸一声,催动马匹,裹着粉衣少女绝尘而去。
第003章身有彩凤双飞翼
女儿河,绵绵软软,轻轻柔柔,碧波荡漾之中,仿佛真有无数个仙子畅游其
中,嬉戏玩耍。这清澈见底的河水映着河底细软的白沙仿佛众美女雪肌半露,让
人不觉生出许多遐想。沿河往西上溯三十里,一座高山在广阔的平原上凭空突兀
的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山顶终年紫云环绕,众人皆以为是天佑当朝的吉象,因
此请皇封赐名为御龙山。高山极顶赐名为紫云峰,建接天庙宇日夜祭天,为国祁
福。这女儿河绕山而过,如一条玉带晶莹剔透,衬托出无尽的仙境琼瑶之美。传
说这女儿河水自天上而来,每至良辰吉日都会有无数的仙子在这河中沐浴嬉戏,
女儿河的名字自然也是由此而来。
天高云淡,清风徐来,山间游人如织。既有祈求官运亨通的官员,也有乞求
诸事顺遂的乡野草民,一时间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几个乡间野老走得累了,就倚
在大树下,巨石边,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高谈阔论起来,有时候论至精妙之处,
倒也有官员、幕僚、学士之流忍不住停下脚步插上三言两语,谈古论今,青梅煮
酒不亦乐乎。
忽然眼前紫光乍现,山腰间的浮云之上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倒是着实吓了众
人一大跳。「难道有仙人下凡?」
众人闻声纷纷看将过去,却是大惊失色。那个行走在云端上的人白衣胜雪,
竟如仙子一般模样,但却背生双翅,当空而舞,这样的事对于这些凡夫俗子来说
的确是太过骇人听闻了。她就那样随性的踏着云梯飞奔,青丝曼舞,裙袖飘飘,
在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竟有一种难以描绘的洒脱与快意。
她背在身后那个不是什么翅膀,而是飞翼!她灵巧而熟练的操控着它的飞行,
划破湛蓝静谧的天空,踏碎安睡的浮云,这一去竟如奔流入海,气势如虹。
「看他的后边!」众人还没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就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得目
瞪口呆。那人身上两丈开外的云层之后竟赫然冲出几十个这样的飞翼,盘旋俯冲,
向前面的那个白衣女子猛扑过去。众人恍如见了天兵天将一般,震惊无语,心驰
神往,如坠梦中。
这些人有男有女皆着白衣,仔细看上去无不俊美异常惊为天人。看他们的身
手更是矫健精妙,动静之间美轮美奂,远非凡人所能想象。他们的速度极快,飞
翼破空,激起汹涌的气浪向那个白衣女子怒卷而去,眼看瞬间就要把她淹没。可
是就在这危急时刻,她的身子竟然猛地一沉,那个飞翼也如断线的风筝,凌空一
个踉跄向下直坠下去。人群中,一个清脆的童音啊的一声惊叫好像唤醒了众人呆
滞的神经,一声声惊诧哀叹之声如滚雷一般炸响开来。空中那奔袭而来的一条条
气浪,突然失去了目标,顿时声势俱减,游离片刻终化作清清薄雾,消散于无形。
而那白衣女子却在飞坠之中悠然自得,展开双臂竟如飞翔一般恣意畅游,间或和
在紧跟在身边旋舞的飞翼追逐游戏,根本不把身后那些人物放在眼里。兴至浓处,
她竟然凌空一个飞旋,身子倒卷而上,飘然踏在飞翼之上,如驾驭一片祥云一般
飘然向山脚而去。嗖!嗖!嗖!一阵惊天炸响,十几条金色火焰如闪电般破空而
出,向她呼啸而去,而另有一队飞翼陡然散开,垂直向下俯冲下去,分明是要截
断她的去路。
面对势如霹雳的火焰连弩,她眉头微微一蹙,长袖倒卷,竟舞出一个无形的
气障。那火焰直撞到气障之上只略略噗噗几声细响便消散于无形。
「姐姐若执意要走,我等也无力阻拦,只求姐姐留下掌教婆婆的北冥神珠,
也算是留我等一条活路。」
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言语之间已经连发数十掌,封住那白衣女子的去路。
趁她被火焰连弩略一阻隔之际,指挥众人上下合围,早将她困在中央。
小姑娘望着白衣女子深施一礼,神情自若,仪态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气
度非凡。白衣女子神情慵懒环视众人如草芥一般,悠悠叹了一句,「你我总算同
门一场,梓珊师妹何必苦苦相逼。」
「妹妹不敢,只是这北冥神珠乃是我教传世之宝,实在非比寻常。珠在教在,
珠亡教亡,此是古训,想必姐姐不会不知。况且掌教婆婆身体抱恙正需此宝调理,
于公于私,姐姐都应留下神珠,以保姐姐仁德之清誉。」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你这小丫头还是那么伶牙俐齿,难怪掌教婆婆对你言
听计从。」她拂了拂长袖瞥了一眼在一旁虎视眈眈剑拔弩张的众位师弟师妹。
「你们的羽翼也丰满了,也敢对领你们进门的大师姐下手了。」她的声音柔柔暖
暖,却又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众人面面相觑,想起旧日里这位大师姐的种种好
处,不禁心中有愧,低眉垂目不敢相看。
「姐姐不必如此,如果姐姐此番执意要走,势必与我等形同陌路。本教雅量
似海,放姐姐一条生路,已经是仁至义尽,姐姐如若留下神珠,我等虽相隔千里
万里,情意却在。但如是姐姐一意孤行,我等势必恩断义绝,再提些许往事恐怕
也是徒劳无益。」
「我若是执意不给,你当如何?」白衣女子美目圆睁,双眸如水,似笑还嗔,
怎一个美艳了得。
「那我等就要得罪了。」
「好啊。」白衣女子冷冷一笑,长袖一摆,身子如移形换影一般眨眼已近小
姑娘的身前,玉手一托,竟将她珠圆玉润的下颌托在掌心。小姑娘心中大骇,只
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自己全身牢牢吸住,无法动弹。更为恐怖的是还有一种难以
形容的力量凭空而来似乎随时要把她压扁一样让她汗如雨下,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这生死关头,小姑娘情急之下,缩肩转身,双脚飞踢逼开白衣女子的那只
手,再凌空缩头后滚,如一团雪球一般逃出对手的威压控制。
白衣女子却是一愣,这样难看的招法自己是决想不出来的,或者说即使知道
这样能够逃脱,但这样狼狈这样失态的逃脱,她也是决不会做的。可是那个小姑
娘却做了出来,而且还做得如此心安理得,得意洋洋,这实在是让她刮目相看。
这个小姑娘绝非等闲之辈,这种不计荣辱只求结果的处世之道让她这种处处追求
完美的理想主义者大为汗颜。她心中一乱,稍生烦躁,已然不愿纠缠下去。索性
飞旋曼舞,长袖飞击,瞬间撞破重围,扬长而去。
忽然半空中一缕异香悄然散开,白衣女子的眉头一锁,脸上的神情立时从不
屑瞬间变为肃然。一个紫衣女子,肤如凝脂,青丝如墨,柳眉弯弯,美目如月,
这种美很精致却并不俗艳,她的眉宇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和庄严。在白衣
女子和追兵们纠缠的时候,她已经悠悠然断了她的去路。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沉寂下来,紫衣女子的出现,竟然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
的神性之光,让所有人的心境都如突然被净化被洗涤过一样,一尘不染。
「你自己要走便走,何必玷污了本教的圣物……」紫衣女子缓缓说道,「以
你的修为根本就无法掌控北冥神珠的神力,如果一意孤行反会受其拖累,最后被
它吸尽心力,形如枯槁,生不如死,……哎,你又何必呢?」她是拜月教的大祭
司,自然对北冥神珠的神性了如指掌。那个白衣女子名叫梓蓝,是专门守护震教
之宝的左护法。和她私交甚笃的右护法几天前刚刚被以判教谋反之罪处决,所以
她这一次铤而走险似乎也情有可原。
「如果这番话说在一年前,也许我还会斟酌几分。」梓蓝微微摇了摇头,轻
轻叹了一声,「可是,今日的拜月教早已不是当年鼎盛一时的拜月教,雪华姑姑
你也早已不是当年的一呼百应的雪华圣女了。你们口口声声拿掌教婆婆来压我,
可是掌教婆婆自从闭关以来,已有十月没有半点音讯,所有教务皆由内侍传递掌
教婆婆的口谕打理。试问,在此期间你们有谁得见掌教婆婆一面?有谁知道内侍
所说是真是假?我只见到内侍专权,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整个拜月教已经分崩
离析,可是你们口口声声身体抱恙的掌教婆婆又在哪里?」她的浑身上下凛然爆
发出一阵强烈的杀气,「如果掌教婆婆亲自来取回北冥神珠,我自然无话可说,
如果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要打北冥神珠的主意,哼,休想!」
梓蓝身形一转,双手各画一个浑圆,两轮圆月破空而出,似乎在一瞬间夺去
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风雷滚滚的向挡在身前的雪华扑去。这一击凝聚了梓蓝毕
生的修为,她相信自己这种以命相搏的战法,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雪华姑姑恐怕也
不敢硬接。如果对方略一闪避,自己就可以凭借灵活的身法,一骑绝尘,飘然而
去。在本教中,若论驾驭飞翼飞行腾挪的功夫,无人能出其右,这一点她对自己
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雪华面对梓蓝的雷霆一击,竟然连动都没动。两轮劈空而来的圆月疾斩在她
身前竟然变得柔情似水,皎洁的光芒洒在雪华的身上,美轮美奂,竟如月神出浴
一般……
第004章女儿河残阳如血
「你,你竟然参透了仙境神通?!」梓蓝心中一抖,隐隐有一种无法名状的
刺痛感让她的心痛欲裂。所谓仙境神通乃是拜月教的传说中极致的修为境界,据
说是以密宗心法修炼无限法力,可以成就半神之体,可以随心所欲的御风而行,
可以操控风雷霹雳,可以对于低阶修行者的法术攻击完全免疫。
雪华的确是以肉身悬于空中,并无飞翼等等辅助装置。所以梓蓝的强势攻击
除了给她增添一些惊为天人的美感之余,竟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传说中只有拜月教的开山始祖修成了仙境神通第九重,白日飞升,遨游宇外。
此后几百年来,再无第二个人可以洞悉仙境神通的奥妙。甚至连如今号称天资冠
绝天下的掌教婆婆也不得其门而入,每每强行闭关苦修,险些堕入疯魔之道。
可是,这位拜月教的前圣女,现在的大祭司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了天人
之隔,踏入仙境之门!
梓蓝虽然自信自己的修为堪比人境大宗师的境界,不过在仙境初阶的雪华面
前,犹自卑微渺小如蝼蚁一般。她的双臂一抖,飞翼卷起一层翻滚的波浪,空中
一道彩虹乍现夺路而逃。「既然被你看透玄机,就无须再留你一命了……」雪华
眉间轻轻一锁,唇间冷冷吐出一句。她的双手各捏一个心诀,两条金色的光芒在
她的身边翻卷缠绕,一息之间竟然幻化成两条巨蟒。昂然一声破空而去,向远去
的梓蓝猛扑而去。
「退!」引领教众围捕的梓珊被雪华的惊天一击震得目瞪口呆,可是还是本
能的急令众人闪避。一众飞翼回旋倒卷,如漫天的彩蝶炫舞,眨眼间已经奔出数
十丈有余。可是众人仍然被两条巨蟒在空中燃起的烈焰压制得皮肤焦痛,呼吸困
难。几个动作稍慢的教众,飞翼被一掠而过的无形烈焰烧成灰烬,惨叫一声,身
体僵直的向下坠去。
「待!」梓珊冷冷一句号令,制止了两个想要飞奔下去救人的飞翼。重新布
成阵势,严阵以待。「他们已经死了……」她这一句更是冷若冰霜。
以梓蓝惊为天人的飞行术,依然没有逃脱两条巨蟒的缠绕攻击。
她的身体被轰然击中,周身上下金光乱闪,竟如一颗流星一般在空中划出橘
红色的火焰直直向下撞去!
「留下北冥神珠再死!」雪华在空中微微挪了一步,双手画了一个圆,挥指
一弹,流星焚落之间,在梓蓝逐渐碎裂的身体中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幽蓝刺眼光
芒逼人的浑圆神珠。「总算不虚此行……」雪华瞥了一眼堕入女儿河中的流星火
焰,鼻间轻轻哼了一声。那个梓蓝应该已经化作齑粉了吧。她的眉梢微微一挑,
嘴角绽放出一丝暖暖的笑意。有了这个神珠,自己就不用再躲躲闪闪的修炼了,
那些她强行苦修所即将耗尽的生命力,自然会被北冥神珠补满。她即将成为天下
第一人,而那个疯疯癫癫的掌教婆婆已经不足为虑了。
雪华伸出纤纤玉指在北冥神珠上温柔的摩擦着,随着心念的指引,一道金光
直入神珠之内的七颗璀璨星辰之中……
嘭!一道白光。
噗!一团血雾。
「假的!有毒!」
雪华的嘴角一条殷红的血线,直穿下颚,把一抹粉颈映衬的无限苍白。她的
眼中寒光一现,姣好的面容竟然也变得狰狞起来。她的身形一转,如大鸟一般飘
然而下,整个人悬浮在女儿河上,双手连弹,光剑乱闪。条条巨大的水柱冲天而
起,甚至把河底的巨石和大大小小的虾虫鱼蟹都高高的抛到空中,可是哪里还有
梓蓝和北冥神珠的踪影。
「梓蓝这个丫头明明被我灭了肉身,可是我怎么觉得她的神灵还在……我竟
然小看了她……」雪华好一阵疯狂之后终于渐渐收拢心神,安静下来。「真正的
神珠,难道载着梓蓝的神灵水遁而去了?」她摇了摇头,恐怕只有这种解释还说
得通。可是如果没有北冥神珠的神力,她的大限也就不远了。她为了突破仙境神
通的境界,以自己作为祭品,私定神魔之约。虽然她突破了仙境的门槛,可是因
为要奉献自己的血肉、心神献祭,她的身心早已极度脆弱,到了崩溃的边缘,如
果再经历一次恐怖的献祭,她几乎就要元神俱灭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惜一切代
价对掌教婆婆下手,扰乱教廷,夺取北冥神珠的原因。有绝世的武功又怎么样?
她得有命活下去才行。
「传令天下的拜月教众,有寻得神珠者,女者尊为教主,男者尊为大祭司…
…」雪华阴着脸,飘过梓珊的身边时冷冰冰的抛过一句。
空中一抹紫霞闪过,早已不见了雪华的身影。
「梓珊谨遵教令!」梓珊垂手而立,冷汗淋漓。她万万想不到拜月教里最厉
害的人物竟然是这位平日里温柔到极致的雪华姐姐。她一向自认眼光犀利,可是
这一次却真的看走了眼。她平日里万分仰仗的掌教婆婆在宛若神人的雪华大祭司
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师姐,大祭司为什么不命人沿河寻找,反而舍近求远,传告天下呢?」一
个小女孩懵懵懂懂的问道。
「哦,这个。」梓珊稍稍收了收心神,缓缓说道,「北冥神珠极具神力,既
然水遁而走,这一去岂止千里万里,任何有水的地方皆可能是其去向。大祭司当
然不会做刻舟求剑那样的蠢事,只寄希望于小小的女儿河中……」梓珊一边说着,
眼里一边迸射出一丝别样的光芒。
「师姐,大祭司刚才说若寻得神珠,女为教主,男为祭司,可是几百年来本
教的教主和大祭司都是女人啊,难道大祭司要废除祖制……」
「不必废除祖制,也有变通的办法……」梓珊微微叹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
身后无尽的纷争。
「为何?」
「大祭司可以下嫁给男人,共掌教义……」
此言一出,梓珊身后的教众一声喧哗,喜形于色。不错,女的可以做教主,
男的可以迎娶千娇百媚,宛若仙女的雪华圣女,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绝对是千载
难逢。
「想不到又凭空多了无数竞争对手……」梓珊环视众人,心中一丝苦笑。
女儿河畔,残阳如血。
第005章生死一线小世界
夜风习习,月朗星稀,城外女儿河畔,一个少年正躺在草地上对着夜空大口
大口的喘息着。水声温柔,让他的呼吸显得异常的沉重,几只在草丛间提灯前行
的萤火虫,似乎被他的痛苦吓了一跳,在他的头上急匆匆划出几道美丽的光晕轨
迹,双翅一振,陡然飞升,四散而去。
他的双鬓和鼻翼布满了豆粒大小的汗珠,身体不住的颤抖。他本以为将从天
香阁美女姐姐们那里偷学来的武功演练过无数遍会让他成为梦想中的高手,或者
至少能让今天他所受的鞭刑之痛能够有些许的缓解。可是现实竟然是那样的残酷,
他苦练了八年,竟然还一事无成,虽然体格健朗,百病不侵,虽然身轻如燕,目
光如炬,但却连洛城最不入流的武师都打不过。
更让他大惑不解的是,自从他偷学红花流的武功以来,他身上的大小伤病往
往会不治而愈。可是今天,不管他如何按照曦月明传暗授的心法疗伤,却没有任
何效果。不仅如此,那些饱受鞭刑的地方甚至还如烈火烧灼,钻心的剧痛甚至还
大有肆意蔓延,愈演愈烈之势。他的个性坚忍孤傲,在众人面前是绝不允许自己
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可怜模样的。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城外十里人迹
罕至的河边荒滩之上,他才咬着牙允许自己轻哼几声。
他并不知道今天他所受的鞭刑绝非寻常。他在水中华丽的脱离动作,他让美
女护卫当众出丑的敏捷反应,他面对鞭刑的镇定自若,都让掌刑的护卫对他不敢
小视。于是,不管是于公于私,这手上的劲道自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加重了几分,
果真是一鞭重似一鞭,一鞭狠似一鞭。到第十鞭的时候,手上竟然已经用到七层
的功力,如刀锋一般的内劲更是冲开血肉直透骨髓!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样的打
法即便是一个钢筋铁骨的精壮武师也承受不住,可是他竟然还能谈笑自若,大拍
小姐的马屁。这样的事儿真是让这些见惯世面的美女护卫们面面相觑,大为震惊。
「我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望着天际一颗孤星,不知不觉的
喃喃自语。
不远处的水面上悄然泛起一道柔美的银色光芒,将原本安静的水波缓缓的推
开,向四周渐渐的蔓延开来。银光先是铺满了水面,然后爬上了荒滩,爬上了草
丛,爬到了他的身上。他突然觉得身子一暖,似乎有一种说不尽的甘甜悄然浸透
了他的肺腑,让他一下子忘掉了所有的伤痛。
他不知不觉爬起来,循着光芒的源头走了过去。最妙的是,那光芒虽然璀璨,
可是并不夺星月的光辉,而是那样温柔淡雅的静静绽放着属于自己的柔美光芒。
那潺潺的水波中一个晶莹剔透的光球正在缓缓升起,那光球之中七颗沉睡的
星斗通体散发出淡淡的暗红光泽,一明一灭,一张一翕。远远看上去竟如鲜活的
生命在呼吸一般。
他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拉着他一直向光芒的深处走过去,他的呼吸频率
也渐渐和光球中那些星斗的明灭趋于一致。他就那样如醉如痴的踏水而过,将自
己融化在这温柔的光芒里。他用一双颤抖的手捧起那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他的身
子在触及光球实体的一瞬间猛然一震,脑海中如一道惊雷霹雳,周身一团火热,
竟如烈焰焚身一般。他大惊失色,想要抽身退后扔掉手里的光球,却发现自己已
被牢牢的锁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他感觉自己的心神好像被从躯壳中抽离出来,
变成丝丝袅袅的模样,被那团光幕一吸而入!
周围的世界突然变成一片银白,变成无边无垠的模样。那七颗星斗也变得无
比硕大,远远的悬浮在头上的天空。一颗焕发着淡粉色光芒的星斗之后,飘然转
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青丝如瀑,步履轻盈,飘然若仙之间,已经站到他的
面前。
「你竟然是个男人……」她娥眉微蹙,美眸中一点星辉闪现。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口干舌燥突然之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
眼睛已经被她的粉肌玉肤所散发出的光芒紧紧吸住,早已忘了言语。虽然他看惯
了天香阁的美女娇娃,可是像这样不着一丝半缕,珠圆坦诚,娇羞毕现的女神之
体,却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看着他呆滞木讷,如醉如痴的神态,她不禁莞尔一笑。
「你……在看什么呢?」她伸出手指在他的唇上轻轻滑过,眼里水波流转,
似笑还嗔。
「我……我……」他情急之下更加说不出话来,眼神越是躲闪,那扑面而来
的香软温柔就越是扎人的眼,似乎越发看得真切。一时间他的脸红的像火,周身
上下似乎都燃烧起来。
「你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只纤纤玉手贴着他的脸
颊,滑上了他的肩头……
「不,不是,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姐姐!」他觉得她的那只手压得自己
喘不过气来,情急之下,闭着眼睛急匆匆喊出一句。
「嗯?」她压在他颈间的手悄然一松,他突然一个踉跄,险险跌倒,他几乎
是在窒息的边缘得到一丝的喘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十分狼狈。
「本来呢,一个男人对我来说实在没什么用……」她眉尖一挑,巧然一笑,
「不过,既然你的嘴这么甜,那就先留着说说闲话也好……」她伸过一根手指挑
起他的下颌,含笑道,「别再盯着姐姐的身子不放了,好不好……否则我让你即
刻魂飞魄散……」
她说着说着,突然一顿,娥眉深锁,猛然间退后一步,以手抚胸,脸上尽是
痛苦的神色。
「姐姐,你怎么了?」他心中一软,伸出手想要搀扶她。
「你要是敢往前走一步,我马上就结果了你!」她又退后两步,点指命令他
退后。一句话没说完,樱唇中突兀喷出一道血雾,整个人摇摇晃晃如浪卷轻舟,
几乎失去了控制。
「你,坐下……」她指着他命令道。
他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她闭气凝神也坐了下来,良
久,她的脸上才又恢复了最初的红润。
「姐姐,你受伤了?」他小心翼翼的问。
「受伤又怎么样,一样能杀了你。」她横过手臂,轻轻擦拭了一下殷红的朱
唇。那一丝一缕的血色在雪嫩的肌肤上拉出一条细长的轨迹,看得人心痛。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默然无语。
她看着他那张坦诚的脸,愣了一下,也不觉叹了一口气。「你一个男人,身
上怎么会有那么重的脂粉气?害得我误以为你是一个女人……」她凝视着眼前这
个心地纯良的美少年,心中不觉有些不忍,难道就这样让他丧了性命?
「姐姐在这里等一个女人?」他睁大眼睛发问的好奇模样十分可爱。
「嗯……」她被他的目光弄得心里暖洋洋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为什么?」
「灭了她的元神,夺了她的肉身,这样我才能重新为人……」她淡然一笑,
仅这一句恐怕就足以把他吓死了。
他果然张大了嘴,错愕不已。良久才幽幽说道:「难道姐姐是……」他欲言
又止。
「现在还不是……」她摇了摇头,「这里是北冥神珠中的小世界,据说可以
固守元神七天七夜,可是……」她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斗,「你看那星斗的呼
吸明灭,实际上就是我的命相,以我的伤势恐怕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随着她的目光向上望去,果然那些星辰的光芒比刚才又黯淡了许多。
「如果姐姐所期之人一直未到,又将如何?」他皱了皱眉,心中有一种激流
在涌动。
「魂飞魄散而已……」她傲然一笑,眉宇间掩不住的英姿顿显。
「如此说来,现在进入到这个小世界和姐姐对坐谈心的,是我的元神?」
「不错。」
「嗯。」他低头不语。
「怎么,害怕了?」她樱唇半启,戏谑般的一句。
他摇了摇头,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美人。
「说了不许看我的身子,你是不是想早点儿死啊……」她忍不住娇嗔道。
「既然姐姐要借肉身才能重新为人,不如把我的肉身拿去用吧……」他慨然
说道。
「你不怕死?」她大吃一惊。
「当然怕,可是看着姐姐受尽伤痛的煎熬实在是于心不忍……」他站起身来,
傲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就算是能解姐姐些许磨难,也算不枉此
生了……」
她呆呆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烧,心底一缕柔情缠绵而上,忍不
住心神一阵恍惚。如果他不是年纪还小,如果他不是元神出窍被她轻易看个通透。
她一定会以为说这话的男人绝对是见惯风月的情场老手,可是他偏偏说的是真心
话。
「你现在还不是什么大丈夫呢……」她红着脸笑道,「况且我不能进入男人
的身体……你的心意我领了……」
「为什么不能?」他一愣。
「我做惯了女儿身,变成男人会不习惯……」她的脸越来越红,「更重要的
是,一旦我进入了男人的身体,阴阳相冲,会让我的武功尽失,那样的话,简直
生不如死了。」
正说话间,头顶上光芒一闪,一个星斗悄然泯灭,消失在苍白的世界里。她
的身子猛地一震,又一口鲜血夺路而出。
「你不用替我担心……」她对着心急如焚的少年微微一笑,「这里的一切并
非实体,只是聚神而成的虚像而已,所以,这血也并不是真的……」她悄然叹息
道。
「可是,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此时此地到哪里去找你说的女人啊?」他的
心底莫名爬上一丝酸楚,「况且,即便是有女人经过,你又怎么忍心平白夺了她
的性命……」
「你怎么知道我不忍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冷笑,「那你的
元神又是怎么进来的……」
「姐姐心念仁慈,有些事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又何必和我费这许多口
舌……」
「你……」她似乎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半晌无语。「就算我心念仁慈,就算
我有心送你的元神归位,可是以我现在仅剩的功力也万万做不到了。所以,任你
说得我感激涕零,你也难逃魂魄飞散的厄运……所以,你无须取悦于我……况且,
世人只知成败,哪里分得清好坏……」她的声音似乎冷得拒人千里之外,可是她
的脸上却分明洋溢着别样的柔美光芒。
「既然这样,能和姐姐一起魂游天地也好……」他不由分说向前走了几步,
坐在她的面前,拉起她的双手。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竟然没有阻止他的胆大妄
为,而是睁大一双宛若星辰的美目温柔的看着他。
「如果有女人来,我一样会抛下你,自己脱身的……」她说。
「我会死死拉住你,不让你伤人性命的……」他说。
「你敢!」她半娇半嗔的笑了……哎,这个美少年如果活着,能迷倒天下多
少美娇娘啊……
第006章换乾坤美人入怀
「你叫什么?」她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幽幽说道。
「我,不知道……」他不好意思的一笑。
「怎么会……」她挑了挑眉尖,那一抹诧异的神情十分可爱。
「我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任何记忆,我是洛城里的一个小乞丐,大家都叫我小
齐……」「小乞丐……小齐……」她的嘴里默默的呢喃着,她在脑海中无论如何
也不能把这个俊美的少年和什么乞丐联系到一起。不顾,小齐这个名字到好像很
适合他。
「我叫梓蓝………」
他似乎蓦然一愣,呆呆的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嘴里傻傻的默念着,「那么好
听的名字……」
她莞尔一笑,悄悄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离出来。被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
美少年这样握着双手让她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她的心中其实很喜欢他温暖的触摸。
「你练的这是什么功夫?」她收回的指尖上隐隐有一股旋转不散的内劲在她
的指间飘然穿梭,竟如琴音绕梁一般。
「这个……自己胡乱练的……」小齐垂下眼睛不敢正视梓蓝,曦月曾经告诉
过他,决不能泄露红花流的秘密,这种事情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说的。
「我才不信……」她会心的一笑,「这种玄妙的功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胡
练的……」她明知他习练的武功非比寻常,不过她现在濒临死境,既然他不想说,
她也就无心追问了。
「不过,你知道不知道,这种武功虽然精妙,可是并不适合你练……」她轻
轻抚弄一下散落在额头前的发丝,那如水的温柔让他的心猛然一震。
「为什么?」
「练那种功夫的都是女人吧……」她浅浅一笑,看向他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你怎么知道!」他大吃一惊。
「你身上的脂粉气太浓了,难怪神珠会把你误认为女人……」她轻轻说道,
「这种武功应该是女人所创,专传与女人习练,其中心法攻防等等奥妙之处,皆
与女子血脉运行暗合……你一个男人习练这样的武功,不仅难有所成,甚至练得
久了还会……」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真的啊……」他满脸通红,满眼的错愕。
「嗯……」她含笑点了点头。
「难怪……」他苦笑一声,陷入沉思。
「如果,你我早日相见,也许我会传你些本派心法试试能否帮你调理阴阳,
稍作排解。可是此时此地,恐怕就只能剩下妄言了……」她狠狠咬了咬嘴唇,将
涌到嘴边的一口鲜血强行压了回去。突兀之间,头顶上的那明明灭灭的星辰又已
消逝了两颗。
「姐姐……」他看着瑟瑟发抖,痛苦万状的梓蓝,心中酸楚,可是又不知该
如何是好。
「我原以为自己能坚持得久一点,」梓蓝伸出两指采取嘴角渗出的血丝,
「现在看来我的大限之期不远了。」她抬起一双美眸久久的看着他迷人的眼睛,
那一汪清亮的湖水让她莫名的有些心痛。
「姐姐一向自认超然洒脱,生死之事对我来说和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并没有
什么区别。不过,今日拖累了你倒觉得心里有愧了……」她柔情似水的看了他一
眼,「如果能有轮回之日,姐姐此时亏欠你的一定好好还给你……」不知道为什
么,梓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跳的厉害,脸儿更是艳若桃花。
「姐姐说进入男子的身体会武功尽失?」他的眉头深锁,言语之间,头上的
星辰又灭掉了一颗,梓蓝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嗯……」梓蓝有气无力的回答着,身子已经坐不住了,慢慢滑落下去卧在
地上……
「可是,并不会死……」他咬了咬嘴唇,眼里迸射出意思坚毅的光芒。
「那么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摇了摇头,「而且,你会死……」
「我向来不信什么生死绝境,是福是祸,总要试试再说……」他弯下腰轻轻
把她抱在怀里,望了一眼最后那颗孤零零悬挂在一片苍茫中的星辰,依然像光芒
的边缘走去。
她已经气若柔丝,娥眉紧蹙,「你这么做……我不会……谢你的……」
「我不在乎……」他微微一笑,俯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可是他的唇却穿
身而过。她几乎只剩下一丝飘渺。
耳边突然一声惊雷炸响,女儿河的河水似乎瞬间沸腾了起来,一颗璀璨的明
珠似乎将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掠夺一空,然后轰隆一声炸响,光剑飞散,幻影婆
娑,然而转瞬之间却又风平浪静,周围的一切重新归于沉寂。站立在河水中的小
齐缓缓睁开双眼,那捧在手心的神珠早已不见,更不用说那个千娇百媚的梓蓝姐
姐。
「难道只是一场梦?」他茫然四顾,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孤星冷月,又伸出手
来在河水里哗啦啦的拨动起来,似乎像找回一点梦的影子。
「嗯……」一声女子的娇吟让他吓了一跳,「这里好暖……」她的声音慵懒
之极却又妩媚之极。
「梓蓝姐姐!」他的眼睛一亮,大喜过望,「你在哪里?」他急忙四下里寻
找起来。
「在你的身体里啊……」他似乎听到梓蓝在笑。
「难道我已经死了……」他突然一愣,说不清心里的百般落寞。他记得梓蓝
说过的夺人肉身,灭人元神的话,既然她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么现在的自己就应
该是灵魂出窍,魂飞魄散了吧。
「想不到你的身体竟然是千年一遇的纯阳之体……」梓蓝并不急着回答他的
问题,而是沉浸在莫大的惊喜中。一个至纯至阳的身体竟然修炼着至阴至柔的武
功,这样不可思议的阴阳调和,相生相克,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竟然把整个北冥
神珠都吸进了体内。而最妙的是,她的元神依然被固守在神珠之内,并不受他体
内阳气的影响,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变成男人。不仅如此,他体内的那种
至阴至柔的武功更是能大补她的元气,她头上的星辰此刻正在一颗接一颗的亮起
……因此,他和她的元神不仅能够共存,而且北冥神珠被他的纯阳之体封住,她
再也无须担心自己的元神消散了,只要他活着,她也就能无休止的活下去,等到
她的功力完全恢复,她甚至可以从他的身体进出自如也未可知啊!
他的胸口有些疼痛,似乎身体里所有的热血都涌到了那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来。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胸前的血色光芒,那里似乎有七颗星斗在旋转、旋转,
他的眼前一黑,猛地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此刻的梓蓝只顾着欣喜若狂,只顾着拼命的吸纳他体内的红花流功力,补足
自己的缺失,却没发现小齐已经精力衰竭倒了下去……
第007章芙蓉帐里醉销魂
象牙床,粉红妆,芙蓉帐里的温香暖玉让小齐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许的红晕。
曦月一袭雪蚕长裙,双搭蝴蝶扣,一围水粉抹胸将无尽傲人的春光衬托得尤
其美艳惊人。由于是在内室将息,所以她的身上并没有着内裙,如此一来,那裙
裾飘摇之处自然有粉润的雪肌若隐若现,那绝美的风姿绰约,曲线玲珑之中尽显
无尽风情。
曦月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拂过小齐的额头,又在他的唇上停留了片刻。这样
甜甜如婴儿的睡姿,这种嘴角挂着一丝坏笑的顽皮神色让她微微一笑,心中悄然
荡起一片涟漪。
「你们在哪里找到他的?」她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闲杂人等一一退去,只留
身份地位较高的绮梦姑娘回话。
「城西十里,女儿河畔。」绮梦小心翼翼的答道,「派去迎接京城信使的姑
娘们回说,当夜女儿河上有神光乍现,她们纵马前往一探究竟的时候,却发现小
齐随波而下……」
「他夜深人静的去城外干什么……」
「属下不知……」
「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属下听说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回洛城省亲,被看小齐洗澡的百姓阻在官桥,
冲撞不动,大为光火,故而以聚众喧哗,阻断官道之名当众施以鞭刑……」
「那位大小姐是何等蛇蝎心肠,竟然对小齐使出这等下作手段!」曦月忍不
住怒火上撞,这几鞭下去皮肉无损,寻常百姓不明所以,一定以为这位丞相府的
千金小姐宅心仁厚,只是象征性的惩戒而已,谁会知道他看似完好的肌肤之下却
是经脉俱损伤及骨髓!这种既虚伪又恶毒的无耻之举简直让她恨得咬碎银牙。
「姐姐先请息雷霆之怒,那位大小姐省亲之意,属下已命人彻查,眼下当务
之急是小齐的伤势……」绮梦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举重若轻,沉稳过人的曦月姐
姐如此的震怒,虽然自己也被她的雷霆气势吓得心里怦怦乱跳,可是还是硬着头
皮进言道。毕竟这些姑娘们是看着小齐长大的,那份浓浓的亲情无论如何也是挥
之不去的,眼见小齐身处生死的边缘,绮梦还是敢冒死进谏的。
曦月意味深长的看了绮梦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绮梦的心意她又何尝不能
体会,只是她已经沿着小齐的破损的经脉在他的体内接连种入十几朵治愈血花,
但却如泥牛入海没留下半点声息,他的伤势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把小齐带到这里来,已经触动天香阁的大忌……」曦月在床边轻轻的坐
了下来,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庞幽幽说道。
绮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属下罪该万死,属下救人心切,擅自主张……一
切惩戒属下甘心跪领……只求姐姐千万救小齐一条性命……」言语之间,不觉已
经泪流满面。
「哎,」曦月沉默半晌,悠悠然叹了一口气,挥了挥衣袖,「你下去吧,传
令姐妹们嘴里严谨些,不要坏了我的清誉……」
「属下等皆盟死誓,绝不敢有伤姐姐名节!」绮梦破涕为笑,曦月言下之意
显然已是答应了的。
「嗯,你去吧……替我善待京城信使……」
「属下遵命!」
曦月亲自关好了门窗,自己却又坐在床边发起了呆。既然在他的体内植入血
花重塑经脉的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只剩下利用自己的功力推血过宫,替他强行冲
破层层险阻,重修血脉了。可是,那样的话,她就必须要和他相对,手足相抵,
肌肤相贴,才能心念如一。红花流中皆是女人,所以坦诚相对,共浴疗伤之类的
事原属最平常的事情。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如此俊美的男人
啊!尽管她对男女之事有过诸多浪漫的幻想,可是在红花流里身居要职的女人必
须要坚守处子之身。所以,曦月虽然名为一方青楼的领袖,但实际上却连和心仪
的男人共处一室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要和男人肌肤相亲,呼吸与共了。如果
他还是当年的那个顽童倒也还好,可是他现在已经是身形壮硕体态俊美的美少年,
他那灼热的呼吸让她心神不宁,他身上那男子所特有的迷人气息更是让她心中狂
跳。
救,还是不救?
她在不知不觉中脸红耳热,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果救,她在和他耳鬓厮磨之际能否稳住心神,心无旁骛?
如果救,他在恍惚迷乱之际能否控制住欲念,让她全身而退?
如果救,对她的身体,对她的前程都有莫大的危险。
可是,如果不救,又如何……
八仙桌上的陈年花雕已经被她喝去了整整一坛,窗棂外的天幕也渐渐亮起了
一线银白。她终于下定决心走回到床边。她早早就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和小齐差
不多的年纪就被远亲卖到了青楼,幸好天香阁的前任妈妈总管见她天资过人,本
性纯良,甚为喜爱,先是收在身边做了侍女,后来又正式纳为红花流内门弟子。
她小小年纪就见惯了世间冷暖,所以看见小齐就如同见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一份
相知和体贴绝非是一般人能够体会的。她无法接受小齐在自己的面前消逝,那种
感觉就像是看着自己烟消云散一样,这是她在酩酊大醉之前说服自己的最终理由。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俯下身子,一双美目对着小齐端详了好一会儿,才犹犹
豫豫的放下帷帐,轻解罗衫。一时间雪峰挺拔,身姿曼妙,美艳不可方物。
「不许偷看哦……」她对着睡梦中的小齐妩媚的一声低语,然后伸出双手扣
住他的脉门,轻飘飘向后一领。小齐的身体竟然乖乖的随着她的手缓缓而起。
「嗯,好乖,坐好了哦……」曦月的双掌一错,在小齐的肩上轻轻地一拍。
说来也怪,原本心神混乱,柔若无骨的小齐竟然稳稳地坐在那里。她帮小齐盘膝
而坐,然后自己也贴近小齐赤裸的身体,交臂而坐。
「我现在帮你推血过宫,打通经脉,收回心神,」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周身
上下开始焕发出一片柔美之光,「不许看我,更不许乱摸哦……否则……会……
走火入魔……」她的脸红红的,甚至连一条粉颈和半抹酥胸都变得红润起来,不
知是因为催动真气还是娇羞无限的缘故。
曦月的指尖在小齐掌心一点,一股清凉惬意早已贯透他的双臂直入胸怀。小
齐浑身一颤,待到和她双掌相接,竟已飘飘进入一种玄冥境界。恍惚之间只觉得
高山巍峨,悬瀑奔腾。小齐盘膝而坐,闭目内修,体态俊雅,宛若天人。曦月的
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小齐的体内。这至阴至柔的内力和小齐至刚至阳的身体猛一
碰撞竟然幻化出无穷幻象。
小齐隐隐感觉有一道柔美的月光自头顶倾泻下来,和自己体内北冥神珠的璀
璨之光渐渐融合,转瞬之间整个身体竟然有一种如沐甘霖的感觉,每一个毛孔都
好像变得通透无比,全身的细胞都在愉悦中自由的呼吸。一种极致的酥麻松软之
感悄悄地从身体的最深处钻了出来,让人顿生无限快感,催生无限香艳幻想,让
人忍不住沉醉痴迷,被自己的妄念所诱惑。
「好纯净的内力!正好为我所用!」神珠之内的梓蓝惊喜一声。她在进入小
齐的身体之初,肆无忌惮的吸收他体内的红花流内力,忽略了他单薄的身体和严
重的内伤。若不是他心力交瘁,落水而走,让她突然警醒,她甚至可能浑浑噩噩
之间便伤了他的性命。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肉跳,惭愧不已。可是眼下的这股
内力却截然不同,虽然温柔绵软,但却如浩瀚的海洋似乎永无尽头。
「这种阴柔的内功对你的身体无用,积蓄得越多反而会压制你原本的纯阳之
体。不过,幸好你是纯阳之体,否则这样传功的话,你迟早会变成太监的……」
梓蓝在他的身体里笑着说道,「这样吧,这位高手既然这样舍命救你,那我们就
各取所需如何?这种至阴至柔的内功不能救你,却能助我慢慢恢复功力。我现在
把你体内所有的阴柔内功全部吸到北冥神珠里,补强自身,然后传你本派心法,
帮你借用神珠之力激活你的纯阳之体。如此一来,你周身的血脉自然会重塑……」
「嗯……」小齐在朦胧中答应着,可是他的身体却渐渐对曦月的刺激产生了
强烈的反应。
「你眼前的种种幻象是阴阳冲撞之时,自然迸发的香艳幻想。如果你能坚守
神智,虽有幻象诱惑也只是锦上添花,平添了几分心旷神怡而已。但若是心神不
坚,被虚幻所惑,必然贪图快意痴迷无度,轻者形损体伤,疲惫不堪,重者可堕
入魔障,不能自拔……」梓蓝一边传授着心法,一边感受着他越来越炽热的身体
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显然坐在小齐对面的那个女人让他意乱情迷,梓蓝不得不
耐心的提醒一句。
小齐不必睁开眼睛,他周身上下各处被曦月所打通的细微感官早已在他的心
中将身前的这位绝色美女勾勒得清清楚楚。在梓蓝的心法引导之下,小齐的怀中
如抱暖阳,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缓缓合聚,竟然通体发出夺目的光芒……
小齐在惬意之中忽觉一线阳光在自己的背上轻轻一点。骨髓精华所在,一点
殷红如游丝一般缠绵灵动,摇曳多姿。来不及慢慢欣赏其美轮美奂的舞蹈,转瞬
之间,这一丝血红便弥散开来。刚刚才如牡丹花开,娇艳无比,霎那间竟如大河
奔流,巨浪翻滚。小齐的身躯猛地一震,这是新生的铁血精华在贯透全身,而那
旧时的热血竟然纷纷化作气雾从无数大小毛孔夺路而逃,在他的身边形成一轮如
骄阳一般的血雾。
光芒大盛,小齐的耳畔忽然一声柔媚透骨的呻吟,曦月娇喘连连,她体内的
红花流内功竟然在被这奇幻的暖阳所吸引,和小齐的身心渐渐融为一体。一股至
纯至阳的暖流竟然从她的双臂回溯到她的体内,在她的丹田回旋不止,引得美女
浑身乱颤,竟有一种得道飞升的极致快感。
「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是什么……难道我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曦月
觉得体内刹那间乾坤倒转,心中一乱,竟然渐渐失去了直觉……
第008章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个仙女为了爱情私下天庭,被天兵天将当空围捕的故事在洛城的百姓中,
如爆炸一般席卷开来。大家都言之凿凿亲眼得见,可是每个人所讲的故事又都不
一样,每个人讲的故事又都是那样的支离破碎,似乎每个人的记忆都被不可思议
的抽掉了一部分一样。这样美好而浪漫的故事在天香阁的姑娘们之间自然也是不
可避免的成为热点话题。可是,曦月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来自京城的信使传令曦月暂缓进京,似乎让她的前程笼罩上一层不可预知的
阴霾。她的资历尚浅,而且她的妈妈总管的职位也是由于前任妈妈总管在病逝前
极力举荐,丽妃娘娘才破例首肯的。要知道,红花流在各州府郡县的妈妈总管实
际上就是地方的会首,通常有着极强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而且也必定是红花流中
功勋卓着的人物。临时递补上来的曦月和这些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不过这三年
一期的红花流各方会首齐聚京城的盛会却对她这个洛城总管公然无视,实在是过
于残酷了。
当然如今的洛城也的确是今非昔比了。自帝都北迁以来,洛城的地面虽然还
是一派繁华大都会的模样,可是却早已没有了当年鼎盛时期的炫目光辉。除了那
些跟随皇帝北迁的达官显贵,名商巨贾,洛城仅随迁的百姓就逾百万之众,更不
用说那数不尽的金银财物,文物典籍,传世珍宝之类。洛城这一次是动了元气的,
而且在帝国中的政治地位和象征意义也一落千丈。丽妃对曦月的态度基本上也就
和如今的洛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样,可有可无。
曦月有些不甘心,因为她知道这一次的红花总会非同小可。丽妃娘娘这几年
的布局和铺垫,曦月都看在眼里,仔细留意着。以丽妃的才干和胆略,她绝对是
要干一番大事的。各地的红花分会都奉旨秘密习练武功,而这些武功可不是为了
跳舞好看的……
望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小齐,曦月觉得胸中的波澜似乎平复了许多。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谁能预见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她失去了一个升迁的
机会,可是,她却收获了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男人。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微妙
的变化,他们之间似乎做了很多事,可是又似乎什么也没做。曦月觉得小齐带给
她的那铺天盖地,欲仙欲死的巨浪狂澜,和天香阁那些花魁们形容得一模一样,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定小齐在那个晚上一定是对她做了
什么。可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样的感觉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刻骨铭心,
但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却还在,而且在她柔美的雪肤上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到底是怎样啊!曦月的心里煎熬着,这样的事儿,她是不敢向别人质询的,
即使是最体己的姑娘们也不可以。可是,她要如何对小齐?是像以往一样依旧姐
弟相称,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男人?她的脸变得红润起来,那个被阳光染成金色
的健美身躯让她心跳加速,魂不守舍。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算是轻轻触碰一
下他的手,她的身体也会做出最为强烈的反应,那种沁人心脾的温暖绝对会让任
何女人为之沉醉的。
可是,她还对他的很多事情心存疑虑。他的身体为什么像个无底洞,无论自
己如何传功过去都似乎永远填不满?自己交给他的红花流武功心法,为什么经他
演练出来竟然完全不同?为什么由他的身体回溯到自己体内的内力,让她的身体
和容貌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身在青楼,她当然听那些花魁们说过男人滋润女人
的种种好处,可是看着自己不断绽放出来的娇艳美态,她还是觉得心惊肉跳娇羞
不已。
也许是看得入神了,曦月并没有发现绮梦姑娘已经在自己身边静候多时了。
「姐姐真是神仙圣手,惊为天人啊……」绮梦姑娘看着小齐不仅完全恢复,
甚至把红花流的功夫演练的气势磅礴,不觉大为惊叹。不过看着曦月失神落魄的
模样,见惯风月的绮梦姑娘又不觉抿嘴一笑。果然在小齐这样的翩翩美少年面前,
一向冷傲的曦月也不觉流落出可爱的小女儿模样。
「嗯……是他自己的福分而已……」曦月不好意思的一笑,算作掩饰自己的
失态,「你派出去的人手有什么消息没有……」
「属下正有要事禀报……」绮梦姑娘神色一正,「那日官桥鞭打小齐的人确
系当朝柳敦仪,柳丞相之女,名叫柳依依。此番回洛城名义上是拜见姨母大人,
可实际上却密会洛城总督孟起将军,准备调集两营骁骑西出阳关……」
曦月微微一怔,「洛城……阳关……西域?!」她的眼中光芒一闪。这位柳
丞相少年时曾经多次出使西域,和西域诸国的关系非比寻常,甚至他如此一帆风
顺的仕途,也与他宣布帝国威仪,招纳四方来朝的功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
是,京城有兵部,边塞有守军,何必要秘密从洛城调军马出塞……莫非是有什么
绝密之举,既要掩京中要人耳目,又嫌边军粗鄙,所以从洛城神不知鬼不觉的调
两营精锐铁骑?
「此事非同小可,你敢确保消息属实?」曦月轻挑娥眉看了绮梦姑娘一眼。
「千真万确,属下可以性命担保,而且这两日一些骁骑营中将领也偷偷的来
和相好的姑娘辞行了……」
「好,我知道了……」曦月沉默了一会儿,「准备飞骑,日夜兼程,将我手
书密送丽妃娘娘……」
难道要有大事发生?曦月莫名的有些兴奋,既然有大事,也就必然有良机,
而她绝对是那个苦心等待机遇的人……
第009章朝阳似火箭如雨
时值初夏,即使是塞外那片荒凉萧索的广袤戈壁也被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旷神
怡的绿色。一支车队在饥饿的荒漠群狼的注视下,纵马飞驰。一队身穿锦衣轻甲
的楼兰武士将三驾马车紧紧裹在中心。他们华丽的头盔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或银
色的光芒,那随风飘舞的华丽盔缨更是娇艳,身下的高头骏马也清一色的色白如
雪,威武非常。而相比之下随在车队后面,信马由缰,无拘无束的吐蕃佣兵就显
得衣衫褴褛,不足为道了。
马蹄踏在浅草之下的石滩上发出轻快的声响,风中也隐约传来被巨大的车轮
碾碎的草浆的味道。头上一只雄鹰在湛蓝的天空中用翅膀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
清啸一声滑翔而过。为首的楼兰将领仰起头看了看那只训练有素的猎鹰,嘴角悄
然爬上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看起来,他们舍弃北路较近的玉门关,而选择南路
相对较远的阳关是极为正确的选择。近来在北路的玉门关外,经常有蒙古游骑出
没。彪悍善战的蒙古铁骑一直是西域各国的噩梦,小小的楼兰更是如此,否则谁
会花大价钱请那些不怕死的吐蕃佣兵呢!
驾车飞奔的军卒显然是驾驭高手,看似烈马狂奔,车轮滚滚。可是难以置信
的是那些装饰得过于豪华的车厢竟然只是轻轻地起伏而已,不仅没有剧烈的震动,
反而给人一种身在摇篮之中的舒适与惬意,只不过身居其中的人未必有这样的闲
情雅致罢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这支队伍的速度也渐渐减慢下来。楼兰将领看了看
天色,呼啸一声召回在天空盘旋的那只雄鹰,然后寻了一山坳背风处,举手示意
暂缓行进,准备扎营。这里昼夜的温差极大,夜间行进有诸多不便。更何况那些
蒙古游骑最善夜战,即使他们一路行来十分顺利,但一日没进阳关,那些如梦魇
一般的劲敌都如同压在他胸口上的巨石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
楼兰将领翻身下马,走到居中的那辆马车旁,躬身垂首,「公主殿下,我们
要在此扎营,稍事休整。」
「嗯……知道了……」车厢里传出一个柔美的声音,「泰伦将军,我们离大
明的领地还有多远?」
「回公主殿下,如论领地的话,那我们现在身处之地已经是大明的疆土……」
这位名叫泰伦的楼兰将军躬身回禀,「自此往东不足百里便是大明帝国的铁卫要
塞,再向东百里便到了阳关了……」
「嗯……好了,你下去吧……」车厢中的那位公主殿下的声音里不仅没有一
丝喜色,反而多了一丝怅惘。
「微臣告退……」
楼兰的将士们俱是在荒野里露营的高手,不多时,星星点点的篝火便已燃起,
随着干柴的噼啪声响,一股股浓郁的奶香和酒香也在夜空中悠悠的弥散开来。泰
伦将军把三驾马车围在营地中央和外面的军卒远远隔开。公主的生活起居不是他
们这些粗人有资格照料的,那前后两架马车里是公主的侍女和贴身护卫。每到一
处营地,公主身边的女人们就接管了一切。男人们只能远远的在外围保护着,至
于那些穿得如同乞丐一般的吐蕃佣兵更是三两一群的在散落在最外沿的山麓坳口
等处,连马车上装载的是什么都无缘知道。
一番忙碌之后,整个营地也渐渐安静下来,楼兰的军卒们在匆匆填饱了肚子
之后,就默不作声的熄灭了篝火,把自己隐没在这无尽的黑暗里。这样做并不合
乎情理,即使在这样的季节,戈壁上的夜风依然刺骨。但既然公主的车帐都已率
先熄了灯火,他们即使面临被冻僵的危险却也无话可说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那些他们平时完全看不上眼的吐蕃佣兵却成了他们羡慕的
对象。那些吐蕃佣兵肆无忌惮的燃着篝火,喝着烈酒,吃着半生不熟的烤肉,完
全不理会泰伦将军的所谓禁令。
不过,泰伦将军也不想强迫他们做什么改变,因为他知道这些吐蕃佣兵三三
两两的布阵看似随意,却已死死的锁住了营地周围的险要之处。更何况在这荒漠
之上生存过的人都知道,那些看似温暖的篝火,往往是吸引第一波攻击的灯塔。
这些吐蕃佣兵的短暂享受是以随时付出生命为代价的,羡慕当然可以,但是绝没
有人会愚蠢到想和他们互换角色。
一整夜的枕戈以待让所有人都感到筋疲力尽,随着最后一堆篝火的灰烬在晨
风中消逝,随着一轮暖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将昨夜的最后一丝寒意驱散,似
乎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在野外宿营了,今日他们无
论如何也要赶到大明帝国重兵把守的铁卫要塞,有了那些帝国铁骑的庇护,他们
的任务基本上就可以说万无一失了。想到这里所有人似乎又非常的兴奋,世界上
最庞大,最富足,最繁华的帝国即将对他们敞开怀抱,而他们又有幸是帝国皇帝
最热切盼望的贵客,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着他们如果能安全的把楼兰公主送到帝
都,他们就有机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即使是那些吐蕃佣兵也觉得心情
不错,因为他们与楼兰人的契约约定,他们只要把楼兰车队安全的送进阳关就可
以领钱走人了。
营地里又忙碌起来,楼兰将士们鲜亮的铠甲也被朝阳染上了一片血红,车帐
马匹在重整队伍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点小小的混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众人
的好心情。
一阵微风紧贴着草皮在刚刚苏醒的荒漠上慢慢跑了起来,然后突然加速转瞬
间竟如万马奔腾一般……
一枝羽箭破空而来,呼啸之声竟如神哭鬼泣,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将那只振翅
欲飞的雄鹰怦然一声钉死在一驾马车的镶板之上!
「敌袭!」泰伦震惊之下,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在他的视力所及之内一场箭
雨倾泄而至!
第010章既来之格杀勿论
「立盾!」泰伦将军的一声呐喊似乎惊醒了那些伫立在原地,呆呆望着漫天
的箭雨倾泄的楼兰将士们。顿时各种奔走呼喝之声,金石交错,战马嘶鸣之声如
滚雷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地。
第一波箭雨瞬息而至。
噗噗噗噗,连番闷响,羽箭透甲直入骨髓的独特声响,让人毛骨悚然,胆战
心寒。一些来不及从马匹上卸下防御武器的楼兰军卒被十分爽快的射翻在地,他
们身上华丽的铠甲在这样的强攻硬弩之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那些战马的境
遇最为悲惨,这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塞外宝马,在两军交锋之际是绝不会退缩,更
不会四散奔逃的,可是如此一来在他们的主人都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它们就成了
荒原上最漂亮的箭靶!一匹匹战马在箭雨之下,翻滚嘶鸣,惨烈之情不可名状。
一块块菱形半身盾在人仰马翻之中艰难的拼接起来,银色的巨大盾牌在阳光
下反射着极为耀眼的光芒。随着拼接在一起的盾牌越来越多,楼兰将士的防御面
积和防御能力都大幅度的提升。听着那些突袭而来的箭雨的破甲之声渐渐演变成
撞击在巨盾之上的铿锵响亮,楼兰将士们也终于有了一丝可以喘息的机会。
「布阵!」泰伦将军虎啸一声。盾墙之后的两队连弩手,井然有序的就位。
另有两队长刀手在三驾马车周围升起了车厢的镶板,那些华丽的镶板之中夹有厚
厚的钢板,对这样弓箭级别的攻击甚至可以完全无视。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蒙
古游骑的武器并非只有弓箭而已。他们近身格杀的能力才是让世人谈虎色变的关
键所在。
空中的箭雨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大地上传来的震动轰鸣也越来越近。所有
人都在屏住呼吸听着空中的霹雳惊雷,感受着铁蹄的轰鸣之声,心里默默计算着
敌人的数量。泰伦打了几声响哨,命令那些战马退出战场,自寻避难之所。两匹
头马悲鸣一声,向主人们的方向望了几眼,万般无奈之下,各率一群战马撞开箭
雨而去。
整个营地突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恐惧和悲愤中。在这
个艳阳高照的早晨,谁会想到所谓生与死,所谓荣华富贵和白骨扬沙只在一念之
间。
不远处的一处高岭之上,十几个美艳女子一身劲装,正在驻马眺望这一番惨
烈的遭遇战。在众多美艳娇娃,花团锦簇之中,一位美少年一袭白衣,策马而立,
在晨风中显得格外的倜傥洒脱,俊朗逼人。
「曦月姐姐,那些衣衫褴褛,手持圆盾的是什么人?」他的眉头微微一挑。
与那些一度惊慌失措的楼兰将士相比,这些既像乞丐又像疯魔之类的人物由始至
终都对这样铺天盖地的箭雨攻势表现得气定神闲,甚至不以为然。虽然因为他们
的圆盾过小而不时有人被射翻在地,可是其他人却视若无睹,并不救助,而是看
准箭势,在对方的骑兵准备席卷冲锋之前,预先占据了有利搏杀的地势。
「那些是吐蕃人,自幼苦练搏杀之术,勇武剽悍……不过,他们生来只为钱
而战……他们手里的圆盾是浸过桐油的藤条所制,平时背在身上十分轻便。而且
这种藤盾的特点是刀剑不容易着力,刃口一贴之下即被滑开……所以防御能力极
强。」曦月极为耐心的讲解,引得旁边的几位姑娘不由得侧目。这几位都是红花
流紫衣堂的高手,此番是受丽妃娘娘的密令远赴塞外截杀这位楼兰公主的。所谓
紫衣堂,是红花流中地位极为尊崇的秘密组织,只对丽妃娘娘一个人负责,享有
生杀惩戒的权力,也是丽妃娘娘最为倚重的亲信铁卫。她们对丽妃娘娘坚持让曦
月随行的决定颇有微词,紫衣堂向来独来独往,哪一次不是马到功成,何必要添
一个只懂治愈血花的累赘呢。不过,丽妃娘娘此举显然是想要给曦月一个机会。
毕竟是曦月将洛城的异动密报入宫,才让丽妃得知原来身边的那个皇帝竟然背着
自己,和丞相柳敦仪那个老家伙搞出这么大的举动来。
文皇帝明知道如果下旨纳楼兰公主入宫,并且赐以合适的名分,必然会遭到
丽妃的极力反对,甚至还会招来朝廷元老们的讽谏和弹劾。可是他毕竟耐不住柳
敦仪为他描述的种种西域风情,尤其是「楼兰女子不仅艳绝天下,而且因为民风
之故,那自幼研习的种种床帏之术更是妙不可言!」这一句更让文帝顿觉失魂落
魄,茶饭不想。所以,这一次暗度陈仓,借楼兰遣使来朝,叩谢大明帝国帮助楼
兰复国的浩荡皇恩之际,务必将生米做成熟饭。那个时候,木已成舟,而且楼兰
美人也得了皇帝的宠幸。如此一来,连那朝野中最为迂腐的谏臣们也绝不敢提什
么把楼兰公主送回去了,毕竟有可能让皇帝戴绿帽子这样的事绝对是要灭门的。
所以,一旦楼兰公主安全入京,那么原来那些一定会极力劝阻的朝廷重臣们,为
了皇帝和朝廷社稷的脸面,反而会最快的临阵倒戈,恨不得把这位公主紧紧地锁
在深宫内苑里才好。可是这样一来,丽妃必然就会面临她入宫以来最大的危机。
皇后娘娘已经仙逝多年,如今的丽妃在满朝文武的心目中也只差一个名分而已,
可是一旦楼兰公主入宫,不论是否会得到恩宠,丽妃身边的是非都会不可避免的
多起来。所以,丽妃娘娘的密旨只有一个字:杀!和她的性格一样,十分爽快。
「曦月姐姐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实在是高明啊……」一个绿衣女子看着曦月
和小齐的亲热之态,忍不住出言相讥,她说的当然就是曦月故意把楼兰使团的行
踪透露给蒙古人的策略。她就是紫衣堂这次截杀行动的首领,青莲姑娘。他对带
上一个懂得治愈系血花的人会增强整支队伍的战力这样的说法不以为然。更何况
曦月姑娘处处与紫衣堂弟子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让她很看不惯,最让她不能忍受
的是曦月竟然在身边带了一个翩翩美少年。当然,青莲之所有没有利用自己的特
权把这一众美女高手中唯一的男人赶走,也是出于自己的小心思,因为他的确是
很招人喜欢。
曦月见青莲的眼睛盯着小齐,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所以对青莲的反诘之词
并不作答,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看那些楼兰人和吐蕃人配合默契进退有度,恐怕这些蒙古人的散兵游勇未
必会占得了什么便宜……刚才得报,来自洛城的骁骑已经西出铁卫要塞赶来接应
……留给这些蒙古人的时间不多了……」青莲看着脚下的荒原上,那些吐蕃佣兵
抽出弯刀,奋勇杀向呼啸而来的蒙古铁骑的壮观场面很是振奋。她当然知道无须
自己出手,利用蒙古人的力量解决掉楼兰使团的做法,无论在政治斗争上,还是
单纯的截杀手法上都堪称上上之选,最妙的是,这样做不会给丽妃娘娘和红花流
留下任何的后患。不过,站在曦月面前,她却莫名的希望这个计划不要太顺利,
至少她还想留有一丝表现的机会,否则在外人看来,似乎所有的功劳就都是那个
运筹帷幄的曦月的了!
「我已经让小齐在铁卫要塞西十里的青石谷,布下滚雷地火……洛城的骁骑
要赶到这里并没有那么容易……」曦月看了青莲一眼,悠悠说道。
青莲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恬静如水的女人,曦月有这
样的心机和谋略倒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至少她自己没有那样的本事。
「希望一切如你所说就好……」青莲悻悻然甩了甩衣袖,将一双美目在小齐
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激烈的战场。
荒原之上,人仰马翻,金石交响,刀剑齐鸣,霹雳声声。那些贴着地面发起
反冲锋的吐蕃人用手中圆月弯刀倒卷而上,专斩蒙古人的马蹄,一匹匹狂奔中的
战马以各种难以置信的姿态痛苦的翻滚倒地,从马上重重摔下来的蒙古骑兵被守
在下面的吐蕃人一刀一个杀了个痛快。而这种战法也让吐蕃人付出了极为惨重的
代价,更多的吐蕃人没来得及砍翻蒙古铁骑就被利箭穿喉,快刀斩首,或者干脆
就被狂奔的战马踏成了肉饼。
不过,有了吐蕃人舍命的反冲锋稍作阻隔,蒙古铁骑冲击的速度不得不减慢,
而且冲击的队形也渐渐散乱。这样一来,缩在盾墙后面的楼兰将士们就等来了一
丝难得的机会。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吐蕃人的死战,这所谓的盾墙在蒙古铁
骑面前毫无意义,一次冲锋掩杀就足以把他们踏成齑粉。所以,与其等死,不如
一战!
「盾阵!」泰伦将军长刀一挥,一声怒吼。楼兰将士声声呼喝,转瞬之间布
成铁桶方阵,四面上下两层巨盾作为铁壁,紧贴巨盾防御外层为长刀手,内层为
连弩手。
「压!」整个巨盾方阵以整齐的步伐向一队队形散乱的蒙古铁骑推了过去!
耀眼的阳光在光洁如镜的巨盾反射之下,似乎增加了无限的威力。趁着对方
在强光攻击之下,人马略一恍神之际。泰伦将军长刀上举一声暴喝!
「发!」
耳畔一声声惊雷炸响,一阵阵弩机连发,突如其来的漫天弩箭和跃马而来的
蒙古铁骑迎面相撞!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