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武林
第一章唯一活口
四川成都南面,万县与兴县之间,有一大镇,名为唐渡,镇离凉山不远,四川郊县,十分荒凉,此镇因在长江边故略有商贾,及二三座连云庄院,遂显得气势不同。
镇南尽头,有一座高大瓦房,前后连绵不下数十栋,围以主堵,庄门黑漆光亮,配上付奇大铜兽环,越发显得气派。
庄主雷员外,在四年前率家人迁来,建造庄屋,据说是位京官,爱清静才移居至此。庄主身体伟岸,虽极少与邻里接触,但极为乐善好施,对任何人一视同仁,无论何人灾厄贫困,均会以银米赈济,从无吝啬,时间一久,雷大员外之名,不径而走。
雷员外已将近四旬,奇怪的是象他这样的富贵人家,竟然只有一个妻室,且这妻室竟连一个蛋都未出,空有盈箱罗绮,如山金银。
这天,雷家锣鼓喧天,悬灯结彩,院门大开,整桌酒宴随着贺客,就如流水一般开上开下,原来大善人的妻室,联合了常与雷大员外交往的朋友,硬给雷大员外作主,纳了一房新宠,以继雷氏一脉香火,大员外一再反对,终于拗不过友人与妻子的好意,只得袍袖登台,唱一唱老牛压海棠的好戏。
新娘才十八岁,长得十分俊俏,是雷大员外妻子特地从外地为丈夫聘来的,大员外富甲一方,善行又着,家有这等喜事,邻里乡人,那有人不应缘附会,整个唐渡镇,都充满了一片喜气。街头巷尾的老少妇孺们口上无不以大员外为题,面对大员外的福德,亦莫不啧啧赞羡,不但本镇,连京泽沪等省,亦莫不来了许多人。但这些远来宾客,却雄赳赳,气昂昂,一望而知,都是江湖豪客,武林健者。
一天过去了,嘉喜已成,新娘已进入洞房,雷大员外却暗着六个远自享中赶来的好友,在密室闲谈,突然,一名家人走入密室,垂手道:“启禀主人,庄外来了一对奇怪的老夫妇,满口河西口音,带了一个破碗,说是与主人是旧识,一定要主人亲自出迎,才肯言明来意!”
雷大员外道:“现在何处?”
家人答道:“已入大厅。”
雷大员外还未再答话,座中一个背挂宝剑的老者,己自问道:“怎么样一对夫妇?”
家人答道:“那夫妇十分奇怪,男的经常哈哈大笑,女的经常哼哼哼哼地哭!”
家人话言甫落,在场七人齐齐站起,大惊失色遣:“哼哈双妖!”
雷大员外大惊失色,道:“四年来,我就是因为四年前误伤两妖,才躲居至此,不想这次竟把这双妖也引来了。”
座中一个腰缠软鞭的壮汉道:“雷兄,是祸躲不过,两妖偏在雷兄大喜之日到来,必有所为,不管祸福,早迎为妙。”
雷大员外连连点头,道:“各位朋友,雷某奇祸降临,诸友请回避一下,免得拖累各位。”
那壮汉立即应口道:“雷兄,是朋友就别说这话,是朋友就祸福与共,走!我们伴你去。”
雷大员外整衣出迎,才到大厅,只见一对干瘦男女老人,正坐在大厅正席,十分不雅地架着腿,狼吐虎咽地吃着,而还未走人的宾客围在两老四周。
那干瘦老人一眼看见雷大员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而干瘦婆婆紧跟着“哼哼哼”哭了起来,边笑边哭吃着酒宴。
雷大员外上前几步,躬身一礼,道:“两位前辈,雷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望两位前辈多多梅涵,所谓不知者不罪,望前辈……
干瘦婆婆“哼哼”哭了几步,打断道:“雷老儿,我哼哈两妖行走江湖,讲得是有恩极恩,有仇报仇,以血还备。今天我二妖在唐渡镇路过,看见这一大片庄院喜气洋洋,刚想进来朦顿吃喝,没想到竟是你这老人办喜事,看在我两妖吃一顿喜宴份上,我们四年后再来找你。”
雷大员外一听,长长出了口气,可一听“四年后”不由……
干瘦老人对着酒壶,长饮一口,“哈哈”大笑道:“雷镖头,看在你平常行善程德,尚无子女的份上,才让你多恬四年的。”
话—甫落,哼哈双妖双双飞起,才一眨眼,已不知去向。
雷大员外望着哼哈双妖“惊空飞影”的奇快身形,一时茫茫然……
突然,从内院飞奔出一身影,身甫站定,就立即拉住雷大员外,道:“老爷,老爷。”
雷大员外定了定神,即命家人送退宾客,带着十九位至友,走进花厅。站下,才把与双妖结冤经过一一道来。
原来,雷大员外乃享城绰绰有名的“永颜傈局”的总镖头,人称“无敌孟尝君”因爱交朋友,为人积善好德,神功盖世而扬名天下。
这天,雷大镖头接了一件数目庞大的镖,要送至洛阳,行至太行山脚,遇上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一个腰受重伤,一个脚受奇毒,这两个男女老人,一遇上就要向他借钱。在道上,向镖人借钱皆就是抢镖之意,故雷总镖头不分青红皂白,就率领部下攻击了这两老人,雷总镖头还刺了女魔一剑。待两魔施展起轻功走时,雷总镖头才知道,这两魔竟是天下第一妖——哼哈双妖,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每当想起哼哈双妖临走时的咒骂之声,“小子从此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句话吓得雷总镖头押完这趟镖后,立即收拾细软,与爱妻隐居到这人烟稀少的唐源镇来。
众人听罢经过,不仅连连叹息,想起四年以后,哼哈双妖卷土从来,不由皆为好友捏了一把汗。
大家—议再议,最终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次只要隐藏的好,哼哈双妖未必找得到。第三天,繁闹的雷家大院的主人与二位妻子忽然失踪,只少了少许的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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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雁荡山。
雁荡山山楼上,有二间整齐干洁的茅屋。
这天,茅屋内传来一女子声音,进去一看,屋内坐着一男一女两人,那女子道:“老爷,今天是正日子了。江湖传言,哼哈双妖说—不二,言出法随。只要今天一过,我们如果没事就代表双妖已放过我们了,我们又可以……”
茅屋内那男子道:“今天!今天躲得过吗?本来四年前就死了,可现在澈儿已经四岁了,还有雪萱嫁到雷家才四年,就都要伴我们去死,我……”
男子响起十分难受的叹息。
方才那女子似受男子感染,长叹一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那男子刚要问话,忽听茅屋外传来一个干巴巴的“哈哈大笑”,笑声方止,一声干涩涩的“哼哼”大哭也紧随响起。
茅屋内男子顿时神色大变。道:“糟了,双妖来了。”
茅屋内女子也神色剧变,刷地抽出放在一边的宝剑,凝神细听。幽幽的雁荡山下,传来一阵刺耳笑声,一个人在叫着:“雷干城,雷老儿,你还不出来迎接贵客么?”
那声音听上去也有三二里之遥,雷干城一口熄了灯,抽出剑来,人站在地上,汗如雨下。
这时,从屋外闪进一美貌少妇,抱着一个孩子,满脸惊慌地道:“老爷,他们来了么?”
雷干城沉声道:“是,雪萱,今日之祸,由我一人而起,你和夫人趁他们还未找到我们,摸黑先出去吧,记着,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回来。”雪萱道:“老爷,雪宣决不会一人偷生,我……”
雷干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道:“别说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这孩子是我雷家的一棵独苗,你们保住了,就是对得起我们雷家了。”
霍氏和雪萱还要争执,忽听得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声。那声音阴有恻恻,叫人毛骨悚然。
一个苍老的女子一边哭,一边说道:“雷干城,你躲得我好苦哇。为了找你,我们把十万大山都翻了一个遍了。”
“怎么,老朋友见面,你还不肯出来见一见么?可怜哪,你、这一家数口,今天就要死在我的手上了,我真是有点下不了手哇……”她大声地哭了起来,那哭声显得格外吓人。
哈妖在那边笑了起采,道:“你这个老东西,人还没死,你哭什么?姓雷的,听我的话,你快把灯点上,我们夫妻二人的能力你也知道。你不点灯以为我们就杀不了你们了么?还是点上吧,让你们一家人在临死之前不能相互看了一眼,比这么模黑地死了强。”
雷干城提着剑走了出去,弃剑在地道:“二位前辈,十年前的事,纯属误会,在下蒙懵之中得罪了二位,虽然是在下无知,可也自知罪无可怒,今日劳二位寻上门来,愿杀愿剐,在下毫无怨言,只求二位能大发慈悲,放过我的妻儿,在下来世变牛变马,也要报二位大恩、”
哈魔道:“你这个人好会算计,欠了我们哼哈双妖的帐,你想你那条小命能还清么?别做美梦了,快,把你的剑拣起来,好好和我们杀一场,你要是命大,就逃出去,不然的话,你就到阎王爷那里去求情吧!”
霍氏在屋里拉了雪氏一把,示意她藏起来不要出来,自己提剑走了出去,朗声道:“哼哈双魔,你们这些年也欺得我们苦了,为了躲你们,我们夫妻二人在这山沟里一藏就是十年,你当那日子好么?好,今天我就和你们拼一拼。”话音刚落,她将剑一摆向那哼妖扑了上去。
哼妖将在身往旁一闪,躲过了一这一剑,抽嗒起来,道:“你这个人死到临头了怎么还跳舞?这不是叫我们这些人活人难堪么?哈妖,我可看不了这个,我要杀了这个人了。”说着话长袖一甩,将霍氏的剑卷在了手里,连她整个人都卷了过来,伸出一个手食指,在霍氏的百会穴上捅了进去、将手一抬,将嘴对在那个方才捅出的窟窿上,将那热乎乎的脑浆吸进嘴里。
雷干城见了,怒火上上涌,从地上拿起剑,就向哼妖冲了过去。哼妖的嘴占着,说不出话来,朝哈妖扬扬脸“嗯嗯”地示意他去对付雷干城。
哈妖扭过脸去,道:“你怎么又喝起人的脑浆来了?我可看不了你这副样子,这个人我不管了,你自己对付吧。我听那屋里好像有年轻女子的气息声,我进去看一看,也许我今天走了桃花运也未可说。”说着话,转身就朝屋里走去。
雷干城听他一说,忙转过身来,要去拦挡他。刷地一剑,便向他的肋下刺了过去。
哈妖又扑过去。哈妖将手一摆一股强劲的罡风由袖中射出,将他拍向了—边,直向哈妖飞了过去,木笑着道:“你这个东西,我不杀你就是不杀你,你来找我也是没手的。你还是和那个老太婆拼命吧,我可是要到屋里会美人去了。”
雷干城来又要往门口扑,哈妖此时已吸干了霍氏的脑浆,松开她,一把揽过雷干城,将他头上的头发一把掀了去,用手摩挲着他的头皮,哭了起来:“唉哟,你怎么这么老了,叫我怎么吃得下呀,刚才那个老东西吃了一半我就有些恶心了,若再吃了你,我就要吐在这里,不吃了不吃了……”嘴里说着,两手使劲往一起一合,雷干城连哼也没哼上一声,就被她将脑袋拍成了一个扁葫芦,软软地瘫在地上。
屋里传出了雪萱的惊叫声,哼妖一听,就扔下雷干城往屋里跑去,一边鲍一边哭着说:“哈仔哈仔,你真是没有良心,你们男人家都是这么贪心不足的么?守着我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老太婆,你还是要去看别的女人,也未免太贪心不足了。”
她—步跨进了屋里,眼睛一扫,在黑暗中换到了灯,走过去把它点上了,坐在椅上道:“哈仔,灯亮了,你还不知害羞么?”
灯光下,雪萱已被哈妖拽去了上衣,抱着雷泽澈正蜷在屋角里。哈妖自己正在胡乱地往下剥着上衣。一见哼妖点燃了灯,就笑道:“你这个老太婆真是不识趣,我这里忙着干正事,你怎么把灯点燃了,这羞人答答地,不是叫我这脸上发烧么?”
哈妖道:“哎呀,我可是看不了这个场面了。人家那女子白白嫩嫩的,身上一把都能掐出水来,你这老东西浑身上下都是褶子,一看就叫人恶心,两个往一起,凑,更是黑白明了。那知怎么说来的?对了,叫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太难看了,太难看了……”她嘴一张,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把刚才吸进肚里的脑浆腥哄哄地吐了一地。
哈妖赶转过了脸道:“你这个老玉婆太煞风景了,你弄这脏乎乎的一地,我什么好兴致也没有了。”
他将提在手里的上衣穿上,道:“罢了,罢了,要是没灯,我真想在这个小美人的身上蹭一蹭,我这身老皮好久没有挨过这样的小美人了,叫你这么一闹,我的兴致也没有了,拈上她,我反觉自己又老丑了。咳,都是这你老东西,坏了我的好事。”
雪萱蜷缩在墙里,趁他们一人不注意,悄悄地从地上拾起剑藏在了身边,哼妖眼尖,看见了却装着没有着见,道:“哈妖,你快把这个人结果了,我们还要去找赫千羽算帐呢,在这里磨蹭什么?你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挪不动腿的年龄了吧?”
哈妖哈哈笑着道:“你这老太婆,也太狠了一些。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你叫怎么下和了手?今天可是你逼我的。那女子,你也亲耳听见了,要是到了阎王爷那儿,人这笔帐可要记得记在这个老太婆帐下。”
雪萱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悄悄地将剑抓在了手里,突然起身,向他扑了过去。
哈妖往事一闪身,雪萱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毕竟有些碍事,这一剑的力道也消减了许多,只在他的胸前划了一下。哈妖两手一拍,将那剑留在了手上,雪萱自知不敌,猛地背转身,把雷泽激的嘴捂上了,向后一撞,哈妖没料到她还能再次攻向自己,情急之中将剑一顺,那剑过头来,从雪萱的前后插了进去,从她的胸前透了出来,贴着雷泽澈的鼻尖插了过去,雪萱向前一扑,倒在了地上,将雷泽澈压在了身下,她的手依然紧紧地捂着雷泽澈的嘴。
哈妖哭了起来,道:“雷干城呀雷干城,你惹谁不好,偏惹这哼哈双妖,一家四口就这么完了,你多后悔呀……”
哈妖笑道:“完了,完了,哈哈哈……雷干城,我们当初被赫千羽那狗贼算计,受了重伤,不过向你借了几个盘缠。你趁我们受伤,就要杀我们,现在你知道哼哈双妖是惹不得的了吧?哈哈哈……”
哼妖道:“你这个人讨厌,人家死了,你还在这里数落人家,就连一点人心都没有?走了走了。”她将身子从窗口飞了出去,哈妖也跟着飞了出去。
三岁的雷泽澈从母亲的身下了爬出来。他站在灯下,看着母亲。
母亲面朝地上趴着,身上还插着那把剑。
雷泽澈把剑拔了出来。
一股鲜血从母亲的身上喷了出来,腥乎乎地溅了他一脸,吓得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急忙用手去堵妈妈身上的洞。母亲醒了,一见雷泽澈手里提着剑,神色骤变,叫道:“澈儿,快扔下了它,以后不许你碰剑!”就此气绝。
雷泽澈向门外走去,月光下,爹爹和大妈躺在地上,脑袋都是扁扁的。他拨拨爹、爹不动,又拨拨大妈,大妈也不动。
雷择澈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哼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道:“哈仔,好个孩子我们不可放掉了。”
哈妖道:“你笑我么?我那一剑,自然是两人都死,我使了这么多年的剑,剑尖上的差别我还分不清么?”
哼妖道:“你别跟我装糊涂,你以我不知道你么?几时见你手杀过小孩子来?”
哈妖道:“这一个孩子没死,我听见了他的哭声。”
哈妖道:“你别在这里胡说了,我们走出也不过十几里了,就是有哭声,你怎么就听得见?那一定是你在心中惦念那个小东西,耳朵听得邪了,我们快走吧,”
哼妖道:“不对,不对,我明明听见有哭声。”
哈妖立耳听听,道:“没有没有,是你听邪了,走吧。”
哼妖道:“我得回去看看。”
哈妖道:“好了,就算有哭声还行么?一个小孩子,没死就没死吧,在这深山老林里,狼也把他吃了,狗也把他吃了,何用我们自己动手呢?你和我这一世杀人无数,却从来曾杀过孩子,这一个,也就放过他吧。”
哼妖哭了起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狠心?这深山野岭的,一个小孩,不要说兽,就是蚂蚁子也把他吃了,那他可有多苦呢,不若我们去给他一个痛快。”
哈妖道:“为什么不杀他?你没听人说斩草要除根么?”
哈妖道:“斩草除根?那都是没有耐的人才那么干。我们哼哈双妖横行江湖,靠的就是这一帮帮的仇人,要是没有了他们,我们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所以我就偏要斩草不除根,这样才有点事干。”
哼妖道:“你说不除根,我看你还是要除根。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你把他扔在深山里,他自己能活么?你自己虽没动手,却也是杀了他了。”
哈妖笑道:“哈哈哈……你言之有理,我们这就回去,把他拣回来,等这小子长大了,叫他跟我们拼命!走哇!”
两个人施展走轻功就往回赶离,离郭家还有一里程,哼妖就停了下来,侧耳听听,咦了一声道:“不对,这院里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哈妖也听听,道:“真是的,我怎么听见有人挖土的声音?”
哼妖道:“这个人也不像是一个常干活、有力气的。我们离着也不远,怎么声音也如此微弱?”
哈妖道:“管他呢,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二人来到小院边,探头一看,不约而同地“咦”了—声。院里只有雷泽澈一个人。
使哼哈双妖惊奇的是这个小孩子竟一个人拖着一把大镐,在院时里挖一个坑,要埋葬自己的父母,他人虽小那坑也掘出了有半尺来深。
哈妖仰天大笑着道:“好好,不愧是个好男儿,这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奇行。岂不叫天下五尺男儿汗颜么?”
哈妖抱起了雷泽澈眼泪一串一串地滴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道:“好孩子,你跟我们走吧,日后我们一定让你成为天下武功第一.好给你爹娘报仇。”
哈妖笑道:“哼,井底之蛙,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凭你那点功夫,就能把他培养成天下第一了?要跟上我或许差不多。”
哼妖不理他,抱上孩子就走。
哈妖跟在后面,道:“你怎么说不理人就不理人?来,把孩子给我抱抱。”
哼妖回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哈妖笑着躲开。这一路上,哼妖哭声不断,雷泽澈在他的怀里抱着,就是她在杀人的时候,也没松开过他。他呆呆地看着他们杀人,从来没有惊叫过,也没有露出过—丝害怕。
哼妖就很得意地哭了起来,道:“哈仔哈仔你看这孩子这样小小年纪,就这么胆大,将来要大了,可怎么得了哇,不知又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我想想真是为天下人悲衰呢……”嘴里说着,泪珠就大颗地往上滚。
哈妖一愣,旋好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好好,我哈妖这一世也干了不少的坏事,要是将来叫我的徒弟杀了,才显得这天理公平么?”
哼妖道:“要说有仇,他跟我的仇要大些,他的爹娘都死在我的手里,所以这个徒弟还是我教的好。”
哈妖道:“彼此彼此嘛。你杀了他爹,我杀了他娘,怎么能说你的仇大—些?”
哼妖道:“反正我是比你多杀了一个人。”
哈妖道,“你杀的那个老太婆,算不得是这小子的亲人,说不定还是他的仇人呢!”
哼妖道:“此话怎讲?”
哈妖道:“你想啊,那一个是雷干城的大媳妇,自古以来,有几个大媳妇不是欺侮小媳妇的?所以我说你杀的那个人可能正是这小子心中正恨的人呢。”
哼妖道:“无论如何,这个徒弟我是收定了。你要收,等到了赫千羽,收他的儿子吧。”
哈仔道:“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要是赫家的孩子不如这一个资质好呢?我不是还没等教徒弟就不如你了。”
哼妖道:“那就着你的运气了。”
赫千羽家可不像雷干城家那么好对付了,这里戒备深严,正在等着哼哈双妖的到来。
十年前,赫千里为了在江湖上扬名,设下圈套,将哼哈双妖骗到太行山中,险些没要了他们的命,从此和这二人结下了仇。那一次虽然没有杀掉这两个魔头,但他在江湖上也光芒万丈。原来山西赫家庄不过是武林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虽然庄主赫千羽论武功也算得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可他门下的弟子多是赫家的人,况且这一门人在江湖上一直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因此上也不大为人所着重。那些大门派的人根本不屑与他们来往。山西以外的一些地方,甚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小门派存在。自十年前那一仗以后,赫家庄声名大振,不仅在山西一带,在整个武林也赫赫有名了。庄主赫千羽在自得之余,自然也没忘了那两个魔头,时刻提防他们来报复。十年过去了,那两个魔头未来,赫家庄却愈加炽炽烈烈起来。现在赫千羽的门下弟子已有一百二十七人,加上那些仆从,家院人,人就更多了。庄上的常住人口也有二百余人。
哼哈双妖这些年来未来赫家庄,赫家庄却一时一刻没有忘了他。连赫千羽在带弟子们练功时,也要先喊上几句口号:“练好武功,剑震双妖保护庄院,视死如归!”上百号人一起喊出采,确也是声动屋宇。
哼哈双妖在雁荡山上杀了雷镖头一家,一路上不再藏头露尾大摇大摆地向羽家庄进发。雁荡山跑雷家庄也有数千里,二人一路上杀杀打打,搞得轰轰烈烈,不仅赫家庄上整个武林都无不知晓哼哈双妖带了—个孩子要血洗赫家庄。
赫家庄在这十年中,也结识了无数的江湖英杰,在那些和赫家庄要好的以及那些要借杀掉哼哈双妖在江湖上扬名的人士,纷纷向赫家庄赶来。还有些喜欢混水摸鱼的,想看热闹的,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一齐涌向了赫家庄。赫家庄大开庄门,远来是客,一概请进,好酒好肉地款待一时之间,庄里像开了大集一样,熙熙攘攘,来了也有百十多人,再加上庄上原有遥人,三百多号人聚在一起,等着和哼哈双妖决一死战。
赫庄主当年四十六岁,膝下无儿,只有一女,是他的第四房姨太太生的,刚刚六岁,取名若薰。当哼哈双妖走到山西境内之时,就有不少人劝赫千羽将妻小送走,暂避一时。赫千羽为了表示自己与哼哈双妖决一死战的决心,坚决不肯,妻小就一直住在这里。
赫若薰人虽然小,却精通刀剑,做比成样,挺像那么回事,庄里的上上下下都喜欢她。
那外来的江湖中人物。见她一个小姑娘,竟能将刀剑舞得滴水不露,也暗暗称奇,没事了也要逗一逗她。
小姑娘不怕人,不怕事,人越多,就越觉得好玩,整天在院子里疯跑,也没人管她。赫千羽因为有她冲淡了一些临战的紧张,也觉很合心意,吩咐下人不要太过约束她,只是看着她不让她跑到外面去就行了。
这一天,她正在练着功,忽然目的看见不远的草棵里有一个红眼睛的小兔子,就悄悄地追了上去,那小兔子也不怕人,见她追来,就跑几步,她一停下,那小兔也就停下来,像是等她一样。小姑娘好奇,一直追了下去,忽然看见那小兔子钻进了一丛乱草当中。若薰蹑手蹑脚直到近前,伸手一抓,突然从那草丛下伸出一双枯枝一样的大手来,狠狠地抓住了她。她不由自主地惊叫了起来。
第二章赫家山庄
赫若薰的一声惊叫,惊动了在林中操场上正在练武的人们。这些几天朝也说双妖,暮说双妖。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听到若薰的叫声,都知是两个魔头来了,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兵刃。
赫千羽大喝一声:“围住了他们!”众人平日都训练有素,听得庄主这一声喝令,立即分散开来,向若薰的叫声处围了过去。
人们聚到一起,面面相觑。这些人都是习武之人,虽说武功不算太高。但听声辩物本领还是有的。何况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有这些武林中人的眼睛盯着,也应该看到些影子才对,怎么就会像地遁了一样踪影全无了呢?大家正在愣神之际,忽听得数里之外传来了一个人干巴巴的笑声:“哈哈哈,老太婆,你着这些人也太笨了,我们都跑出二三里了,他们还在那里找,这样的人,也配说一个武字么?”
人们一愣,又听到了一个阴侧侧的哭声,一个老太婆在阴冷地哭诉道:“哎呀,你可真是烦死人,这么多人都要死了,你还在那里,未必你的心就真铁打的么?我可是看不下去了。”
哈妖笑道:“他们要死,是他们自找的,与我有什么相干?这个小姑娘的肉皮倒是不错,白白嫩嫩的,老太婆,你不是愿意吃人脑子么?我看这个小姑娘给补一补是最好了。”
哼妖哭道:“你说什么?这么点的小姑娘我怎么好吃她的脑子?舍不得舍不得。我还是先吃她的肉吧,那个脑子,我还是留最后吃。”
他二人虽在数里之外,却因内力雄厚,把这一番话送过这边来,听着犹如当面讲话。更可怕是他们在那里当玩笑—样地谈论吃人,把这边的人听得毛骨悚然。
赫千羽更是急得不得了,大叫一声:“大胆妖魔,不许吃我孩儿!”脚下一提望那声音传来处追了过去,一帮弟子和家丁自然不肯落后,齐齐地发一声喊,急先恐后地追了上去。
只听得“哎哟”一阵惨叫,众人急忙收住脚步一着,跑在前面的倒是一个不少,那几个腿脚慢落在后面的反被人拍碎了脑袋。
哼妖手里抱着一个人的脑袋,正在吸里面的脑浆,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淋漓的脑浆顺着她那鲜红的嘴角流下来,漓漓拉拉地溅落在那个小男孩的头发上,斑斑点点地让人看了心里一阵翻腾。
这些人都是同门弟子,一见自己的兄弟死得如此惨剧,个个气炸了肺,发—声喊,又向后面涌去。
哼妖哭起来:“你们这么多人,要找我一个人么?真是太不讲武林的规矩了,我走,我走还不行么?”说着话,扔下了手中的人头,向后—跃,已跃出了十数丈外。这些人哪里肯舍,急先恐后地追了上去。却听得身后又是一阵惨叫,众人—惊,停下脚来,跑在后面的十来个人又被人拍扁了头。
哈妖坐在后面,怀里抱着一个女孩正是赫家的千金小姐若薰。他手里也拿着一个人头,正在哈哈地笑着逗若薰玩:“哎哎,你看,转起来了,转起来了……”若薰被他逗得格格地笑着,显得很开心。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步都不会迈了。
若薰虽说自幼就生在习武之家,打打杀杀的事也见过一些,可她如何能见过这样惨剧的场面?不哭也就罢了,怎么还笑得了来?
赫千羽更是焦躁万分,他大喝道:“妖魔,你们在我女儿身上使了什么魔法?快点还我女儿来!”抛开众人追了上去。那些弟子们自然不甘落后,紧紧地跟在了赫千羽的后面。
哈妖依然故技重施,不待赫千羽走到近前,早抱起若薰闪了开去,后面的哈魔又追了上来,取了几个弟子的性命。
这一次赫千羽因眼见若薰在仇人的手中,不再像先前—样掉头,只是不顾—切地往前追去。可哼哈双妖的轻功已在当世武林顶颠,他如何追得上?不多一时,又让他跑得无影无踪了。
赫千羽恨得将牙咬得格格响,怒目欲眦,可无奈自己技不如人,只好望尘兴叹。清点了一下人数,更是大吃一惊,在这几个回合中,门下的弟子竟被哼哈双妖杀了四十余个,这些人都是被人拍扁了脑袋,当时就气绝了,连一个留下口活气的也没有。
早有人报知了赫家庄,庄内的那些来帮拳的武林中人闻讯纷纷赶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惨景,也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来赫家庄助阵的这些人中,以泰山派掌门南宫宇凡辈份最高,武功也最高,见此情势,再与哼哈双妖纠缠不清弊多利少,便对赫千羽道:“赫庄主,当今形势,咱们在明处,他在暗处,如此周旋下人怕是咱们只枉折人马,依老夫之见,不如暂且退守庄中,等他们来攻,那时,明刀明枪,咱们人多势众,把握会更大一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赫千羽哭丧着脸道:“南宫前辈所言甚是有理,无奈小女在他们手中,又被他们施了魔法,晚生实在是放心不下。”
南宫宇凡道:“赫庄主,以老夫之见,这哼哈双妖此来的目和,主要还是奔着赫庄主你来的,只要赫庄主健在,他们要以若薰要挟我们,暂时或许还不会对她下毒手。但我们要是在这里和他耗下去,渐渐便会被他们蚕食掉。到那里,赫庄主尚且性命不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赫千羽看看众人,那些外来的人均都点头称是。他门下的弟子,虽然不好明确表态,但也有几个低下了头。
赫千羽叹了一口气,道:“唉,家门不幸,遭此横祸,累及各位英雄和门下弟子,赫某心里也甚是不安。我岂能为自己的一个女儿而让大家送命?南宫前辈所言甚是,我们这就回庄吧。”
众人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赫千羽门下有一个开山弟子,叫做韩长聿,素日里最喜欢若薰,现在见众人要舍若薰而去,不觉怒愤填膺,拦住路叫道:“不放走!你们这些人好没良心,赫庄主当年曾怎样待你们来?现在师妹有难,你们只顾自己安危,就这样一走了这,对得起赫庄主,对得起小师妹么?”
赫家庄的弟子听大师兄此言,个个收住了脚步,面露惭色,低下了头。
外来的人中有一个号称“灵山飞侠”席青扬的哼了一声道:“赫家庄果然是好规矩,师父在场,岂有徒弟如此张狂的道理么?”
韩长聿本来就对这些武林中人看不上眼,他们一个个武功不见如何,来到赫家庄上却一个个五喝六么,摆足了架子,好像除了师父以外,其他的人都不在他们的眼里了。现在师门有难,这些人一招未发,便要龟缩回去,自己不以为耻,还端那一副臭架子训人,叫他如何能够忍受?当下也不怕师父责骂,瞅定了席青扬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赫家庄的事,自有赫家庄的人做主,轮不到你这一个外人来措手画脚。”
他不知他这一番话,却把所有在扬的武林中人都得罪了。尤其是方才出谋划策的南宫宇凡,脸上更是沉了一沉甚是难看。
席青扬久走扛湖,是个狡黠之人,听了他这一句话,立时大嚷起来:“你们大家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未必我们好心好意来帮他们,他们不仅不领情,还把我们当仇人一样对待么?谁在这里指手画脚了?方才就是南宫前辈在这里向你们的庄主讲了一言,你这话莫非是指向他老人家么?哼,以南宫前辈的身份,别说人一个小小的赫家庄,武林中哪里的事他老人家管不了?就是少林武当,也不敢拿南宫前辈的话当耳旁风。你一个乳臭末干的小子,就敢如此诋毁他么?”
赫千羽在一旁忙道:“席大侠,小徒—时心急,出言无状,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各位远道而来,都是为了我们赫家庄,赫家的人岂能好歹不知?长聿还不快向席大侠和各位英雄陪罪!”
韩长聿才道:“姓席的,我方才赫番话就是对你说的,你不要又扯上旁人!男子汉大丈夫,这样里挑外撅的像什么东西!”
席青扬道:“你是说我么?我听你那话可不是说我的。咱们叫南宫老前辈评一评这个理!”
南宫宇凡竟是—代掌门,此时脸色已恢复如初,听了席青扬的这一番话,笑了笑道:“席青扬,你这人也是太爱计较这些小事了。韩贤侄一时心急说错了一句话,虽然得罪了,但也是情有可谅。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不要自己在这些小事上纠缠,自己先乱了阵角就不好了。大家一起回庄去吧。”
众人听了他的话,一齐点头,掉头往庄里走去。唯有韩长聿还在原地站着不动。赫千羽道:“长聿,走,回去吧。”
韩长聿道:“要走你们走,哼,什么武林前辈,都是一帮贪生怕死之人!小师妹现在在那两个魔头的手上,你们为了个人安危,龟缩回去,我却不和你们为伍!”
席青杨道:“哟,看不出赫家庄还有这样一位大英雄,未必你敢—人独斗双魔么?”
韩长聿道:“斗就斗,有什么敢不敢,大不了是—个死字!”
他话音刚落;林中传来了一阵笑声,哈妖突然在林梢上露了出来,只见他行走如风,在树梢上几起几落,就到了众人眼前,在距他们十数丈的地方落了下来,手里依然抓着若薰,对韩长聿道:“好,好小子,别看你年纪不大,却比那些在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强多了。来来来,你的小师妹就在这里,你今天要是能接下我三招,我就把这个孩子还给你,要不然,你就是自己找死了。”
韩长聿—见小师妹,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手中剑花—抖,向哈妖的脚下砍去。
哈妖一闪身躲开了,哈哈笑道:“好好,你这小子果然心肠不错,你怕伤了你的小师妹,故而攻我的下盘,可见你不是那些要借打败我而沽名钓誉之人,很好,你很让我喜欢,一会我也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刚才这—剑不算,你再刺我三剑,你不要怕伤着你的小师妹,如果她在我的手上受了—点伤,我哈妖今在就算败在你的手里了,不仅将他的小师妹还你。我也乖乖地束手就擒,听凭你发落,如何?”
韩长聿抖剑又扑上去,这一次他不再攻哈妖的下盘,而是向他的胸前刺去。
哈妖唉唉一声,往后一退,脚下一绊,却将怀中的若薰—颠,送到了剑尖上去。韩长聿大吃—声,猛地收住了剑势,可因此一剑去势太急,身子仍在向前趋,他怕伤了小师妹,硬是往一边一滑,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这一声中半是惊叹,半是惋惜。那些关心若薰的人,自然是为韩长聿收回了这一剑而庆幸,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外来的人,都为韩长聿错过了这样一个剪除哈妖的机会而振腕。
哈妖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小子,你可真是心肠太软了。刚才我那一下子只是试试你而已,哪能就让你刺上这丫头了?不过你这—下也躲得好,自己救了自己一命,若不然,你现在早已是—个死人了。”
韩长聿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再打话,提剑又向哈妖冲了过去。
哈妖这一次不再躲闪,他立原地,待韩长聿的剑刺过来,一手揽着若薰,另一手伸出食指和中指一夹,竟将韩长聿刺来的剑夹在了手上。
韩长聿一惊,猛地往前送了送剑,可他哪里送得动?他又往回拉,依然拉不动,那柄剑就像粘在了哈妖的手上一样,他憋得满脸通红,再也莫想抽动一分。
哈妖哈哈笑道:“年轻人,今日你知道我哈妖的厉害了吧?这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想杀我,再练上二十年吧。不过,我看你这个小子心地不错,我今天也不杀你了,留下你这条命,日后练好了和我较量吧。”说罢右手往前一送,韩长聿被他推出了有十数丈远,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韩长聿在地上爬起来,满脸鲜红,他大喝一声,将剑一横向自己的脖上抹去。
众人惊呼一声,可因距离太远,均各无可奈何。
突然,一条白影如闪电般掠到了韩长聿的面前,只听铮的一声,韩长聿手中的剑直飞出去,刺向了蓝天。众人这时才看清站在韩长聿身边的人,正是那个整日穿着一身素服的哼妖。
哼妖—扬手,将落下来的剑接在了手里,看着韩长聿用手指刮刮他的脸,悲悲切切地说:“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想不开?武林中人,谁又没打过几个败仗了?要是都去死,现在这天下还有什么习武的人了?你看你,人长得漂漂亮亮的,又这么年轻,正在好时候,怎么就要自寻短见呢?”她说着说着,竟抽咽了起来。
哈妖哈哈笑着道:“好好,老太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回总算是干了一件太好事。这个小子死不得,在这一帮人中,我就看这个小子还有点人味,他要死了真就可惜了。”
哈妖道:“老混蛋,你将人逼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这里装好人么?我的事不要你来插嘴!”将手中的剑送回到韩长聿的手中,轻声道:“好孩子,你不要想不开了,有句老话你不会不知道吧?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么年轻,死了岂不可惜?若是轰轰烈烈也还罢,这么一个死法,就是死了,也让人看不起。听我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伸能屈,你暂记住今天这一耻,找上地方好好练上十年功,或许就有雪耻的一天,可你要是死了,那就除了遗臭万年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韩长聿一直呆呆地立着、听了哼妖的话,不同自主地点了点头。
哼妖道:“好孩子,这就对了。不过,你要是学功,不要跟你师父学了。像他这种人,你就是跟他学上一辈子,也别想要打败我们。我看你这个孩子不错,我给介绍一个师父如何?”
韩长聿看看哼妖,又回头着着师父,点了点头。
哼妖从身上扯下一块白布条,递给韩长聿,道:“你拿上这个布条,到天山去找天涯邪尊,就说是我让你去给他当徒弟的,他一定会收下你。好好练,十年以后,就是我们哼哈双妖不在世上了,也自有我们的传人和你较量一番,到那时,能不能雪得今日之羞,就看你的修行了。”
那边场的上的众人听了,都不同得“咦”了一声。
天涯邪尊是江湖上传扬的一位世外高人,武林中人都听说他武功超人,连少林现在的掌门广德大师,武功也还远逊于他。传说十年前他曾悄悄地访问少林寺,和广德大师对了—掌,广德大师因此闭门养伤三天。但江湖之上,除了广德大师还没有人见过这位老怪的模样。有人问过广德大师可他除了承认自己曾败在天涯邪尊掌下之外,其他的一言不发,所以这天涯邪尊在江湖中一直是个迷。与有好奇的和想借打败他在江湖上扬名的人曾上天找他,可那些人将天山几乎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若不是广德大师在武林中的身份,人们甚至要怀疑传言是否是真了。
天涯邪尊与中原武林从无来往,现在众人听说哼妖竟跟他相熟,不同得面面相觑,但大多数人的心中,是不相信她这一番话的。
哼妖似乎看透了众人的心思,冷冷扫了韩长聿—眼,道:“你怎么不走,不相信我的话么?你要是不信那就算了,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说着伸手便要去拿那个布条。
韩长聿将布条一下揣到了怀里,道:“好,我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哼妖睁大了眼睛道:“什么,你还有一个条件么”
韩长聿道:“是。二位老妖,我这一去,无论是否能找到天涯邪尊,也要练出一身本领回来找你们较量。但我的小师妹在你们的手里,你们须要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伤害她。”
哼妖道:“老头子,你听见这个小子说的话了么?”
哈妖道:“好好,你叫他尽管放心走就是。在他回来之前,我们一定保他的小师妹平安无事。若是少了一根指头,也不要他和我们较量了,我自己死在她的面前。”
韩长聿听了哈妖的话,点了点头,转回身跪下去,向赫千羽叩了一个头,道:“师父,弟子不孝,从此背离师门了,你多保重。”说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呆呆地看着,没有一人出声,就连赫千羽也是一言不发。这些人大多没见过哼哈双妖见他们行事如此诡怪,都不由得暗暗称奇。
哈妖直待韩长聿走远了,才大笑了两声道:“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想不到赫家庄上,还有这样一个英杰,赫老头,事到如今,你倒底如何打算呢?是乖乖地自我了断呢,还是让这些人陪你一起送死呢?你痛快地说一句话,不要在这里耗着了。”
赫千羽方要上前答话,旁边抢出了席青扬,指着哈妖道:“老魔头,你只是欺侮—些无名小辈罢了,你将孩子放下,与我来战上几合。”
哈妖哈哈大笑着道:“你这小子,又算什么有名有脸的人了么?真是不自量力。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很清楚,你就是想占我抱着这一个小姑娘的便宜,我要是真地把她放下,你就不敢这样对我讲话了。好,我对人一向公平,还是刚才的那个条件。你要是三招之内能在我手上伤了这个小姑娘,我哈妖今天就算败在了你的手里,乖乖地听你发落,如何?”
席青扬道:“哼,你也太小看我灵山飞侠了,你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能保你二人全身么?”
哈妖哈哈大笑道:“什么灵山飞侠,今天见到我,你就是一只小猪了。你也不要使话将我,你的那点小心眼我全明白,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在你这样的鼠辈面前,更不会说了不算。你来吧,不过,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三招之内不能伤了我们,我可就要叫我死无全尸了,你可不要后悔。”
席青扬道:“好,只要你说话算话,我绝不反悔,看刀!”灵山飞侠席青扬也并非是徒有虚名,这一把大刀重七十三斤,使在他手里,呼呼直响,众人在一旁看着,只见刀光,不见人影,都不由得暗暗佩服。
席青扬的这一式叫做“寒光藏身”本是他席家刀法中最为得意的一招。这一式使将起来,人隐在刀光之中,让对手看不清,摸不着在这一式之后的变招,因此更加凶险。
哈妖笑道:“来得好!”将袖一挥,一股罡风由袖中激射而出,正从席青扬刀中影中的一处破隙处透入,席青扬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暗叫声“不好!”急忙将身形一闪,才算躲过了这一击,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
他自从这席家刀法出道而来,从未遇过如此厉害的对手。这—式“寒光藏身”之中的破绽,不止外人看不出来,连他自己以前也从不知晓,不料一上来便被这哈妖看破了,这不能不让他心惊,看来,自己今天若不小心对付,不仅不能借杀这哈妖扬名天下,恐怕真要落个死无全尸了。
席青扬整整精神,将刀在手中一想,径直向哈妖怀中的若薰挑了过去。他此刻只想设法伤这若薰一下,好让哈妖服输。根本就置若薰的生死于度外了。
哈妖冷笑一声,将身一闪,抱着若薰,如鬼魅般地闪开了他这一击,嘻嘻笑了一声道:“喂,两招了。”
席青扬又急又怕,大喝一声,双足在地上用力一跺,连人带刀腾空而起,扑向了哈妖和若薰。哈妖见他来得凌厉,依旧不还手,脚下一滑,又要滑开去。
席青扬等的就是他这一滑,未待他站稳,猛地一拍胸口,无数枚暗器由他的胸前,双袖和双手中激射而出,飞蝗一般地将哈妖和若薰罩了个严严实实,众人都不由惊呼了一声。
这些暗器本是席家刀法中的一招救命之法,以前从未见席青杨用过,因此众人也皆不知席青扬还是一个使暗器的行家,猛地见他使了了这一招,都悚然心惊,这些人都是武学行家,一见那暗器的密度和劲力,都觉得哈妖和若薰这一次要想毫发无伤,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了。
赫千羽和他门下的弟子更是焦急。这暗器密如飞蝗,势如去箭,眼见小姐的姓命难保了。众人在心中不免暗暗怨恨这席青扬歹毒,竟然为了自己扬名天下,要置小姐于死地,都拿眼愤愤地瞪着他。赫千羽更是着急,一见哈妖跌到在地上,大叫一声,飞身抢了过去。
哈妖突然冷笑了一声。
众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他,心中犹豫不定,不知他是死是活。
哈妖又冷笑了一声。席青扬最先反应过来,举起大刀就劈了下去。
赫千羽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拦挡已是不及,眼看若薰和那哈妖就要玉石俱焚。突然间,哈妖由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同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起来,直滚向了席青扬。
席青扬心中大喜,大叫一声:“来得好,看刀!”将手中的大刀狠狠地劈了下去。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急响,须臾功夫,哈妖和席青扬都停了下来,哈妖站在地上哈哈大笑不止,席青扬手里握着一个只剩了光杆的刀柄,呆呆地立在那里,张口结舌,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上散落着一堆大刀的碎片。场上的人,就是连席青扬自己在内,也不知方才哈妖是用什么将席青畅的大削成了一堆碎片的。
哈妖道:“小子,你用如此狠毒的办法打我,连这个小孩子的命也不顾了,可见你这个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若不是我老人家会点刀戏法,今天就是保得住我自己,这个孩子的命也丧在你手上了。既然是生死相搏.我也不用管你用什么招式,咱们还是以胜败论英雄吧。三招已过,现在可是该我出手了。咱们先前说过,你若伤得了我和这个孩子,我就束手就擒,你要是伤不了我呢?我就要让你死无全户。这回咱们该履行这个协议了吧?”
他一步步地向席青扬走去,席肯扬一步步地向往后退着,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磕头道:“哈妖爷爷,我知道我错了,是我自己不自量力,求求人饶了我这回吧。我该死,我不是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左右开弓地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起来。
哈妖哈哈笑道:“你们大家看看,这等没有骨气的人,也算得是武林中人么?你们这些正派人物,得志时不可一世,人模狗样地装得也真像那么一回事。可一到那紧要关头,可就看了你们都是一些什么东西了。小子,你打你打得再狠,我今日也不会饶了你了。你也不想一想,假如歹才我和这个小姑娘被你的暗器打中了一下,我现在就是在这里求你,你肯放过我么?哼,你们这些正派人物都不肯放过的事,你说我这样一个被你们称为魔鬼的人,会手下留情么?我说过不给你一个全尸,就不会给你一个全尸,你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哈哈哈……”
他伸出手去,刷刷两掌,先将席青扬的两臂卸了下来,接着又用手按住了他的头,用一只脚踩住了席青扬跪在地上的小腿,手上一使劲,将他的人头活活地了拽了下来。回手又是一挥,将席青扬从中截成了两段。
这—切他都在一气之间完成,前后也就是人们喘两口气的工人,就将席青扬卸成了五段。众人见他以掌代刀,这等锋利,出手又是这样毫不留情,个个瞠目结舌,就是久经沙场的南宫宇凡,此刻也有些目不忍睹了。
众人方才见席青扬无理,均有些不以为然,可现在见他死得如此凄惨,又都心中不忍起来,都把一双双怒目瞪着哈妖,却没有一个敢出声。
哈妖把眼看定南宫宇凡道:“南宫掌门,在这些人中,以你的武功和辈份为最高,怎么样,咱们俩拼个你死我活吧,免得枉害了这许多人的性命。”
南宫宇凡见哈妖公然向自己挑战,他本一代掌门,在这样的时候,自然不肯示弱,遂抽出剑道:“好吧,既然你指名要和老夫挑战,在下只好奉陪了。”
哈妖道:“南宫宇凡.跟那些人你只管倚老卖老,跟我你还紧自称老夫么?”
南宫字凡不再理他,持剑立了一个门户,道:“哈妖,你不是和我来斗嘴吧?你把那孩子放下,老夫此来是为保护赫庄主—家而来,若是伤了这个孩子,老夫心中就永世不会安宁了。”
哈妖道:“南宫宇凡,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你能在我的手中伤了这个孩子?不是我小看你,咱们还是方才的那个条件,无论你是刺伤了我还是小孩子,这一阵都算是我输了,听凭你发落如何?”
赫千羽看哈妖方才处置席青扬的手段,知道今日之事已难善罢甘休,权衡利弊,现在他倒宁愿舍了这个孩子,以换取—家人的性命了。现在场上这些人,以南宫宇凡的武功为最高,倘若他再败了这一阵,那赫家庄这一方,可就再无取胜的了。听了哈妖和南官宇凡的话,他狠了狠心,道:“南宫掌门,你尽管放手搏杀,小女的安危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今日之事,除了你老人家,我们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小女的姓名事小,这数百口人的性命比她重要得多,只要你老人家能制住这哈妖,小女就是死在乱剑之下,我们赫家数百口子人也是感激你老人家的。”
哈妖哈哈大笑道:“好好,赫庄主不愧是一个聪明人,你这笔帐算得好。南宫宇凡,来吧!”
南宫宇凡道:“不行,你若不放下那个小姑娘,我是不会出手的。”
赫千羽急得大叫起来:“南宫掌门……”
南宫宇凡摆摆手道:“不要多说了。赫庄主,我也知凭我的武功,恐怕不敌这哈妖,借着这孩子,我或许会占很多便宜。但这种事,老夫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你不要说了,哈妖,你倒底放不放下那个孩子?”
哈妖道:“好好,看你这个人做事,倒也真像个掌门人的样,我就依你这一回吧。老太婆,你把这个孩子接过去。”
哈妖手一扬,你怀中的若薰向哈妖抛了过去。
哈妖伸手搂过若薰,哭了起来,道:“孩子,你记着,这个南宫宇凡今天可是救你一命的。”
哈妖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论事要讲个道理,无论南宫宇凡救不救得了这个孩子,他那一番心思却是真的。有了这份心思,就是没有救成人,也是有恩与这个小姑娘了。我告诉她这一番话,有什么不对么?”
哈妖嘿嘿地笑了起来,道:“你也说得是。好,既然如此,我就好人做到底,南宫宇凡,你把那个小姑娘暂且还给赫千羽吧,我要叫南宫宇凡死也死得心里踏实。”
哈妖果然听了他的话,将若薰放在了地上,道:“丫头,你先回你爹那时去呆一会吧。”
南宫宇凡眼见若薰跑回了赫千羽身边,这才提剑立了个门户道:“哈妖,你出剑吧。”
哈妖道:“南宫掌门,你可能也听说过,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能让我出剑了,不过今天我看你是泰山派的掌门面上,就出这一次剑吧。”听他那话的口气,就像是给足了南宫宇凡的面子。
南宫宇凡笑了笑道:“承蒙哈妖这么看得起我,老夫倒是要谢谢了。”
哈妖道:“谢谢?好,你这老头果然是有趣,好好,我出剑啦。”
哈妖从腰间将剑拔了下来,用力挥了一下,笑道:“唉,我本来有心和你找上一架,无奈这剑多年不用.已经锈在里面,拔不出来了。算了,我还是徒手吧。”
以哈妖的一身功夫,那剑无论锈得多么厉害,也决无拔不出来之理,众人都知他是有意戏弄南宫宇凡,心中都有些愤愤不平。
南宫宇凡却毫不在意,仰头笑道:“哈妖果然是哈妖,你既然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也无可奈何。只是老夫却是使剑使惯了的,无可奈何,今天只好陪你回练一回掌了。”
哈妖见他将剑重又插入鞘中,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个老东西也太要面子了,谁不知泰山派向使剑见长?你要是将剑收起来,我就是赢了你,也是输了。不好不好,我还是和你比剑吧。”
他脚尖一勾,反方才弃在地上的细剑挑了起来,接在手中道:“南宫宇凡,我现在有剑在手,你来吧,”
他虽然到未出鞘,但毕竟是手中有了兵刃,南宫宇凡见他如此,也不将剑拔了来,学他的样子将剑鞘解下提在手里道:“既如此,老夫可不客气了。”缓缓地向哈妖递出了一剑。
稍通晓泰山剑法的人都知道,这一剑叫做“岱宗稽首”,是泰山剑法的开式,其中颇含逊让之意。南宫宇凡乃一代掌门,一出手便使出这样一式,足见他在武学上对哈妖也颇为重视。
哈妖哈哈笑道:“好好,南宫掌门,人敬我一尺,名人一丈,我是个粗人,创下的这一套剑法也没什么名字,唯有一二三三式,你这样敬我,我就再创一式,学少林的功夫,叫‘童子拜佛’吧!说着,两手合在胸前,果真还了一礼。”
南宫宇凡道:“多谢了。”剑锋蓦然一转,使出了一式“幽谷来风”,异常迅疾地指向了哈妖的神藏穴,哈妖一惊,忙使剑一拔道:“不好不好,你这东西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两柄剑虽然都着带着鞘,但使在两个高手手中,仍然煞气袭人,哈妖这—拔,两剑碰在了一起,进起了一道火光,其声震耳,那些在旁观看的人不由暗间地咋舌。
南宫宇一剑被哈知拨开,手势一转,又攻出了一式“黄河玉带”,剑舞在他的手中,犹如一条锦带,银光闪闪,缠向了哈妖。
哈妖赶紧向旁侧出一半,叫道:“南宫宇凡,我也要出招了。第一招!”将剑横着一拦硬挥了下去。他这一下,带着强劲的内劲,其势迅急无比,一剑下去,风声呼啸,一道黑光一闪、竟将南宫宇文的剑带从中断两截。
南宫宇凡是—派掌门,其剑也较常人要华丽一些,上面佩着银饰。舞起来银光耀眼;哈妖的剑鞘是用一种不知名的乌木所制,舞起来黑气袭人。这两柄剑,一黑一白挟起了商道烟团一般把从人看得眼花缭乱,喝彩不迭。
那哼妖看到妙处,也在一边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唉,可惜呀,这么好的剑法,世上可见一个少一个了,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命呢?好好地想和谁比一场就不行,见面就得拼命,拼命就得杀人,将来要是把这些会舞剑的都杀光了,我们可还有什么意思呢?”
哼妖道:“老太婆,你不要在那里穷嚎丧了。这天下会使剑的人有的是,你我是杀不完的,你愁什么?就是将来真的有一天都杀光了,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陪着你,你还怕没人陪你练剑么?”两人此时斗了约有五六十合,众人见哈妖在较斗中还能如此从容地说话,不由的心里焦躁起采。再看南宫宇凡,神情凝注,一言不敢发,显然已是落了下风了。
哈妖道:“南宫掌门,我着你的剑术也不过如此而已了,再跟我斗下去,你也知道是个什么结果。我现在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只要你不再管我和赫千羽的闲事,我这就住手,让你下山去如何?”
南宫宇凡现在已无力开口说话,一说话内气一泄,就更加凶险了,可他还是摇了摇头。
哈妖道:“你这个人真是愚得很,我和赫千羽的事谁是谁非,你们怎么就知道了?总是因为我们这个名声,你们就认准了我们是错的了。那也行,可你要帮他,总得自己有一点能耐吧,你明明知道打不过我,还在这里替他强出这个头,那可是太不值得了。算了,我看你这个人还算顺眼,我不和你先打了行吧?我今天只是要这赫千羽一家的性命,与你无干,我不打了。”
哈妖说罢,往后跃了一步,想退出战团,不料南宫宇凡却一步跟上,望他的肋下又刺了一剑。
哈妖大是不悦,道:“你这个东西可具是不知好歹了,我好心放你一马,你怎么如此不知进退?”他将剑一横,搭在了南宫宇凡的剑上,顺势一划,南宫宇凡的剑鞘使被他退了下来,飞向了空中,南宫宇凡现在手中持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了。
哈妖道:“南宫宇凡,你的剑鞘已被我去了,因为我从来不杀没有害我之心的人。你这剑上套着鞘,叫我分不清你是否夺我的性命,现在开始你要是再敢刺我一剑,我可不客气了。”这一个“敢”字犹如火上浇油,更加让南宫宇凡罢不得手了。他此刻若是停下来,那就是在众人在前承认自己是不敢了,他乃一代掌门,这等事如何肯做?当下也不答话,脚下一跺,平空飞起,使出了泰山剑法中最凌厉的一式“南天一柱”,径向哈妖的胸前插去。
哈妖身形未动,看准他的来势,挥出左掌一拍,将南宫宇凡的剑击偏,右手向前一指,那柄剑连鞘带剑朝南宫宇凡的肩上插了进去。
第三章乾罡坤虚
哼妖大叫道:“你们这些武林好汉,从哪来的滚回到哪里去,我数三个数,谁要是不走,我就叫他永远在这里了!”她高声数道:“一、二、三!”
那些武林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中都想赶快逃命,可大家都是在武林中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却谁也不肯先迈出这一步,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人只要一动,就谁也死不了,既然死不了,就难保个个都守口如瓶,那么,谁先跑出第一步,谁就是最倒霉的人了,倘传扬出去,这个人在武林中还能混下去么?
哼哈双妖却毫不留情,哼妖的三个数数过之后,二人立时开了杀戒,只听“扑扑”一阵乱响,那些武林中人连刀剑都未来得及拔出,就丧了性命。
本来以这些人的武功,若是齐心合力地搏上一搏,至少也能坚持上半个时辰,可因为众人都怀心腹事,竟连搏都未及一搏,就这样屈死了,一生的苦修苦练就如此一文不名地付诸东流了。
哈妖杀过人后,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婆,我是从来不杀没有害我之意的人,今天这事,我做得有些过份了。”
哼妖道:“你说什么?这些人不想杀你么?有本事你把他们弄活一个问问,他们不想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才怪呢?哈仔,我看你近来是老了,怎么臭规矩越来越多了?我们哼哈双妖行事,就是要没有规矩,要是总想什么规矩,我们岂不是也成了那些正人君子么?那可是糟透了!”
哈妖笑起来:“好好,你说得是。我们走吧。”
哈妖抱起了若薰,哼妖抱起了雷泽澈,两个孩子你看着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闪着火花。
雷泽澈坐在瀑布下看师父和师娘厮杀。狭长的山谷里,刀光剑影,兵刃铿锵,回声绕耳不绝。
师父和师娘天天打,雷泽澈总也看不够,每一次他都能从中体会到很多的东西。笑日三剑只有三式,可使在两位老人家的手里,却奇招百出,变化无穷,让雷泽澈暗暗叫绝。
可雷泽澈自己从来不动手。他不愿意碰那刀剑。
他清晰地记得母亲在临死前对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
十四年中,无论哼哈双妖想什么主意,使什么办法,都不能让雷泽澈提一下剑,哪怕是让他摸一摸剑也不可能,雷泽澈—见了剑,就好像见了毒蛇—样不仅吓得连连往后躲,就连脑袋也不清爽了,呆呆的眼珠好像瓷的一样,连转都不会转一下了。
哼哈双妖只好放弃了,只是在心里叹息白养了这练武的奇才。
两个人开始时为了教雷泽澈的武功,在一起打了三天,最后还是决定叫雷泽澈自己挑师父。问得雷泽澈的武功,在一起的打了三天,最后还是决定叫雷泽澈自己挑师父。问到雷泽澈,雷泽澈说:“我跟你们两个学吧。”
哼妖就哭了起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贪心不足,我们俩任何的—个人内功被你学到手,都可与现在的一流高手较量,怎么就要学我们俩人的?你这孩子不是叫我为难么?”
哈妖笑道:“这有什么为难?他自然是要跟我学,一个男儿家,整在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那个哭丧功,还是留着教那个女孩罢。”
哼妖道:“我这个功夫不好么?大千世界,有几件事又是叫人可乐的了?除了像你这样没心脏的人,才会每天嘻嘻哈哈的他要是也学成了你那个样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八十岁了还连个人样都没有,有什么好?你那个功,才是真正的不学也罢了!”
雷泽澈人虽小,心跟却机灵,道:“好了,你白日和师父学,晚上和师娘学,还不行么,你们两个,不要争了罢。”
哈妖抚掌道:“妙哉妙哉!看不出这孩子刚到吃饭的年龄,就这么聪明,我看这个办法好。”
哼妖哭道:“好什么好?你要把这个孩子害死么?哭笑合一,我们自己尚且做不到,他一个小孩子家,就能做到了?要不了三天,我怕他连命都没了。”
哈妖道:“你让他试一试么!他小小的孩子,又没有一点内功,你还怕不能把他体内的那一点点毒吸出来么?”
哼妖道:“好吧,既然这孩子愿意。我们就让他试一试也好,只是这孩子要虽有个三长两短,我可饶不了你。”
两个人商议已定,就按雷泽澈说的,白天由哈妖教,晚上由哼妖教。
哼妖知道凶险,对雷泽汉族道:“雷儿,我教你的内功,威力无比,学了我这个内功就不可学别人的了,尤其是不能再学那哈妖的武功,要不然,你就会死了。”
雷泽澈还小,自然点头答应了。
不料哈妖也不肯放过他,对他说:“澈儿,我的内功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你要是想替你报仇,就跟我学。你师娘的武功好是好,但毕竟竟属阴,男子汉还是应该学我这种武功,你师娘教的你的功,你知道就行了,不要按她说的练,你要按我说的练才是正道,你明白了么?”
雷泽澈问道:“我要是学了你们俩的武功,不是就更厉害了么?”
哈妖道:“哎,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当然,你要是学成了我们俩的功法,自会比我们厉害几倍,可这两功合一,只有我们的师父能做到,别人要是这么学,非走火入魔不可那可是比杀了你还要难受了。要是我们的师父在,还能替你解救,可我们的师父已经死了,我们俩是救不了你的,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棍蛋想法,你记住了么?”
雷泽澈眨眨眼睛,又答应了。
临到教功的时候,两个人又都多了一个心眼。哈妖想道:“无论如何,这雷泽澈也是—个孩子,我们哼哈双妖在江湖上的名声太吓人了,要想找这么一个资质好的徒弟也不是—件易事,就是他将来功成杀了我们,我们也还是在这个世上留下了一个传人,我不可因自己一时怄气,误了这个孩子。老太婆跟我这一世,处处时时被人追杀,虽然她嘴里不肯说,我知道她心中也是苦的。眼见这年岁一天比一天大了,为了找这个传人,她真是要急得哭起来了。我无论如何也是她的丈夫.就让她这一回也是应该的。罢罢,反正她的功法也和我的功法不相上下,就是学成了她的那一套功法,也是不错的,我就成全了她—回吧。”等那天他教功的时候,就把哼妖的功法口诀背给他,当年他们夫妻二人曾想双修此功,对方的功法自然是了然于胸,只是不敢照着练罢了。所以哈妖教给雷泽澈的,都是哼妖的“玉虚坤罡”。
却不料哼妖也动了心思:“这老头子跟我是作对惯了我要往东,他偏要往西,我们俩斗斗气也还罢了,不要误了这个孩子罢了。老头子的功法也不错,这孩子学了他的功法,立身武林无被人轻视之理,无论他将来对我们亲也罢,仇也罢,却总不能否认是我们哼哈双妖的徒弟。我们是一天天地老了,在这个年龄,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多在的意思了。唯—可惜的,是我不能给他生一个孩子,把我们哼哈双妖的这—身奇学传下去,我知道老头子嘴上不说,在心里在也是怨我的。罢罢,我跟他打打闹闹了一世,这次我就做这一件好,成全了这老头子吧。”因此上,她教给雷泽澈的竞全是哈妖的“烈精乾罡”功法。
两个人因性格不同,在一起说不上三句话就要顶撞,所以虽然心里备指了这一个上好的主意,却谁也不肯拿出来,只待将来雷泽澈功成,让对方吃一惊,却不知鬼使神差,雷泽澈学的这是他们两家各自的功法。
雷泽澈学功时只有三岁,他一点功底没有,内功讲求修气,他初学,自然也没有得什么气,只是按照师父、师娘所教的,学会了一点外在的姿势而已。渐渐气感生成,可因为他是两个个功一起学的,进度不分昆仲,也没有觉了什么大难,只是一颗心飘乎不定,时而想哭,时而想笑,他用心压抑,后来渐渐功成,人竟也修练到了心如止水的境地。
“玉虚乾罡”和“烈精乾罡”修至三成,均要闭关,雷泽澈十一岁那年,便被师父师娘关进了山洞,外面用千斤巨石封死,只留一个小孔送饭,并明确告诉霄泽澈,除非他自己功成打开巨石,否则永世不可再见天日了。这是创建这两种功法的人教后人专心练功的一种方法。哼妖和哈妖当时都是这么学成的,自然也要把这办法一代代往下传,他们只知雷泽澈学的是—种功法,却不知他俩两处功法于一身正在山洞受着熬煎。
雷泽澈修练的两种内功,是截然不同的至阴至阳的两种功法,“玉虚坤罡”讲求采集地气,“烈精乾罡”讲求采集天气,两种功一热一凉、一阴一阳、一爽一郁,在他的体内奔驰着,越至上乘境界,这两种功法奔驰的越是厉害,幸而雷泽澈是两种功齐头并进,因而还能互相抵挡,要不然,不待出洞之时,早练了五内俱伤了。
修练内功的人修至上乘境界时,自有调整体气息的能力,雷泽澈在洞中时而哭,时而笑,因两种功法在体内奔突的厉害,就想自己解救,开始往一起融合它们。渐渐地,他感觉这两种功法不让它那么难受了,信心大增,依法练下去,到后来,竟给他自己摸索了出控制这两种功法的能力,将它们融合在一起了。他觉得体内无比舒物,心情也格外地情朗,不由的大笑起来,此声一出,他自己大吃一惊,这笑声怎么会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了呢?他以为是自己一时高兴忘形,又重新试了一次,结果发出的声音依然是那么难听。摸摸嘴角两半脸却像分了一家—般,一边的嘴角向着天,一边的嘴角朝着地,那般不哭不笑的模样,想起来一定是很难看。
雷泽澈愣了愣,绷起了脸,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同时修练成了这两种功力的缘故。现在他的功法已成,心中已无悲无喜,只是觉得自己这番模样不好看,恐怕会让大师姐笑话,倒也不觉有什么不好。想起大师蛆,雷泽澈不由地又笑了笑,他—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哭笑不分,就收住了笑容,不过思念大师姐若薰的那一份心思却越发强烈了起来。
大师姐比雷泽澈大三岁,却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地照顾他,回想起这些年的日子,若是外边没有这个大师姐,雷泽澈真地不想从这个山洞里走出去了。
凭心而论,哼哈双妖对雷泽澈和若薰也真不错,尤其是对雷泽澈,简直是视如已出,可雷泽澈就是无法让自己跟他们亲近。
他被哼哈双妖抓来的时候只有三岁,如果他这些年生长在别的地方,或许就把这件事忘了。可他在这两个人身边,一直到十一岁前,朝朝暮暮都面对他们,那种印像不仅没有冲淡,反而越深了。在这个山谷中唯一让雷泽澈感到亲近的是大师姐若薰。若薰在这里,却不像雷泽澈那么吃香。
哼哈双妖也教若薰练剑,却不教她内功,因为他们见若薰虽然勤学练习,却不会变通,料她将来也成不了什么大器,不能替二人扬名,因此便疏忽了她。
若薰一声不吭,依旧苦练着,她心灵手巧,只要哼哈双妖做出一式。她就学得一式,可那哼哈双妖的笑日剑法其实只有三式,其它的全凭自己融会变通,她却偏偏悟不透这一套剑术中的道理,只当也和她自幼学的赫家剑法一样,一式便是一式,因此学了很多式,却依然只是一个门外人,雷泽澈不肯练剑,哼哈双妖就让若薰领他练,可无论若薰怎么劝,哄,雷择澈就是离那剑远远地,从来不碰一下。
哼妖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内功修到上乘境界,飞花摘叶都可杀人,他不练这剑法也罢了。”
哈妖也道:“罢了罢了,只是我们夫妻俩这一套上乘的剑法传不下去,真是有点可惜了。
其实,最着急的是若薰,可她是一个有心计的女孩子,心里急归急,却从来不开口在她的眼里,雷泽澈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了不懂事的地步。
直到雷泽澈十岁了,若薰才开始和他提过去的事。
若薰没有料到,雷泽澈对自己的身世记得清清楚楚,而且毫不掩蔽他复仇的决心,若薰撇了撇嘴道:“你光有那番心思有什么用?你连摸—下剑都怕,将来能替你父母报仇吗?”
雷泽澈这是内功修得已经不浅,听了她的话,便笑笑道:“大师姐,剑术只是武术的皮毛,内功才是武学的精髓,只要我练得好了,杀人就不用刀了。我母亲告诉我不许碰剑,只要我练得好,杀人就不用刀了。我母亲告诉我不许碰到剑,我是不会违背了这一世她对我说的最后的一句话的。”
若薰道:“若是对别人,你内功好点也许能行,可他们俩是你的师父,自古以来,谁听说过练武的人徒弟超过师父了?你要是学剑,将来仗你年轻,或可与他们一搏,你不学剑,想给你父母报仇?做你的黄粱美梦吧!”
雷泽澈不说话,拣起了拳头大的一块石头,两手一合,那块石头在他手中化成了一堆碎沫。
若薰惊奇的看着他,突然搂住他道:“好弟弟,你内功这么好,教教我吧。”
雷泽澈虽只十岁,可被她搂住也有点不自在,推开她道:“大师姐,我不能教你。”
若薰撅起嘴道:“为什么?你怕我的功夫超过你么?”
雷泽澈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怕师父师娘知道,现在我功法未成,不想惹怒他们。”
若薰道:“你悄悄地教,我悄悄地学,不让他们不就行了?”
雷泽澈道:“有内功的人,若使兵刃,焉有让人看不破之理?他们的功夫修得那么高,你一出剑,他们就会看破了。”
若薰想想,点了点头。
雷泽澈将地上的粉末收起来,扬到了天上,风一吹,无影无踪了。
从此以后,二人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不过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虽然还跟哼哈双妖学却不像原来那么用心了,而是把一颗心全放到了雷泽澈身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哼哈双妖有点奇怪。哼妖叹了一气道:“哈仔,我真是没看错人,这赫家的丫头果然是个不成气的,她今年才多大了?也不过就是十二三么,怎么就要我找起老公来了?”
哈妖笑笑道:“找什么老公,这山谷里就我们四个人,我们是也的仇人,她自己要找也找好—些。”
哼妖道:“澈儿的功法未成,可别被这个丫头给勾引坏了童子身。”
哈妖道:“你越发胡说。澈儿才只十岁,他就是有那么个心,也没那个体格。再过几个月他就得闭关了,两个人一里一外,你怕她会勾引坏他么?”
雷泽澈闭关了。
若薰却一天也没忘了他。
雷泽澈练功的的洞口有个小洞,是留着给雷泽澈送水送饭的。若薰每天傍晚都到那里去,和雷泽澈说上几句话。
洞里洞外,两个世界。
在这两个世界中,雷泽澈和若薰都长成人。若薰是个女孩,又比雷泽澈大几岁,成熟得早些,可她每天只在雷泽澈的洞前呆一刻就走,从来不肯多呆,怕搅了雷泽澈练功。
雷泽澈是在自己修成功法那一刻成人的。他突然格外想起外面的若薰来。
雷泽澈站起身来,看了看山洞中的那一块巨石,往前走了两步,奋力一推。
只听轰的一声,那块巨石化作无数碎片,向外飞了出去。
哼哈双妖正在瀑布后的山洞中吃饭,听见一声巨响跑了出来,一见那堆碎石,惊得目瞪口呆。这块石头以他们的功力也就是勉强能打碎而已,怎么雷泽澈的功力如此之强?哼妖放大哭着道:“澈儿,你出来了吗?师娘想死了你。”
哈妖大笑着道:“澈儿,你在洞中闭关,怎么能先行破关而且功力如此之深?”
雷泽澈笑了笑,脸上顿时半边脸象哭,半边脸像笑,哼哈双妖顿时惊呆了!片刻。
哼妖道:“哈仔,你看他……”
哈妖道:“哼姑,不看也……”
哼妖道:“他怎么和师父一样?”
哈妖道:“他怎么和师父一样?”
哼妖突然揪住哈妖道:“你说,你到底教他的是什么功?”
哈妖道:“废话,自然是‘烈精乾罡’。”
哼妖道:“不对!我教给他的也是‘烈精乾罡’,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哈妖大吃了—惊,道:“什么?你教他的果然是‘烈精乾罡’么?”
哼妖道:“唉,我也是为了这孩子的好么……”
哈妖道:“坏了,坏了,我也是为了他好,将你的‘玉虚坤罡’教给他了。”
哼妖放声大哭起来,悲悲切切地道:“我那死去的师父呀,你在天有灵,可是看见了的,我们的徒弟如今学成了玉虚坤罡了……”
哈妖仰天大笑起来,道:“师父哇师父,你的徒孙鬼使神差练成了你的绝世功法,你看见了吗?澈儿象你一样,不哭也不笑,否则,整天哭哭啼啼或哈哈大笑的,可是烦死人了。”
哼妖道:“你说我,你就好么?一天哭也是笑,笑也是笑,连你爹死了,你也是到那坟前笑上一场,不光是烦人,我看你连人味也没有了。”
哈妖大笑道:“好啊,你敢拿这事来取笑我,看剑!”说话间抽出剑来,向哼妖的肋下刺了过去。
哼妖将身一闪,也将剑抽出来,奋力一横,两支剑碰在一起,迸起了数道火星。
雷泽澈见他们夫妻二人又打将起来,也不劝,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席地而坐,若无其事地观起阵来。
这套“笑日剑法”雷泽澈虽然没有操演过,但对其中的一招一式均已了然于胸。前些年,不仅师娘师父在他的眼前练,大师姐也在他的眼前练,他就是个笨人也看会了,何况他是—个天资聪疑的人呢?他虽不动剑,但却乐于看师父和师娘对阵,每一剑都奇诡莫测,叫他惊叹不已。
二人斗了有三百余合,仍是未发胜负,师父的肩上中了一剑,师娘也没占到上风,腿上也中了一下。二人身上均血迹斑斑,却谁也不肯住手。
雷泽澈抬头,看看日已偏西,开口道:“师父、师娘,我看你们也打得累了歇一歇吧,我可是有点饿了。”
哼哈双妖一听,各自向后一跳,停了下来。哼哈哭了起来,指着哈妖道:“都怨你,非要和我打架,要是把澈儿饿坏了,我却饶不了你。”
哈妖笑道:“哈哈,你这个老太婆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你要是不打我,我就打你了?你找我算帐,若是把澈儿饿坏了,我还要找你算帐呢!”
哈妖将剑又抽了出来,喝道:“好大的胆子,要找我算帐么?我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算法,来来来,咱俩再战三百个回合!”
哈妖摆摆手,跳到一边道:“不打了不打了,澈儿饿了,你还是做饭吧。”
哼妖道:“为什么又是我去做饭,你就没长着手么?”
哈妖道:“你这个老太婆怎么不讲理?今天不是该你做饭么?你算算!”
哼妖掐掐指算了算,道:“噢,是了。今天澈儿出关,我也不和你争,澈儿,你等一会,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这些年在那洞里圈着,又不许动荤腥,想必是也馋得紧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捉几只野兔来。”话音未落,人已飘出了一丈有余。
直到吃晚饭的时间,雷泽澈才见到大师姐若薰。六年不见,大师姐已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雷泽澈几乎都不认识她了。两个人天天隔着巨石讲话,互相思念的心情与日俱僧,现在乍一见面,却反倒生疏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哼哈双妖虽老了,却知趣得很。两人因雷泽澈今日出关,都多喝了几杯,吃过晚饭,半带着酒意,互相搀扶着去睡了。月光下,只剩了雷泽澈和若薰两个人,她在这个山谷中认贼作师,为的就是报仇,可自己的武功跟两个魔头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唯一助她报仇雪恨的,只有这个雷泽澈了。
她不能失去他。
若薰站起来,向雷泽澈的住的山洞走去。
雷泽澈在山洞口坐着,心里一阵阵地翻腾着。
自从练成了师父和师娘教的两种功,天地合一以后,雷泽澈自觉心中已无喜无忧了,就连想起父母的惨死,也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不再动心了。
可他没有想到,一见到若薰,他的心又活了起来,喜怒哀乐,一下子就有了。若薰刺痛了他的心,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练了一阵功,可心中依然不能平息。
他没有想到,若薰竟因为他那一笑便疏远了他。
这让他觉得若薰不可靠,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感情被她欺骗了。
他知道这不全怪若薰,自己笑起来的样子一定是很吓人。
可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在心里想,如果掉过来,若薰变成了那个样子,我会嫌弃她么?他觉得自己不会。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伤心。
可他的伤心是没有表情的,他不会笑,也不会哭,哭和笑一样,笑和哭一样,都那么难看。
他没有想到若薰会来找他。
若薰来的时候,他正要睡觉,刚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
若薰进来了。
她没有敲门,山洞没有门。她也没有吭声,以前她到雷泽澈这里从来不用吭声。
可那时他们都是小孩子,现在不同了。
雷泽澈的内功很强,而耳朵自然也格外地灵.若薰一走进山洞,他就知道了。
若薰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站下了。
雷泽澈并不扭过头去,漠然地问道:“大师姐么?”
若薰嗯了一声。
雷泽澈不吭声了。
若薰的嘴动了好几回,终于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小师弟,我向你道歉来了。”
雷泽澈顿了顿,道:“什么事?大师姐?”他的声音冷若冰霜,若薰觉得一阵心痛。
她向前走了一步,道:“方才我……”
雷泽澈截住了她的话,道:“方才怎么了?我没觉出什么。”
若薰道:“小师弟……”
雷泽澈道:“师姐,你回吧。你没有得罪我。”
若薰收拾着碗筷,雷泽澈在一边眼睛围着她转。
若薰收拾完了,坐在了雷泽澈的身边。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
若薰道:“你出来了。”
雷泽澈道:“我出来了。”
若薰将一只手搭在了雷择澈的手上,她觉得出雷泽澈的手冰凉,微微颤抖着。
若薰—笑,道:“小弟,你冷么?”
雷泽澈喃喃地道:“我冷么?”
若薰“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道:“小弟,你怎么了?”
雷泽澈也觉出自己方才有点滑稽,也笑了笑,这一笑,两半脸就扭曲了起来,他赶紧收住了笑。
若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道:“小弟,你的脸……”
雷泽澈扭过了头道:“大师姐,我这一世恐怕永远也不会笑了。”
若薰垂下了头。方和雷泽澈的那一笑真是比哭还难看,甚至有点狰狞,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雷泽澈呆座了片刻,站起身来,道:“大师姐,我困了。”
若薰不吭声,看着他往原来住的山洞走去。她想开口叫住他,可话到嘴边又留住了,她不知道一旦他真地停下来,自己该对他说什么。
他方才的那一笑让她的心里非常非常地不舒服。
她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弟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一个集哼哈双妖二人的特点于一身的人。
方才了那一笑,半边脸像哼妖,半边脸象哈妖,而且比他们还要狰狞。
这使她立即就想起来了爹爹的惨死,想起了当年发生在赫家庄的那桩血案。一百多个惨死的人晃动在她眼前,一个个眦牙咧嘴,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眼前浮现这个惨像了,现在这惨像一浮出来,她觉得心血翻腾,跑到一棵树下,大口呕吐了一阵。若薰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这些年,她隔着石壁和雷泽澈讲话,心中的雷泽澈却在一点点长大,长成了一个结结实实漂漂亮亮的小伙子,每天离开雷泽澈以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总要把这个美好的形象在心中欣赏几回。她感到无比地甜蜜。
她曾想到和雷泽澈一起手刃仇人,然后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山保,到一个小村,过起了一种无忧无虑、过起了一种无忧无虑和和美美的生活。她们还会有一个,是两个小孩,—个男孩,一个女孩,男的像雷泽澈,女的……也像雷泽澈,两个孩子跟他们一起练武将来到武林中去大展身手,让世人的人都知道,赫家庄的人还在,赫家庄的后代天下无敌。
可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雷泽澈那一笑,使她不敢再看他一眼,就是他不笑的时候,在她看来也有几分狰狞了。若薰哭了起来,这—哭,她的心里反倒清爽了。谁看了也是会难受的。
若薰的眼里涌出泪水,喃喃地道:“小师弟,你真地不肯原谅我了么?”
雷泽澈道:“没事的话,你走吧,有事明天再说。我真地很困了。”他闭上了眼睛。
若薰点点头,咬着下唇道:“是了,我明白了……”
她掉转身,慢地向洞外走去。
雷泽澈一动不动地躺着。
突然,若薰转回了身,飞快地跑了回来,掀开雷泽澈的被窝,钻了进去……
第四章初试云雨
雷泽澈本来就没有睡着,大师姐突然往回转,把他昨了一大跳,惊惶地道:“大师姐,你这是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往外推她。
若薰一把搂住了他道:“小师弟,这几年也把姐姐想死了,你要了我吧。”
雷泽澈忙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大师姐,你快走吧,要不然,叫师父师娘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薰道:“名声?像我们这种人那还有什么名声?走到哪里,人都说我们是哼哈双妖的徒弟,这名比什么都可恶,还在乎这些了?”
雷泽澈道:“大师姐,别人怎么说咱们都可以不管他,可咱们自己心里要是不看重自己,那活着就没么意思了。”
若薰道:“小师弟,我看错你了。这些年不见面,你已成了一个大人了。你能这样,也放心了,我这一辈子托给你,也不枉了这一世了。”
雷泽澈道:“大师姐对我思重如山,我这一世照顾你是应该的,只是这苟且之事,小弟是万万不敢做的。大师姐,你走吧。”
若薰叹了口气道:“小师弟,我知道像生了我的气了。人家刚才也只是一时惊慌嘛。许久不见,你变了那样一副模样,要是换了你,你也不会一点也不在乎是吧?你是一个男子,尚且如此,何况我是一个女孩家了?我已经认了错了,你就不肯原谅我这—回么?”
雷泽澈道:“师姐说哪里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自己变成了这一副样子,自己也知道是很难看的。不要说大师姐,就是我自己,也不敢到河边去看自己一眼呢。师姐,我真地没有生你的气,你走吧。”
若薰道:“你—个劲地往外撵我,还说我没有生我的气么?我不信。”
雷泽澈道:“我真地没有生我的气,刚才心里是有一点不舒服,可过去了也就过了。大师姐这样对我。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了。那点不舒服也早就没有了,大师姐,你走吧。”
若薰道:“你要是没生我的气,就证明给我看。”
雷泽澈只想她快点走。他现在心里也已经有些把持不住了,听得她如此说,连忙问道:“大师姐需要小弟如何做才肯相信小弟的话呢?你尽管吩咐好了。”
若薰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已,跳得她自己的身上都颤了起来,幸好有被盖着脸,不然她自己早就羞得跑出去了。听雷泽澈这么说心一横道:“你不走,我就信了你的话了。”
雷泽澈大惊,忙起身道:“不可不可……”
若薰道:“你今天不留下,我是不会信你的了。雷泽澈,你跟我说,你今天倒底是留还是不留?”
若薰的心也跳得厉害,可她既已动了手,就更不会停下来了,二人在被里挣捱了半天。雷泽澈倒底让她脱得一丝不挂了。
两个人突然都害怕起来,各自都往一边躲了躲,在中间留下了一隙距离。
两人谁也不敢说话,可各自都能听到对方砰砰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雷泽澈悄悄地动了一下,想跳到地下去,他刚一动,若薰惊醒过来,一把抓住他道:“师弟,你还要走么?”
她的声音颤着,显得格外凄凉。
雷泽澈被她搂在胸前,只觉心血上涌,他挣了挣,若薰岂容他再逃脱,更紧地搂住了他……
雷泽澈不动了……
当两人从床上起来穿衣的时候,天己经放亮了。
哼哈双妖重又开始劝雷泽澈学剑法。
哼哈双妖劝了半天,雷择澈就是不肯学。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好随他去。
可他们倒真地犯起愁来。
转眼一天过去了,哼哈双妖都是闷闷得。若薰看在眼里,悄悄地问若道:“哎,他们这是怎么了?”
雷泽澈道:“师父师娘要教我一套剑,我不学,他们在和我生气呢。”
若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不学呢?”
雷泽澈道:“我不想杀人。”
若薰轻声道:“连你的杀父仇人也不想杀么?”雷泽澈点了点头。
若薰看了他一眼,不再与他说话,转身赌气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哼哈双妖喝了很多酒,雷泽澈不吭声,呆呆地坐着,若薰也没了平时的笑脸,出来进去的瞅也不瞅雷泽澈一眼。
哼哈双妖吃饭坐着,等着若薰。
若薰道:“你还不走,等在这里干什么?”
雷泽澈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是说你不到我的山洞中去了么?”
若薰道:“我上你哪里去干什么?你不是有自己的师父么?你跟他们要比我亲得多了,你去找他们吧。”
雷泽澈听了她的话明白她是生了自己的气了,闷闷地坐了一会,自己也觉无趣,起身走了。
若薰在他的身后将锅碗瓢盆掷得叮当响。雷泽澈停了停,还是走了。若薰哭了起来。
她苦苦地等了六年,等的就是雷泽澈学成这一天。
她知道,凭自己的那一点功夫,要想找哼哈双妖报仇比登天还难。所以,自从六年前看见雷泽澈轻易地用手将石块揉粉末之后,她就放下了学武的那—颗心,将全部的心思都投在雷泽澈的。雷泽澈学成出来。尽管他的那副模样让她心中厌恶,可她还是以身相许,为的就是将他牢牢地抓在自己的身边,实现自己复仇的欲望。
可雷泽澈现在失望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在学成武功的同时,怎么竟也修成了那样一副破脾气,连自己的杀父母之仇都不想报了,这样的武功,还学他干什么?她决定自己去找哼哈双妖复仇。
白日里想刺杀这两个魔头,绝无—丝可能,若薰想等他们睡熟的时候试一试。她悄悄地提了剑,向双魔住的洞口摸去。
那两个魔头也没有睡着。
若薰刚到洞口,就听见了哼妖的哭声,她收住了脚步正要悄悄地往回走,洞里传出的话语扯住了她。
她听得哼妖道:“哈仔,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呢?我们教成了这个小子。他的内力已在武林之中独步当世,正好借着他替我们再传一世名声,他却连剑都不肯摸一下,这不是白费了我们这些年的苦心么?”
哈妖道:“算了算了,你不要哭起来没完了。澈儿不肯拿剑,可见他对我们是一片真情,我们养他这一回也不枉了。你还想要什么。莫非真要等澈儿动手将你杀了你才高兴么?”
哼妖道:“对,你说对了,我就是要他亲手杀了我,我才高兴。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地将他养大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一个传人,能替咱们再扬名一世么?现在咱俩都已经老了,在这个小子身上搭上了几十年的功夫,想再找一个人来教,也力不从心了。莫非咱们哼哈双妖的一身绝学,就这样带到地下去吗?我是不甘心!”
哈妖道:“你不甘心,我也是不甘心的。唉,也没见过像咱们这样的人,养了徒弟就为将来被他杀死。看来,这名声真是害死人了!”
哼妖道:“你说声名害死人,我却说人活在世上就为这名声二字。若无声无息地过一生,来这一世又和猫狗有什么区别?人生一世,何为善?何为恶,无论善恶,只要活得轰轰烈烈,叫人闻风丧胆,就是不枉此生了。若是死后能让人谈起色变,那就是盖世奇才了。九泉之下,阎王殿上,那也是笑着来笑着去,何等潇洒,何等风光!”
哈妖道:“你看你,嘴里说着笑,怎么就哭了起来?”
哼妖道:“我怎么带笑得出来?现在我们十几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养了这么一个废物,将来九泉之下,怎么见咱们的师父?”
哈妖道:“这你可是多虑了。其实师父才不是计较这些琐事的人。他阴阳双修,心中已无怒无怨,无喜无悲,我看澈儿已经达到了师父一样的境界了,师父因此可能会更高兴—些。”
哼妖道:“你别让我宽心了。澈儿的功夫再好,如果他与世无争,不肯出世,这一身武功又有什么用?这世上谁又知道有—个雷泽澈?谁又知道他是我们这一派的传人?如此默默无闻,和没有他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不要自欺欺人,其实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我心里都清楚。他表面上看去是心如止水,那是他修成了乾罡坤虚神功,自控的能力强些,让外人不易看透罢了。他心里的那个想传名百世的欲望,比你我又不知要强多少倍了!若不然,当年咱们又怎能杀了他?”
哈妖突然拍手道:“着哇!既然澈儿跟师父一样,那他的心里也必然有至亲至爱之事,我们何不想法激怒他?到那时,他想采找咱们拼命,咱们就以刀剑招架他,以他的聪疑,只要提起剑来,就不怕他不施展那一身的武艺了。”
哼妖道:“好好好,你快想出—个办法来么!”
哈妖沉吟了晌,叹了口气道:“唉,说说容易。咱们在这荒山野岭当中,出来进去的就是咱们四个人,又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心,能激怒他了?难,难!”
两个人在洞中都不吭声了。
洞外的若薰忽然灵机一动,也不再去找哼哈双妖寻仇,掉转身向雷泽澈的山洞走去。
雷泽澈在洞口打坐着,方才若薰的态度让他好不伤心,回到洞中练了一阵功,才算把心中的那点不快平息下去了。他闭着眼睛,人随气走,整个的灵魂从印堂穴位上逸出,在无垠的宇宙间飘游着,这使他觉得无比欢畅。
乾罡坤虚是一种无上的内家功法,修练至颠,可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是时只觉人在天中,天在人中,任其往来,好不自在。人间的一切烦恼,早都抛在九霄云外了。
这种功法本是要男女双修才能完成的,所以一般的人,若是误修了两种功夫,十有九伤。可雷泽澈学功时只有三岁,是一个童身,在他那样的年龄,本就无所谓男,无所谓女的,所以才侥幸学成了这种功夫,没有走火入魔,若是一个通晓男女之别的人同修习这种功法,那此刻有十个雷泽澈也是已死了。
若薰来到洞中的时候,雷泽澈还在中练功,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气躁,忙将功法收因由印堂穴沉入丹田之中,这才缓缓地睁开道:“大师姐么?”
若薰走过来,悄悄地搂住他的脖子道:“小澈,怎么还管我叫大师姐?”
雷泽澈道:“不叫大师姐我叫你什么呢?”
若薰娇嗔地道:“你也真是的了。我不是有名字么?”
雷泽澈道:”我叫你若薰么?我可是张不开口,大师姐叫惯了,怎么好直呼你的名讳?”
若薰道:“行了!昨晚上那种事你也干出来了,叫一个名字又有什么张不开口了。”
雷泽澈羞红了脸道:“大师姐……”
若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道:“看你,还乱叫。我叫你现在就改口,你叫我,叫呀?”
雷泽澈的脸憋得通红,可若薰依不饶,他鼓了几次劲,倒底叫出了“若薰”两个字。
若薰扑哧一笑,用手刮着雷泽澈的鼻子道:“怎么样,这不是叫出么?你们这些男人,干什么都不好意思,可是一吹灭了灯,又什么都好意思了。”
雷泽澈的脸更红了,他低下头道:“大师姐,昨夜的事都是我不好轻薄大师姐,你愿打愿罚,我雷泽澈决无怨言。”
若薰道:“哼,现在你知道后悔了?当初你干什么来?喝了迷魂汤了么?”
雷泽澈道:“若薰,实在是抱歉,我昨天是一时地晕了头了。”
若薰道:“哎哎,你说什么?我是一个女儿身,说给你就一下全给了你了,你过后就说这么一句抱歉,就一了百了么?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
雷泽澈道:“若薰,事情是我做的,我自然要负这个责任,愿打愿罚全由你就是,我决无怨言。”
若薰道:“好吧,这可是你说的,那我罚你吧,我罚你去把你的师父师娘杀了!”
雷泽澈大惊,道:“这,这如何使得?”
若薰道:“怎么样?我就知道我是下不了这个狠心,你这个人,杀父之仇不想报,反而认贼作父,我真都替你害臊呢?”
雷泽澈道:“无论如何,是他们将我养大的,要杀他们,我下不了这个手。再说,他们和我父母之间的恩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或许他们有他们的道理呢?在这里这么多年,他们对你我一直很好,我看他们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要杀人的人。这件事,等我弄清了再说罢。师姐要罚我,请再想一个主意。”
若薰道:“你怎么又管我叫起师姐来了?不是说好了叫我若薰么?”
雷泽澈道:“是了,是我的不对了。我一时心急,又叫错了。”
若薰道:“急什么?看你吓成那个样。你这个人心肠太软,我也不好逼你。再说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上一辈的恩怨。我们不管它也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这一世也就心满意足了。你放心,我刚才是你和你闹着玩的,试试你罢了,从今以后,我不会于和你说复仇的事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雷泽澈道:“若薰,我知你这些年一心想的就是这复仇两个字,叫你这样做,太难为你了。”
若薰道:“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着上了你这么一个小丈夫呢?我也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雷泽澈一愣,道:“丈夫?”
若薰道:“你跟睛瞪那么大干什么?自己做过的事想赖帐么?”
雷泽澈忙道:“你说哪里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乍听你这么—说,我有点不习惯罢了。”
若薰道:“你这么说还差不多。哎,这回咱们说正经事,你和我已经是夫妻了,你明日和师父说,娶了我吧。要不然就这么偷偷摸摸地,总不是那么回事吧?”
雷泽澈—听“偷偷摸摸”几个字,心里就略有些木快,可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的确不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就收回了嘴边的话道:“师姐,啊,若薰,事情既然是我做下的,我自然就要负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明天就和师父说去。”
若薰—笑,道:“这就对了。唉,我这个人从小就是个苦命人,在这山里,我可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以后你要待我不好,我可不饶你。”
雷泽澈道:“你放心好了,别说你是我的大师姐,本来我这心中就有几分地怵你,就是凭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想不待你好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若薰抿嘴一笑,打了他一下,道:“油嘴滑舌,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呐!”
雷泽澈道:“你还说我,你原来就是这样的人么?”
若薰红了脸,道:“这还不是你逼得人家……”
雷泽澈不解地问:“怎么说是我逼的?我怎么逼你了?”
若薰自知走嘴,也无法自圆其说,就撅嘴撒起娇来,“就是你逼的,你坏,你坏嘛……”
一边说着一边向他的怀倒去。
若薰这一撒娇,雷泽澈顿觉自己长大了十岁,他手拔着若薰的头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脸顿时变得检其丑陋,若薰一眼望见,心时一阵翻腾,险些没吐出来,她赶紧地将脸埋在了雷泽澈的怀里。
雷泽澈见她骤然收住了笑,心中一凛,问道:“你怎么了?我吓着你了么?”
若薰将头回来,道:“你胡说什么?你是我的老公,我整天看也看不够,怎么会被你吓着?哎,我好看么?”
雷择澈低头看着她,道:“好看。”
若薰笑了。灯光下,她这一笑娇柔无比,让雷泽澈砰然心动,他俯下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可他的心里,却不知怎么就是有点不大舒服,隐睁约约之中,他觉得这事在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头,可究竟哪里不对头,他又理不清,说不准了。
他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若薰给迷住了。
哼哈双妖听说雷泽澈要和若薰成亲,均面露异色,可二人还是什么也没说,张罗着给他们办了喜事。
哼哈双妖在江湖上只有仇人,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自然也不用发什么帖子,请什么人。哼妖一天早上出去,在附近的镇子里买了些东西,哈妖出去打了一天猎,晚上师徒几人喝了点酒,给他们拜了天地,也就算完事了。
小两口入了洞房,哼哈双妖回到自己的山洞,反倒觉得心里像缺了点什么,有点大自有……
哈妖道:“好好,我们可真是好事做到底,不仅将他抚养成人,还给他娶了媳妇,我那雷兄弟死的也不算冤了。”
哼妖道:“人都说我们哼妖是讲湖上有名的魔头,我们做这等善事,他们怎么也就不说了?唉,人都说我们是一对恶人,却不知咱们比他们那些人要强得多。假如事情掉过来,你怕那些人不给你来个斩草除根么?可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哈妖道:“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好罢,当初咱们为了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这孩子现在成了亲,我倒不勉强他了,随他去吧,将来生下个一男半女,咱们也算有子了,剩下的这些个风烛残年,也就好过了。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对罢?”
哼妖道:“谁说我喜欢小孩子?我可没有那个菩萨心肠。”
哈妖道:“你看你,喜欢小孩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就喜欢,要不然,咱也不会订下那个斩草不除根的规矩了,你说是吧?”
哼妖道:“你说,他们生下的孩子的真能管咱们叫爷爷奶奶么?”
哈妖道:“那还用说么?到那时,咱们两一人牵着他一只手,领他去打猎捉鱼,在这深山沟里痛痛快快地过日子,该有多惬意,多自在逍遥!至于那些世间的俗事,身后的乱事,都随它去罢。”
哼妖哭了起来,道:“哈仔,这一世,你头一次把话说到到我心里去了,我现在也是有那种感觉,我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老了。原来的很多事,现在想起来都是过眼烟云了。唉,人生一世,真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你说咱们这一辈子,打打杀杀,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等到咱们两腿一蹬,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么?澈儿的事,我看就算了。他自己愿意怎么活,就怎么活吧,只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放心,我只怕我们放过了他们,他们却不肯放过我们呢!”
哈妖道:“你这话怎样?”
哼妖道:“澈儿那孩子心跟实在,我倒不怎么担心他,可若薰个丫头我看可是有点靠不住。你忘了?澈儿闭关的时候,这丫头做饭,就在咱们的饭锅里下的毒,幸亏咱们学的这内功奇特,那些毒在咱们体内不算是—回事,她又不是个使毒专家,这两样是要是差了一样,你我有十条命也死有她的手上了。”
哈妖道:“你这可是多心了,那一次我看就是那此蘑菇的事,不—定是若薰有意干的。再说了,就真是她干的也没有什么。我们把她弄到山里来,自该时刻防备她对我们下手,我们不就是想像师父那样,叫自己的徒弟杀了么?”
哼妖道:“浑话!我们就是死在自己的徒弟手里,也得用咱们本门的功夫杀了咱们我才甘心,若是用其它的—些下三烂的东西来对付咱们,那跟咱们死在别人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哼妖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她有那么强的报复心,一旦成了澈儿的妻子。保不住要吹她的枕边风,你怕澈儿会听她的话跟我们算帐么?”
哈妖道:“等什么?要等你等,我不知怎么,却突然不想死了。”
哈妖道:“你这一说,倒把我心说透亮了。我就不知自己这些天为什么心里总有点不自在,原来是这么回事了。我想啊……对了,我不光是不愿意死,我现在尤其不愿意死在澈儿手里。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我们真地是老了么?”
哼妖道:“也许是吧,哈仔,你说你不愿意死在澈儿的手里么?现在恐怕你想躲不成了,你往洞口看吧。”
哈妖向洞口望只见若薰手里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正在向洞里来,雷泽澈跟在她的后面,两个人脸都阴阴着,一看就知是来寻仇的架势。
哈妖和哼妖都站了起来。
若薰和雷择澈已经走进了山洞,在距哼哈双妖四、五步远的地方站了直来,若薰将剑横在胸前,道:“师父、师娘,我们找你们来报仇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哼哈双妖听在耳里却如雷鸣一殷,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都在的雷泽澈身上,雷泽澈低下了头。他没有料到洞房之夜,若薰就提起了报仇的事,红烛的照耀下,若薰那张挂满泪珠的脸是格外可怜,雷泽澈只觉自己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听她一遍遍地讲述当年赫家属庄的血案,雷泽澈头脑里那本来模糊的记忆也清晰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大妈,心中一阵阵搅涌,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若薰见雷泽澈流沮,哭得伤心了,抽抽搭搭地道:“我们赫家只剩了我一个人,我苟活在世上,本也是只是为报这灭门之仇,可谁知又偏偏爱上了你这么一个小冤家,我也知道要想叫你替我报仇,怎能管我的仇恨呢?可我也知道我自己实在是打不过那两个魔头,就是我拼上死命,也近不得他们俩身边。现在,我—家大仇未报,我的父母在九泉之下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却在这里红烛高悬,与你寻欢作乐,我将来还有什么面目见我的父母于九泉之下?咳,罢罢,我索性一死来谢罪吧!”
她从床头摘下剑来,猛地向自己的脖上抹去。
雷泽澈在旁连忙抱住她道:“若薰,你这是干什么?报仇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若薰的手被他捉在手里她挣了几挣,可哪是挣得过雷泽澈?急得她跺着脚道:“你放开我么!像我现在这样,还真不如死了的干净!”
雷泽澈夺下了剑,道:“你要报仇,也不争这一时一刻,今天是你我的大喜日子,报仇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嘛。”
若薰道:“雷泽澈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没想以你这个人这么没有人心!你父母的大仇未报,你却要在这里拥香暖玉洞房花烛,莫非你就不怕你父母的阴魂来找么?从长计议,我和你计议什么?别说一天两天,就是十年二十年,我看你还是下不了你的手,可叹哪,你的亲爹娘,岳父岳母都在地下看着咱们,看咱们认贼作父,此刻,他们恨也恨死了,早和养下咱们这两个孽种,不若当时把咱们溺死算了!”
雷泽澈被她哭得粗脖涨脸,却仍是下不了那个决心,只是在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张脸红了青,青了红,从打他修成玉虚坤罡以后.还头一次这么动心。
若薰见他如此,更加火上浇油,道:“好,你认贼作父,我也不勉强你了,都怨我自己看错了人,我也无话可说。你在这里好好要呆着吧,我去报仇去。”她从雷泽澈的手中夺下了宝剑,提着就要往外走。
雷泽澈拦住她道:“若薰,你不能去。你的武功,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何必要白白去送死呢?”
若薰道:“是,我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他们的对手在哪儿呢?你是他们的好儿子,好徒弟!”她猛地一把推开了雷泽澈,自己提剑要向哼哈双妖住的洞中走去雷泽澈愣了愣,无可奈何地跟在了她的后面。
他心中—直没有打定主意该怎么办,现在到了师父,师娘的面前,他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哈妖看看雷泽澈的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他哈哈笑道:“好,澈儿,你终于肯来找我们报仇了。我和你师等今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了。来吧!”他回转身,从床边抽出那把刀来向雷泽澈抛了过去,接着!”
雷泽澈的手动了动,又缩了回去,那把刀眼看插到他的胸前,他猛地向刀尖上吹了一口气,那疾飞的刀蓦然转向,刀尖朝下插进了地里。
若薰挖苦地道:“哼哈双妖,你们也不要他为难了,在他的眼里,你们比他的生身父母还要亲上十分呢,他怎么肯拿刀杀你们呢?”
哈妖道:“澈儿,这可叫我怎么说好呢?你对我们亲是应该的,可你的杀父之仇,你也应该报才是。要不然的话,不要说别人,就是你的老婆也不会原谅你了。你还想在江湖上立足么?”
雷泽澈突然道:“我不想在江湖上立足。”
若薰闻听,更加失望,恨恨地道了一声:“你……”手指着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雷泽澈此刻才镇定下来,他朝哼哈双妖施了一礼道:“师父师娘,多谢你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思。本来我应该留在你们的身边孝敬你们,可你们又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在二老的身边,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你们杀了我的父母,可你们又养育了我,这—仇一恩,咱们就抵消了吧。我和若薰从今天起就下山去,找一个小山村隐居起来,你们也不要再来找我们,否则,再见之时,你我就是仇人了。”
哈妖听了,沉吟片刻才镇定下来哈哈大笑道:“好,好,澈儿倒底是澈儿,如此恩怨分明。你要知道,要是早上一个时辰,你就是在今天白日说给我们,你的这个条件我们也是不肯答应的。可现在,我和你师娘都不想再和你拼命了,你走吧,我们不再见你就是。”
以哼哈双妖的脾气,雷泽澈方才的这番话若在别人的口中说出,他们必会认为是挑衅,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哈妖能说出这一番话,已是不易了。可若薰听在耳里,却觉格外刺耳,她哼了一声道:“你的想得便是便宜!未必说你们不想拼命,我们就不拼命了么?杀父之仇,岂能如此轻易了结?”
哼妖道:“你早知道是你这个丫头从中做的手脚了。好,你说,今天你想如何了结此事?”
若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线,哼哈双妖,你们还我爹娘的命来!”
她猛的将剑一摆,对准哼妖刺了过去。
第五章天山玉寒
哼妖见若薰一剑刺来,竟毫不在意,随手一拍,就将那剑夹在手中,若薰猛力回抽,可较拼内力她哪里是哼妖的对手,那一柄剑就像粘在了哼妖的手上一样;再也抽不出来了。
哼妖瞅着若薰,瞅着瞅着哭了出来,道:“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知死活了。凭你这一点功夫,也要和我哼妖拼命么?本来我看你的功夫不济,已经去了杀你的念头了,可你这样对我,叫我如何放得过你?在这世上,还没有刺向我哼妖一剑还留着全身的,无可奈何,我只好杀了你了,唉,可惜你这如花似玉的一副小模样了……多少人想长成个模样的都不可能,你却这样地不知道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
她—边啜泣着,一边用左手的指尖捏住了利刃,让若薰无法挣脱,腾出枯枝般的右手来,望若薰那张娇嫩的脸上都挖了下去。
雷泽澈在若薰身后站着,见哼妖此一招来得恶毒,也不及细想,叫了声:“住手”伸出右掌,将一股至强内力由若薰的背后灵台穴上度了进去。
这股内力一入,若薰功力大增,她一拾臂,挡住了哼妖探过来的手,右手—拧—拉,便将剑从哼妖的两指间夺了出来,连她左手食指上的—节也被若薰削了下去。
哼妖左指一凉,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叫道:“哈仔哈仔,你看这小丫头怎么将我手指削去了。”
哈妖哈哈笑道:“老太婆,这是那个小丫头么?是你的好徒弟在暗中帮着她哩!看来,师父师娘再亲,也还是不如老婆亲了。”
他笑着向雷泽澈瞥了一眼,雷泽澈只觉一股煞气由他的眼中射出,直透入了自己的骨髓,不由的打了个冷战。若薰一剑得手,勇气大增,挥舞剑又向哼妖扑了过去。
哼妖道:“哈仔哈仔,你还在那里着什么热闹,还不来帮我挡她一下,叫我上点药么?”
哈妖道:“你上什么药?这点小伤对你来说也不算是一回事,你运功就将血止住了么?”
哼妖躲闪着若薰的剑,道:“一节手指也不是小伤哩,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人家刚刚拜了堂的尚且知道护着老婆,我与你做了这么多的夫妻,你就不肯出手帮我一把么?”
哈妖道:“罢了罢了,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了,今日杀掉这两个人,与咱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你是不想一个人独自趟这趟浑水罢了。好,我来替你就是。”
他走上前去,接住了若薰的剑,“咦”了一声,道:“澈儿,你怎么又将功收了?”
雷泽澈此时已经收了功,站在一边道:“薰儿,师父,你们不要打了罢。”
哈妖道:“你说不打呢,我也不反对,只是你能管住个老婆么?我看她那个架势,今天若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休想要罢手的了。”
若薰刚才有雷泽澈那一助,勇气大增,听了哈妖的话,愤愤地道:“对了,魔头,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要想善罢甘休,那是万万也不能的了。”
哈妖道:“不知死的小丫头,凭你也想和我们哼哈双妖拼命么?将剑留下了!”他猛一侧身,让过了若薰刺来的一剑,现在若薰没了雷泽澈的内力支持,那两下剑法在哈妖眼中如同小儿的把戏一般,他哪能放在跟里?轻舒猿臂,握住了若薰的手腕,往回一送,将剑刃反向若薰自己脖上抹了下去。
雷泽澈在旁,自是不能让哈妖得逞,又将一股内力送了过去,若薰功力大增,硬将剑顺了回来,反挑向了哈妖的左肩。
哈妖方才见雷泽澈出手,只料是老太婆没有防备,着了他的道,这才吃了一个小亏,要不然,凭她那—身的功夫,雷泽澈的功力再强,焉有借力纵便能伤了她的道理?方才这一下,他才知道厉害,同是那一柄剑,现在使在若薰的手中,竟然格外煞气夺人,幸他早有防备,向后一跃跳了出去,要不然的话,他的一只左臂此刻只怕是已经完了。
哈妖摆摆手道:“若薰,你先停—下,我和雷泽澈有话要说。“若薰此时方把雷泽澈引上了路,岂能容他开口?不由分说又扑了上去,上三下四地望着哈妖的身上乱刺起来。
雷泽澈见若薰脱了凶险,早就撤了功,若薰此时的功力又与先前相同了,自然也不能伤了哈妖,她一剑剑刺得虽然很急,可在哈妖的眼里根本就不成个章法,她一招未出,哈妖已了然于胸轻描淡写地化解开来,他现在想和雷泽澈说话,因此也不出手逼她,只是随手接着她的招式,对雷泽澈道:“澈儿,你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你出手帮她和我们打架,不是打我们,也是打我们了,未必我们死在她的手上,就不算是你杀了么?男子汉大丈夫,做事不可这样藏头露尾,你去将的刀拿起来,和我们好好地尽力拼一拼,今日我们就是死在你的手里,也心满意足了。要不然,我和你师娘就是死了,心里也是怨恨你的。”
雷泽澈摇摇头道:“我不想杀你们。”
哈妖道:“你不想杀我们,我们可就要杀了这个小丫头了。今日这事,我们三个人当中若是不死上一个两个,永远不会有个了结,你莫非连这也看不明白么?”
雷泽澈道:“我也不想你们杀了若薰。”
哈妖道:“我们不杀她,她可是要杀我们耶!好吧,看在这十几年的份上,我们就卖你这—个人情,你若是能劝住她,你们就走吧,从今以后,咱们就是陌路人了,这,总行了吧?”
雷泽澈顿顿,道:“若薰,我们走吧。”
若薰道:“我不走!杀父之仇不报,我今天绝不离开此地!”
哈妖道:“怎么样,你听见了吧?不是我们不想罢手了。”
雷泽澈道:“你们要是想罢手,也不是没有办法么。我拦住若薰,你们走吧。”
哈妖未等待答话,哼妖在那边早就按捺不住了,叫了起来:“小子,你说什么?叫师父逃跑么?叫你的师娘逃跑了么?哼,别说是你们这—对乳臭未尽的小东西,你到江湖上打听打听,我们哼哈双妖什么时候被人吓走过?要是那样,你还不如杀了我们痛快!”
若薰道:“杀就杀,你们今天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啦!”
哼妖道:“哈仔,我看咱们也不要在这里和他们再费口舌了,是死是活,来一个痛快的吧!澈儿,你将刀给我拿起来!”
雷泽澈道:“我不拿,也不想和你们打。”
哈妖阴森森地冷笑了一声,道:“小子,你现在又要这样,可是没有什么意思了。你不是自恃武功,要耍弄我们两个老东西吧?”
雷泽澈见他的眼光中射出道道凶光,再看看哼妖,她的眼中也是射道道寒光,与他往日见的两位和善的老人大不相同,心中有些不自在起来,只觉得跟前这两个人有点令他讨厌了。他垂下头。避开了他们的目光,道:“无论怎么说,我是不跟你们打的,我劝你们也罢手吧。”
哈妖道:“呸,你这小子,在这里翻来复去地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你要是真不想跟我们打这一仗,你就出去,让我们杀了这个小丫头,若不然,你就帮她,不要说这些废话了。”
雷泽澈道:“师父,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哼妖道:“明白,我们很明白,你不用说了。你有你的意思,我们有我们的意思,咱们今天是谈不拢的了。哈仔,操家伙,他今天就是不动手,我也要逼得他动手,我就不信,他能眼看着我们杀这个丫头。”
哈妖听了哼妖的话,果然从床边取了两把剑来,自己抽出一把,将另一把扔给了哼妖,道:“澈儿,咱们师徒的情份到现在算是全尽了。你出手好。不出手出好,我们都要杀了这个丫头了。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一个向我们哼哈双妖递出一剑的人能够活着,她当然出不了例外。老婆子,上吧!”
两人心意相通,也不用合计,将剑一摆,使了一个二龙戏珠的架势,从左右两侧抢向了赫若薰。
雷泽澈在一边看着,见他们一出手便剑含龙吟,知道这—次二人果然是下手无情了,他自然不能眼见着若薰死在二人的剑下,将身一飘,站在了若薰的身后,两掌齐出,一指灵台,一指中枢,将玉虚坤罡内力由她的督脉上度了进去。
若薰得雷泽澈的内力支持,威力大增,将剑一划,格住了二人的剑,三只剑交在一起进起了一道耀眼的火花,若薰微微摇了—下,哼哈双妖却因方才小觑了她,此刻收不住脚,各自踉跄了两步。
哼哈双妖对视一跟,颇觉惊讶。以他们二人的武功,打遍江湖尚无敌手,今日却被雷泽澈一剑小挫,虽然二人对他的功力估计已不算低,但此一举仍大出二人所料。
哼妖道:“哈仔哈仔,今日我们可算遇到对手了。”
哈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们哼哈双妖横行一世,唯一不足的就是总也遇不上一个堪称对手的人物,今日可是要好好过过瘪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里隐含着悲怆,寻常人听不出来,可雷泽澈修习的是与他们同宗的武功,自然心有所动,不由自主地便松了一口气,将注入若薰身上的内力撤回了几分。
哼哈双妖却不知雷泽澈的心思,方才吃了一个小亏,再进攻时就格外用心尽力,二人使出全身的绝学,只听哈妖喊了一声:“第二式!”两人双剑齐出,—攻上盘,一攻脚下,向若薰恶狠狠地铰来。
若薰的剑术本就不精,全凭雷泽澈的内力支撑着她。
雷泽澈虽然从没摸过刀剑,可对哼哈双妖的三式剑法乃至于变化全都了如指掌,方才他的内力注在若薰的身上,通过她的督脉进入全身,若薰实际上成了他手中的一件有血有肉的兵刃,他虽然自己没有动手,实际上却是他和哼哈双妖在搏杀了。现在他内力一收,若薰立即又恢复了原身,以她手功力,单抵哼哈双妖中的任何一人,也绝不会支撑过三招,何况二人合击了?只听得“哎哟”一声,左腿右肩同时各中了一剑,若不是雷泽澈见状危急,重又将内力度了进去,她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雷泽澈见若薰受伤,心中大是不忍,对哼哈双妖也颇为不满,他错了一次,不敢再错,全心全意地支着若薰与哼哈双妖周旋。
若薰受了伤,鲜血外流,雷泽澈注入的内力也就随之消减了许多。雷泽澈想运动替她止血,可哼哈双妖越攻越紧,根本不给他疗伤的机会,再兼他的内力高出若薰许多,在她的体内行动非但不能止血,反而使她血流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雷泽澈急得额头冒汗,叫道:“师父,停一下,让我她止住血再打如何?”
未待哼哈双妖回答,若薰就大叫道:“澈弟,你不要管我,今天他们就是停了,我也不会罢手的。只要能杀了这两个魔头,我就是死在这里,也心甘情愿了。”
哼妖咬牙道:“好狠的小丫头,你当我们会给你机会让你疗好伤来杀你们么?今天你是死定了!”
雷泽澈仍是不甘心,叫道:“师父……”
若薰道:“雷泽澈,你这是干什么?习武之人,哪有临阵求人的?你告诉你。你就是叫他们停了,我也不会罢手,一定要杀了他们!”
雷泽澈道:“若薰,你流血太多,这样下去,我怕你坚持不到一个时辰了。”
若薰道:“是么?那好哇。雷泽澈,你要是当我是你的媳妇,想救我呢,就帮我杀了这两个魔头,要不然那就是你眼见我死了。上!”
她将剑一顺,又冲了上去,雷泽澈这一次不敢大意,屏息运气,全力支撑着她。
哼哈双妖也不再留情,拼死力在与她厮杀起来。
人在怒气中,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哪里还有一丝往日的温情?双方都想你死我活,斗了四、五十个回合之后,若薰渐渐落了下风。
雷泽澈实在是不敢尽力了。
他为了一举击退双妖,给若薰疗伤,曾使了两次奇招,均是哼哈双妖在那三式剑法中不曾演化出来的,若是一切正常,他这两招虽不至置二人于死地。也足可让他们挂上点彩,因这招术若薰也从未见过,使用起来便格外费力,知道随弯就弯,自己一点不努力也就罢了,偏那若薰又报仇心切,不肯只当雷泽澈的一件兵刃,遇有与她所学剑法不同招术,不知不觉地便与这对抗起来,雷泽澈为了使她顺从自己,又得格外在用力,可他一运功,内力增强,若薰伤口上的血就如箭般地窜了出来,吓得她忙收住了,试了两次,都是如此,眼见若薰已成了一个血人,雷泽澈便连试也不敢试了。
哼哈双妖占了上风,甚是得意,手下的招术一剑比一剑凶,一剑比一剑狠了。雷泽澈看若薰脸色煞白,知道再这样下去,就是耗也把她耗死了,心里更加焦躁,瞥了一眼地下的刀,忖道:“今日之势,我若再不出手,恐怕就要害了若薰的命了。娘,救人要紧,孩儿只好违背你老人家的遗言了。”
他一边支着若薰,一边寻找能接近那把刀的机会,一分神之间。露出一个破绽,哼妖在侧,岂肯让这机会错过,顺手递出了一剑,雷泽澈见状,大叫一声,“若薰,当心!”
抢上一步,望哼妖的胸前就拍了一掌,虽然他离哼妖尚有两步距离,这一掌也拍得她心头一热,鹗出一口黑血来,可她的剑也插入了若薰的肩井穴。
雷泽澈这一错步,注在若薰的身上的功力顿收,若薰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全凭雷泽澈摧力支撑着,他这一撤,若薰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就要倒下去。
哈妖在一边见跟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破绽。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跟上一步,便向若薰胸前刺了下去。
雷泽澈再要回身补救已是不及,跟见若薰就要丧身哈妖的剑下了,突然半空中递了一剑来,挡住了哈妖的剑,一道白影—闪,已将若薰抢在怀里。
洞中立时寒气袭人。
以哼哈双妖和雷泽澈的内功,纵然在打斗之间,有人走进山洞当然毫无觉查,此人进来,洞中的人竟一无所知,可见她的轻功已非寻常武林高手可比。
哼哈双妖和雷泽澈都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她。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女,她身着一身白纱,肌体白且细腻,好似冰雪雕成的—般,红红的嘴唇在那张白嫩的脸上显得格外诱人,一双蓝跟睛灿若星辰,勾人心魄,将雷泽澈和哈妖都看得呆了。
哼妖毕竟是个女人,还没像哈妖和雷泽澈那样失神,她将剑从地上勾起,操在手里问道:“尊驾何人,为何擅闯我哼哈山谷?”
那少女瞥了哼妖一眼,并不答理她,对怀中的若薰道:“你就是赫若薰么?”
若熏一到这少女怀中,顿觉—殷冷气浸入肌肤,立时神清气爽,听她此言,点了点头。
那少女将若薰往身后一抛,两个白衣侍女上来接住了她。抬着便往洞外走去。
雷泽澈的眼睛一直在那少女身上,此时才发现,那少女的身后站了两排人,一个个都身着白衣,飘飘似仙。
若薰刚才在那少女怀中,流了她一身的血。那少女松开她以后,将身一耸,那身上的血迹竟然形成一粒粒暗红的小颗粒,向空中飘散开去,少女的衣上又洁白如初了。
雷泽澈和哼哈双妖都知她是使用内力振落身上的血迹的,可一个人的内力竟然能够达到如此境地,他们虽然看见了,也还是不大相信。
那少女挥挥手,那一群白衣侍女立即转身,变后队为前队,向洞外撤了下去。
见她们如此旁若无人,哼妖哪里忍得住,厉声喝道:“站住!”
少女停了下来,指着若薰道:“怎么,她不是赫若薰么?”
哼姑被她问得一愣,道:“是又怎样?”
少女道:“是就对了,我受人之托,来救她回去,你们不要拦我。”
哼妖道:“庇话!我这哼哈山谷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将人给我放下!”
少女很奇怪地看着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妖道:“那个人是我的仇人,我不能让你把她带走!”
少女道:“你不让,你为什么不让?”
哼妖道:“少废话,今天你想要带走她,除非你能赢了我手中的这把剑!”
少女轻蔑地看看好,一挥手道:“走吧。”转身就朝洞外走去。那些侍女听了她的话,抬起入就走,竟连头也没人回一下。
哼妖气得七窍生烟,眼看那少女已走到了洞口,她大喝一声,仗剑向那少女的背后刺了下去。
少女身子一飘,已到了洞外。她背对而立,冷冷地道:“你怎么不刺了,莫非是害怕了么?”
哼妖道:“你转过身来,我的剑从来不在别人的背后刺进去。”
少女道:“哦,哼哈双妖毕竟是哼哈双妖,果然与众不同,不过,就凭你,还不配叫我转过身来。”
哼妖被她激得性起,叫道:“小姑娘,你敢小看我么?”
一步跃到她的身前,抬手便是一剑。
那少女一转身,仍把背影对着哼妖,左手拈起腰带向后一拂,那腰带就缠在了哼妖的剑上,哼妖只觉手上一凉,一股透骨的寒气由自己手中的剑柄上传入了体内,痛入骨髓。她“哎呀”一声撒开了手,五个手指犹僵硬着,指中的血液已被那少女的寒气冻住,一时舒展不开了。
哼妖扩大了嘴巴,大颗大颗的泪珠由眼里流了出来,呆呆地看着少女问道:“你……天涯邪尊是你什么人?”
少女似没听见一样,一挥手,那队白衣侍女齐齐转身,又往谷外走去。
雷泽澈道:“且慢,这位小姐,暂请留步。”
少女停下来,仍然背对着他,道:‘公子,凭你也想要留住我么?”
雷泽澈道:“不敢,不过小姐掳走的是在下的妻子,还望小姐赐还。”
少女侧头,飞快地瞟了雷泽澈一眼,微微一笑道:“哦,是么?”
雷泽澈道:“在下绝无虚言。”
少女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娶妻了么?你可知这当丈夫的责任重大呢!”
雷泽澈听她竟管自己叫孩子,心中暗暗好笑,他而着性子,道:“小姐,我既然娶了妻子,自然要尽我做丈夫的责任,这一点无须小姐教诲。在下只请小姐将我的夫人留下。”
少女道:“尽责任?你连她的性命尚且保不住,还敢在这里谈什么尽责任么?不要叫我发笑了。我们走,什么时候你能保住你的妻子了,你再来找我好了。”
少女方欲转身,哈妖从后—跃,拦在了她的面前,道:“想走么?没那么容易,你将人留下再走!”
少女见他刺出的这—剑直指自己的胸前,心中大是不悦,道:“哈妖,你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本来我不想与交手,你自己找上我,可别怨我。”她依旧将腰带一摆,向哈妖的剑上裹了过去。
哈妖方才在—边见她治住了哼妖,知道她这腰带上有些名堂,也不和她硬拼,手一摆,收回了剑,又从另一个方位向她刺了过去,仍指向少女乳中穴。
这一式本是笑日三剑中寻常的一式,击出的方位也无什么不妥,可这少女心性高傲,又兼她从别人的口中听得哈妖是—个色魔,对他本就存着戒心,见他如此,他是故意耍戏自己,心中大怒,厉声道:“不知死的东西,你敢轻薄我么?”将身一纵,窜入了空中,手一扬,接过了侍女抛过来的剑,向下一指,人剑合一,如一道闪电一般,向哈妖的肩头插了下去。
这—剑来得迅疾无比,哈妖不敢与她交接,将身一闪,侧了过去。少女人一落地,剑抖星光,又向哈妖刺出了三剑。
哈妖一一躲过,最后一剑,正刺向他的灵台穴,他无法躲过,只好和那少女格了一剑。哼妖—旁见了,大叫一声:“不好!”挺剑从侧刺了过去。哈妖与少女两剑相交,顿觉一般寒气痛入骨髓,半边身子立时就麻木了,要不是哼妖在旁及时刺出了一剑,引得那少女转身又去对付她,哈妖的这半边身子只怕要被人卸去了。他见哼妖凶险,也不顾上江湖规矩了,抖起精神又冲了上去。
这—下,场上就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以哼哈双妖在江湖上的名声,这样对付一个小姑娘,可是大大的丢脸,可现在他二人只要撤下一个,另一个眼看就要死于非命,为了互相保命.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好合力与那少女周旋。那少女的剑上寒气袭人,粘手便能令人撒剑,哼哈双妖不与之相格,偶碰一下,立时便要滑开,如此受人制约,自然是占不了什么便宜,斗了三十余合之的两人已渐落下风。少女却越战越勇,雷泽澈远在五六尺外站着,也觉出了她剑上的寒气袭人,每逢剑风在脸前扫过。都犹如利刃刮脸一般,不由暗暗称奇,忖道:“果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哼哈双妖横行—世,我只当除了我这世上再无他人的敌手,不料今日他们碰上冤家了。”
他定睛看那姑娘,只见她一招一式均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仅剑锋凌厉,姿势也甚为优美,白衣飘飘,轻纱缭绕,宛如临凡的仙子一般,不由看得痴了。
双方又斗了十余回合,那少女突然娇咤一声,将身一弹,凌空而起。人在空中,自己踩着自己的两条飘带,往来奔突,自上而下向哼哈双妖袭来,她那两条飘带行踪不定,全凭她自己身躯扭动把握,因此落处本就高深莫测,再加之她人在头上,居高临下,又占着兵刃上的便宜,这三条优势在一起,哼哈双妖哪里抵挡着住?不过四五招内,二人已各中了两三剑,虽不甚重,浑身上下斑斑点点,也如同方在血池里爬出来的一般了。
雷泽澈在一边暗暗着急起来。他不想杀死哼哈双妖,更不想别人杀死他们。
当年雷家被劫的时候,雷泽澈还只有三岁,许多的事,在他的记忆中已不是很清晰了,可这些年哼哈双妖对他的种种好处,他却记得很清楚。尽管有若薰在他的身边提醒着他,可他对那冤仇毕竟只是心中有那么一点印象,知道自己应该报仇这么个道理。具体些的细节,却全然不清了。
特别是在山洞中修习“玉虚坤罡”和“烈精乾罡”那两种功法的几年中,他一心练功,对过去的事就更不放在心上了,渐渐地,随着功法渐进,往日的冤仇在他的心中已相当淡薄了,若不是若薰重新提起,他大概真会将这件事忘掉,想也不愿意再想起了。
他跟若薰来打哼哈双妖,完全是为了若薰。虽然他对若薰的做法在心中有些不大舒服,觉得自己好像是受她的牵制—般,可他毕竟是若薰有过那么一回事。他觉得既然有了那么回事,自己就该对若薰负责,何况他也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比若薰更亲近的人了,因此道理上在拗不过若薰的时候,他就服从了她。
对眼前这个白衣少女他的印象本也不坏,本来他是想袖手旁观的,可现在见师父师娘危急,又有点怨这少女出手太狠、欺人太甚了,恰在此时,少女一剑向哈妖刺了下去,哼妖为救丈去,奋力上前扑救,被少女反剑一划,削去了一只左臂,哈妖见哼妖断臂,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救她下来,可那少女却死死地缠住了哼妖,根本不容她逃脱,她一只手舞着飘带与哈妖周旋着,另一只手乘胜追击,不大的功夫,已在哼妖的腿上又补了一剑。
雷泽澈在—边着不下去了,他伸出双掌,将两股内力分别由哼哈双妖的灵台穴上度了进去。
哼哈双妖的内力已在武林的颠顶,比那少女也差不了许多,他们之所以躲避那少女的剑锋,原本是惧怕她那股寒气,现在得雷泽澈—助,勇气大增,二人心意相通,使起剑来如同一人,精神一振,复又向那少女扑了过去。
少女看了雷泽澈一眼,神情颇为惊奇。像雷泽澈这种度气给人的方法,在她的眼里也不算什么稀奇,可他小小的年纪竟有如此功力,却让她刮目相看。
她这—分神之间,哼哈双妖觑出了一处破绽,这二人均有几十年的修为,大小阵仗经过无数,岂能让这一机会错过?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两只剑同时向那破绽处插了进去。
少女不惊慌,将身一飘,使剑奋力一格。
哼哈双妖想躲也躲不过去了,三剑相交,三人都大吃一惊。
哼哈双妖惧怕那少女剑上的寒气,一格之后,忙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觉同自己并没像上次一样被她的寒气治住;那少女本来有恃无恐,三剑一交,却觉手臂—阵酸麻,心头—凛,扭过头去看着雷泽澈。
雷泽澈此次可是吃亏不小。
少女剑上的寒气通过哼哈双妖的剑和身体,都传到了他的身上,他只觉全身冰凉,连血脉几乎都凝住不通了,忙撤了施在二人身上的功力,自己运功自救。
少女见他的头上隐隐露出白雾,知道他正在将体内的寒气向外逼。雪吟剑法的寒气寻常人是很难解的,他竟能在受伤之后立刻开始驱寒,可见内力之强非常寻常人可比。在这个时候雷泽澈一心为自己驱寒,少女只要上前一剑便可结果他的性命,她提剑向他走去,哼哈双妖一见,立刻扑了过去,从左右两侧拦住雷泽澈,要替他护功。
少女根本没将这二人放在眼里,见他们扑了上来,将剑一横,喝了一声“粘!”便将哼哈双妖刺出的两剑粘在了自己的剑上,要那之间,哼哈双妖便弃了剑,僵立在那里少女很仔细地看了看雷泽澈的脸,收回了剑,道:“多亏你笑一笑、不然我险些杀错了人。”
少女将剑插入鞘中,挥了挥手道:“走吧。”将飘带往树上一甩,那长长的飘带就搭在了树梢上,她人也随之腾空而起,跃上了树梢。那些侍女也和她一样,以飘带铺路,宛如一群仙女在树梢上穿行,转眼之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雷泽澈的功力强些,少女的寒气一撤,他运行在体内的功立时起了作用,此时已缓过来许多,高声叫道:“喂,将我的夫人留下!”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那少女清脆的声音:“你要人,到天山上来找吧!”
那声音听来已在数里之外,雷泽澈现在手脚僵硬,想动也动不了,只好耐下心来替自己驱寒。
雷泽澈的内功及集日月先天乾坤之气合成,自有它的神妙之处,不多一时,体内的寒气消解殆尽,他站起身便朝那少女直去的方向追去。
哈妖突然叫道:“澈儿,救我们一救!”
雷泽澈收住了脚。
哼哈双妖仍僵立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雷泽澈。
雷泽澈走了回来,伸手试试两人的气息,知道凭他们两人的功力,要想解开身上的寒气至少还须一个时辰,在这深山老林里,狼虫虎豹什么都有,这一个时辰也足以要他们的命了。
雷泽澈停住了手,默默地看着他们。
哈妖道:“澈儿,你还不快动手么?”
哼妖道:“哈仔,你不要求他了,你没见他根本不想救我们么?将咱们扔在这深山老林里,就是想让那些牲口把我们吃了,他即报了仇,又不用自己动手杀师父师娘,这样的一个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
哈妖哈哈笑起来,道:“对,很对,澈儿,你走吧。我们本是你的仇人,不该又成为你的恩人,这叫里外不是人。这一个天赐良机.放过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你走吧,我们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
雷泽澈转过身,慢慢地走了。
他的内力虽强,却全然不会一点轻功的步法,走起来和寻常人也差不多。只是凭借着内力,不觉劳累罢了。
走出约有半里地,他忽然听到了哼妖的惊叫声,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回去。
他看见几只狼正在围着哼哈双妖打转,若在平时,这几只狼根本就靠不住这哼哈双妖的边,见了他们,跑得慢些都会丧了命,可现在哼哈双妖的内力也没有了,只是站在那里,干叫的份了。几只狼转了又转,发现这两个人除了叫嚷之外没有别的能耐,领头的狼扯起脖子嚎了一声,向属下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几只狼一起向哼哈双妖扑了过去。
哼哈双妖吓得闭上了眼睛。他们横行江湖一世,此时才知道自己的功夫原来这么不济,别说是人外有人,就是这几只狼他们也对付不了,心中浮起的那种悲哀,反倒比死亡还令他们害怕了。
他们听见了一阵扑扑的声音和狼嚎声。
狼并没有扑到他们的身上。雷泽澈打跑了它们。
哼哈双妖呆呆地看着雷泽澈以一双肉掌将那些狼头拍得粉碎,心里好不惊讶,他们越发感到自己执意要教雷泽澈剑法是多么蠢的一件事了,以雷泽澈的功力,手里有没有兵刃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
哼妖道:“哈仔哈仔,我们太蠢了。”
哈妖哈哈大笑道:“不对,你说的不对,你看看他的掌法就知道了。”
哼妖定神看去,这才看出雷泽澈手中虽然无剑,可他的掌法的路数,却是他们笑日剑法的路数,只是在他的身上变化了许多招式,哼妖这一次真的哭了,道:“苍天不负苦心人,这小子的功夫成了!”
狼群死了,伤的伤,扔下两俱尸体嚎叫着逃走了。
雷泽澈的身上溅了不少的血,他耸了耸身上,那些血迹可大部分还依旧粘在他的身上。
他叹了口气,不知怎么眼前就浮现出了那个少女的身影。
哈妖道:“雷泽澈,你还不出手驱走我们身上的寒气吗?”
雷泽澈被他唤醒,神智却未完全回来,呆呆地看着他。
哼妖道:“澈儿,你的功夫可远在我们哼哈双妖之上丁,你解开我们,从今而后,我们哼哈双妖当你的徒弟了!”
雷泽澈此时才清醒过来,道:“这可不行。”
哈妖道:“有什么不行?师父师父,有才者才能居之。自古以来,凡是想当人师父的,都得有点什么能耐教人家,不然的话,就是滥竽充数了。我们哼哈双妖哪样都不好,就是这一样好,行就说行,不行就说不行,从来不装模作样地唬人。你快解开我们,我们就拜你为师了。”
哼妖接口道:“对了,雷泽澈,我们就拜你为师了。你听我说,原来我们想当你的师付,借你再传名一世,好把哼哈双妖的大名一世一世地在武林中传下去,现在看来。那种想法未免太过可笑了。以我们数十年的功力,却禁不住一个小姑娘的三招两式,这样的名,传与不传也没有什么大意思了。我们还是跟你再学几年吧。”
雷泽澈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的功夫都是你们教给我的。我有什么可以传给你们的呢?”
哈妖道:“有,有,你将玉虚坤罡和烈精乾罡合二而一的办法教给我们,我们就受用不尽了。”
雷泽澈道:“这两种功法我同时练习,才能结合在一块,你们身上各自都有数十年的功力,想要合二而一,那可比登天还难了。除非你们肯废了现在的功夫,从头学起。”
哈妖道:“罢罢,不能出人头地的功夫,要他何用?废就废吧!”
雷泽道:“你们就是废了自己的功夫,我也不会教你们了。你们是我的杀父仇人,可你们又对我有养育之恩,这叫我不知如何是好。算来算去,只好算做是恩仇相低了。我现在再救你们一次,从今以后,我就不欠你们的了,可你们却欠我雷家一笔血债,我可是要向你们讨还了。”
哈妖还要说什么,哼妖向他便了个眼色,他不吭声了。
雷泽澈抓过二人的手,将自己的内气由二人的劳宫穴上,度了进去,不大功夫,二人身上的寒气领消,复原如初了。
雷泽澈见他们已经复原,拱手一揖道:“二位师父师娘,小徒从此告别了,再见之日,你们须对我一家的惨案有—个交待。”
哼妖和哈妖使了一个色,二人一起拱手与雷泽澈相别,一揖下去,突然扑倒在地上,一个抱住他的一条腿,大叫起师父,叩起头来。
雷泽澈吃了一惊,慌忙挣脱,那二人哪里肯放,一直被他拖了有十几步,仍不肯松手。
雷择澈急得满脸涨红,道:“你们若再不起来,我可不客气了。”
哈妖哈哈笑道:“对对,你就是不用客气,哪有师父对徒弟还讲客气的?要打要骂你尽管来好了,我们两个决无怨言。”
雷泽澈知道定两个老人若是认准了一个理,和他们是夹缠不清的,便使了个计道:“好了,你们且行起来,我们从长计议。”
哼妖道:“师父,你的武功和我们原来的师父一样,一定是我们的师父再世显灵了,你要是不答应收下我们,我们就是死也不肯起来了。”
雷泽澈道:“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哈妖道:“呸,什么道理?道理都是人定的。天下没有,我们定了不就有了么?从今以后,徒弟要是比师父的能力大,徒弟就是师父,这样一来,武学的进展也快得多了。”
雷泽澈道:“无论怎么说,我都不能收你们,让我整日对着两个杀父仇人么?”
哈妖道:“这十几年你又怎么说?现在想出这个借口来搪塞我们,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么?我们杀了你的父母不假,可事出有因,也不必全怨我们。再说,我们既是你的徒弟,从今以后愿打愿骂自然由你,不正可消你心头之恨么?”
雷泽澈道:“不行!”
哼妖道:“为什么不行?”
雷泽澈此时也说不出一个道理,便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起不起来,再不起来,我可要动手了。”
哼妖道:“动手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死,要不然你就收下我们。否则,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了。”
雷泽澈见怎么说也没用,真的动起气来,将身一纵,硬从两人手中挣了出去,撒腿就跑。
哈妖叫道:“拦住师父!”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雷泽澈的内功是强,轻功却一点没有,刚跑了十几步,便被哼哈双妖追上了。他知道再被二人缠上就更难脱身了,索性横下心。两腿一蹲,双掌平出,向哼哈双妖推了出去。哼哈双妖见他出掌,各自伸出手来,接了他一掌,只听得砰的一声,二人同时向后倒去。
雷泽澈内力高深,出手自有分寸,他料这一掌之下二人决不至如何,也不查看他们,撤腿就往少女逝去的方向追了下去。他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哼哈双妖才在地上爬起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好像都不认识了。
哈妖道:“喂,你是谁,看见我的师父了么?”
哼妖道:“喂,你是谁,看见我的师父了么?”
哈妖道:“你的师父是谁?”
哼妖道:“你的师父是谁?”
哈妖道:“你问我么,说出来吓死你。我的师父是雷泽澈!”
哼妖道:“呸,你的师父也配叫雷泽澈么?我的师父才是雷泽澈!”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蒙了。
哈妖道:“这么说,你是大师姐了?”
哼妖道:“这么说,你是我的大师兄么?”
哈妖道:“不是师兄,是师弟,你师父还没正式收我为徒呢,我还是管你叫大师姐才对。”
哼妖道:“不是师姐,是师妹,我师父也投正式收我为徒呢。”
哈妖突然有点清醒了,仔细地看着哼妖问:“你是谁我怎么这么眼熟呢?”
哼妖擦擦眼睛,也看着哈妖道:“你是谁,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哈妖道:“你问我么?我是哈妖呀,怎么样,吓人不吓人?”
哼妖道:“哈妖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哼妖!怎么样,吓你一跳吧?”
哈妖道:“哼妖……对了,哼妖是我的老婆!”
他细看看哼妖,道:“不像不像,我的老婆比你可年轻多了。那小脸蛋,粉白粉白的,哪像你这副样子呢?”
哼妖也寻思着道:“哈妖,哈妖,哈妖是我的老公啊,我的老公是—个结结实实的小伙子。怎么一下子老成这样了?”
哈妖端详着哼妖道:“是,是,这个模样是,你怎么老得这么快呢?”
哼妖也详着哈妖道:“你还说我,你不是更老么?你伸手摸摸你的皮。”
哈妖摸摸脸,吓了一跳,道:“这,这是我么?”他爬起来,向一条小河边跑去。
哼妖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人跑到河边,俯下身去,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惊讶地瞪着眼睛,指着水中的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昏了过去。
雷泽澈方才的那—掌因为出得急,也不及思忖,竟将烈精乾罡拍向了哼妖,将玉虚坤罡拍向了哈妖,他和他们学的是本是同一门内功,这—掌拍去,两股阴阳之气不可抗拒地进到了两人的经脉,如同两人私自练了对方的功法一般走火入魔了。
第六章阴帮之“狗”
哼哈双妖被雷泽澈的乾罡坤虚神功拍中。雷泽澈身上的强劲外力与他们体内功力相冲,如同他们自己练功走火入魔了—般,头脑受到激烈振荡,有些不清不浑了,越是久远的事记忆越清晰些。越近的事反而越记不太清爽了。
他们在河边哭了半天,才算是清醒了一些。
哈妖拍拍头道:“噢,我想起来了,咱们是有一个师父的,叫雷……”
哼妖道:“雷泽澈!”
哈妖道:“对对对,是叫雷泽澈,他到哪里去呢……”
他—想事,脑袋就开始剧烈地疼起来,他后着头道:“哎哟,哎哟,我这脑袋怎么像是要炸裂了一样?不行不行,我不想了……”
哼妖的脑袋怎么也疼了起来,也后着叫道:“哎哟,我这脑袋也疼得不行了,想不成,想不成!”
哈妖哈哈笑起来,道:“你我还在这里想什么?徒弟跟着师父,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去师父,让他替我们想吧。”
哼妖哭起来,道:“找师父,你说得倒容易,他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找呢?”
哈妖摸摸头道:“这有何难?他总不会出了这个天底下地上头吧?我们慢慢地去找,总会找到的。”
哼妖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是。我们去找吧。对了,你说师父叫什么名来着?”
哈妖道:“雷泽澈么,你方才说过,怎么会忘了?”
哼妖道:“对了雷泽澈是我师父,我去找雷泽澈,这回我是记得结结实实的了。”
两个人站了起来,嘴里叨念着雷泽澈的名字,相扶着走了。
雷泽澈在山谷里已经走了三天了。
他从未出过山谷,不知道这山谷原来这么隐蔽。四周全是大山,只有这一条山谷似乎是路,可那山谷好像是无尽无休,他走了三天,还是没有看到边。他不知道,是他的聪明害了他。
山谷中有一条小河,雷泽澈思忖着河水总是要向低处流的,跟着它一定可以走出山外,却不知这条小河曲折弯弯,一直到海,都是隐在这山谷里,有几处还是暗河,在山底下穿过,他这样走下去,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见到人影。
如果他放弃自己的想法,胡乱地翻山走去,往南只须翻过两座山,往北也只须翻过四座山,最多三四天的功夫,就已经走出这片大山了。
哼哈双妖自然知道出路,所以他们按照自己知道的路追了下去,却不知反而离雷择澈越来越远了。
雷泽澈的内力很强,却不会轻功,走路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很清松的事。在第四天的时候,他的脚上开始起泡了,而且越来越多,他也不知道如何对付它们,只好让他们在脚上长着,到傍晚的时候,那些泡又磨破了许多,鞋里粘乎乎地又是水,又是血,脚上动一动浑身都疼得厉害。他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在小河边歇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饿了。
但打猎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从记事时走就在这山谷里,从来没有为吃饭的事发过愁。每天要吃饭的时候只要哼妖或者哈妖出去转上一圈,准能拎回几只野味来,因此在雷泽澈的心中,那些野味就好像他们自小养来放山上的一样,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取来。
离开了哼哈双妖?他才知道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野物有翅的会飞,有腿的会跑想抓住他们,真得费一番波折。
好在他的内力很强,虽然跑不过那些野物,但在这小河叫能碰上—两只来喝水的,只要距他在一丈以内,他一掌挥去大多都能将它们掀翻。但这机会毕竟少得可怜。
那些飞禽走兽都是怕人的,—见了他,远远地就跑开了,能容他悄悄靠近的,一天也遇不上一只。
最近的那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吃的,他在河边拍死了一只小兔子,用水洗洗吃了。他没有火具,那兔肉虽说洗了好几次,白白且丝血星了,可吃在嘴里,还是腥得很。
他只吃了一半,当肚子饱时,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看着那兔肉都要吐,他将它扔了。
雷泽澈站起来,向小河边走去。
小河边上光秃秃的,连一个小动物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从河边拣起几块小石头,向左边的山林走去。
他想打几只鸟。
鸟比小野兽还难打,它们站在高处,远远地看见人就惊叫着飞开了。有时候好不容易凑到了树下,一扬手,未等石头到,鸟就先飞了。
雷泽澈在林中转了半天,终于打中了一只小鸟,这一下是在那鸟刚张翅的时候打到的,那鸟在空中扑愣了几下,一头扎进草丛中去了。
雷泽澈一瘸一拐地向草丛走去,那鸟不大,寻找起来很困难,他正在专心地找着,突然从旁边跑来了一条狗。
窜到草从事,将那鸟叼了出来。
雷泽澈道:“吠,放下,那是我打到的!”
那条狗看看他,摇了摇尾巴,走到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吃起来。
雷泽澈好不容易才打得这一只鸟,却被一条野狗抢了去,心头立时火冒三丈,喝道:“你,还不放下么?”
那条狗此时已将小鸟全都吞到了嘴里,一边大嘴着,一边歪着头看着雷泽澈。模样很和善。
雷泽澈点点头,道:“好,你吃了就吃了吧,你比那鸟还要大一些,我就吃了你吧。”
他蹲步下腰,运起气来。
谁料那狗竟也是—个懂武功的,一见雷泽澈运气,立即呲起了牙,两爪前伸,如临大敌,汪汪地叫也两声后,便作势要扑上来。
雷择澈蓄力在掌,猛地向前一推。
那狗也是甚为灵巧,它一直在盯着雷泽澈的动作。
雷泽澈—动,它就飞快地向旁一闪,雷泽澈一掌拍了个空,那狗却绕在了他的身侧,不待他再拍来第二掌,倏然而至,像一道闪电一般,向雷泽澈扑了过来。
雷泽澈转身远没有这条狗灵活,他勉强躲过了它的正面扑击,左袖上被这一爪子叨中,不仅撕去了半截袖子,在臂上还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爪痕。
雷泽澈这—闪躲过,不待那狗再扑过来,翻手就是一掌。他与那狗距离不过一尺,这一掌又蓄足了力,拍个正着,将狗头都拍扁了。那狗呜呜叫了一两声,抽搐了一阵,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雷泽澈死去了。
雷泽澈喘了一口气,伸手拽过那条狗来就要剥皮吃肉,他刚用力在狗腿上撕开一块皮,正要顺势剥下去,突然一个红火团滚到了他的身边,雷择澈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少女,正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那少女一身火红的衣服,把一张小脸衫得更加洁白动人。她黑黑的大眼睛在吃惊的时候很好看。
雷泽澈现在虽然饿极了,可看见她还是停下了手,呆呆地看着。
那少女看见了地下的死狗,扑了过来,叫道:“闪电,闪电……”
雷泽澈心里一惊,他知道自己是惹上麻烦了。
少女倏地站了起来,从腰间拔出剑来,指向了雷泽澈的咽喉,喝道:“大胆狂徒,是你杀了我的闪电么?”
雷泽澈敛手道:“抱歉,在下不知这野物是你养的,它抢了我的食物,在下只好拿它充饥了。”
少女道:“胡说!你说它抢了你的食物么?我的闪电是从来不吃生食的,这话你骗别人吧!”
雷泽澈道:“在下从不撒谎,这个东西真的抢了我的鸟吃。”
少女撇撇嘴道:“一只鸟有什么了不起,它抢了你的东西吃,你来找我,我自会赔给你,你说,是什么样的鸟?”
雷泽澈道:“什么样的我倒记不清了,反正是一只很大的鸟吧,足够我吃一顿了。”
少女点点头,道:“好,你不就是要吃一顿么?”她手一扬,一把暗器从手中了出去,只听扑扑一阵响,附近的几棵树上,同时有四、五只鸟落了下来。
少女身形一飘,转瞬之间已去了一个来回,手里提着四只鸟扔在雷择澈的脚下,道:“这些可够赔你那只鸟么?”
雷泽澈忙弯下腰将鸟拣起来,忙不迭地道:“够了够了,这比我那只要多多了,我两顿也吃不完了。”
他拎起鸟,对少女揖了一揖道:“多谢姑娘,在下告辞了。”
少女脚下一动,飘到了他身边道:“你这就要走么?”
雷泽澈道:“是,不瞒姑娘说,在下已经几顿没吃东西了。我将这鸟拿到河边去开了膛,洗一洗,正好做晚餐。”
少女笑笑,道:“你不必客气,我的狗吃了你的鸟,我原该赔给你的。”
雷泽澈道:“其实本不该叫姑娘赔,既然你已打下来了,我看你打鸟也很容易,就赔了我也好。我要是捉这么一只鸟,也是费很多功力的。”
少女咯咯地笑子起来,道:“原该如此,你就不要客气了。只是我赔了你的鸟,我的狗你打算怎么办?”
雷泽澈愣愣,看看地下的死狗,颇有点为难,道:“按理说,按理说我也该赔姑娘一只,可这种东西要是叫我打死或许还容易些,若是叫我找一个活的给你,可就难了,好吧,反正我是欠下你一条狗了,日后遇到了,你自会想法捉一个给你。”
少女冷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别说不认识你的我的没处去找你,就是有处找,我的闪电可是寻常的狗比得了的?你捉一只来,你捉一只来能抵上我的闪电么?”
雷泽澈道:“抵不上也没办法,我总不能让它起死回生吧?”
少女道:“狗是不能起死回生了,不过办法还是有的,就怕你不肯。”
雷泽澈道:“什么办法,姑娘说来听听。”
少女道:“你给我当狗吧。”
雷泽澈一愣,道:“你说什么?”
少女道:“我没听明白么?我叫你给我当狗哇!”
雷泽澈道:“这恐怕不大方便吧?那畜牲是四个脚走路,我可是两只脚走惯了的。再说,我就是像它那样在地下爬,也不会比姑娘走得快,不行不行。”
少女道:“话也不是那么说啦,论爬论跑呢,你自然是比不上闪电,不过我这闪电招人喜爱的地方还不是它会跑,是它通人在这一点上,我看你又能比它强了。至于爬呢,我慢慢会训练你的。你放心,我准能让你跑得比它还快。”
雷泽澈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我要是给你当狗,不是整天跟着你了么?要是掉过来,你肯整天地跟着我呢,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考虑。”
少女本来是一腔怒气,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怒气也消了大半。笑着说:“你这人可真是有意思,你什么时候看着过主人跟着狗跑的,不行不行。”
雷泽澈道:“既然咱们谈不到一块去,那就谁也不要勉强谁了。后会有期。”他揖了一揖,掉头向河边走去。
少女这知道上了他的当,心中好不恼火,一步窜上前去拦住了他道:“你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的事.你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吧?”
雷泽澈道:“在下姓雷名泽澈,姑娘请记住了,下次见面,在下自己会想办法弄一条狗来还你。”
少女道:“下次?天下这么大,我怎么知道这一世还碰不碰得到你呢?眼前就有你这么好的一条狗,你当我还会等下次么?”
雷泽澈道:“姑娘,你知不知道,管人叫狗是驾人呢。”
少女道:“你要不是狗呢,我就是骂你,你要是一条狗,我就不是骂人啦!”
她说了这番话,自己也觉得很好笑,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雷泽澈道:“无论你说什么,我是不能给你当狗的。在下有事,不能在这里陪你玩,姑娘请自便吧。”
少女见他又要走,将笑容收了起来,道:“你真地不想给我当狗么?”
雷择澈道:“我不想。”
少女哼了一声道:“你不想,我想。我一看见你,就连闪电我也不可惜了。今天本姑娘乐意,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想走可不可能了!”她身形一动,回到了死去的闪电身边,将它的脖套撸了下来,递给雷泽澈道:“来,你把这个带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雷泽澈不接。
少女道:“怎么,你还叫我动手么?你听我说,给我当狗呢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无论是谁敢欺侮你,我都会给你做主的。”
雷泽澈看看她,道:“你给我做主?”
少女道:“你不信?噢,也难怪,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雷泽澈道:“你是谁?”
少女道:“我看你也像会点武功的,阴帮你总该知道吧?”
雷泽澈道:“阴帮?不知道。”
少女惊奇地看了他—眼,道:“你这个人不说实话。”
雷泽澈道:“我真的不知道。”
少女道:“噢,这可真是新鲜事,我更想让你给我当狗了。我告诉你吧,阴帮是现在江湖上最大的帮派,比丐帮的人还多,比少林的武功还强,你人了我们阴帮,日后江湖上就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了。”
雷泽澈道:“你看不见得。”
少女扬起眉毛,道:“你不相信?”
雷泽澈道:“别人不找我的麻烦,你还不找么?给你当狗,可是有我的苦头吃了。”
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你既然是我的狗了,对我就应当绝对地忠心。我打你也是喜欢你,骂你也是喜欢你,怎么叫麻烦呢?”
雷泽澈道:“我自由自在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去给你当狗呢?”
少女道:“你不要不识抬举啦。我告诉你,在这个世上,想给本小姐当狗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我独独地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
雷泽澈道:“这福气你还是赏给别人吧,我不要,对不起,告辞了!”
少女见他还是要走,将脸一变道:“雷泽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落在了本小姐的手里,你想走,没那么容易吧!你快把这个项圈带上!”
雷泽澈见她如此娇横,也不屑理她,转身就走。
少女的手脚要比他的快得多,雷泽澈刚一转身,她身形—飘跟了上去,纤手一扬,就和中的项圈不偏不倚地带在了雷泽澈的脖上。雷泽澈忙用手去摘项圈,少女娇咤一声:“收!”雷泽澈只见她的手在自己的项上一拂,顿觉脖项上一阵刺痛,那项圈上空然长出了无数的钢针,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脖子,只要动一点钢针便向项中刺去,奇痒无比,显然是喂了什么毒,钻心挠肺,可一停下来不动,那奇痒就立是消失了。
少女吟吟地笑道:“怎么样,这回你可服了么?”
雷泽澈一动,那种奇痒立即又出现了,痒得他几乎站不住脚,他运气想抵住这股毒气,可哪里抵得住?越是运气,那种感觉越是厉害,自颈上浸入,随经络运行,立即遍布了全身,痒得他乱抓乱抓,最后倒在地上蹭了起来。
少女—跃身,坐在了一棵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这回,你可服了么?”
雷泽澈道:“妖女,你快点放开我!”
少女道:“不服?那好哇,你就在这里折腾吧,反正本小姐有的是功夫,你就折腾三天三夜,本小姐也等得起。”
雷泽澈将手伸入项圈内,拼着受更大的痛苦,也要拽断它。可他一运功,就好像有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经脉中爬,奇痒无比,根本无法集中意念。功力自然也就消减了许多,他折腾子两次,累得死去活来,那项圈连半分也没有松动。
少女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来?一边嗑着,一边笑嘻嘻地说:“喂,你不要折费力气了,我那项圈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出来的。就凭你那点功力,就想拽开它了?要是那么容易被打开,我还给你套上干吗?”
雷泽澈知道她是在骗自己,但那项圈也的确是坚韧无比,他实在没有想办法,只好对那少女道:“小姑娘,在下今日知道你这项圈厉害了,你放了我吧。”
少女道:“我要是放了你,你不是就要走了么?我的狗问谁去要?你听着,只要你好地给我当狗,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等到你本对小姐忠心不二了,我自会替你除去了这个项圈,现在,你可只好带着了。”
雷泽澈道:“小姑娘,在下不过失手打死了你的狗,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发誓,日后一定寻一条更好的狗给姑娘,只求姑娘现在放了我,在下实在是大事要办。”
少女道;“哦,很好,你倒底说了出这个求字了,可我还是不能放你,本小姐想干的事,谁也拦不住了。”
霄泽澈道:“可我实在是有—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呀?”
少女道:“这你尽管放心,本小姐既然收下了你,一切事自会替你做主,哪怕有天大的麻烦,本小姐也能帮你了。你说吧,什么事比你给我当狗不重要。”
雷泽澈道:“在下的妻子被人劫走了,在下得去救她回来。”
少女—愣,道:“什么?你有妻子了么?”
雷泽澈道:“是。”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快快地道:“看不出你这个人小小年纪,别的能耐不见怎样,这种事倒是上心。你那妻子叫什么名?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你一一讲来,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雷泽澈无奈,只好把自己若薰的事简略地说发一遍,他心里聪慧,自然不会露出哼哈双妖的名号当然.他与若薰在山洞中的那一夜故事,他也是不会说出来的了。
少女点点头道:“依我这么说,你们只是拜了堂,还没有成亲么,你这个人还有救。”
雷泽澈道:“你说什么?”
少女脸一红,道:“我就说那个,怎么啦你!”
雷泽澈见她一阵如此地不讲理,也不屑与她争辩,道:“我的事已经讲清楚了,你该放我了吧?”
少女道:“你说清楚了,我怎么没听清?那个劫走你的妻子的人是谁呢?”
雷泽撤道:“我也不知道,她只说我上天山去找她。”
少女一震,道:“什么?她莫非是天涯邪尊的女儿玉寒么?怪了,她怎么会在中原出现,”
雷泽澈道:“姑娘莫非认识她么?”
少女的神色立时凝重起来,她在树上一跃而下,拉着雷泽澈道:“快走,这个得让我娘知道。”
雷泽澈道:“姑娘还不肯放我么?”
少女看看他,笑了起来,道:“不放啦,你现在这点能耐,就是找到了玉寒,也是白搭上一条命,还是跟我走吧,说不定我真的有办法帮你呢!”
雷泽澈道:“我不去。”
少女看看天色,道:“我没有功夫跟我磨牙了,你听着,我今天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要是跟我磨磨蹭蹭的,我可要使绳子拴上你走啦!”
雷泽澈见她果然从腰里解下一段绳子来,知道这个丫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己现在脖于上戴个项圈,如同孙悟空带了个紧箍咒一般,过分违拗她只会自讨苦吃,无可奈何,只得任她拉着自己走。
二人走了不到半里路,少女便不耐烦了,道:“你这个人,怎么给我找麻烦?你不快点走么?这么拖拖拉拉地,什么时候能到?”
雷泽澈道:“你还要我怎么快?我这已经是最快了。我脚上起着大泡,跟你这么跑,够辛苦的了。你还要来责怪我!”
少女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你的脚上打了泡么?这可怪了,你一掌能拍死我的闪电,功夫显然也是不错的,怎么一轻功也不会呢?”
雷泽澈道:“轻功,什么轻功?”
少女道:“你装什么糊涂?你将你的鞋脱下来我看看,我就不信一个会内功的人走点路脚会打泡。”
雷泽澈脱下鞋道:“你看,我还会唬弄你不成?”
少女看了一眼他的脚,“咦”了一声,道:“这可真是怪事了,看来你果然是一点轻功也不会,是我错怪你了。”
她在雷泽澈对面坐了下来.从头上拔下一根发丝,道:“把脚伸过来,我给你治一治。”
雷泽澈看看自己的脚,那上面连血带脓,脏兮兮的,为难地道:“这,这可不行。”
少女一把拽过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道:“什么行不行的,习武的人哪来的那么多臭说道?你这脚再不治,你想变成—个瘸子么?”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将雷泽澈的脚擦了擦,用发丝给他放开了血泡,又从腰里摸出一个小竹筒来,倒出些药末来给敷上了。
雷泽澈脚上的伤痛立刻消失了。
少女道:“来,你走几步试试。”
雷泽澈在地上几步,又跳了几下,道:“多谢这下全好了。”
少女道:“你是我的狗,我给你治病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雷泽澈不吭声了。
少女道:“你记着,我姓阴,叫阴灵灵,是你的主人。记住了么?”
雷泽澈不吭声。
少女偏脸看着他道:“怎么,不开心哪?”
雷泽澈道:“你要是给我当狗,我看你开不开心。”
少女道:“委屈呀?你不给我当狗当什么呢?当奴仆吧,委屈你了,当丫环吧,你又是个男的,我总不能把一个大男人出来进去的带在身边吧?不过你要是我的狗呢?别人可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雷泽澈道:“什么话!你说我是狗,别人就也当我是狗啦?看着我就像一条狗了?我也没变成狗,就算我叫狗,也还是一个大男人,你们阴帮的人都是瞎子么?”
少女道:“哼,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我说你是狗,他们就得当你是狗,若有—个不字,你当我会客气么?”
雷泽澈道:“你这么厉害,还用自欺欺人么?你就把我带在身边,谁敢说什么?”
少女道:“说是没人敢说,可你不是我的丈夫,我凭什么把你带在身边?这可不好听。”
雷泽澈道:“你不是说别人不敢说么?”
少女道:“别人不敢说我敢说呀。不行,你还是当狗的好。”
雷泽澈看她说话半疯半痴的,她不知她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也不再理她,只是低了头跟着她走。
阴灵灵道:“喂,你想不想走快一点?”
雷泽澈道:“想又怎么样,我只能走这么快了。”
阴灵灵道:“我教你一种轻功吧。不过这功夫是我们阴家祖传的秘学,绝对不许传给外人的,可你若是这条狗呢,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就是娘问起我,我也有话回她。只是得委屈你一点,我不能按正常的办法教你,你得趴下学。”
雷泽澈道:“你真让我当狗哇?”
阴灵灵道:“学了这种功夫,你当回狗其实也不屈了。我告诉你,你只要把这个轻功学会了,就是你不会—点其他的功夫,这个世上也没几个人可比上你了,因为他们都没有你跑得快呀!怎么样,你学还是不学?”
雷泽澈想想,道:“好吧,我学。”
阴灵灵道:“这就对了,来,你趴下,我教你,运气,排除姑念,平息凝神,四肢粘地,两劳宫穴接纳地气,由百会穴拉引天气,走督脉,贯涌泉……”
雷泽澈果真如法行之,可他方一运气,身上就奇痒起来,吓得他赶紧收住了功法,道:“不行不行,练不成。”
阴灵灵格格地笑了起来,道:“哦,我倒忘了你还带着这个项圈了。来,我给你将那刺收一收。”
他伸手要摘项圈,阴灵灵在他的手上打了一个巴掌道:“别动你要一动那些刺可就又冒出来了,那我可不管了。”
雷泽澈不敢动。
阴灵灵道:“这就对了。你不要想挣开它,你想啊,要是这东西能让你随便摘掉,我还会给你松开那刺么?你不要使那些小心眼啦。本小姐的小心眼有的是,你和我使这个,不是班门弄斧么?”
雷泽澈吃了几次亏,知道这个促狭鬼所说的绝非虚言。他现在一点轻功也不会,就是挣开了脖子也未必能逃出她的手心,也就不再作非份之想,老老实实地按着她的指点练起功来。
二人边走边练,雷泽澈的速度已经快出许多,阴灵灵高兴地拍拍他的脖项,道:“不错,你果然是一条好狗,短短的时间内能学成这样。真是难为你了。”
雷泽澈不吭声。
阴灵灵道:“你怎么不吭声,没听到我的话么?”
雷泽澈道:“你这话叫我无法回答,我要真是一条狗,倒是应该对你摇摇尾巴,可我没尾可摇,你总不能让我晃晃屁股吧?”
阴灵灵笑了起来,道:“不好不好,那太难看了,以后你听我说的话中意,就笑一个吧。”
雷泽澈道:“这你可难为我了,我这一生就是不会笑。”
阴灵灵道:“可真,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还真的没有见你笑过,你笑一个吧。”
雷泽澈道:“你不会笑、你叫我笑什么?”
阴灵灵道:“你不会笑,人还有不会笑的么?这世上我听说有一个哼妖从来不会笑的,怎么你也不会?”
雷泽澈道:“什么哼妖?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笑的,你不要多说了。”
阴灵灵眼珠—转道:“你不会笑?我不信,我今天一定要让你笑一个看看!”
她扑到雷泽澈的身上,伸手在他的肋下咯吱起来。
肋下是人的痒处,雷泽澈被她的小手抓得实在忍不住,“嗬嗬”地笑了一声。
阴灵灵道:“哎,你这不是会笑么?”
她抬起头一看,突然蒙住了眼睛,道:“哎呀,你这人笑起来怎么这么难看?”
雷泽澈道:“你说我不会笑,你非让我笑,这一下你满意了!”
阴灵灵将手慢慢挪开,道:“罢了罢了,从今以后,我不让你笑就是了。”
雷泽澈道:“我这么难看,你留我在身边干什么嘛?你让我走吧。”
阴灵灵道;“你这么一来,我就更不让你走了。你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着。再说了,我的闪电原来也是不会笑,老天把你赔给我,不正是很公平么?你不要做非份之想了,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如果有朝一日真地把你的老婆救回来了,我就放你走。”
雷泽澈知道说也没用,也不再担这件事,只是—心一意地练功。阴灵灵没料他内力如此深厚,进展竟能如此迅速,不断地夸他,可那脸上,却有些郁郁不乐。雷泽澈知道那是因为她看了自己笑的模样,心里头不舒服,也不理她,由着她去。
他是—个聪明的人,练成了七分轻功,却在心里留下了三分,表面上只使了四分。就是这样,也勉强跟得上阴灵灵了。他要将自己的真实功力藏起来,不让阴灵灵看破,将来好寻个机会,出其不意地逃出她的手心。
阴帮的总舵在山东粱山,粱山,古名良山,因汉文帝子粱孝王曾围猎于此,死后葬于山麓,遂易名为梁山。这里奉系一低矮丘陵,虽然山势陡峻,但地域狭小,也不宜屯集重兵以举大事。自黄河决口以来,在这梁山的周围形成了八里的大泽,山水相依相偎就是使得这座山变成险关要隘了。
阴灵灵的祖父阴香馨本是一个江湖术土,后得奇人传授,练成一身奇功,遂广收弟子,遍纳贤才,想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以他们的功法特性为名,取名为阴帮。
阴帮原在阳谷一带活动,后来日益壮大,在平原地区就颇有些不便。帮主阴香馨精通阴阳,四外寻找,终于相中了梁山这块地方,这里山水相依,可进可退,而且山顶风水甚好,隐将相之瑞。阴香馨一见之下,甚为倾心,遂将阴帮的总舵迁到了此地。阴香馨相术精妙,后来这一块地上果然有一些人成了大事,此已是后话,这里不提了!阴帮在梁山上扎寨以后,果然是逐渐昌盛,唯一令帮主阴香馨感觉不足的是后继无人。他一世娶了四个妻子,却只得了阴香姬一个女儿,幸好这阴香馨不是那等拘于俗礼的人,一见子嗣无望,也就死了那一条心,索性破了传男不传女的规矩,将自己的一身奇学传给阴香姬。
阴香馨死后,阴香姬当上了阴帮的帮主。阴帮曾经衰落了一个时期,后经过种种磨难,阴香姬带领一帮人终于在江湖上立住了脚,且声势越来越大,已可于当时的一些名门大派齐名。这阴帮行事亦于正亦邪,在两可之间。
如此一来,反令正邪两派人物都有些头疼了。
阴灵灵带着雷泽澈,边学边走,非止一日,来到了梁山脚下。
此地已是阴帮的地面,雷泽澈见无论行路住店,遇见的人大多对阴灵灵笑脸逢迎,心中暗暗吃惊,他此时才相信阴灵灵所说非虚了。
这—日到了湖边上,阴灵灵向湖中放了一枝响箭,转身对雷泽澈道:“喂,有一个小事却得和你先说一声。”
雷泽澈—路上被她颐指气使,此时已经习惯了,遂道:“又有什么事了,你说么,听着就是。”
阴灵灵瞅瞅他,笑道:“我想给我改一个名字。”
雷泽澈道:“你为什么要给我改名字?你又不是我的父母。”
阴灵灵道:“父母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你的主子,难道就改不得你的名字么?”
雷泽澈见他又摆出一付不讲理的架势,也不愿与她纠缠,道:“你想改就改吧!其实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就是我,你叫我雷泽澈或者叫你别的什么,我不还是我么?”
阴灵灵笑道:“我也是叫顺了口的.你就叫闪电吧。”
雷泽澈一楞,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怎么给我起一只狗的名字?”
阴灵灵道:“你就是我的狗,不叫狗名叫什么?”
雷泽澈道:“我不叫。”
阴灵灵道:“本小姐叫你叫,你得叫。我看你会说人话,才和你商量一下,不过是给你一点面子。我的那狗儿,我起名的时候和它们哪个商量过了?还不是我让他们叫什就得叫什么,哪个敢不应?”
雷泽澈道:“你要和它们商量,你还得会说他们的话才行。”
阴灵灵道:“这以后就要靠你了。以后你和它们在一起,日子多了,那些话你自然会懂一些的,你在中间给我们传话了么?我不就可以听懂了么?”
雷泽澈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定要给我改名呢?”
阴灵灵道:“这可由不得你。其实一个名字有什么?只是为了把你和其它的东西有个区别罢了,你何必那么认真呢?我的那些狗还有叫皇上的呢,又怎么了?”
阴灵灵面上红了红道:“你这人真是罗嗦。好吧,我告诉你,我们阴帮的规矩很严,寻常男人是不准到院内去的,但狗却可以,这回你明白了吧?”
雷泽澈道:“你给我改一个狗儿名,又改了我的容貌,你不是掩耳盗铃么?”
阴灵灵道:“你说对了,就是要掩耳盗铃。我若说听不见铃声,在这阴帮中,除了我娘,就没人敢说听见了。”
雷择澈道:“无论如何,我就是不叫闪电。”
阴灵灵道:“你要是不叫,我可就要收你的脖套了,你何必敬酒不吃呢?”
雷泽澈吃够了那脖套的苦头,知这个丫头是说得出就做得出的,也不敢真地惹恼了她。遂叹口气道:“罢了,我雷泽澈碰上了你我这一世算是倒霉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
阴灵灵道:“这就对了。你乖乖地听我的话,我是不会给你亏吃的。还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了。到了山寨,如果有别人在身边,你就不要和我说话,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也不要讲人话,汪汪地学一声狗叫行了,你记住了么?”
雷泽澈此时心里恨不得打她一个耳光,可他知道再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
接天阴灵灵的响箭,那边山上阜放了一条船过来,此刻已到了岸边。
撑船的是一个穿绿衣的女子,见了阴灵灵,远远地便施礼道:“小姐回来了么?”
阴灵灵应了一声,不等那小船靠上岸,将身一纵,跳了早去,叫道:“闪电,跳!”
雷泽澈的轻功是阴灵灵教的,只会四脚落地,可在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前,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一动不动地着。
阴灵灵喝道:“闪电,跳哇!”
雷泽澈依旧不动。
那绿衣女子道:“小姐,这位公子大概是不会武功吧,我将船撑过去。”说着,便将蒿插进了水里。
阴灵灵瞪了那女子一眼道:“紫芯,你要多事!什么公子,他是一条狗,是给我的闪电赔命的。你不要管它,我看它今天跳不跳!”
雷泽澈依旧在湖边没有—丝要动的意思。
阴灵灵从腰上解下一条软鞭,拎在手里道:“闪电,我最后叫一次,你要是再不跳上来,我可不客气了!”
那被叫做紫芯的丫头见阴灵灵解下了软鞭,在她身后朝雷泽澈使了一个眼色道:“哎,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小姐叫你跳,你就快跳吧,要不然一会儿收拾你一顿,你也还是得跳,等什么呢?我告诉你。小姐的鞭子一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雷泽澈听了她的庆觉得也有道理。自己现在在人家的手心里,想要怎么样作弄你都行何必自讨苦吃呢?他感激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道了客气。
阴灵灵道:“闪电,你跳不跳,”
雷泽澈看看那船,离岸边也有一丈有余,要想两腿站立跳过去是不可能的了,无可奈何他只好向后退了一步,前肢着地,弓起了腰阴灵灵教给他的轻功,纵身一跃,落在了船头上。
他的内力甚好,此时已怕落在水里,这一跃自然是用上了六七层的功力,轻功的妙处就在随人的内力变化而变化,雷泽澈的内力一发,立时身轻如燕,落在船头上时,竟落上了一只小鸟一般,那飘浮在水上的船竟连沉也未沉一下水面上没有一线涟漪。
紫芯在那边看得呆了,不觉拍手叫了声好。
阴灵灵甚是得意,用手拂摸着雷泽澈的头道:“紫芯,看我这闪电比原来的那个闪电如何?”
紫芯觑了一眼雷泽澈,抿嘴一笑道:“那用说么?简直没法比,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一条狗。小姐,你真是好福气,在哪儿弄来一条,只是要想再找这么聪慧的狗可就不容易了。”
紫芯看着雷泽澈笑道:“光有模样有什么用?我要是找,就找—个像他这样又聪慧,又好看的,要不然不养也就算了。”
她细眉细眼的,悄悄一溜着雷泽澈,嘴角向像是挂着笑,虽然人长得不如阴灵灵漂亮,却是另一有一番风韵,雷泽澈倒觉得她比阴灵灵顺眼多了。
小船靠了岸,阴灵灵跳了上去,跟雷泽澈说了声:“跟上!”放展起轻功便往山上跑。雷泽澈不敢叫她拉下,只好施展起轻功,四脚着地跟她跑了起来。
山上的人见了阴灵灵,纷纷和她打着招呼,见雷泽澈那副奔驰的样子,反倒不觉有什么稀奇,只是看了一眼就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过问他,好像都已经司空见惯一样。
阴灵灵带着雷泽澈,一直跑上了山顶,早有人报知了总舵,一行侍女列队迎了出来,阴灵灵停下了,雷泽澈折了他的头一下,厉声喝道:“趴下!”
雷泽澈听她的声音甚是严厉,不敢起来了。
阴灵灵带着雷泽澈走进了大厅,雷泽澈一直未敢直起身来。
他俯在地上,着到一双双穿绣鞋的脚,心中暗暗道:“怪哉这阴帮,莫非都是一些女人么?”
阴灵灵拍拍他的头,道;“闪电,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高声叫了声“娘”,向大厅正中跑去。
雷泽澈听见一个女子柔和的声音:“灵灵,你回来了么?”
这声音听着非常亲切,非常动人,雷泽澈忍不住抬起头来悄悄地看了一眼。
这—看,他就再收不回自己的眼睛了。
第七章荣登“狗”皇
雷泽澈没有料到,蛮横且粗野的阴灵灵竟有这样一位温文尔稚,年轻貌美的母亲。
阴香姬端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她相貌端庄,衣着华丽,眉若翠黛,唇若点朱.肤若脂腻,虽只略施粉黛,却已香艳照人。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二十六七岁年纪,和阴灵灵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很难相信她说是阴灵灵的母亲。
在她的两侧,一直到大厅前分两列排着一十八张交椅,椅上坐着一十八位妇人。这些人年龄差别很大,形貌各异有的美若天仙,有的丑如鬼魅,穿金挂银,拥红族绿,把这一座大厅装点得分外妖娆。
这些妇人的身边,或立或伏,均有两三位膘悍男子在侧,这些人虽然也是丑俊不均,可一个个两侧太阳穴微微外突,一看便知虽身怀绝技之人。
在这些人的身后,站着两排的卫士,个个利刃出鞘,目不斜视,戒备森严,无论有事无事,天天如此。里面的一圈是一群红衣女子,年龄至多不过二十一二,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个个妖艳欲滴,人人手持一把剑,在这些红衣女子的外面,是一圈黑衣男人,年龄的差异较那些女子略微大些,但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岁左右,一上个虎背熊腰,人人手持—把快刀。
这厅里也有百十余人,却一个个屏息静气,莫说大声喧哗说笑,连小声嘀咕、交头接耳的也没有一个。当阴香姬说话的时候,人们更是噤若寒蝉,屋里静得掉针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就使得俏眉丽目的阴香姬在无形中显出了那一种威严。阴灵灵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将雷泽澈如何打死了她的狗,她又如何制服了雷泽澈,让他代替闪电的事前前后事细细地讲了一遍。阴香姬认真地听着,眼睛一直盯着雷泽澈的身上,含笑看看他。
阴灵灵讲完了,早有侍女搬过了一张椅子,让她坐在了阴香姬的身边。阴灵灵招招手,雷泽澈听话地爬以了她的身。厅上的人见他在地上爬行,没有一个人感觉好笑,均无声地看着他。
从雷泽澈所在的地方到阴灵灵的身边也不过就十数步远,可这十数步对于雷泽澈来说,却比走几里路还要艰难,他本是一个堂堂男儿,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在地上像一条狗一样地爬行,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可他现在脖上带着那个项圈,就如同阴灵灵手中的一个玩偶,若是不想拼了一死,就只好忍受这个屈辱了。他不想死,他还有—件大事未了,他的大师姐现在还在雪山上,生死未卜,为了她,他也要活下去。
雷泽澈爬到了阴灵灵的身边,在她的脚下伏了下来。
阴灵灵也未料到雷泽澈会如此听话,很高兴地拍拍他的脖颈:“闪电,乖……”
阴香姬笑着看看雷泽澈,道:“灵灵,这就是你说的闪电么?”
阴灵灵道:“娘,你看我这闪电比先前的那只如何?”
阴香姬道:“我女儿的眼力,自然是不错的。闪电,过来……”雷泽澈看看她,坐在原地未动。
阴灵灵拍了他一下,道:“闪电,没听见我娘在叫你吧?去,快去!”
雷泽澈不情愿地爬到了阴灵灵的身边。
他忽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不由地抽了抽鼻子。
阴香姬伸出手来,抬起了雷泽澈的头,端详着道:“嗯,果然不错。灵灵,你将闪电留在我这里,叫我玩几天吧。”
阴灵灵大惊,叫道:“娘……”起身便要抢过来。
阴香姬伸手拦住她,阴灵灵挣了几挣,不能向前挪动半分,只好停了下来,嘟着嘴道:“娘,今天说什么,这个闪电我也是不借给你的啦。娘也不要贪心不足,这山寨中的狗,稍顺眼些的哪条不是你先玩过的?我就弄来这么一条,娘还要和我争,怎么说你也是我娘嘛,就让我这一次不行么?”
阴香姬用手指点了一下阴灵灵的额头道:“小气鬼,娘就和你商量这么点小事。就值得你急皮躁脸的了?罢了,这闪电娘也不要了,只是我看他可不是一个像表面上那么听话的人,我倒真是怕你摆弄不了他。你可要当心了。”
阴灵灵一听,大喜过望,道:“我知道啦!从哼哈谷到这里,也非一日路程,我都能将他带了来,到了这粱山上,娘还怕他一口跑了么?”
阴香姬道:“好吧,你要舍不得,就带他走吧。只是你现在不过十七岁,娘着你养这样的—条狗还嫌早些。”
阴灵灵道:“娘哪,我慢慢地养嘛,我长他也长,你还怕我养不好他么?”
阴香姬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方才说,那玉寒到过哼哈谷么?”
阴灵灵道:“就是啦,闪电亲眼见的嘛,他的妻子还让那玉寒掳走了呢!”
阴香姬道:“你们大家听着,告诉外边各自的眼线,叫他们多留心这件事,一有消息,立即报我知道。”
堂上堂下齐地应了一声。
阴香姬道:“泰山派那里有什么消息么?”
座下的一个尼姑打扮的人站了起来,道:“回禀帮主,泰山派那里小尼已亲自去过了,他们不肯归顺。”
阴香姬道:“这些人也真是,怎么就不见棺材不落泪么?灵空,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一个月之内,或降或杀,你给我弄了一个详细的方略来。这泰山派在咱们的眼皮下,不拔了他,早晚也是—个心腹之患。”
灵空应着,坐了下去。
阴香姬道:“别人还有什么事么?”
众人无声。
防香姬道:“既无事,列位请回吧。”
那些人听了她这一句话,齐齐站了起来,仍是悄无声息,鱼贯而出,不大功夫、除了那些卫士,均走了个干干净净。
雷泽澈在厅上蹲坐着,见那些男子大多和他一样,跟在那些妇人的身后爬行,心里不觉暗暗吃惊。看来,那些男人也是和他—样被人制服,给人当狗玩的了。着他们一个个身手都当不错,对那些妇人却卑恭有加,足见那些妇人也都均非等闲之辈了。
在—个小小的粱山上,竟聚集着如此众多的武林高手,纵使—个个无声无息,在那空气中,也杀气腾腾了。
阴香姬拍拍雷泽澈的脸,看着阴灵灵道:“灵灵,这个闪电,你真地不肯借给我玩两天么?”
阴灵灵道:“娘,我说不借就不借啦,怎么还没完没了地缠人。”
阴香姬笑道:“好好,不借便不借,你快把他带走,不要让娘一会儿改了主意,抢了你的。”
阴灵灵道:“娘,还有一事你没有答应我呢。”
阴香姬道:“什么事?”
阴灵灵道:“我答应闪电,要把他的妻子从玉寒的手上抢回来,娘须帮我出个主意。”
阴香姬看看雷泽澈,道:“你这孩子,真要把他的那个抢回来么……”
阴灵灵道:“哎,你说话要算数嘛。”
阴香姬道:“灵灵,这个事以后再说吧。”
阴灵灵道:‘不嘛,我要娘现在就答复我。”
阴香姬道:“你叫我如何答复你呢?灵灵,你也知道的,娘在这山上,一言九鼎,决无虚言。现在对天涯邪尊和这玉寒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你叫娘空口说白话么?这件事,娘给你放在心上就是了。”
阴灵灵哀求道:“娘……”
阴香姬道:“灵灵,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连娘说的话也不听了?看来,都是这个闪电把你弄成了这样,你不是真地喜欢上他了吧?你听娘的话,乖乖地将闪电领回去,再多说话,娘可要将闪电留下了。”
阴灵灵一把搂过雷泽澈的头道:“不要,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就娘那么娇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我多说—句话都不行了。”
阴香姬道;“娘这么傲还不是为了你么?日后在这山寨上,你还怕没有说谎的时候么?快走吧!”
阴灵灵不再多说,领着雷泽澈走了出去。
阴香姬的眼睛—直盯在雷泽澈的身上,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直到阴灵灵带他拐了个弯,不见了,她才收回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
阴灵灵的小院在半山腰中。
这里简直是—个狗的世界。
阴灵灵带着雷泽澈刚一跨进小院,就被这群唁唁吠叫的狗包围了。这些狗个个雄壮异常,大的可赶上一头小牛,小的也身长三尺左右,二十来条狗团团围住他们,摇头摆尾向阴灵灵的身上蹭着。
雷泽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健壮的狗聚在一起,他感觉这比一群长相凶恶的人聚在一起还可怕,不由地往阴灵灵的身边靠了靠。
阴灵灵满面春风,不时地俯下身来拍拍这条摸摸那条,嘴里亲切地跟它们说着话:“雷公,不许闹……太监,我就看不上你这副模样,……皇上,我看你还往我身上扑……”
她从腰间解下那条软鞭,喝道:“都站好了!”
那些狗听到她的口令,立即停止了喧闹,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一排。
阴灵灵拍拍雷泽澈,道:“你们听着,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这是闪电。”
那群狗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样,扭过头来看看雷泽澈。
—条长毛狗突然哀叫了一声。
阴灵灵招招手道:“乌云,你过来吧。”
那个长着一身长毛,浑身油黑的狗走了过来。
阴灵灵拍拍它道:“乌云,抱歉得很,我没有照顾好闪电,它让人打死了。”
乌云听了阴灵灵的话,竟真地像哭一样地呜呜地叫了起来。
那些狗跟它十样哀号了起来。
阴灵灵的眼圈竟然也红了起来。
雷泽澈在一边看着,心里突然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觉得那些狗在看他的眼神里,都闪着幽幽狠狠的光,好像马上就要扑上来,把他撕碎—样。
他往阴灵灵的身后站了站。
阴灵灵回头看看他,调皮地—笑,道:“乌云,你们想知道杀死闪电的是谁。”
乌云靠在阴灵灵的身边,呜呜地叫道,显然是听懂了主人的话。那些狗也一起低声呜叫起来。
阴灵灵道:“我告诉你们,他叫雷泽澈,你们可记住了?”雷泽澈听了,大吃一惊,本能地要往一边跑,阴灵灵格格笑着拉住了他,道:“闪电,你干什么?”
雷择澈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改名叫闪电了。那些狗就是再聪明,也不会知道他就是雷泽澈的。
可他仍惊魂未定,躲在阴灵灵的身后不敢走出来。
阴灵灵看了他一眼,故意吓他道:“乌云,你们记住那仇人的名字了么?他叫泽澈呀!”
那些狗一听那雷泽澈的名字,顿时狂吠起来。
几十条狗一起叫起来,声如雷啸,雷泽澈心头一阵阵颤栗。
阴灵灵看他的脸色发白,知道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心里憋不住暗笑,她一把拉过雷泽澈,将他推到前面来,对那群狗道:“你们记着,他是闪电,来,你们都认识认识他。皇上,你先来。”
被叫做皇上的卷毛狗走了过来,象征性地在雷泽澈的脚下闻了闻,摇了摇尾巴。
其它的狗也依次走了过来,与皇上一样,闻了闻雷泽澈摇了摇尾巴,算是认识他了。
只有乌云不动,直到阴灵灵拿鞭子吓它,它本情愿地走到雷泽澈的脚下,尾巴尖稍徵动了动,算是和他打了招呼。
雷泽澈觉得乌云就是在摇尾巴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也是恶毒的,充满了不信任。
他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一条狗。
乌云转身要走了,雷泽澈叫了一声:“乌云……”
乌云停下了。
雷泽澈本来想说一然道歉的话,可一看乌云那恶狠狠的眼神,他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壮着胆子拍了拍它,乌云向前操着脖颈,低声呜叫着,显得很不友好。
雷泽澈被它吓得赶紧缩回了手。
乌云斜眼看看阴灵灵,阴灵灵对它瞪起了眼睛:“乌云,不得无理!”
乌云斜睨了雷泽澈一眼,转身走了。
阴灵灵挥挥手,道:“皇上,你领大家走吧,这里没事了。”
皇上听话地转过身,“汪”地叫了一声,领头向院门口跑去,哪些狗都跟着它跑了。只有乌云神情恹恹地,一步步地往外挪着。
阴灵灵看着它,叹了一口气,道:“唉,乌云也很够可怜的了。着它的那个模样,瞎,怎么活着的比死了的还难受呢?”
雷泽澈低下了头,不吭声,他的心里,也叫乌云闹得有点不大舒服。
院中的侍女早站成了一排,在门口迎接阴灵灵,见她和狗亲近完了,这才欢笑着迎了上来。
阴灵灵道:“闪电,来认识一下。这些都是我的姐妹,那个穿粉衣的是荷花,是她们这一帮的头。以后我要是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好了。这是翠芯、这是蓝芯、这是粉芯,这是绿芯……”
白芯、翠芯—伙向雷泽澈点着头。
绿芯道:“小姐,这就是闪电么?紫芯方才来,说小姐领来的狗比她们哪个院的都是好,现在我可相信这话真的了。”她俯下身,对雷泽澈道:“喂,你饿不饿?”
雷泽澈想起了阻灵灵在湖边的吩咐,不敢随便答话,掉过头看着她。
阴灵灵道:“对了,闪电,我忘了和你说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和人一样说话,也可以站起来在这院内走动,但要是有外人,可就不许了。”
白芯道:“小姐,这能行么?按帮主定下的规矩,所有的狗都不许站起来,叫帮主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阴灵灵道:“在咱们这个小院里自然是咱们说了算,有些个规矩,该改也得改一改了。你们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呢?”
白芯笑道:“小姐说得也是。”
她转过头来,对众人吩咐着:“你们听着,谁若是露了风声,可当心你们的皮了。”
白芯道:“小姐,这个闪电可归谁管呢?把他交给我吧。”
粉芯道:“为什么要交给你?闪电原来是归我管的,这一个理所当然应该归我管么!”
翠芯道:“你那里原来也不少,这闪电给了你,你不是更多了么?”
蓝芯道:“倒是绿芯那里少一只,绿芯这一个你收不收吧。”
绿芯低头看看雷泽澈,脸红了红,道:“大家也不要争了,都在一个院里,谁管还不是一样?况且我看他毕竟和别的狗不同,又不要理毛,又不要收拾狗圈,放在哪里,也是个省事的呢。”
众人听了她的话,转眼瞅瞅雷泽澈,都觉好笑,嘻嘻哈哈地笑顾起来。
阴灵灵笑得弯了腰,她捶打着绿芯道:“好一个绿芯,你说得极有道理,这闪电既然这么省事,也就不用交给你们照料了,我自己来管吧。”
众姊妹听她如此说,谁也不敢争了,乖乖地看她将雷泽澈领进了屋。两人进了屋,白芯送上了茶,阴灵灵道:“白芯,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白芯应着,抿嘴一笑,轻轻地掩上门,退了出去。
阴灵灵道:“白芯,你当心着点,来人了先知会我一声。”
白芯在外应着:“知道了,小姐,这等事还用你吩咐么?你就在那里好好管管闪电吧。”
阴灵灵脸一红,骂道:“小妮子,你是让我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了,等哪天犯在我手上,我要剥你的皮!”
白芯道:“行了啦,我的大小姐,你要剥我的皮,什么时候剥了,还要等我犯在你的手里么?”
她转身轻轻地飘了出去,雷泽澈听到在门口道:“翠芯,今天是我当班吧?你带着皇上把住门口人来了先通知我一声,可不要让一个人闯进来。”
阴灵灵羞涩一笑,道:“这妮子,将来怕她不会大欺主么!”
雷泽澈一声不吭,在地上伏着。
阴灵灵道:“哎,你,屋里没人了,你也可以起来了。来,坐在这椅上,喝杯茶吧,这么大半天,想必你也是渴坏了。”雷泽澈依旧不吭声。
阴灵灵道:“你怎么了,听不懂我的话了么?难不成还叫我抱你上来么?你这么重,我可是抱不动。”
雷泽澈站起来,坐到了桌边.他也真是渴坏了,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阴灵灵道:“你看你。倒是慢—点嘛,你这哪里是在喝茶,倒像是在牛饮了。”
雷泽澈喝于一杯茶,将杯子放在了桌上,自己蹴到椅子上半蹲半坐地坐了下来。
阴灵灵道:“你这是什么坐法?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雷泽澈看看她,不吭也不动。
阴灵灵道:“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雷泽澈看着也,仍不吭声。
阴灵灵眼珠转了转,道:“噢,我明白了,你在和我生气是吧?好哇,你乐意当狗呢,我成全你,白芯,白芯!”
白芯听到她的叫声,跑了进来,道:“小姐,什么事?”
阴灵灵道:“你把闪电牵到圈里去。”
白芯看看阴灵灵,又看看雷泽澈道:“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阴灵灵道:“什么真的假的,我叫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好了,今天怎么这么罗嗦!”
白芯道:“是。”她上前拍拍雷泽澈,道:“喂,走吧,你不会当真叫我用绳子拴了你走吧?”
雷泽澈瞪了阴灵灵—眼,果然跳下了地,跟在了白芯的后面。
阴灵灵道:“对了,他不是顶闪电的位子么?你把他和乌云圈在一起好了。”
雷泽澈一惊,抬眼看了看她,可他现在不想开口说话,如果他向阴灵灵求饶,那就更让人看不起了。
白芯眼珠一转,显然已经明白小姐的意思,道:“是啦,小姐。”
她转身向外走去。
雷泽澈在原地迟疑一下。
白芯回身道:“喂,闪电,你怎么了?你要是后悔了呢,和小姐求个饶,小姐最大量的人,她不会太难为你的。”
雷泽澈转眼看看阴灵灵,她眼看着天,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泽澈心中暗暗生气道:“哼,你想叫我讨饶么?我就不如你的愿!本来我在她眼里是一条狗了,要是那样一来,我不是连条狗都不如了么?小丫头,你欠我的债,总有叫加倍还的时候。”
他猛地一甩头,跟着白芯走了。
在门外,他听到后面“乒”的一声,阴灵灵在屋里将茶碗摔了。
白芯领雷泽澈出来,小声道:“你这个人也是太不懂事,你在这里,就要听小姐的话,你得罪了她,还不是自讨苦吃?”
雷泽澈道:“你说得是轻松,你像我这样在地上爬着走一遍,就知道你们的小姐是如何地可恶了。”
白芯道:“这有什么?有些人还是一派掌门呢!那又怎么?到我们这梁山上来?”
雷泽澈道:“你们用的手段么!”
白芯道:“这你可说错了。手段就是手段,什么叫好手段,什么又是坏手段呢!都是为了打败别人,取胜罢了,有什么好坏?你用刀杀了一个人的用掌打死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和用毒毒死—个人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条人命么?现在世人都尊崇少林武功,难道用少林武功杀了人就等于没杀么?”
雷泽澈一时倒答不上来了。
白芯道:“你听我说,小姐对你是够客气的了。以后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山上那些个男人有几个有你这样好福气的?他们在那里,可是比狗还不如了,但却一个个比狗还得忠诚,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芯道:“你不是这粱山上的人,可你是粱山上的狗,这一点你千万不要忘了。要不然,说不定哪天真把我们的大小姐惹恼了,发起小姐脾气来,当真在你的身上也栽下一颗药丸,到那时,你要就和那些个男人一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不听话也不行了。”
雷泽澈道:“药丸?什么药丸?”
白芯道:“药可是好药,叫做‘随心所欲宝丹’,我想你是不是来—颗尝尝吧?”二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狗圈。
院里的狗并不是散放的。因为散放的狗容易懒散,而且的人多了,也容易丧失警觉,因此会狗的人大多把它们圈起来,每天按时训练,这样的狗,在用着它的时候,才会精力充沛,迅猛异常。
狗圈修得非常漂亮,里面宽敞干净,异味比寻常的狗圈小得多,对于狗来说,的确是够优厚的了。
可对人来说,这里就显得太狭窄了。
白芯打开门,将雷泽澈领进小院,小院里面还有五小院,她将雷泽澈领到第四间,开了铁门,道:“喂,进去吧。”
那狗圈只半人高,好在雷泽澈一直在地上爬,倒也不觉怎么费力,连腰也未弯就进去了。
白芯道:“闪电,你好好在里面呆着,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地叫,管理狗舍的老陆会招呼你的。”
她意味深长地对他笑笑,伸手锁上了门转走了。
雷泽澈这才发现,里面有八只闪着绿光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畏惧地往门边挪了挪。
—条黑影一闪,乌云已经先他一步堵在了门口。
他现在连退路也没有了。
其实就想他到了门边也还是一样,那门已经被白芯堵住了。
绿芯和翠芯一起笑了起来。
粉芯道:“好么,你又来编排我!”
蓝芯道:“怎么是我编排你.这可是大家都亲眼见的!”
绿芯看了着地上的食盆,“咦”了一声,道:“这是闪电食么?他怎么一点也未动呢,该不是叫别的狗抢吃了吧?”
粉芯道:“绿芯,你这是什么话?我粉芯训出的狗,会那么没规矩么?别说这些食足够它们吃的,就是饿上三天,它们也不会往别的盆里插上一嘴的。”
蓝芯道:“也是,咱们养的狗,还从来没有乱吃食的毛病。”
绿芯点点头,道:“粉芯,我随便问问罢了,我是看他口中饭也没吃觉得奇怪呢。”
蓝芯道:“奇怪呢,还是心疼呢?”
绿芯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道:“蓝芯,你怎么总是这样乱闹?当心明日练功时我收拾你。”
蓝芯忙道:“哎哎,我说错了还不行么?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千万别往心里去,妹子这厢有礼了。”
粉芯道:“该,就得绿芯这么治你,绿芯,你别听她油嘴滑舌的,明天该收拾她,照旧!”二人笑着跑了。
翠芯道:“这两个疯子见了面就咬,这样下去,我看不要养狗,她们也变成了狗了。”
绿芯淡淡地一笑,看看雷泽澈道:“闪电,你在这里不大好受吧?”
雷择澈回头看看,那些狗都在盯着他,不敢乱说,道:“还好。”
绿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又何必如此呢?你既然自己应了给人当狗,为的就是存下这一条命罢了。除了这条命,还争什么呢?甘心当狗,就要像狗一样地听话,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想不明白么?”
翠芯道:“绿芯,我们走吧,这种东西,和他说什么呢?我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绿芯道:“翠芯,你不要如此说,你莫非没看到他颈上带着项圈么?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翠芯道:“什么苦衷,还不是惜那一条命么?不过是—个死,怎么就降服了这么多的人?岂不知这世上还有士可杀不可侮这一句话么?”
绿芯道:“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这一条命对个人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他若果真有非活下去不可的理由呢?谁在人间都难免有难了未了之事,放不下这一颗狠心自然也是有的。”
雷泽澈被她说中了心事,不由地低下了头,连鼻子也有些酸酸的了。
翠民间道:“罢了,一条狗罢了,我们管他干什么?走吧。”
绿芯看雷泽澈,还想说什么,翠芯却不容她再耽搁下去,拉着她走了。
院门哐当一声又锁上了。
院让一响,几条狗立即变了样,又向雷泽澈挤了过来,把他逼到墙角里。
夜深了,几条狗围着雷泽澈,睡了。
雷泽澈却睡不着。
他修炼的功法,本己到了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地步了,可一入人世,那些个人的烦恼却都冒了出来。
他想起这一天中所受的屈辱,真想一头撞在墙上死了算了。
可他不能死。他和若薰自小在一起长大,他没有替他报仇已经是辜负了她了,在她生死不明的时候,他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不是更对不起她了么?无论如何,若薰都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忽然格外思念起她来。他现在也闹不清,自己和若薰之间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自从他那一笑把若薰吓跑以后,他觉得自己原来对若薰的那种强烈的情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是后来他将若薰搂在怀里的时候,他也觉得在二人的中间有一层无形的东西在暗中隔断着他们,使他们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地亲近了。
他甚至觉出若薰也和他是一样的感觉,甚至比他还要强烈,当两个人在—起的时候,她在无意之中甚至表现也了一种厌恶,虽然她很快地就遮掩过去,可在无意间地这种厌恶是瞒不过对方的,只是大家都不想说,或都不愿把它挑明罢了。
他知道若薰想利用他。可他并不怪她,从道理上讲,即使他们不是这种夫妻关系,他也有一百条理由帮助她报仇。
她的仇实际上也是他自己的仇。
可他下不了手。
尽管他心里明明白白,知道要哼哈双妖就是自己的仇人,可他就是恨不起他们来,总也下不了狠心亲手杀了他们。
他们对他实在太好了。
他下不了决心,大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哼哈双妖从来没有瞒着他,从小就告诉是他的杀父仇人。
那时候,他还不懂事,不知道仇恨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可在他懂事以后,这件事因为在心中搁得年头太多,已不有那么强烈了。
他的心中实际上只剩了一个复仇的道理,仇恨已经很淡薄了。
他又练成了那样一种无悲无喜,或者说悲喜交加的功法,这使得他的心里更加糊涂了。什么事颠过来想想是对的,倒过去想想也是对的,下一个决心就更难了。
其实他不知道,他之所以要找若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再看那玉寒—眼。不过这是他意识深处的事,别说他现在没有意识到,就是有人当面给他指出来,他也会大吃一惊,矢口否认的。
他和她毕竟只见过一次面。可这一面却让他终身难忘。
雷泽澈想来想去,渐渐也有些困乏了,他想练练功,抵制疲劳,可那些狗警觉得很。雷泽澈—动,它们就醒了过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对付闪电的时候,他就领教过这些狗的功夫了。如果在外面,他自然不至于惧怕它们,可这狗圈里这么低矮,他在这里就远没有那些狗灵活了,况且他又不能运功,想要败它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忍受了这么多屈辱才活了下来,可不想将这一条命丧在几要恶狗的嘴里,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忍受的那些个屈辱岂不是毫无意义了么?他想起了绿芯的话,也想了粉芯的话,也觉得自己到了这个地步,再和阴灵灵斗下去是—件毫无意义的事了。
他想明天就去找她,宁愿向他低头,也要从这个狗圈里出去。
他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一下。
凭感觉他觉了一种危险正无声地向着自己逼进着。
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乌云已经无声地挪到了他的跟前,张开大口,正悄悄地向他的脖子上凑过来。
他吓得惊叫起来。
第八章无上宝丸
雷泽澈睁开眼睛,猛然见乌云正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张开大嘴要咬断他的喉管,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将身往后一缩,两脚平起向上蹬出,将乌云踹向了一边。
乌云这一下摔得也是不轻,可它没有像寻常的狗那样唁唁狂叫,一粘地立即爬了起来,复又向雷泽澈扑了过去。
狗舍狭小,雷泽澈站不起身来,又没有闲瑕运气,一时也聚集不起能令乌云毙命的一掌来,幸好他轻功已经不错,习武的人,就是寻常时刻身上也有三分功力,足以支撑着运用轻功了,他与乌云一样在地上卧着,见它扑过来就往侧一闪,乌云走左他就走右,乌云走低他就走高,一人一狗在狭小的狗舍里周旋起来,不大功夫,便都呼呼地喘起粗气来。
可这狗舍对他来说,毕竟是太小了些,他的身形比乌云大得多,乌云又占着地利,十几个回合以后,虽然它没有咬住雷泽澈的要害,也在他的身上下了道道抓痕。
雷泽澈受了伤,心里反倒踏实起来。
他的内功已臻上乘,人一动,功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借活动的机会越高,三五十个回合以后,他有经脉舒通,功力已达到了顶点,可那乌云却有点力不从心了,攻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雷泽澈此刻已有闲,他很想一掌将乌云拍死,可他不愿意那么做,白天看到乌云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对他震动很大,他不想再杀了这个乌云。他尤其不想因为乌云再得罪阴灵灵一次,他们两上在室内扑打,其它的狗立时醒了过来,可他们谁也没动,都退在了角边,默无声息地看雷泽澈和乌云争斗,摆出一副很守武林规矩的样子。
乌云又一次向雷泽澈扑了过来,久攻不下,这条狗的心也有些狂躁,这一次它显然是运足了气,这一扑形同闪电,自上而下,四个爪子的利甲均探了出来,只要搭上雷泽澈,就能在他的身上撕下一条肉来。
雷泽澈这一次没有躲,他觑准乌云的两只前爪,伸出两只手来,如火中取枚,准确地抓住了它们,将那一双爪子牢牢地钳住了。
乌云被他从空中摔倒了地上。
雷泽澈两手死死在抓住它的前爪不松,身形一扭骑了上去,乌云先还使劲在挣扎,后来终于筋疲力尽,倒在地上不动了。
雷泽澈不松手,俯身盯着它。
乌云的眼里现出驯服的神色,低声哀叫着,摇着尾巴。
其他的狗见乌云如此,也凑了上来,围看雷泽澈晃着尾巴,跟着呜呜地低吟着,雷泽澈虽然不懂狗话,可也明白了那意思,它们是代乌云向自己求情了。
雷泽澈将乌云的两只爪子抓在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它的头道:“乌云,你服了么?”
乌云呜呜地低声应着,摇着尾巴。
乌云乖乖地向前蹭,伸在舌头来舔了舔雷泽澈的手。
雷泽澈也伸出手来拍子拍它。
其它的狗也凑过来,在雷泽澈的身边蹄着。
乌云原是它们这一室狗的头,现在它们见乌云己俯首贴耳,立即随着它归顺了雷泽澈。
几只狗围在雷泽澈的身边,乖乖地趴着,雷泽澈没料到这些兽类竟会如此讲理,心头也是一片欢喜,他仔细地看看他们的眼睛,那些眼神中出现一片恭顺,再也没有一丝恶意。雷泽澈放下了心,他这几天实在也折腾得太累了,将双手叠在身前练了一阵功,收了功后竟在这一群狗的簇拥中睡着了。
他从此成了这一小帮狗的头。
他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梦见自己带着乌云去玩,在一个小涧中,乌云跳下去游泳,从水里钻出来的时候竟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子,站着在他的面前,那女子好像是赫若薰,他将她怀里时,那女子的突然变成了玉寒。她用手抚着他的脸,微笑地看着他。
他觉得脸上凉凉的,轻轻的,很舒服很舒服。
他听到了一个软软的声音:“喂,你还不起来么?”
雷泽澈睁开眼睛。看见粉芯蹲在他的面前,正含笑看着他。
雷泽澈想起了方才的梦,闭上了眼睛,道:“你怎么来了?”
粉芯道:“哎,你说我怎么来了?我是你的主子哎!”
雷泽澈这才从梦中彻底地醒转来,他转眼看看,发现乌云和其它的三只狗都被人将四蹄捆了扔在墙角里,正用哀告的眼神看着他。
雷泽澈—翻身坐了起来,指着那些狗问道:“你为把它们捆起来?”
粉芯惊讶地望着他道:“你说为什么?因为它们欺侮你呀!”
雷泽澈道:“它们没有欺侮我,你放了他们吧。”
粉芯道:“你这个人可真是的,有人替你报仇还不说好么?怎么,你果真是叫它们欺侮住了,连句真话都不敢说了么?你放心好啦,有我给你做主,它们不敢怎么样的,你尽管说,昨晚是谁带头欺侮的你,我好好的教训它。”
雷泽澈道:“你快把它们松开吧,我们昨夜睡不着,在一起闹了一阵,说不上是谁欺侮谁,你要委屈它们。”
粉芯道:“好吧,既然是你替它们求情,我暂且饶了它们这—次吧。看来你这个人是当老好人当惯了的,好哇,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去把它们放开吧,这个好事我让你去做,在我这里,我也不想让你不好好做狗。”她把那一个人字说成了狗字,说罢自己甚觉有趣,格格地笑起没完,没有理她,自己起身走到了乌云它们身边,伸手替它们解开了绳子。
那些狗一被放开,立即围住了雷泽澈,舔手,晃尾巴的晃尾巴,一个个都现出了很恭顺的姿态。
粉芯在一边惊讶地看着,点点头道:“闪电,你果然有些门道,我养了这帮家伙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见它们对我这样亲热过,当一条狗呢,真是屈了你这块材料了。”
雷泽澈听她句句讽刺自己,也不答言,只和那些狗亲热着。
粉芯在一边大不满意,“喝,你可直是个狗脾气,怎么对我不理不睬的?好,你不理我么?那我不知道我的厉害你起来,该出去练功了。”
雷泽澈道:“练功?练什么功?”
粉芯道:“什么功?狗功!你快起来,出去,不然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她从腰间解下了鞭子,那些狗一见鞭子,立即乖乖地站成一排,走了出去。
乌云走到门口见雷泽澈没有跟出去,又走了回来,叼住他的裤角往外拖他。
雷泽澈跟它走了出去。
粉芯将鞭子一挥,那些狗一起跟在她的后面飞跑起来。粉芯的轻功相当不错,那些狗勉强跟上她,雷泽澈也要命使出三,四成的功力,才算没被她们拉下。
这些狗在粉芯的带领下,遇墙跳墙,遇林穿林,遇沟越沟,来到了林间的一片空地上。
白芯,蓝芯,翠芯,绿芯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们带来的狗在那里已经撕咬成下一团。
见粉芯来了,他们一起笑了起来。蓝芯道:“怎么样,我昨天说什么来着?这粉芯每天可来过这么晚么?这个闪电可是让她上了心了。”
白芯皱皱眉道:“蓝芯,你休得胡说。我警告你,你这番话在这里说说也罢了,要是给小姐听见,可不是耍的。”
蓝芯道:“是,我知道啦!”嘴里说着,一帮人仍瞧着粉芯笑。
粉芯走到近前,道:“喂,你们在笑什么?说来听听,叫我也笑一笑。”
蓝芯道:“我们在笑你耶!怎么,新添了一个闪电,早上起都起不来了么?”
粉芯道:“哼,你还提他,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把人都要气死了!”
蓝芯道:“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呢?”
粉芯气哼哼地将早上的事讲了一遍,众人听了,都不由得称奇。
蓝芯顺她的手指看去,只见雷泽澈和皇上虎视眈眈,摆出一副要打架的阵势。
白芯是皇上的主子,他只养皇上这—条狗,可这只狗却管着这一群人一样,见了皇上的架势,她也觉有些奇怪,喝道:“皇上,你在干什么?”
皇上听了白芯的吆喝,瞪了雷泽澈—眼,转身走了。
乌云就不在远处站着,见皇上向她走过来,一扭身走到了雷泽澈的身边,把皇上气得叫了好几声。
粉芯笑得弯了腰:“如何?现在你们可是亲眼目睹了,乌云有了闪电,连皇上都要背叛了嘿!”
蓝芯道:“这倒奇了,原来的那个闪电在的时候,乌云也未敢背叛了皇上,怎么现在有如此大胆了?”
绿芯小声道:“这事我看不好,皇上当皇上是当惯了的,怎么会让闪电将皇位夺去?他们俩,怕要有一场厮杀哩!”
蓝芯道:“那就叫他们打—仗,胜者为王么,自古以来就是这个规矩,皇上也不能总是他一人做,该轮轮班啦!”
白芯道:“休得胡闹,那闪电带了伤,也不知小姐会不会责怪下来呢,万一他再有一个什么闪失,小姐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么?”
蓝芯道:“那要是赢了呢?他要真地取代了皇上,当上了这—帮狗的头,在这粱山上,我们倒是第一份了,小姐一高兴,说不定会教我们几招呢!”
粉芯听了白芯的话,已是有几分害怕,忙道:“得得,我可是担待不起,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还是把他们分开的好。”
白芯道:“闪电有伤,也不宜和这些狗一起操练,放在他旁边看一看吧。”
粉芯道:“我也是这么想。闪电,你过来!”
雷洚澈听了她的呼唤,爬了过来。
昨夜他已经将这一切思量好了,自己活着是为了生存,为了能对得起若薰那一夜之恩,这些委屈,他甘愿受了。
粉芯拍拍他道:“你今天就在这里看着,等伤养好了再和它们一样地操练。可不许乱跑了,听见了么?”
雷泽澈像狗—样在点了点头。
白芯在—边点点头道:“这就对了,你要是早这样乖,也不必住进现在住的地方了。”
雷泽澈抬眼看看她。一声不吭。
白芯从腰间解下鞭子,道:“我们开始吧。”
粉芯她们一起解下了鞭向狗群走雷泽澈在一边乖乖地看着。
他越看越觉得稀奇。
这些狗操练起来,并非只是比跑比咬,虽然看上去是乱成一团,可在行家属眼里,他们的每一扑,一咬,一旋,一滚,无不暗合着上乘武功的招式。
哼哈双妖的笑日三剑虽然只有三式,却是集武林精粹之大成,变化复繁包容万千。雷泽澈虽然不曾摸过一次剑,却将那些招术熟记于心,因此对她们斗狗的奥妙一见便知,并在心中熟记了那些让他砰然心动的奇招怪式。
这些招式既不是剑法,也不是掌法,雷泽澈说不出那该是一个什么名,却觉得这些招式使起来定会灵活无比,不知是粉芯她们的功法不济呢,还是这些狗还没有达到上乘,若是这些招式再完善一些,施展起来绝不会亚于哼哈双妖的笑日三剑,只怕比那还有过之无不及呢!接连好几天,雷泽澈都在一边看着,在心里体会着。
他心思聪慧,且内功又已臻化境,虽然身体表面未动,却已在经络中将那些招式演练的极熟,同时又暗暗将它丰富完善了许多,现在那些狗的扑斗在他的心中已如同儿戏一般了。
这些天和乌云它们在一起,雷泽澈也觉很开心。自从一次扑斗以后,乌云它们对他格外忠诚,他与它们一起嬉闹一起扑打,在没人的时候,他将自己使出的招式拿来试用,竟屡试屡爽,那些狗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唯一使他不安全的是那个皇上。
皇上是这群狗的头,一向专横拔扈,它对雷泽澈这样一个人形的异类搀在它们中间,本就憋着一股气。人一旦像狗一样四条腿走路,和狗在一起抢食。在狗的眼里,就失了做人的威风,加上乌云那一伙又将他奉为头领,直接威胁到了皇上的地位,雷泽澈就更成了它的眼中钉。
狗们肯定也有狗的语言,雷泽澈现在已经知道一些简单的表达情绪的叫声含意了,可他却不知道乌云它们是用什么办法和同类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的,只是觉得那些不是和他同室的狗对他也客气了起来,见了面尾巴一个劲摇着,这使他心里很舒服。人就是落到了狗的地步,心里学是渴望别的狗尊重的。
雷泽澈不知道这是人的弱点,还是人的优点,他常为自己感到可笑,感到可悲.可当那些狗对他摇尾巴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得意。
这就使得他对那皇上也看不上眼了。
因为皇上是这一群狗中唯一不对他摇尾巴的狗。
如果仅仅如此那也罢,雷泽澈毕竟记得自己是一个人,他不屑和一只狗那样斤斤计较。
可那皇上有点欺人太甚了。
皇上也很聪明,它看出了雷泽澈虽然和它们一起,却格外得到那些主子的青睐,因此上只要主子们在它的眼前,他也不敢贸然地去动雷泽澈一下。
可它对那些雷泽澈摇尾巴的狗却毫不客气,无论是哪条同室的狗,只要是被它看见对雷泽澈摇了尾巴,它就冲上去教训它—顿。
它教训最狠的是乌云。
乌云本来是它的情妇。就是原来乌云的丈夫闪电在的时候,乌云也不敢违背了皇上,可现在它却变了个样,对皇上不仅不理不睬,连皇上想往它的身上靠靠、闻闻也不许了,一开始它还只是躲开,后来就对皇上公然眦牙威胁了。
这使皇上无法忍耐。
可皇上毕竟是皇上,它有它的心机。它知道自己如果无缘无故地教训乌云一顿,那些持鞭的主子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它憋了一肚子的气,暗暗地等待着时机。
这机会终于让它等到了。
那一天早上操练,白芯让它和乌云作对,皇上使出的浑身的解数,四五十合以后便将乌云扑翻在地了,按规矩,它只要作出一副咬断乌云喉管的架势便可收兵了,不,将乌云扑倒在地,真地张开大口向它的喉管咬了下去。
幸好乌云将脖颈偏了偏,这才免去了一死。可当白芯她们用鞭子将皇上驱开时,乌云已经半身是血,只有哀号的份了。
皇上为这自然挨了一顿皮鞭。
它把这一切都记在了雷泽澈的帐上,它从雷泽澈的眼神里也看出了,雷泽澈对它也是深恶痛绝的了。
乌云受了伤,却没有死,粱山上有的是好刀伤药,何况还有雷泽澈运功替它疗伤,它又坚强地活了下来。
晚上,它伏在雷泽澈的杯中,不停地哀鸣着。雷泽澈抚着它。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它。
他终于下了决心,要教训教训皇上。
这机会很快就来了。
给他这个机会的是大小姐阴灵灵。
自从雷泽澈住到狗圈去以后,阴灵灵的心里一直很不舒服。她本来想将他唤回来,可她听娘说过这些个男人的脾气,这些男人只能像对狗一样地对待,叫他们觉得打他是应该的,骂他也是应该的,这样当你对他们好一点时,他们就会觉得你就格外开恩,感恩不尽。对他们,是绝对心软不得的,否则,这些家伙就要蹬鼻子上脸骑在你的头上了。
他们除了当女人的狗,就是把女人当狗,从来不想当和女人一样平等的人。
所以,做为一个女人,你要是不想当男人的狗,就得狠下心来,当他的主子。
阴灵灵从来没有和男人交往过,所以她格外相信母亲的话。
她硬下了心肠,等着雷泽澈来求她。
她不相信他能在狗舍里住下去。
在她想来,雷泽澈毕竟是已个人,叫一个人住在狗窝里,是无法忍受的。
可没想到,雷泽澈不仅在狗窝里住了下来,而且和那些狗成了莫逆之交,做了他们的头。
她每天都能听到雷泽澈的消息,白芯她们知道她的心思,有关雷泽澈的—切,都详细地向她叙说。
她越听越觉不是个滋味。
她觉得雷泽澈能在那里呆下去,是自己对他还不够狠的缘故。
白芯开始说了雷泽澈受伤的事,她还很担心,听白芯说不让雷泽澈和那些狗一起操练,她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神情是很赞许的。现在她觉得自己太仁慈了。她决定叫雷泽澈和那些狗在一起操练,就让他和皇上放对。她知道皇上的功力,想让它教训教训雷泽澈。
雷泽澈早上一到练功场,看见阴灵灵也站在那里,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他看看她,阴灵灵将脸转到了一边,连瞅都不瞅他。
雷泽澈本想和她打一个招呼,此刻只好罢了。
白芯到了他的面前,道:“闪电,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天该你下场了。”
雷泽澈不吭声,乖乖地跟着她走到了场中。
白芯对皇上招了招手,皇上走了过来,和雷泽澈对视着,它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兴奋得哼哼怪叫着。
白芯见皇上的毛都立了起来,眼睛通红挂着血丝,有些担忧,喝道:“皇上,你听着,点到,要是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我可不饶你!”
阴灵灵皱皱眉道:“白芯,你不要吓唬它。我先前是怎么教你们来?比武也要和真的拼命一样,如果怕死,就不要比好了。”
白芯道:“小姐,咱们人自然有分寸,可这皇上毕竟是一条狗哎!”
阴灵灵道:“你不要多说了,按我的话去做,皇上是—条狗,闪电未必就不是一条狗么?他们俩伤了哪个,也没什么紧要,你叫皇上放胆干吧!”
白芯道:“是,皇上,你听到了么?”
皇上显然是听懂她们的话,摇了摇尾巴,注视着雷泽澈其状甚是得意。
粉芯走到雷泽澈身边,悄声道:“哎,闪电,我看这—回,是性命难保了。那个皇上我要是没有鞭子都对付不了他,你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听我的话,去向大小姐认个错,服个软,叫她饶了你这一次算了。”
雷泽澈摇了摇头。
粉芯急得跺脚道:“你真是条笨狗,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阴灵灵回过头道:“粉芯,你在和他说什么?”
粉芯道:“小姐,闪电得罪了你,我看他这些天已经知罪了,这一次,念他伤还未愈,就不要让他和皇上比武了吧。”
阴灵灵斜眼看着雷泽澈道:“怎么,你不敢和皇上比了么?”
白芯听她这么问,知她在给雷泽澈一个机会,忙用脚悄悄地踢他,示意他向大小姐告个罪,服个软。
雷泽澈动也不动。
粉芯急得叫道:“你这个死人,怎么一点事都不懂呢?”
阴灵灵脸色骤变,盯着粉芯道:“粉芯,你叫他什么?”
粉芯一惊,忙双膝跪倒,道:“粉芯该死,粉芯该死。小姐,粉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你且饶我这一回。”
白芯等也忙跪倒帮着粉芯求情。
阴灵灵瞥了一眼雷泽澈,道:“好了,念你是初犯,我且饶了你这一次。你们给我听着,这闪电就是—条狗,你们谁若是再把他当人待,我可不会像你这么宽待了。”
几个人连声应首,从地上站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出头替雷泽澈再说一句话呢?
阴灵灵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让它们开始么?”
白芯拍拍雷泽澈道:“你既然长了一张犟嘴,我希望你还能一点犟功夫,皇上可不是好惹的,你可要当心了。”
阴灵灵皱皱眉道:“白芯,你在那里和他罗嗦什么?闪电,你可要听清了,皇上是我的宝贝,你可不要把它给我弄死了。不然的话,我绝不饶你!”
雷泽澈看了着她,扭过了头。这条件很不公平,可他不愿开口和她说话,这不仅是想让他看不起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错过这样一上教训皇上的机会,给乌云出上一口气。此刻在他的心中,乌云要比阴灵灵重要得多了。
阴灵灵见他毫无反应,冷下了脸道:“开始吧。”
粉芯将雷泽澈送到场中,拍了拍他,下去了。
白芯走到场中,将鞭子一挥,皇上得令,发疯一般地向雷泽澈扑了过去。雷泽澈猝不及防,闪身慢了一点,皇上—爪子抓在了他的左边的脸上,虽然只挨了一个边,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道血痕。
白芯等都惊呼了一声,可看看阴灵灵的脸,又都收住了白,谁也不敢上前去喝止皇上。皇上这一抓之后,也停了下来,看看主人的反应。它虽是个畜类,可比一般的狗要聪明得多,早看出了主人们对雷泽澈格外看顾,这一下抓中了他,也有点不安。
阴灵灵道:“皇上,你停下干什么?上!”
皇上巴不得她这一句话,这一次彻底放下了心,又旋了起来,向雷泽澈扑了过去。
雷泽澈见它依然是方才的一式,早有防备将身一闪,轻轻躲了过去,回手挥掌便向皇上拍去。
皇上毕竟是皇上,方一落地,就向侧一滚,雷泽澈—掌拍空,皇上猛地跃起,向他的脚下一冲,张嘴就咬。
雷泽澈往后一错,可还是被它叼住了裤角,他奋力一挣,皇上并不撒口,被他带得往后挪了三四步。
雷泽澈一挣未能脱身,立刻站稳,飞起左脚踢了出去。皇上却比他还快,它在空中雷泽澈拖拽时,已经弓腰收回了后腿,向前—弹,一人—狗的脚对在了一起,皇上的功力较雷泽澈自然要差得多,幸好它在一弹的同时松开了嘴,整个身子悬在空中,它又是以后爪和雷泽澈相接,受力虽重也不碍事,只向后翻了十数步远,身子早在空中调整过了,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畜类在空中调整身体的能力原本比人要强得多,可皇上这一下确也显出了身手非凡,在一旁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喝了声彩。皇上听到彩声,更加抖起了精神,爪一沾地,立即转过身来,复向雷泽澈扑了过去。
雷泽澈在那边觑得真切,也将两腿一蹬,旋了起来,他后发制狗,又比皇上旋得高,皇上落地时他才下落,两只手紧紧地按牢了皇上向前探出的两个前爪,骑在了它的身上。
皇上张口便去咬雷泽澈的手,雷泽澈岂能让它咬到,两手—使劲,只听得嘎巴一声脆响,皇上的两只前爪同时被他折断,向后背了过去。
皇上被他拽得昂起了头,再也无计可施了。
粉芯在那边喝了声彩。绿芯忙捅了她一下,她赶紧收住了口。皇上哀号了起来。雷泽澈现在用不着拽它的前爪了。他腾出了手,捏住皇上的嘴转了过来,紧紧地盯着它。
皇上眼睛看着他,低声地哀叫着,显然已是服了他了。
雷泽澈把住它的两腿,站起身来,使劲—拉,使脚—踢,皇上哀叫一声,被他踢了出去,落地之时,两只前爪却复原如初了。
雷泽澈方才只是解开了它的骨节,现在又给它复原了。
皇上站起来,夹着尾巴跑出了场外。无论白芯怎么呜喝,也不肯回到场中去了。
阴灵灵在一边冷冷地拍了拍手。
雷泽澈冷冷地站着,看着她。
阴灵灵道;“很好,闪电,你既然打败了皇上,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帮狗的头了,在这粱山之上,你可是头一份了。”
雷泽澈道:“我不想当狗头了。”
阴灵灵道:“哦,那你想干什么?”
雷泽澈道:“我想回到大小姐身边。”
阴灵灵一愣,上下打量着他道:“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雷泽澈道:“是。”
阻灵灵扬起脸道:“闪电,你知道这里是谁说了算么?”
雷泽澈道:“当然是大小姐。”
阴灵灵道:“你知道就好。当初我让你好好在我身边呆着,你跟我耍脾气。现在你想回来,我就让你回来么?那样一来不是你说了算了么?你就在狗圈里当你的狗头吧!”她转身向院中走去。
雷泽澈叫道:“大小姐……”
阻灵灵站下来,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雷泽澈嚅嚅了半天,道:“大小姐先前我多有得罪,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阴灵灵道:“哦,你这是向我陪罪么?”
雷泽澈道:“在下实在是抱歉得很,请大小姐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
阴灵灵道:“你说什么?什么在下在下的,闪电,你给我记着,你是—条狗哇!”
雷泽澈道:“是,闪电记下了。”
这一句话大出阴灵灵所料,她转过身来,瞅着他道:“你怎么,终于服了我么?”
雷泽澈道:“我服了。”
阴灵灵道:“你说人服了?那我叫你学狗叫你学不学呢?”
雷泽澈不再说话,张开嘴学起狗叫来。
他学得像极了,一会儿强,一会儿弱,一针儿切切如呻吟,一针儿唁唁如咆哮,那些狗听得出神,也随他一起叫了起来。
阴灵灵笑出了声。
白芯等为了帮雷泽澈讨阴灵灵的喜欢,更是笑弯了腰。绿芯也和她们一样笑着,趁别人不注意,她悄悄擦了眼角的泪水。她忽然觉得心里很憋屈。
她知道是她那天对雷泽澈说的话起也作用了。可一个人为了活着,就能甘心忍受这么多屈辱么?她觉得雷泽澈很可怜,觉得他活在世上很可怜。她还觉得阴灵灵这—次有点太过份了。
她自小在梁山上长大,是阴香姬养大了她。阴香姬一家对她来说,就像神明一样,也只知侍奉,她们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对和不对。现在,这种想法突然地冒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她偷偷地看众人,没有人注意她忙收回了神。
雷泽澈已经叫得嗓子嘶哑了,阴灵灵摆了摆手,终于让他停了下来。
雷泽澈慢慢地爬到了她的身边,他觉得心里很别扭。
可还是面无表情地向前爬着。他必须从那群狗中走出来,如果总呆在狗群里,他活着和死了还有什么区别呢?他因为想明白这—件事,所以特别地感激绿芯。他偷眼看看她看见她眼角挂着泪珠,心中一动,忙转过了头。可他却在那一刻把绿芯牢牢地印在心里了。
雷泽澈从狗窝里走出来,回到了阴灵灵身边,阴灵灵并没有再难为他。在没人的时候,降了将他的名字改为闪电之外,也没有什么太让难情的时候。
可是若有人来就不同了,在那时,雷泽澈就得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伏在阴灵灵脚下,话也不可以说,偏那些人又都喜欢逗他,这个摸一下,那个拍一把,雷泽澈一概都忍耐,而且还得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
时间长了,从人们的交谈中,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梁山上的待遇实际上是最优厚的了。那些个女人们的男人,在她们的眼里连狗都不如,只是她们的—个玩物而已。
雷泽澈还知道,那些男人不仅在白天是那些女人的玩物,在晚上也依是她们的玩物。至于大小姐阴灵灵为什么没有像别的女人对待那些男人那样对待他。他可不清楚,不过,他在心里很害怕那件事,常常有意无意地躲着阴灵灵的目光。
他并不是不喜欢她的模样。即使是在这样的脂粉队中,阴灵灵也是出类拔萃的。就是她不刻意打扮的时候。跟白芯她们站在一起,也风彩夺人,而白芯她们几个在这个山上又是出类拔萃的,由此就知阴灵灵的漂亮了。
可雷泽澈就是不想和她在一起了。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在怀念若薰,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哼哈双妖在教他的时候,根本就没往他的头脑中灌输过世俗的道德观念,他对于道德认识,只是在那几天中在若薰那里接受的。而若薰虽然比他大着几岁,可以那哼哈谷时也毕竟才只六岁,她的贞洁观和道德观,与其说是来自童年的记忆,莫如说是来于一个少女的自卫本能。
尽管如此,雷泽澈还是不愿意和阴灵灵太过亲近,因为他懂得—个道理,那他就对若薰负有了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对于阴灵灵,他实在是想不想为她负什么责任了。
阴灵灵也不主动地接近他。
她虽然性格乖张,但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就是在梁山上,她也知道害羞两个字的含义。和雷泽澈在一起的时间一长,这种感觉非但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强烈了。在白天,她还和雷泽澈有说有笑,可一到晚上,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她知道自己是爱上这个人了。
她企望雷泽澈主动地接近自己,尤其是晚上,当雷泽澈就睡在她身边的地铺上时,她常常一阵阵心跳得厉害,有时直到雷泽澈那边打起鼾声,她才能放下心来,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可当雷泽澈翻个身又睡过去以后,她在心底又升了无际的惆怅和悲凉,她又感到自己受到了冷落和鄙视,心里更加不舒服起来。
这样过了半个月,两个人各揣心腹事,就是在白天也无话可说了。
雷泽澈在这里,睡得暖,吃得好,又整日里无所事事,惭渐地胖了起来,可阴灵灵却一天天地消瘦了下去。
阴香姬最早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一日早朝以后,她将白芯留了下来,待人们散去后,问道:“白芯,灵灵这些天怎么了?”
白芯道:“没什么呀,小姐一天很好的嘛,帮主怎么问这个?”
阴得姬道:“你还说没有什么?哼,不中用的东西,叫你们去服侍我的女儿,你们竟连她瘦了没有发现么?”
白芯道:“什么?帮主说小姐瘦了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阴香姬怒道:“找打!我和她一天只见一次面,都看出来了,你们天天在她的身边,竟会看不出来么?可见你们是多么不用心了。”
白芯忙跪下道:“夫人息怒,白芯心粗,有失夫人信任,不胜惶恐。叫夫人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小姐原来是比现在要胖一点,脸色也要好看一点。”
阴香姬道:“岂止是—点呢?我看她近来可是消瘦多了。”
白芯道:“是,夫人明察。奴婢天天和小姐在一起,她一点点瘦下去,奴婢竟然都没有发现,还让帮主指出来,奴婢真是罪该万死了。”
阴香姬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巧嘴!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有会责怪你了么?正因为你天天和小姐在一起,对她的情形你更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好了,这次打暂且记下了,我问你,你小姐最近可有什么不顾心的事么?”
白芯道:“没有哇,我看小姐一天到晚还是原来的样,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阴香姬道:“这可是怪事了。哎,我问你,她对她那个闪电怎么样?”
白芯道:“很好哇,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阴香姬道:“那闪电对你们家的小姐呢?”
白芯道:“也很好哇,你没看见他有什么不听话的时候。”
阴香姬道:“他没有对你们小姐发脾气么?”
白芯道:“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呢?”
阴香姬道:“那……他晚上是和你们小姐住在一起么?”
白芯道:“是,小姐在床上,他就睡在小姐的床下。”
阴香姬扬起眉,问道:“他怎么睡在床脚下?一直睡在那里么?”
白芯道:“是。”
阴香姬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她从身边摸出一个药丸来,递给白芯道:“我这里有一丸药,你把它悄悄地放在闪电的食里,一定要在吃晚饭的时候放,你明白了么?”
白芯接过药,小心地揣在怀里,问道:“帮主,这是什么药?”
阴香姬将脸一板,道:“白芯,你们叫灵灵惯得可得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我吩咐你的事,你去做就对了,怎么还敢罗罗嗦嗦地问东问西呢?”
白芯道:“帮主息怒,奴婢愚钝,只是不明白怎么小姐瘦了,夫人反教那个闪电吃药呢?”
阴香姬道:“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不要多问,按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白芯见夫人变了脸,也不敢多说,只好将药拿了回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她猜测夫人不会做出对小姐不利的事,可这事对雷泽澈如何,她就不知道了。梁山上有许多整治男人的办法,谁知道帮主是不是—个不顺心,要在这闪电的身上试一试呢?她在心里也对闪电颇有好感,因此更不想在自己的手里伤了他。可这事如果不照夫人的话做。自己就等于自尽了,但要是做了,万一那闪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自己的心里过意不去,小姐追查起来。自己也是脱不了这个干系的。她想又想,一个人在屋里闷闷不乐地发呆。
阴灵灵领着雷泽澈从外面回来,叫了一声白芯没人应,走进屋来见她屋里发着愣,上推了她一把道:“喂,死丫头,你的耳朵呢,怎么我这么叫你你也不吭一声?”
白芯一惊,忙挤出笑脸道:“小姐,我真地没听见。”
阴灵灵道:“你叫粉芯她们把闪电牵出去洗一洗,这些天跟那些狗在一起练功,我看他滚得也够脏的了,在屋里一走一股味,薰得人受不了。”
白芯应着,出去喊了粉芯来,将雷泽澈领了出去。自己出去给阴灵灵打来了洗脸水,置在架上,道:“小姐,你带闪电出去练了一个上午,想也是热得紧了,来,洗一洗吧。”
阴灵灵应了一声,走到架边慢慢洗着脸。
白芯在一边看着她。
阴灵灵被她看得不耐烦,一跺脚道:“死丫头,没看过人洗脸么?”
白芯道:”咦,还是帮主的心细,小姐果然是瘦去了一圈哎!”
阴灵灵道:“你在这里胡说什么?胖了瘦了的。”
白芯道:“小姐,都是奴婢的不是了,我整日在你身边,就不知你瘦了?要不是帮主看出来,奴婢今天也不知道。小姐,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阴灵灵叹子一口气道:“我哪有什么不舒服?你不要瞎猜吧。”
白芯道:“怎么是瞎猜?连夫人都看了来了。要不然,夫人也不会叫我……”
她猛地一惊,收住了口。阴灵灵道:“夫人叫你干什么?”
白芯掩饰道:“也没有什么啦,一点小事,小姐也不必问了。”
她越说不让问,阴灵灵越是紧迫不舍道:“到底什么事,我这丫头今天怎么吞吞吐吐地?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么?”
白芯道:“哪有嘛,只是夫人看你日渐渐消瘦,叫我……”
阴灵灵道:“叫你什么?你倒是说呀!”
白芯见她中了自己的圈套,心中暗暗得意,脸上却装出一副诡密的样子道:“小姐还是不要问了嘛,帮主安排的事,奴婢照办就是了。依奴婢想呢,帮主是你的亲娘,反正是不会害你的。”
阴灵灵一把抓住她道:“死丫头,我娘到底叫你干什么?你现在不肯说,非要等我用刑才肯说么?”
白芯道:“小姐息怒,小姐的那套刑法,奴婢这身子怎么担得起呢?我告诉你自然是可以,只是小姐要保证不对夫人提这一件事。夫人的脾气小姐也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道我这么多嘴多舌。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阴灵灵道:“好吧,我不说就是。”
白芯道;“空口无凭,小姐须起—个毒誓给我。”
阴灵灵道:“该死的小妮子,你在这里勒逼小姐么?”
白芯跪下道:“奴婢不敢,只是夫人的脾气……”
阴灵灵道:“好好,我就起一个誓给你,我要是对我娘说了这件事,让我来世变牛变马来侍奉你了!”
白芯笑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叫白芯怎么消受得起?”
阴灵灵道:“死丫头,逼得我起了誓,你又消受不起也,其实你的心里,不知怎么盼着我这誓言兑现呢!”
白芯道:“小姐,这你可冤死白芯了,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只盼世世代代能能侍奉小姐,就是白芯的福气了,怎么敢像小姐说的那样狼心狗肺?”
阴灵灵道:“罢了,你想也好。不想也好,反正我的誓是起过的了,你这回可该告诉我了吧?”
白芯要的就是如此。在梁山上,在天大的事,只要大小姐敢担着,也不算是—个事了。她费了这么半天的功夫,就是让大小姐替她担着这个事,想想自己略施小计就钓大小姐引入了圈套,也不由得暗暗得意。
阴灵灵道:“喂,你还不说,在那里说什么?”
白芯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了。夫人见小姐身体不好,赏给奴婢一丸灵妙药,叫我给闪电吃下,说是能治小姐的病。”
阴灵灵道:“胡说!给他吃药,怎么会治好我的病?”
白芯道:“帮主神通广大,她叫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她是你亲娘,还会不利于你么?”
阴灵灵道:“娘自是不会不利于我,就不会不利于闪电么?她倒底给了你什么药?你拿来给我看一看。”
白芯从怀里掏出那丸药来,递过去道:“小姐,你看看,这是什么药?我可是认不出来。”
阴灵灵接过—着,勃然色变,道:“莫非这就是‘无上灵丹’么?”
第九章鸳鸯交织
“随心所欲宝丹”又名“无上灵丹”,是梁山上的一种独门春药,吃了这种药的男人除了男人本能和武功之外,其它的记忆一概消失,实际上等于一个只会武功的具有男子机能的机器。梁山上的男人都吃了这种药,所以才能像狗一样乖乖地听话,不知羞耻,只知唯主人的马首是瞻。
这种药有口服和外用两种。口服药寻常是不大用的,梁山上的男人大多是被人制服的以后,在他的脊柱上刺一个小洞,将这药栽进去,因为那样的药效来得快,而口服的药在用时不用载,药效又来得慢,寻常是不大用的,若非帮主阴香姬对那个男人有极大的好感,总是给他一种速效的办法。这种药也不是随便就给人用的。
服了这种药以后药力发作,用药者的记忆完全消失,他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主人了,他的一生都会忠于他,帮主阴香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控制人的机会,她花了十数年的功夫,研制出了这种药,为的就是控制人,怎么肯把这个机会白白地送人呢?阴香姬立下了规矩,凡是被底下人相中,掳上山来的男人,都必须在她的山寨中过一夜她栽上了“无上灵丹”之后,再还给那个原主。到那时,这个男人已经成了阴香姬的奴隶了,他和原主的认识,还要阴香姬从中介绍,那些男人的记忆已经完全丧失,阴香姬让他们服从谁,他就会忠心跟随谁,但他心中真正的主人还是只在阴香姬一个人。若是有一天防香姬不喜欢他的新主人了,只要一发动,那男人立即便会倒戈相向,按阴香姬的旨意杀死他正在跟随的人。
这种事粱山上已有先例.那十八头目心中都清清楚楚。可她们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离不开男人,所以她们虽然知道有危险,知道多养一个男人就是在身边多为阴香姬养了一个刽子手,可见了武功高的,又顺眼的男人,还是忍不住要把他掳到山上来。况且她们在心中没有想过要背叛阴香姬,对其中风险的估价也自然要低得多。
白芯听说那药就是“随心所欲宝丹”甚为惊讶,道;“小姐,帮主真地把这药赏给你了么?”
阴灵灵道:“是吧。”
白芯道:“这可奇了哎!看来,帮主毕竟和你是母女,若是别人,就是磕破头,也休想得到这—粒药喂!”
阴灵灵道:“你瞎起什么劲,一粒药罢了,值你说那么多的话么?”
白芯伸了一下舌头,不敢吱声了。
阴灵灵道:“好了,你把这药丸放下,先下去吧。
白芯道:“小姐,这我可不敢,帮主叫我亲手把这药丸给闪电服下,我若是违了帮主的话,可担当不起。”
阴灵灵道:“你不要管了,出了什么事我替你担着就是了。”
白芯道:“小姐你不想给闪电服这药么?”
阴灵灵叹了口气道:“这药好是好,可他吃下了以后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你以为我缺一条用么?”
白芯道:“小姐,帮主一向告诉我们,男人就是狗,你怎么……”
阴灵灵道:“白芯,你不要在这里烦我了好不好?快快出去,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白芯双膝一屈,跪了下去,道:“小姐,这件事白芯还求小姐三思。帮主叫白芯给那闪电下药,白芯私下和小姐说了,已是一个死罪,若小姐不让那闪电吃药,帮主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她若察出来,白芯可是连个全尸也没有了,小姐千万救救我……”
阴灵灵道愣了半天,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有什么事,你尽管推在我身上就是。”
白芯不肯起来,猛劲地磕着头道:“小姐,别的事你都可以担当,这种事,我怕你也担当不起呢!帮主的‘无上灵丹’什么时候落到别人的手里过?就是小姐,这么多年可曾亲手摸过一摸么?更不要说这里留下了。帮主若是知道闪电没有吃那丸药,必定要怀疑我们留下那丸药另有用,到那时,白芯就是有八百张口也说不肖了。”
阴灵灵厉声道:“白芯!我叫你下去你就下去,你在这里嚎丧什么?帮主帮主的,莫非你的眼里只有帮主,就没有我了么?”
白芯道:“白芯不敢。”
阴灵灵道:“不敢就好,还不下去?我告诉你,这件事可不许你和别人说。”
白芯道:“白芯有几个脑袋,这种事也敢出去乱说么?只求小姐看白芯自小就跟随你,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千万给白芯留一条活路。”
阴灵灵道:“你下去吧,我自有分寸,决不会让你为难的。”
白芯不敢再多说,愁眉苦脸地退了下去。
阴灵灵对着那粒药丸发起呆来。
她不想给雷泽澈吃这丸药。
可她也知道母亲的脾气。如果她知道这丸药雷泽澈没有吃,在阴灵灵的手里,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对自己的女儿她也许还不至于怎么样,那白芯可真就要性命难保了。
她既舍不得白芯,又不忍让雷泽澈吃下那丸药。可将药退还给母亲也是万万行不通的。阴香姬给了这东西,谁敢给送回去?而且那样一来,不是等于向母亲的表明了心迹,说自己爱上了这个雷泽澈么?爱上—个男人,一向是梁山上的大忌,阴香姬若是知道了,决不会因为阴灵灵是自己的女儿就不了了之,就算她能饶过阴灵灵,也不会放过雷泽澈,是决不会让他活在世上的。
现在只在一个办法,就是让雷泽澈装得和那些男人一样,可他肯么?但她想试一试。
她让起来,走到外边,刚好粉芯将雷泽澈送了过整数也点点头,示意雷泽澈跟自己走,带着他向院外走去。
她带着雷泽澈走了三家。
这三户人家的主人都是粱山上的元老,曾与帮主“香仙子”阴香姬并行武林,人称“阴宫四姬”。
这四姑各择粱山上的一个主峰居住“香仙子”阴香姬住在虎头峰,“血夜叉”血姬住在雪山峰,“清虚子”道姬住在赫山头,“鹰魔女”飞姬住在青龙山。
阴灵灵每次下山回来,都要挨家去拜访一遍,这是母亲为她定下的规矩,从来没有违过。这—次因为有雷泽澈烦心,竟把这件事情给耽搁了。现在正了补上这个人情,也让雷泽澈长长见识。
血姬在四姬中排行老二,阴灵灵带着雷泽澈先到了她的小院。
雷泽澈险些没有吐出来。
血姬见阴灵灵带着雷泽澈,也不起身,看着就让人恶心,在雷泽澈身上经过时,一股臭味直钻入了他的鼻孔,薰得他堵住了鼻子。
血姬不由得“嗯”了一声。
阴灵灵赶紧踢了雷泽澈一脚。
雷泽澈吓了一跳,忙将手挪开,伏在了阴灵灵的脚下。血姬站起来,她那一头花白的长发垂到脚面,盖住了全身,她现在就是不穿衣也没人能看见她身上的一丝皮肤了,那头长发没有半点光泽,粘粘乎乎地粘在一起,上面还挂着许多草棍地,再加上她那张好像永不洗的脸,和街头的疯子真是没有一点区别,反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她走到雷泽澈的跟前,抬起脚来,用脏兮兮的脚趾勾起了雷泽澈的下颏,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雷泽澈只觉自己要吐,他强压着恶心抬起头来,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现在连想也不敢了。
血姬的眼里射出一股精光,那种眼神里含着仇恨和憎恶,让雷泽澈心头发紧,低下了头不敢看了。
一个疯女人本身就让人感到恐惧,如果这个疯女人的眼神却是清醒的,那就更使这恐惧加重了十分。
血姬嘎嘎地笑了起来。
她的内力充沛,笑起来像静夜的乌鸦叫一样难听,震得雷泽澈的耳膜直发痛,他暗暗地运功,免强抵住了。
血姬猛然收住了笑?盯着雷泽澈,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怀疑,道:“灵灵,我的这条狗叫什么名字?他的功力好像是不错嘛?”
阴灵灵道:“血姬,她叫闪电,什么力嘛,只是教他一些小把式罢了。”
血姬道:“灵灵,我看你是叫他给骗了。他若是内力不好,听了我的笑声怎会不捂耳朵?”
阴灵灵笑道:“血姬耶,我的闪电和那些狗圈在一起,你也是知道的了,我的皇上叫起来不是也很响么,他是听惯了嘛。”
血姬怀疑地看着雷泽澈,半晌才点点头,道:“嘿,看他这个岁数,倒也不像是一个有什么在功夫的。”
她向后错了两步,突然飞起一脚,向雷泽澈踢了过去。
雷泽澈猝不及防,想躲已是不及,血姬这一脚正踢在他的下巴上,他大叫—声飞了起来,落到门外去了。
幸好他在阴灵灵那里学会了那种狗功,在空中将身体调整过来,四肢沾在地上,没有摔得太重,可舌头在跟里却被垫了—下,顺着嘴角流出一丝血来。
血姬又嘎嘎地笑了起来。
阴灵灵招招手道:“闪电,你过来……”
雷泽澈顿顿,向阴灵灵爬了过去。
血姬道:“灵灵,你这个小东西真是不错,你把他借给我吧,我用你的那三条老狗和你换。”
阴灵灵道:“不要了嘛,血姬,我娘要我还给她哩!”
血姬道:“傻丫头,血姬不会给你亏吃的。你把他交给我,我玩上十天半月地再还给你,到那时你就发现他不是像现在这样呆头呆脑的了,肯定有趣得多。你娘的狗,有时还要送到我这里来叫我调教它们哩!”
阴灵灵道:“不要不要,血姬……”
血姬斜睨着雷泽澈,道:“这个小东西懂得什么?来,血姬给他一口奶吃吧。”她将胸前的长发一撂,一对硕大无的乳房露了出来,脏兮兮、黑酸酸地挺到了雷泽澈的眼前,道:“来,吃吧。”
一股酸臭味直朝雷泽澈的鼻孔钻进去,他这一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血姬的眼里射出一道凶光,盯着雷泽澈道:“灵灵,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狗没有吃‘随心所欲宝丹’么?”
阴灵灵将雷泽澈挡在身后,道:“还没有啦,我娘让我把闪电给她牵去,我还没玩够嘛。”
血姬道:“小丫头;你说实话,你的闪电一直都住在狗圈里么?”
阴灵灵道:“血姬,他是一条狗哩,不住在狗圈里叫他住在什么地方?”
血姬又看看雷泽澈,用脚趾拔拔他的脸道:“这还好。灵灵,咱们梁山上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这种东西,还是早点给他栽上脱胎丸好。我和你的三个姑姑自是不会和你争什么,可别人若是看你的狗没栽下这种药,心里也许要不痛快了。”
阴灵灵道:“我知道啦,我娘也是这么说,我想一两天就给他栽上。”
血姬道:“那就好了。”
阴灵灵瞅了一眼雷泽澈,道:“血姬,我这闪电要是栽上了脱胎丸,他什么都肯替我干么?”
血姬道:“那是自然,这就是你娘的脱胎丸的妙处嘛,只要他栽上了这药,对你就更忠心耿耿了。”她伸脚呻踢踢雷泽澈,指指地上他方才吐出的污秽,道:“闪电,你吃了它!”
雷泽澈住后躲了躲。
血姬的嘴一撮,吹响了一个口哨,一个男人爬了进来。
血姬指指地上的污,喝道:“泥球,你把这吃喽!”
那个男人听了她的话,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去,几口便把地上的污秽吃了个精光。
血姬伸手拍拍他道:“嗯,泥球乖,你出去。”
那被唤作泥球的男子一声不吭,乖乖的走了出去。
血姬道:“灵灵,你看见了吧?你这闪电若是像泥球这么听话好不好么?男人这种东西不该让他有主意,他要是一旦有了主意,就想办法要让你没主意了。”
阴灵灵道:“我知道了血姬,闪电,我们走吧。”
她领着雷泽澈走了了血姬的小院。
雷泽澈呆呆地跟着她,一声也不吭。
阴灵灵道:“闪电,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霄泽澈道:“好。”
阴灵灵道:“你现在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吧?你总是恨我,跟我耍狗脾气,你想要当狗,今天你可知道当狗的滋味了吧?”
雷泽澈道:“谁说我要当狗来?是你把我当狗哇!”
阴灵灵冷笑一声道:“哼,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话么?我把你当狗,我要是把你当狗,你现在敢这样对我说话么?”
雷泽澈脑中嗡地一响,他不吭声了。
阴灵灵看看他,又冷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你呀,看着也不像傻透了腔的。怎么还不开窍呢?”
其实,在血姬那里一出来,雷泽澈就知道阴灵灵对自己是够客气的了。他此刻也想和她说一然感激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男人心里总有那么一股傲劲,哪怕沦落到狗的地步了。他仍尽力守着它,可等到守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把那傲气都变成奴气了。
阴灵灵毕竟还小,不知道雷泽澈的心思,只是自己在心里觉得很委屈。
她又领雷泽澈去道姬那里。道姬住在青龙山头的清虚观内,青砖碧瓦的小院,在外在看上去,很有些仙家道气。阴灵灵在这几个院中是有走动惯了的,院里的一个风火道人看见她,打丁个稽首,伸手示意道姬正在后院,阴灵灵也不用他通报,带着雷泽澈径自往后院走去。
道姬正在炼丹见了阴灵灵也不招呼,只是冷冷地看了雷泽澈—眼,就又回过头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雷泽澈蹲坐在阴灵灵的身边,看着道姬作法。
道姬手持—柄长剑,口中念词踏罡布斗,围着丹炉转了几遭,突然大叫一声:“疾!”将剑往在上一抛。
那剑直刺云天,半晌才落下来,道姬扬手接在手里,向丹炉一招,喝了一声:“风来!”她的两个宽大的袍突然鼓涨起来,风声夹着呼啸由那两个宽大的袍袖中窜出,扑向丹妒。丹炉内烈焰熊熊。道姬不停地向炉内鼓着风,她的剑柄直插炉内,须臾功夫,那剑便被烧红了剑尖,红火顺着剑尖漫出来,整个剑由白变紫,由紫变红,又由红变白,已经热得灼人,连剑柄都被烧,雷泽澈清晰地听见了道姬的手上发出的滋滋声响。道姬大喝一声:“起!”
她将剑一挑,丹炉的顶盖被她掀开了,几粒火球似的仙丹由里面跳了出来,道姬使剑一划,喝道:“粘!”
那几颗丹丸滴溜溜地转着粘到了她的剑上。
道姬回手一摆又喝了一声:“灭!”
一股更强的风由她的袖中扑出来,贯入丹妒,那妒中的火立时便烟消火灭,连虚烟也看不见一丝。
道姬的剑此刻已转为黑红了,剑上的几粒丹丸却依旧红的耀眼,她向那上面吹了一口气,那几颗丹丸立时凉下去,变成黑亮黑亮的了。
道姬这才回过头来,朝阴灵灵点点头道:“灵灵,你来了?”
阴灵灵施礼道:“道姬,恭喜你大功告成了。”
道姬看看手中的丹丸,道;“你也不要急着恭喜我,这一次到底成还是不成,我也还说不清,得试一试才能知道。”她指指雷泽澈,道:“这就是那条闪电?”
阴灵灵道:“是。”
道姬道:“嗯,我丹成之日,你把他带了来,可见他与这丹是有缘了。灵灵,就让他给我试试丹吧。”
阴灵灵一惊,道:“道姬,不要了嘛,万一你那丹……”
道姬道:“你怕我的丹药死他么?一条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他要是死了,我日后多赔你几只就是了。这等材料,我下山去一次一百个也给你捉回来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阴灵灵道:“好道姬啦,你老人家自己有的是狗,怎么舍不得?”
道姬奇怪地看看阴灵灵道:“灵灵,你今天可是与往日不一样了么。道姬问你借点东西,什么时候见你这么推三阻四?今日是怎么了?”
阴灵灵道:“道姬,不管怎么说,我的这个闪电是不给你试丹的啦。”
道姬低头看看雷泽澈,点点头道:“噢,我明白了,这个小子还没有吃过无上灵丹吧?”
阴灵灵点子点头。道姬拍拍阴灵灵道:“灵灵,这件事你娘知道么?”
阴灵灵道:“无上灵丹也有了啦,可是……”
道姬道:“你不想给他吃是么?”
阴灵灵不吭声了。
道姬道:“你好大的胆子么!这件事要是叫你娘知道了可怎么得了?你舍不得他,其实正是害了他哩!”
阴灵灵道:“所以才来找你老人家商量的嘛。”
道姬沉吟半响,摇摇头道:“难,这个事,瞒不过你娘去。”
阴灵灵道:“道姬,你最有办法了,帮帮我么!”
道姬道:“不是我不帮你,但这种事我实在是帮不上忙,你看看么!”
她将丹药放在雷泽澈面前一丸道:“闪电,你把他吃喽!”
雷泽澈方才听和说那药有毒,此刻怎么肯吃,遂往后退了退。
道姬也不逼他,一招后,一个男人爬了过来,道姬用趾尖点点药丸,喝道:“吃!”
那男人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他还未及转身,就大叫一声死了。
道姬叹了口气道:“唉,又没成功么?”
阴灵灵道:“道姬,你也不要着急啦,长生不老的药也不是好练的,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嘛。”
道姬道:“灵灵,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惯了。”
阴灵灵道:“道姬,你也不必费这个力气了,你就是真地炼成了这个药,又有什么好处呢?依我看,长生不老也没什么意思啦。”
道姬道:“我倒也不是想长生不老,只是人活着,总得有点事做吧?我炼这个丹,实际上在练自己的脾性,所以你也不要想法劝我了,成与不成,对我来说也不是很要紧的,倒是你这个闪电,我看你还是吃了那个药好。刚才你也看见了,他自己有头脑,所以就不肯吃我的药,你想,别的事或许都可瞒人,可这人没有头脑,不要说你娘,就是寻常人—眼也看得了来,怎么能瞒过去呢?”
阴灵灵道:“那我也可以训练他嘛。”
道姬道:“别的都可训,可这装疯卖傻的事却是最难训的。人到了装疯卖傻的地步,为的只是两个字:活着。为了活下去,他或许可以忍受耻辱,忍受折磨,但却唯独不能忍受这个死字,这就是他和那些真没头脑的人区别了。譬如说现在,这里若是有一泡屎呢,你这闪电若是训好了或许肯吃下去,可这里摆着这一丸毒药,我想他就不会吃下去了。”
她又将一粒药丸扔在了雷泽澈的面前,道:“你要是能让他把这丸药吃下去,那就成了。”
阴灵灵道:“道姬,你这药可有解药么?”
道姬摇了摇头。
阴灵灵道:“还是么,没有解药,他吃下去就死了,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你想得好主意么?”
遭姬道:“我这倒不是一个好主意,只是给你摆明这一个道理罢了。你看……”
她伸出手来招了招,叫道:“担水,你过来!”
不远处站的—个男人爬了过来。
道姬道:“你把这丸药吃了吧。”
那男子毫不犹豫地将药吞下去,死了。
道姬道:“你看见了吧?这例子方才就在眼前,他明知这药中有毒,可我要是吃他吃,他连顿都不顿一下,为什么?他没有头脑,这等事,可是你训得出来的么?你娘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要是想试一试闪电吃没吃无上灵丹,自有比我这毒得多的办法,我这里他尚通不过,要想瞒你娘,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阴灵灵道:“那就没有办法啦?”
道姬道:“没有,除非你放他走。”
阴灵灵道:“不放不放,我还没玩够,为什么要放他走?”
道姬道:“灵灵,你要是就想玩他呢,给他吃了无上灵丹还不是一样玩么?那时他更听话,比现在还好玩呢。”
阴灵灵道:“不吃,就是不吃嘛!”
道姬道:“那你可就不是想玩玩他那么简单了。你这小东西人小鬼大,你该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阴灵灵的脸臊得鲜红,撒娇道:“道姬,你胡说什么啦?我不理你了。”
道姬嗬嗬笑道:“好,好,我不说。不过有句话你须记得,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种事,我看了可以装作投看见,血姬她们那里可就不那么好交待了,你娘那里就甭说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好好地想一想,可不要偷鸡不成把蚀了米,到那时,可是谁也救不了你们了。”
阴灵灵不吭声了。
从道姬的小院出来,两人都默默无语,一直走到飞姬的小院,谁也没和谁说一句话。
飞姬住在赫山头,孤零零地一个小院里,只住着她和一帮被叫做狗的男人。
阴灵灵和雷泽澈进来的时候,飞姬正在和那帮“狗”练功。
阴灵灵拉了一把雷泽澈,示意他不要出声,二人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飞姬的功法很特别。
她使一双利爪,十个指尖上各套着一个长长的铁指甲,那指甲天天打磨,不仅锋利无比,而且银光闪闪,看上去就有些骇人。
可和那男人比起来,她在兵刃上占不上什么便宜。
那些人个个手持长兵刃,围着她拼命地厮杀着。
他们都武功超人,足可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列,六七个人围着飞姬一个人,身上却个个带着伤。
雷泽澈在一边看着,觉得很奇怪。
论功力,飞姬和这些高手只能算是不分上下而已,那些人又不像虽在作戏,个个厮杀得很认真一招一式都既冷又狠,而且又占者兵刃上的便宜,怎么反会被她搞得浑身是伤呢?直到有一个人一剑刺到了飞姬的身上,雷泽澈才看出了端倪。原来那些男人的兵刃都是一种特殊的材料做的。
那人的一剑刺在飞姬的膻中穴上,那剑立即软了,顺着飞姬的脚前滑了下来,那人去势未尽,仍向前跟进,反被飞姬在脸前抓出一道口子。
这实在有点无赖了。
假如那人的剑不是假的,飞姬早已丧身剑下了。
飞姬中了一剑,向后一跳,停了下来,道:“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那些男人—起住了手,跳出了曲外,拱手道:“飞姬神功,天下无敌!”
雷泽澈看那些男人的表情,他们一个个满脸地恭顺没有—丝怨恨和不满,似乎真地对眼前这个女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飞姬摆摆手道:“罢了,左丘洪,你今天的表现最好,姑奶奶中了你三剑,晚饭的时候,我给你加三片肉罢。”
那个被叫做左丘洪的男人大喜过望,跑到飞姬面前,舔了舔她的手。
阴灵灵悄声对雷泽澈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他原来是玄武派的掌门哩!”
雷泽澈对江湖上的流派所知甚少,但这玄武派却听哼哈双妖提起过。
在雷泽澈见过的人中,除了那玉寒,还没有—个人的剑法超过哼哈双妖,既然他们都对玄武派的剑法大加赞赏,可见这掌门人的剑法自然是绝妙的了。只是不知他怎么也会成了梁山上的一条狗呢?
阴灵灵见雷泽澈面露茫然,悄悄一笑,附在他的耳边道:“你怎么了?感到奇怪么?在这梁山上,叫你奇怪的事多着呢。你知道不?所有上山的男子,只有飞姬身边的这些人没有改名,仍用着原来的名字,他们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就靠他们,也压得住七八个门派呢!”
飞姬此时方转过脸来,瞅着她们笑道:“灵灵,你在这里和那小子嘀咕什么?莫非忘了我们梁山上的规矩了么?”
阴灵灵也笑道:“飞姬,你眼睛好尖么!这里哪有什么小子?这闪电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
飞姬看着雷泽澈道:“怕没那么简单吧?走罢,到我屋里去喝杯茶吧。”
阴灵灵道:“谢谢飞姬。闪电,你在这门口趴着,不许乱跑,我一会儿就出来。”
飞姬道:“为什么将他留在门口?到飞姬这里来了,就是客人,也请进来喝一杯吧。”
阴灵灵道:“这可不行,哪有这种规矩?”
飞姬道:“在大小姐的眼前,谁还敢提这规矩二字么?进来吧,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雷泽澈看飞姬笑嘤嘤地,粉面生春,尖鼻俏跟,很惹人喜欢,对她颇有好感,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却是一声也不敢吭。
飞姬瞅着雷泽澈,眨了眨眼,对阴灵灵道:“怎么,你还舍不得让你这闪电进别人的屋么?”
阴灵灵无奈,只好带雷泽澈走了进去。
飞姬的屋里布置得很雅致,东西不多,却很整洁,件件都摆放得恰到好处,看上很赏心悦目。飞姬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早有待女送来了茶。
阴灵灵也在飞姬的身边坐下。
雷泽澈不敢坐,仍蹲坐在阴灵灵的脚下。
飞姬看看他,笑道:“你这小子还懂规矩的。来,坐在椅子上吧,在飞姬这里,就和在你们自己的院中一样,你不要客气。”
雷泽澈抬眼看看阴灵灵。
阴灵灵道:“闪电,飞姬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吧。“雷泽澈这才敢坐了起来。
飞姬这才敢坐了起来。
飞姬笑吟吟地道:“这就对了。来,喝茶么?”
阴灵灵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雷泽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自然也是口渴的紧,端起杯刚要喝,那边阴灵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一惊,又放下了。
飞姬道:“哎,你这小子,怎么不喝呢?喝呀!”
阴灵灵陪笑道:“飞姬,我养的狗都是按时饮水的,我不敢娇惯他,坏了规矩。”
飞姬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道:“是么?在飞姬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小子想喝,你就让他喝一口吧。”
阴灵灵道:“不会的,他不会渴。闪电,你渴么?”
雷泽澈瞅瞅飞姬,又瞅瞅阴灵灵,终于按照阴灵灵的意思摇了摇头。
阴灵灵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
飞姬冷下了脸道:“灵灵,你这一段时间,可是越发不将你的几个姑姑放在眼里了。”
阴灵灵忙起身道:“灵灵不敢。”
飞姬冷笑—声,道:“你说什么?”
阴灵灵道:“灵灵不敢。”
飞姬道:“你不要客气么!在这梁山上,还有你阴大小姐不敢办的事么?你养着这么一个东西,要是让他在院里好好地呆着也还罢了,还要领他出来四处招摇,你可是让别人说咱们的闲话么?”
阴灵灵顿时汗如雨下,道:“飞姬,是灵灵错了,我这就领他回去。”
飞姬道:“站下!要走可以,你让他喝了这杯茶再走!”
阴灵灵道:“飞姬……”
飞姬道:“灵灵,别的事呢,我都可以依你,可这件事却是不行。我是这梁山上的执法长老,我若是放过了他,以后怎么好再说别人呢?”
阴灵灵道:“飞姬,我娘已经给了闪电无上灵丹了,我回去就给他吃还不行么?”
飞姬道:“真的么?”
阴灵灵道:“我怎么敢骗你?”
飞姬道:“那好,看在你是我从小抱大的份上,我且饶了你这一次,明天早上,你却得把他领来我看看。”
阴灵灵答应着,带着雷泽澈退了出来。
二人出了院门,雷泽澈忍不住向道:“咦,你这飞姬看上去也是挺俊俏的一个人,发起脾气来怎么那么厉害?”
阴灵灵转眼看看四下无人,踢了他一脚道:“俊俏俊俏,这粱山上俊俏的人也多了,你看得过来么?”
雷泽澈道:“哎,可是你带我出来的,无缘无故地又踢我做什么?”
阴灵灵道:“踢你?我还想杀了你呢!你怎么那么笨呢?这几个院都看过了,人家的狗都什么样,你好学一学么?我还以为能够瞒过飞姬,至少也能瞒她一会儿吧?你可好,一上眼就让人看出是假的。这回,你想躲也躲不过这一灾了,你就等着吃着无上灵丹,和那些狗一样罢!”
雷泽澈道:“你真地要给我吃那无上丹灵么?”
阴灵灵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要给你叫,是我娘要给你吃呀!本来我还心存一丝侥幸,所以带你出来,看能不能唬他们一下,现在看来,是没有指望喽,你说,你怎么那么笨呢?”
雷泽澈心里—冷,不再作声了。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血姬、道姬、飞姬的三个院都去过了,在那里看到的事给了他极深的印象。难道自己也要像那些男人一样么?他不敢想下去了。
他忍辱吞声是为了活着,可若是像那些个男人一样猥琐地活着,比死了又强在哪呢,简直是比死都不如了。
他要想法离开这个地方。
他偷眼看了看阴灵灵,她也郁郁不乐地,正在低头瞅着人。
雷泽澈回过了头。
此时二人正走在一片黑松林中,四处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雷泽澈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念头,跑!阴灵灵在一颗树边会了下来,道:“哎,咱们歇一歇吧,我有点累了。”
雷泽澈抬头看看她,在她的身旁不过处蹲坐下来。
阴灵灵道:“来,你到我身边坐一会儿。”
雷泽澈爬到了她的身边。
阴灵灵向四周看看。
此刻天色已经擦黑了,黑松林里就显得更加幽暗,夕阳把最后的一缕残辉抹在树梢上,由下面看上去,好像给松林镀了一层金色。
松林静悄悄的,青草和松林发出的芬芳气味沁人心脾,使人有点昏昏欲醉。
阴灵灵轻轻拍拍雷泽澈,道:“闪电。来,枕在我的腿上吧。”
雷泽澈愣了愣,还是服从了,将头一歪,枕在了她的腿上。
阴灵灵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雷泽澈虽然和若薰在一起过了一夜,可还没有人这样轻柔地抚摸过他。
那是—种含着真心喜爱的抚摸。
雷泽澈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松开了,骨节好似在轻轻地嘎嘎地响,在一节节轻轻地松开,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轻松极了。
他闭上了眼睛。
他觉出了阴灵灵的身躯在微微地颤动着。
他的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
忽然,一颗冰冷的泪珠落在了他的脸上。
雷泽澈一惊,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阴灵灵哭了。大串大串地泪珠由她的脸上滚落下来,不停地滴在他的脸上。雷泽澈抬起手来,替她擦了一把泪,问道:“你怎么了?”
阴灵灵一把搂住了他,道:“冤家,你还问我么?”
雷泽澈被她搂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他不吭声了。方才他还想趁她不备拍她一掌,现在却提不起那只手了。
阴灵灵轻声唤着:“雷泽澈……”
雷泽澈一惊,自上山后,他还是头一次听人叫自己的名字。
阴灵灵又叫了一声:“雷泽澈……”
雷泽澈应了一声,道:“小姐,你怎么……”
阴灵灵道:“我不要你管我叫什么小姐,我不要当这个小姐!”
雷泽澈不吭声了。
阴灵灵道:“雷泽澈,我跟你说,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我娘她……唉,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你只要记住我这句话,从现在起直到你死或者我死,我都会好好地对你,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你信我的话么?”
雷泽澈猛地一下坐起来,盯道她道:“这么说,你是真要给我吃药了?”
阴灵灵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雷泽澈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灵灵,你放了我吧。我答应你,只要我找到若薰,了却我的心事,我就回到梁山上找你,到那时,任凭你怎么处置我都行,怎么样?我,我求求你了……”
阴灵灵摇了摇头,道:“不行,我娘知道了,不会饶过你的。在这梁山上跑出去的人,后来都让我娘捉回来了,一个比一个死得更惨。”
雷泽澈道:“我不怕,只要能了却我的心意,就是死了我也无怨了。”
阴灵灵眼中含泪地看着他,道:“那个若薰,对你真是那么重要么?”
雷泽澈道:“她是我的妻子,她现在落在别人的手里,祸福难料,我必须尽自己的责任。”
阴灵灵道:“仅仅是尽责任么?”
雷泽澈道:“就是没有她,我也不会在你这山上呆下去。吃了那个什么无上灵丹,我不成了一摊行尸走肉了么?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看比死还不如了。你若是非要给我吃那个药,我就自断经脉,死在你面前吧。”
阴灵灵道:“不,我不让你死!”
雷泽澈道:“那你答应放我走了?”
阴灵灵犹豫起来,道:“我们回去,和白芯她们商量一下再说,好么?”
雷泽澈看看四周,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他从阴灵灵的怀中挣了出来,坐在了她身边,一只手抬起又放下,就是落不下去,无论怎么说,阴灵灵对他也还算是不错的。尤其是在三姬的院中转过一圈以后,雷泽澈更体会到阴灵灵和白芯她们对他的照顾了。
在这个梁山上,一个男人能得到他那样的待遇,真也算是特殊的了。
阴灵灵见他起身,又伸手搂过他,道:“你起来干什么?跟我在这里多呆—会么。”
雷泽澈不由自主地又被她搂在了怀里。夜以盖着脸,使阴灵灵的胆子大了起来,她抓住雷泽澈的手,往自己胸前按去。两个都呆住了,血管里的血沸腾起来,砰砰地蹦着。
突然,他们听到了一声尖啸。
阴灵灵一把推开雷泽澈,撮嘴应了一声。
一道身影由林中窜了过来,是白芯。
阴灵灵道:“白芯,什么事?”
白芯看了一眼雷泽澈,道:“小姐,坏了,帮主咱们那里去了。”
阴灵灵道:“我娘,她去干什么?”
白芯道:“还不是问药的事么,帮主说,明天早上,让小姐带闪电上朝去,她要亲自考一考闪电呢!”
阴灵灵道:“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么?”
白芯道:“是,小姐,闪电这一回怕是躲不过去了。”
阴灵灵想了想,果断地命令道:“白芯,你去找紫芯,叫她弄—条船来,在山后渡口等我!”
白芯道:“小姐,你……”
阴灵灵道:“快去!”
白芯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雷泽澈心里突然一阵冲动,他猛地抓住了阴灵灵的手,道:“灵灵,我……”
阴灵灵—声不吭,伸出手去紧紧地搂住了他。
雷泽澈觉得松林好像都着了火,热得灼人……
他被融化了……
第十章美人情真
白芯回到松林中的时候,雷泽澈和阴灵灵刚刚穿好衣服,二人紧张气氛一起。兀自难解难分。
雷泽澈此时才知道了阴灵灵对他的一片真情,那种火爆、狂烈的情感和动作,是他和若薰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他觉得阴灵灵好像是一团烈火,而自己在这片烈火的燃烧中,已经融化了,和她完完全全地沾合到了一起。
以往的一切怨恼、一切隔阂,都在那一刻中被她的烈火融化了,净了,此刻他的必中只剩了一种温情。
他甚至不想分开了。
男人和女人间的事就是那么奥妙,就在这一刻之前,雷泽澈还想过出其不意地将她打昏,设法逃出去,可就在这一刻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和她是那么亲近不可分,直到白芯站到他们的面前时,他犹自沉浸在温馨中没有醒过来。
阴灵灵远比他要坚决。
她推开雷泽澈站了起来,道:“雷公子,走吧。”
雷泽澈坐在原地不动,道:“灵灵,我不想走了。”
阴灵灵惊讶地俯下身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雷泽澈道:“我不想走了。”
阴灵灵道:“你胡说什么?你知道留在这里的后果,难道你真地想让我在你的身上栽下无上灵丹么?”
雷泽澈道:“栽吧。”
阴灵灵道:“混蛋!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的妻子么?”
雷泽澈道:“可是,我也不能连累你呀,我要是走了,帮主不—定怎么惩罚你呢。”
阴灵灵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了,她是我的亲娘,不会太难为我的,你就放心地走吧。”
雷泽澈道:“不,我不走。”
阴灵灵道:“莫非你要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行尸走肉么?”
雷泽澈道:“我不怕。”
阴灵灵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咱们俩若是没有今天也还罢了,有了今天以后,我会面对着一个长得和你一模—样,却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人无动于衷么?你给我起来!”
雷泽澈站了起来,阴灵灵说的话使他想起了在三姬的院中见到的情形,心里又犹豫了。
阴灵灵道:“这就对了,你走吧,咱们以后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白芯道:“小姐,你不送闪电走么?”
阴灵灵道:“你带他先走,我给你们断后,到了湖边不要等我,叫他上船。”
白芯应着,拉了一把雷泽澈,道:“跟我来!”转身训往林外跑去。
阴灵灵突然道:“等等……”
白芯和雷泽澈停了下来。
阴灵灵走到雷泽澈的身边,伸手替他除去了颈上的项圈,道:“你要离开这里了,这个项圈你也不要带着了,万一以后我娘寻到了你,你带着它就别想逃出我娘的手心了。”
雷泽澈抓住她的手,道:“灵灵,我……”
阴灵灵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都明白。只要你的心里记得我,我就是在天涯海角,我也是和你在一起的。走吧!”
雷泽澈还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哨声,阴灵灵一愣,推开雷泽澈道:“快走!”
雷泽澈此刻不敢多事,跟上白芯向湖边跑去。
湖边上果然有一条小船在等着他。
白芯将雷泽澈推上了船,撑船的紫芯二话不说,撑篙就走,小船箭似地窜向了湖心。船行出五六十丈。雷泽澈看见山头上火把摇动,人影幢幢.剑光闪闪,知道是阴灵灵和追赶他的人打起来了。他拍着船边叫道:“喂,我停停,摇回去!”
紫芯—言不发,只是飞快地撑着船,小船好像脱离了水面在飞行一般,转眼功夫,就把那些刀光人影远远地甩在后面,着不清,听不见了。
雷泽澈跳向了船尾,伸手去抢紫芯手中的竹篙,叫道:“喂,我叫你撑回去,你没听见么?”
紫芯冷冷地推开他,道:“行了吧,我的公子爷,你在这里闹什么呢?你若是不回去,小姐可能会好过—点,你若是回去了,小姐挨了罚,又搭上了你,那她心里不是更不好过么?”
雷泽澈呆呆地坐在了船上,不动了。
他望着远处,两行泪水由他的眼里流了出来,他很吃惊。
这是他在三岁以后头一次流泪。
眼泪落在湖里,无声无息地和湖水搀在一起了。
这是湖边的一个小小的港湾,三面高山环绕,只留下这不足十丈方圆的一块地方通向湖里,港湾很小船也少得可怜,只有两只,是为山上的人在紧急的时候逃难用的。现在又被紫芯划走了一只,只剩了一只了。
这一只船到现在被紫芯牢牢地占着,已经撑离了湖边。
那些守港的喽罗都被阴灵灵阻在岸边上了。
她发疯似地沿着岸边,遇到有要跳向湖里去追那条小船的人,冲上去就是一剑,那些人都认得她是大小姐,谁也不敢与她交手。见她杀人如麻,毫不顾及同门的情意,渐渐地谁也不敢上前去送死了,只是远远地站着,呐喊着,把报警的哨子吹得山响。
听到报警声,第一个赶来的是飞姬。飞姬从崖上跳了下来,站到了阴灵灵的面前。
她手下的一群男人团团地将二人圈在了中间。
飞姬向湖上看看,湖面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叹了一口气,问道:“架船的是谁?”
一个水手答道:“回飞姬的话,是紫芯。”
飞姬倒吸了一口气。紫芯驾船的本领是这粱山上最好的,有她使船,别人就是紧跟在她后面出发也跟不上她,更不要说已经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了。
飞姬身边的男人都是一帮武功高强的机器,他们剑拔弩张,将阴灵灵团团围在了中间,只等飞姬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将阴灵灵碎尸万段。
飞姬摆了摆手,道:“你们把刀剑收起来吧,杀大小姐,你们还没有那个身份。”那些男人听话地收起了手中的兵刃。
飞姬对持剑对立的阴灵灵道:“你也住手吧。紫芯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现在你就是放人出去,也追不上她了。”
阴灵灵并不动,仍持剑站着。
山顶上,突然传来了阴香姬的声音,“灵灵,你这个小丫头莫非要反出梁山去吗?还不将剑给我放下!”
阴灵灵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崖上的母亲,扔下了剑。
飞姬身边的一个男人飞快地窜了过来,只一闪之间,就将那剑收了过去。
阴香姬站在崖上一扬手,将—个项圈扔下来,不偏不倚地套在了阴灵灵的脖上,喝了声:“收!”并立即叫人把阴灵灵缚了。
带到大厅堂白芯立即跪下,大声哀求道:“帮主,请你放过小姐这一次吧!”
阴香姬大怒道:“我要罚这个丫头,你也要罚,若这山上都象她一样,跟着谋反,我这粱山上还有宁日么?来人,把她拖出去,喂狗!”
两个戴面具的人走过来,一人架起了白芯的一只胳膊,就往外拖。白芯哭叫着:“帮主,小姐,我不要……”
阴灵灵叫着白芯.向她滚了过去,可她全身被缚着,又能帮上白芯什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白芯在哭叫中被人拖走了。
外面传来了那些男人疯狗叫声。阴灵灵头—次觉得这些由人口发出的狗叫声是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群男人恶狗似地叫声中,夹杂着白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听起来是那么凄惨,那么绝望,阴灵灵只眼前一阵发黑,她朝阴香姬愤愤地骂了一声:“娘,你是一个魔鬼……”气得昏了过去。
一个戴面具的侍卫提来了桶清水,向阴灵灵的脸上泼去,被阴香姬摆摆手止了。阴香姬站起来,冷冷地道:“列位,梁山上的规矩坏不得,无论是谁,若是想和我作对,想和梁山作对,我都不会轻饶她。念在灵灵是我女儿的分上,就不弄醒她了,日后列位若有这一天,也按这个规矩办,你们动手吧。”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了座位,拿起室内唯—的那个火把,向后面的内室走去。她听到身后传来了阴灵灵的一声惨叫。
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一拥而上,每人均用剑在阴灵灵的身上刺了一剑。
在黑暗中,她们都穿着一色的衣,戴着一样的面具,一齐出手,谁也分不清是谁刺了哪一剑,刺在了阴灵灵身上的什么部位。
这是粱山的规矩,为的就是不让人分辩出谁是真凶,以免日后受刑人的亲友寻仇。
一剑刺过,十八位堂主都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她们在门口大混在—起转了几周,直到谁也分辩不出,以免方才行刑时有相邻的认出邻人的去向,为日后埋下祸根。
阴香姬直到那些人走了,才走出内室,去为女儿收尸。
侍卫们都被她挥手赶了出去,大厅里只剩下了她和女儿两人。
她打着火把,却不敢到女儿的身边去了。
以前她曾多次开过香堂,她知道十八个武林高手的十八剑刺过之后是一种什么惨像,那受刑的人无一不身首分家,可看上去又好像连在一起,只要你一动,那尸首就会立即化成十八块,拿不成个了。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头一次感到了恐怕。
她—步步慢慢地挪到了阴灵灵的身边,使火把照了照。她全身的毛发—下子全立了起来。
阻灵灵的脸上像一个血葫芒一般,根本辨不清模样了。
阴香姬蹲下身去,扯下了自己的衣袖,替女儿擦着脸上的血。越擦,她的心头越是怒火升腾。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惨像。
阴灵灵的脸上,被人横竖划了六剑。
这六剑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刚挑过皮肤,没有一剑伤到骨头。可这六剑却把阴灵灵好的一张好脸糟塌得没个模样了。
她脸上的皮沿着刀口,向上微徽卷起,失血的皮肤呈现一片黄色,好像被人用刀切开的一个旧皮镶。最可恨的是有一剑竟然贴着她的眼角划了下去,使她的左眼眼角下翻,连眼珠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阴香姬跟里咯嘣一声,咬碎了—颗牙。
她不知道,在这梁山上是谁对阴灵灵有这么深的仇恨,在她临死前还去毁了她容。可她也知道,这个人她是永远也不会察出来的了。
她在心里对所有的人都怀疑起来。
像每一个掌握重权的人一样,阴香姬常觉自己好像坐在火山上,随时都有人在暗中算计她,可她以前并不害怕,因为她手下有忠心耿耿的一十八位堂主,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现在她才知道,这些堂主也是靠不住的了。
如果她们只是杀阴灵灵,阴香姬决不会有丝毫的不满,规矩就是规矩,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它,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行,心目中的那个“皇位”对她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交到别人的手中任人宰割了。
可她没料到,就是这十八个堂主中间,还有对她的女儿这么仇恨的人。这仇恨也许根本不是冲着阴灵灵,而是冲着她阴香姬来的,想到这里,她更觉得这—次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了。
她举着火把,开始察看女儿身上虽然血迹斑斑,却没有一处致命伤。那十八剑都只是轻轻地刺破了她的衣服,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伤痕,显然行刑的人都不想杀死她。
这些人又是谁呢?阴香姬思索着,直到阴灵灵呻吟了一声,她才想起女儿并没死,忙从怀中掏出了刀伤药给敷在了伤口上。
她—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阻灵灵脸上的伤,她开始对一切人都不信任了。那么这些在阴灵灵身上刺浅浅的一剑的人倒底是为了什么呢?也许,她们不忍对阴灵灵下手,可也许,她们不杀死阴灵灵,正是要给她这个帮主—个难题,看她怎么办。
还从来没有—个人在这十八个堂主行刑后活下去。
现在她的女儿活下来,她该如何处置呢?如果她对女儿好,就说明她记了那些人的仇,女儿被这些人每人刺了一剑,留她在身边,没有人安心,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她这个帮主忠心耿耿了。
已经豁出了女儿,不能再因为她得罪了那些手下,要是那样,不是丢了夫人又折兵了么?阴香姬看看女儿的伤势,知道她已经没有危险,慢慢站起身,走向了内室。悄悄地关上门。
她要好好地想一个法,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阴灵灵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她首先觉出了脸上的疼痛。
她用手摸摸,吓得叫了起来,在她的身边,又坐起了一个人。是白芯。白芯比防灵灵还惨,她刚刚被一群畜牲轮番糟蹋过,身上脸上留下了那些畜牲无数的咬痕,有的地方竟连整块的肉都被那些疯狂的家伙撕去吃掉了。
她叫了声:“小姐……”
阴灵灵停住尖叫:“你是谁?白芯,你是白芯么?”
白芯扑到了她的怀中,道:“小姐,是我……”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两条黑影闪了进来,抱起了她们,飞也似地走了。
阴灵灵道:“你是谁?”
抱她的人不吭一声,伸手点了她睡穴。
第二天清晨,山腰里阴灵灵的住处起了一场大火,那火起得突然,到跟前时,那些房子已经倒了。
人们四处寻找,在灰烬中找到了十数具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男女不分了。那些狗更是烧得一个不剩,成了一堆焦炭。
在这个山除了阴香姬和飞姬,没有人知道各自的院中都有些什么人。飞姬仔细地察着,清点后对阴香姬道:“人都在。一个也不少,狗么,我也不知她在院中倒底有多少?”
阴香姬点点头,洒下了两滴泪水,道:“你们大家看见了没有,规矩就是规矩,无论是谁,坏了梁山上的规矩,都没有好下场。”
她的俏脸在众人脸上巡视了一周,那些人都觉察到她那眼中发出的恶狠狠的目光,这连一切都不在乎的血姬,此刻也不想看也低下头。
阴香姬冷笑了一声,运起轻功,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众人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连影都不见了,也没人敢轻轻地出一声。
粱山的耳目甚多。阴香姬不久就得到了消息,江湖上一下子突然出现三伙怪人。
头两个就是十几年前人闻风丧胆的哼哈双妖。他们不知因为什么变得疯疯颠颠的了,逢人便扯住了问有没见到他们的师父,那个师父的名字,听说是什么雷泽澈。
还有—个被称做“阴阳脸”的年轻人,一张脸半边哭相、半边笑相,身边带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性格乖张,极好惹事生非,每逢与人打起来,那个阴阳脸都在她身后发动助她,江湖上有名的“江南三杰”“湖北四鬼”都败在了她的手下。三杰剩了两杰,四鬼成了孤鬼。
还有六个戴着青铜面的女子,各自牵着一条狗。这六人浪迹江湖,谁也不知遭她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平时倒也安分守已,但若有人招惹上她们,没一个留得住全尸。
阴香姬点点头。那六个戴面具的女子她知道是谁,另外的两伙人中哼哈双妖她虽未曾见过,也早闻大名,唯对那个阴阳脸一无所知。
不过现在这个对她来说还不是主要的。虽然江湖上每出现—个奇人,粱山都要把他记在帐上,可对的这几个人毕竟是很久远的事,现在,梁山上一心要对付的,是近在眼前的泰山派。
只要这几个人不和梁山作对,阴香姬暂时不想去招惹他们。
泰山派自十几年前掌门人南宫宇凡惨死在哼哈双妖手下之后,一直一蹶不振,连一个掌门人也没有推举出来,只由南宫宇凡的大弟子季洞飘打理本门事物。
若依惯例,掌门人事先没有传位,仙逝后掌门人之职理由大弟子季洞飘接任,可这季洞飘虽然身为大弟子,武功却比几位师弟差,若武功之外的功夫,就更差远了。不要说门中的其他人,就是几个师弟,也无一人主动推举他。大家都装糊涂,谁也不提再立掌门人一事,季洞飘自己自然也不好主动提起,这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搁下来。
南宫宇凡门下有四个大弟子,在江湖上均已成名。
大弟子季洞飘言语木讷,在江湖上走动的时候也少些,其他的三位如二弟子池无也,三弟子吕子彬、四弟子铁甲等均已随师父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若论在外面的名声,只怕比大师兄还要大一些。
论武功,南宫宇凡的门下其实要数小徒铁甲要强一些。论机谋,又得首推三徒弟吕子彬。二弟子池无也博古通今,论学问自然又数他要高些。相形之下,季洞飘这个做大师兄的反不如其他的几位师弟威望高了。
这事一拖就是几十年,季洞飘自己已心灰意懒了。
他虽然名义上主持着门中的事物,其实大事小情的还是两个师弟池无也和吕子彬做主,他机谋不如人,口才更不如人,就是心里有了主意,说出来也是人慢—拍。久而久之,门下的弟子有什么事,反而不是找他商量,而是找二师叔和三师叔了。
老四铁甲为人耿直,素常只与大师兄交好,见二师兄,三师兄渐渐不将师兄放在眼里了,心里有些不忿。对大师兄道:‘大师兄,你也太软弱了一些,师父不在了,你就应当是这—派的掌门,现在怎么事事都听他们的调遣?你这个师兄,将来不是被他们架空了么?”
季洞飘道:“师弟,自古以来就是能者多劳,二师弟三师弟是比我的能力大一些,由他们来统领门中事物,也未必就不是—件好事。”
铁甲道:“大师兄,这你可就错了,由他们说了算,我们这泰山派还像个样子么?你看这些年来,门规散乱,纲纪不肃,门下弟子有下山赌博的,有拦路抢劫的,更有弟子竟然出入青楼红馆,于街头调戏良家女子,似这样下去。我们泰山派岂不是成了地痞无赖了么?师父创下的这一片基业,眼看就要在他们几个手里败光了。”
季洞飘道:“话也不是如此说,这些看来,有二师弟他们帮助主持,这山上的库银日渐增多。来山上投靠我们的人也不少,泰山派声势日盛,也是有目共睹的,毛病自然是有一些,但比较起来,也功过难断,六大门振围剿山西的马贼有我们泰山派,捉住江洋大盗冯世玉的也有我们泰山派,你还想如何呢?”
铁甲道:“功是功,过是地,我们泰山派在湖上是做了—点好事,但门下的弟子如此缺乏约束。总有—天会酿成大错。”
季飘洞道:“门下弟子有错,我们也不是视而不见,前些日子不也处分了几个么?”铁甲道:“师兄哎,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寻常门下有错,二师兄三师兄视而不见,怎么那日我和你的两个弟子赖了一顿酒帐,就要被遂出山门?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季洞飘道:“四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无论谁名下的弟子,违反了门规,也理当受罚。那两个畜牲竟然做出这等事来,我怎能不处理呢?若不是你的二师兄讲情,那两个畜牲我是一定要撵下山去的。”
铁甲道:“我也没说你做得不对,只是大家同在一门中,就应该—视同仁,怎么他们俩的徒弟惹了祸就没人敢管呢?”
季洞飘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也说得是,不过你二师兄、三师兄对他们门下的弟子一向要娇惯些,他们出面说情,我总不能不给他们—个面子吧?”
铁甲道:“大师兄!你这样一来,不是在这山上分出,高低贵贱了么?”
季洞飘道:“那倒也不是,你我门下的弟子,自己严格地约束一点,将来天长日久,他们就知道我们对他们的好处了。什么高低贵贱,难道让他们出去胡作非为就是抬商了他们么?我看未必。”
铁甲道:“那他们的弟子呢,你为什么不为他们好,好好地管管他们?”
季洞飘道:“他们都各有师父,我凭什么管他们呢?就是你的弟子,你若是不愿意叫他们听我的约束。我日后也可以不管。在这泰山之上,我虽然表面上暂理着本派的事务,可其中的奥妙你也是知道的,我没名没份,凭什么去管别人的徒弟呢?”
铁甲道:“你说这个倒让我想起来了,咱们这泰山派倒底算做怎么回事?师父去世十多年了,连一个掌门人也选不出来,这样下去,别人不欺侮我们,我看我们自己也要乱套了。”
季洞飘道:“师父生前又没有留下话,这掌门人自然也是不好选。除非有一天有人做下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叫满门的人都服气他,要不然,这门下三百余弟子,谁能统领呢?”
铁甲道:“谁,你是大师兄,舍你其谁?”
季洞飘连连摇着手道:“不可不可,我虽然比你们早入门几天,可无论武功,机谋,见识,我都较你们几位差得远,这掌门人一职,我是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来的。”
铁甲道:“长者为大,你怎么就担不起来?你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吧,我去向他们说!”
季洞飘一把拉住他道:“四弟,你不可去,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明日议事厅,由我和大家说吧。”
铁甲闷闷地等了一夜,却不知隔墙有耳,他们的话早被人听去告诉耻池无也和吕子彬。
吕子彬听到消息,就去找池无也道:“二师兄,你听说了么?四弟要选师兄为掌门呢。”
池无也喝了一口茶,笑笑道:“这山上几百口子人,他说立,就立了么?这一派掌门非同小可,自择德才兼备者当之,大师兄恐怕难当此任吧?”
吕子彬道:“我也担心这个。按理说,咱们泰山派的掌门人之位虚空了十几年,也该推举出一个人来了,可一想到大师兄,我又不敢提这个事了。把这一派几百口子人交到他手里,他糊时糊涂的,众人跟他吃点苦呢倒也没什么,可我们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父呢?”
池无也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大家能否同意。”
吕子彬道:“什么主意?师兄不妨说来听听。”
池无也道:“你说,我们泰山派最大的事是什么?”
吕子彬道:“那还用说么?自然是杀了哼哈双妖,给师父他老人家报仇了!”
池无也道:“那么,如果有人杀了哼哈双妖,谁就有资格坐这个掌门人的位子呢?”
池无也道:“有没有是一回事,找不找是另一回事。我这么想,我们应该立下一个规矩无论是谁,只要他杀得了哼哈双妖,就可以做我们这一门的掌门。如果他不愿意做这个掌门呢?那他将位传给谁,谁就是这一派的掌门,我们大家都听他的号令就是了。”
吕于彬抚掌道:“好,这个办法公平,门内无论是谁都有机会出头,也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把师父的仇恨牢牢记在心上了。可是……”
池无也道:“三师弟是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是吧?”
吕子彬哈哈大笑道:“倒底是二师兄!你莫非已经是什么好主意在心里了么?”
池无也道:“主意倒也耒见是好主意,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吧,在没有确立掌门人之前,这掌门人一职就由我们兄弟四个轮值如何?”
吕子彬摇头道:“不好不好,这样一来,岂不是乱了套了么?今天你管,明天我管,大家管的办法不一样,泰山派可有热闹看了。”
池无也道:“三师弟,你怎么忘了那句话了?人是活的,规矩要是死的,大师兄一向不爱管事,叫他管事,自然是越少越好,四弟呢又雄猛有余,韬略不足,也不会想起定什么新规矩,这样想来,这山上还是我们兄弟订规矩的时候多。只要咱们俩合计好,在轮值的时候把该定的订上,就是咱们轮空时,不也得按咱们的规矩办么?”
吕子彬连声称是。铁甲本是—个粗人,这些年一直把师父的仇恨挂在心里,第二天听他们一说要立能报师仇的人为掌门。连声赞成,别的事。倒不放在心上。大师兄季洞飘在心中本不赞成,可见连四师弟都赞成了此事,也就不好反对,再坚持不下去,反显出自己有当掌门人的野心了,他如何肯担这等恶名,暗暗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泰山派的大树从那日起就落在了池无也和吕子彬的手里。
季洞飘毕竟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他见泰山派纲纪不整,早想整顿一番,可因处处时时吕子彬和池无也在旁边,一直不能如愿。无可奈何之际,他思谋良久,才想出了这样—步棋,没想到才走出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池无也和吕子彬给破了。第十一章真假汉子
他是个老实的人。见事已至此,争也没有用,索性退了回去,可心里那个雄心却放不下,老实人自有老实人的主意,自那以后,他索性连自己当值的时候也不理门中的事了,一切都交给了池无也他们代管,自己钻到了山洞里闭关练起功,亲手杀了哼哈双名正言顺地当上了掌门,再肃纲纪。
池无也和吕子彬在心中暗暗好笑,却也不与他说破,只是好酒好肉地侍着他,让他安心练功,两个人在外面作威作福地当起掌门人来。
季洞飘在洞中练功,全然不知洞外的事,他心地诚实,根基也自然扎实,练了两年,功力增进了许多,可他却不知道在外边,泰山派已惹了大祸,梁山和泰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过,隔着约有二,三里地,阴帮因看好它与梁山可互为犄角之势,因此有心收服泰山派,被泰山派婉言拒绝了。现在池无也和吕子彬当上掌门以后,阴香姬仍不死心,又派了说客来,却被池无也将来人打了三十鞭,撵了出去。
如果仅仅是这一件小事,梁山也还能暂忍一时,可泰山派后来做的几件事,却使香姬下了铲除它的决心。
泰山派自池、吕二人当政以来,纲纪日下,门下弟子在屡屡生事。池吕二人因此只要大家拿得回银子,就睁一只肯闭一只眼。门下弟子因此更加不规范,把一个堂堂正正的泰山派搞得如同一个占山为王的山盗草寇一般。
他们不该去惹阴帮。
阴帮和泰山派虽然离得不远,也有二,三里路,两派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本就井水不犯河水。何况这两年阴香姬有心要收服它,自也不会让门下人和他们发生冲突,因此一直相安无事。梁山与泰山这间有一个小镇,名叫大羊,一直是在梁山派的势力控制之下。可最近一段时间。泰山派的门下屡去骚扰,还要打闹一番,闹得镇上人心惶惶。
这镇上的买卖大多受粱山上的庇护,按月送上例钱,有了这件事,那些店家自然要找梁山上出头说话。粱山上派在这个小镇上主事的是血姬的徒弟,叫做红缨,人长得白白嫩嫩,如同雪人一般,武功却不见得如何了得。平时在这小镇上镇服街头无赖,自然是有余,可要与泰山上的人作对,就差得远了。出头跟对方谈了两次,不仅没让对方收敛,反遭到对方一阵毒打,那些人看她生得白嫩,邪念顿生,竟然住在镇上的妓院藏香阁里,限红缨在三天之内自已送上门去陪他们喝酒行乐。
红缨受了重伤,忍气吞声,一边约束下属不得与泰山派冲突,一边打发人飞马上山去找帮主告急。阴香姬听了喽罗的报告,冷笑一声,道:“这个泰山可是太不识抬举了,我好言劝他,他不听劝倒也罢了,怎么还打了我的说客,砸了我的店铺,占了我地盘?如今,还想让我们梁山上的人供他们玩乐么?我这粱山上,只有女人玩男人,从来没见男人玩女人,他们这样欺我,可是自寻死路了。血姬,你带人下山去,收拾他们一下,就不要回来了,从那里一直向泰山进发,将山下的所有地盘都给我收到梁山的门下,我带大队人马随后就到,这一次,泰山派不降,就杀他个鸡犬不留,是该我们阴帮在江湖上竖起威风时候了!”
血姬点点头,领着自己的“狗”下了山。
大羊镇上闹事的两个领头人在泰山也有几分地位,他们一个是吕子彬的大弟子尹碧平,一个是池无也的大弟子来风生,两个人功力都不错,最近又借着本门师父的威风,做起了二主子,池无也和吕子彬一直想扩大了自己的势力,对他们的作为也不闻不问,使这两个人日渐猖狂起来。
三天期限一到,藏香阁张灯结彩,尹碧平、来风生端坐在楼下堂内,一帮弟子手持刀剑自厅内向外一字排开,一直排到了街口个个洋洋得意,等着阴帮的红缨姑娘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件事在小镇上轰动极大,那些个闲人不必说,就是那些店家,因为此一宗关系到本店以后的归属,也格外上心,一大早就打发了下人出来看动静,把个藏香阁门前塞了个水泄不通。
傍午时分,一抬小轿由街东头忽忽悠悠地抬了过来,轿前是两个彪形大汉,各持一根水火棍在前面开路,抬轿的是四个蓬头垢面的壮汉,腰间都带着兵刃。一个人面无情,眼里却精光四射,叫人望而生畏。
人们纷纷让开了一条路。尹碧平和来风生听得下人来报,也走下门来,站在街口等着。
来风生看一眼街头的闲人,哈哈一笑。朗声道:“来兄,阴帮毕竟与众不同,就连往妓院送一个婊子,竟也是如此气派,寻常人哪里拿得出?”
尹碧平道:“这真是就了那句话,强中自有强手,阴帮这么厉害,我们要他们主事的来侍奉,她不也得乖乖地送上门来么?”
二人哈哈大笑之间,小轿已经抬到了门前,轿夫放下轿,个个袖手而立,看着阶上的二人。
尹碧平抬拾手道:“来兄,请!”
来风生伸手拽过来风生道:“你我弟兄,还分什么彼此?天下是咱们二人一起打下的,这美人自当也是二人一起共享。来,一起去吧!”
二人携手走到轿前,同时伸手去喝轿帘,突然听得啪啪两声脆响,二人的脸上同时挨了两个耳光。
在轿里传出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喂,你们俩,还不来拉我一把么?”这一声又娇又脆,像当头泼下了一瓢凉水,把尹碧平和来风生心头刚风升起的怒火一下子便熄灭了。
两个人各自捂着脸,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尹碧平尴尬地强笑,道:“好,这个小妮子有味道,果然是与众不同,来兄,咱们还是下去扶她一把吧。”
尹碧平道:“好好,在咱们没来这里以前呢,人家也是这大羊镇的主人,现在屈尊来侍奉咱们两人,心里有点脾气也是在所难免的,咱们自不该和她计较。好,你我弟兄就扶她一把吧。对待女人么,就得有点耐心,你我弟兄也是风月场中老手,这点气自然也忍得下的。”
两人相对一笑,向轿内打了拱道:“美人,我们弟兄在这里向你陪礼了,你不要心焦,等我们扶你。”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运起一口气,向轿内伸进手去。
他们方才脸上挨了一个耳光,虽然表面上撑着子,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压着一股火,这一上手自然不再留情指望一把将轿内的人拖了来摔在大街上,找回刚才失掉的那上脸面。
街头围观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这个场面,今天的事关系到他们日后的归属,谁也不知日后的新主人是谁,自然也不敢出声喝彩一怕是罪了哪一方,给日后留下祸根。
几百人站在街面上。此刻是掉根针就听得见,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伸向轿内的那两只手。
他们刚将手伸进轿内,忽听得一阵惨叫,二人向后跌了出去,一直撞在了四、五丈远外围观的人群的身上,两人一个捂着左臂,一个捂着右臂,手臂上鲜血琳漓,竟然被轿内的人在这一触之间活生生拗去了两只手。
人群再也静不下来了,乱哄地喔了一声,后面的人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劲地往前挤着,场内顿时大乱起来。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由轿内传了出来;“不许动,谁乱动杀了谁!”
话声刚落,抬轿的几个轿夫已经抽出了刀剑,几把利刃一起出鞘,寒光闪闪,那些看热闹的人不仅不敢往前挤了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十几步。
轿帘一掀,一个打扮得花技招展的女人走了出来,她两手里各拿着一只断手,笑嘤嘤地道:“尹碧平,来风生,你们今日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前些日子我好言相劝,你们就是不听。反倒以为是本姑娘怕了你们,要骑在我的头上,本姑娘是个什么人?金枝玉叶比起我来还差那么一点,凭你们这两个无名鼠辈玩得起吗?现在落到这个田地,你们可是后悔?”
来风生和尹碧平对视了一眼,突然大喊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腰间的兵刃,向红缨扑了过去。
红缨向后一闪,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还不死心么?跟本姑娘过招,你们还不配呀!”
这一闪之间,早有一个轿夫迎上,截住了来风生和尹碧平。
那轿夫手执一根火棍,东一支西一划,就把尹碧平和来风生的兵刃磕到了一边,他也不追击,这下磕过之后,就放下了棍子在轿前站着,漠无表情地看着二人。
来风生和尹碧平这时才知道自己今在是遇到了厉害的对手了。
他们俩都是泰山上有名的人物,武功虽然不敢说出神入化,但在江湖上也排得上二三流,现在被一个轿夫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心中如何能够不惊?二人对视了一眼,竞连再出一次手的勇气也没有了。他们知道,这个轿夫决不是眼前的这个红缨的手下,如果她手下如此厉害的人,她以前还会吃哪个亏么?看来,是粱山上又派人下来了。在四个轿夫的后面,还不知有个多么厉害的主子呢!他们现在又断了一只手,如何敢轻举妄动?泰山派的弟子在场也有二三十人,见此情景,心中甚是不忿,呐喊一声,纷纷拔出剑来,要一涌而上。
红缨格格地笑了起采,道:“怎么,你们泰山派依仗人多,要一涌而上了?好哇,不要命的尽可上来试试,别看我们只有七个人,可若是要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也是举手之劳罢了,不信的来呀!”
泰山派的弟子被她一句话激得怒火升腾,一齐转眼看着来风生和尹碧平,只等他们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前去,将这几个人碎尸万段。
尹碧平看着来风生,道:“师兄,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的武林规矩了,一齐上吧。”
来风生道:“好,上!”
众弟子听得二人发话,大喊一声,涌了上去。
那边抬轿的四个轿夫也不声不响地抽出了兵刃,连同先前那两个持水火棍在一起,与泰山派的人厮杀起来,但见一片刀光血影喷溅,肢体横飞,人头乱滚,惨叫不绝,不到一支香的工夫,场上又静了下来。红缨带来的六个弟子仍回到了轿边,在他们面前,血过脚面,泰山派的弟子死了十有七八,剩下的几个也缺胳膊少腿,只有在地上哀号的份了。
这一场大屠杀只在片刻间便完成了,不要说那些围观的人不敢睁眼,就是杀人无数的尹碧乎和来风生,此刻也被吓得浑身发抖起来。
红缨在一边格格地笑了起来,道:“尹碧平、来风生,你们二人现在可服了我么?”
尹碧平和来风生低头不语。
红缨翠眉一凝,收起了笑,喝道:“喂,我问你们两个话呢,你们没听到么?”
尹碧平和来风生仍不作声。
红缨道:“你们装哑吧么?好,我这就叫你们变成真哑吧!来,把那个尹碧平的舌头我割下来!”
一个轿夫听了她的吆喝,一声不响地从腿上拔出一把匕首,向尹碧平走了过去。
他一把托住尹碧平的下巴,举起尖刀就要向他的嘴里撅去。
尹碧平往后躲着,连声叫道:“别割别割,我服……”他号啕痛哭起来。
以他的身份。方才这一句可是大大地丢了脸。他这一哭,半是害怕,半是害羞,因此上格外伤情。
可他门下的弟子却不知他现在的心情。见他如此,一个受伤的弟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他道:“尹碧平,你,你这等没有骨气,枉为人师!师父如此,我这个做徒弟的活着还有什么脸面,”
他越说越气,猛地抬起手来,向自己的头上拍了下去。
那弟子这一死,地上受伤的弟子更是怒愤满腔。几个能动的,纷纷举手向自己的头上拍去,立时又有三四个死在了当场。
还有一个功力不足的,这一拍之下不能自断血脉,惨叫一声,由地上爬了起来,向红缨撞了过去,红缨身边的一个大汉伸出手来,轻轻一拍,帮他结了性命。
剩下几个胆小的弟子不敢死又不想苟活,只好躺在地上装死。
红缨点点头道:“泰山派毕竟是泰山派,果然也有几条血性汉子。喂,来风生,尹碧平已经服了,你服不服呢?”
来风生看看门下的弟子,道:“妖女,我今天败在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要想叫我投降,却是万万不能!”
来风生的门下只剩下三个弟子,听得红缨逼师父,都紧张地把眼看着他。现在听他如此说,不由松了一口气,齐齐地喝了声彩。
红缨笑道:“来风生,你其实在心里早就害怕了,只是刚才那些弟子让你开不了这个口吧?你可想清楚,要是听我的劝呢,现在改口也还来得及,你要是不改口,我可不客气了。在我们阴帮,剐一个人你以为还是什么难事么?”
但凡人在关键时刻,是英雄是狗熊往往只是一念之差,来风生方才心里本来也是怕得要死,可一句话既已说出,又得了门下弟子的一片喝彩声,现在想收也收不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妖女!我来风生生是堂堂男儿,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若是皱一皱眉头,也不算是一条好汉!”
红缨眉毛一挑,大惊小怪地道:“哟,今日也听人说英雄,明日也听人说英雄,不想我红缨真是有福,倒底有幸亲眼见到了!来风生,你也不要嘴硬,嘴硬的人,最后都是不到好下场,别说什么皱一下眉就不是好汉,如果我叫人剐你时,你能忍住大声嚎叫,我也就佩服你是个英雄啦!来,你们给我动手剐了这个英雄?”
一个轿夫听了她的话,默默地走了出来,站到了来风生的身边。红缨道:“来风生,我再问我一句,你服还是不服?”
来风生道:“少废话,来吧!”他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可门下弟子还是为他这一声喝了声彩。
红缨撇撇嘴道:“哈,你们这些人,真是能跟着瞎起哄,你们这么一闹,不是闹得你们师父没有退路么?现在叫得那么响有什么用?等他呆会儿能一声不吭,你们再给他叫好也不迟呀!来风生,我可告诉你,我们阴帮剐人中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是快刀子割,我们不用刀,钝刀也不用,是用人撕呀!怎么样,你挺得住么?”
来风生大怒,喝道:“妖女,我和你拼了!”他站起身来,操起手过的兵刃,向红缨扑了过去。
站在他身边的大汉岂容他动?脚下一错,已挡住了他的去路,顺手一拂,点了他身上的穴道。
红缨道:“你想拼这一死留下个清名幺?别打你的如意算盘了。和我们阴帮做对的敌人,不会他轻易死的。来,动手吧,我倒要看看他能挺到何时!”
那大汉听她此言,伸出手去,拽住了来风生的左耳,轻轻一拉,来风生惨叫一声,一条血淋淋的左耳被那大汉捏在了手中。
红缨道:“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你不是不皱眉么?怎么才头一下就疼得叫起来了?”
来风生半边脸上鲜血淋漓,他高声骂道:“你这个万人骑的贱货,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吧!只要你爷爷还有一口气,这一世就与你没完,等有朝一日你落在我的手里,我将你交给弟兄们活活地弄死!”
红缨格格笑道:“那好哇,我就等着这一天吧!来风生,你不要骂了,你想惹恼我,叫我一刀子杀了你是吧?我偏不给你这个痛快!我今天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呢,还是我这轿夫的手硬!来再把他那个耳朵也给我扯不来,看看他还不叫得出来!”
大汉听了她的话,伸出手去,又将来风生的另一耳朵拽了下来。
来风生疼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红缨道:“来,把他弄醒!”
大汉伸出手去,在来风生的人中穴上一戮,来风生立时就醒了过来,他现在连骂人的勇气也没有了。
他们下的一个弟子就在他身旁,见他受如此酷刑,心中甚是不忍,悄悄地爬起来,摸起地上的一把刀,向来风生的后心上刺去。
大汉虽然一声不吭,身手却比那弟子要快上十倍,提步上前伸手一夹,那弟子刺向来风生的一剑就被留在指间,他顺势一推,那剑柄由那弟子的胸前插了进去,在他的身后透了出来,那弟子吭都未及吭一声,就倒地死了。
红缨叹了口气道:“泰山派虽然武功不精,也毕竟是有几个人物,来风生,你也不要硬撑了,趁早服个输,我饶你这个活罪吧!”
来风生扭过了头,不理她。
红缨道:“你不吭声么?接下去,我可是要撕下你的鼻子了!”
大汉闻声伸出手去,来风生心头一紧,方要出声求饶,突然听得有人大喝一声道:“住手!”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只听得砰得一声,一个大汉已跌在了五步开外。
人们这才看清,场上站着一个身着黄袍的三十岁左右的一条汉子。他气宇轩昂,潇洒俊逸,面色微赤,五缮长髯,以手轻轻地捻着左边的一绺,看着红缨道:“你这女子看上去也算艳丽,怎么长了一副蛇蝎心肠,如此狠毒?他与你比武输了,是他技不如人,你杀他,人家也无话可说,可你就样残害折辱他,就让人看不下去了。”
红缨看着他道:“阁下何人,竟敢出头管我们阴帮的事么。”
那汉子依旧以手捻须,在地上踱着方步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漫说是你一小小的阴帮,就是天王老子做的事让我看不下去,在下也要出头管一管的。”
红缨回头向轿中看了一眼道:“你这人说话可说错了,天王老子的事你管得,阴帮的事你管不得。听我的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在这里乱搅了,否则,到你想要不管的时候,可就晚了。”
那汉子道:“我这个人就有一怪脾气,不听人劝,我想管的事,就非管不可,除非你把这两个人交给我。”
红缨道:“交给你?那我们阴帮不是太没面子了么?你不要异想天开,快点走吧。人在江湖都想成名,我也不怪你,只是你若想靠和阴帮做对成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那样一来,你不但不能成名,恐怕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那汉子道:“平了一个阴帮能否成名且不必说,不过我要是救下了这两个人呢,今天在这大羊镇上也算是出了一个风头。我这个人是最乐意出风头的了,这个机会,你说我能漏过么?”
红缨冷笑道:‘哼,这可真是就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没门你挤进来。好哇,你要是乐意出风头,我就叫你出个够,先报报你的名号吧,也好叫大家记得,这大羊镇上留死曾死过你这么一个冤鬼。”
那汉子道:“嗯,你这丫头倒是懂我的心思,像你这样的人,留在这阴帮里倒真是瞎了材料,跟我走吧,我这个人呢是最懂怜香惜玉的了。你虽不算是得女儿中的精品,可也看得过去,跟我走,我不会亏待你的。”
红缨笑道:“嗬,你这个人可真是乐天派,自己生死尚且不知,就在这里调起情来,你还是留着这些话,看看自己一会儿能不能喘气,能喘气的时候再说是不是也不迟呢?”
那汉子道:“你说得是,我现在若是和你有了什么约定,呆会儿打起来却也是不好下手,好咱们就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只是你可要记住我的话,如果这一仗过后咱们俩都能活下来。我还是要带你走的。”
红缨道:“好好好,我应下你还不行么?只是你不叫我稀里糊涂地就跟上你吧?你倒底尊姓大名,年方几何,家住在哪里,师父是谁,对我没有个交代吧?”
那汉子道:“我叫韩长聿,今年三十五岁,至于我师父是谁他老人家不让我说,我也只好不告诉你啦!”
那汉子话音刚落,从轿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韩长聿,你是十六年前在赫家庄逃出去的那个韩长聿么?”
韩长聿道:“正是在下,你是何人?”
轿里的人道:“我是谁你没有必要知道。韩长聿,我们阴帮和你素无瓜葛,和你的师父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呢?”
韩长聿道:“哦,这么说你是知道我师父是谁了。”
轿里的人道:“我们阴帮还有不知道的事么?韩长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韩长聿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我师父在,也是会让我这么做的。”
轿里的人道:”那也不见得,韩长聿,我们不想和你师父过不去。这一次,我就饶过你,你走吧。”
韩长聿道:“你让在下走可以,只是得让在下带上这两个人。”
轿里的人道:“怎么,这两个人与你有亲?”
韩长聿道:“无亲。”
轿里的人冷笑一声道:“既然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强出这个头呢?岂不听人说,事非只为强出头么?”
韩长聿道:“我就是要强出这个头,今天这个事我碰上了,我就一定管到底。”
轿里的人嘎嘎地笑了两声,道:“掀开轿帘,我倒要看看,这个天涯邪尊的徒弟是什么模样,竟敢存心和我们阴帮过不去么?”
红缨听她这一声吩咐,赶紧过去打起了轿帘。
韩长聿向轿内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披着长发的女人坐在轿中,脸上怪模怪地笑在看着他。
韩长聿道:“你是谁?”
红缨道:“你说话客气点她是谁?说出来吓死你,她就是‘血夜叉’血姬,这回你知道了吧?”
韩长聿上下打量着血姬,道:“你就是鼎鼎大名的血姬么?久仰久仰。”
血姬嘿嘿一笑,道:“嗯,你这小子长得倒是挺合我的心意。我的那只狗是太老一点,怎么样你留下来给我当狗吧!”
韩长聿莫明其妙道:“什么,你说什么。”
红缨咬牙切齿地道:“你没听明白么?你的运气来了血姬叫你留下来给她老人家当狗哇!还不快点跪下,磕头谢恩!”
韩长聿道:“笑话,我好好地一个人,凭什么要给她当狗?”
血姬道:“你不当?这话你要是刚才说,可能还会放过你,可现在我既然已经中了你,岂有让你跑掉之理。你如今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了,来呀,把他给我拿下?”
那些人不吭声,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着。
韩长聿从腰间拔出剑道:“既然如此,在下得罪了!刷地一剑,便向那领头的一剑刺了过去。”
另一个水火棍的轿夫立即上了他空位子。
血姬冷笑一声,道:“雪吟剑!喂,你们几个可要当心了,不要和他的兵刃相交。”
那些人听了血姬的话,顿时变了打法,一个个紧围住韩长聿,你刺上一剑,我打上一棍,一遇他的剑锋,立即便缩回兵刃不与他相交。如此一来,韩长聿就大大地占了便宜,他有恃无恐,使剑东一剑西一剑地刺去,虽然对着六个武林高手,仍显得有些游刃有余,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得意。
他十六年前上了天山,一直到天涯邪尊仙逝后才有机会下山,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施展自己的武艺,因此格外意气风发。手中的剑也一式紧过一式,那些人因听了血姬的话,不敢与他的兵刃相交,处处躲闪,使他更是如鱼得水,将那一柄剑舞得呼呼生风,且剑剑凌厉,连姿势也煞为好看。
那些围观的人何尝看过如此功夫?就是那几个受了伤的泰山振弟子也是大开眼界,一时彩声雷动,听得韩长聿满面生耀,姿势也拿捏得更好看。
尹碧平对来风生道:“师兄,我今日可是开眼了,似这等剑法,在我们泰山派可能找不出一个与之匹敌的么?”
来风生因他方才向红缨服软,心里很有些看不起他,就扭过头去不理他,不过在心里,倒是很赞同他的话的。看着韩长聿面对强敌地潇洒的样子,不由出声叹道:“唉,我若有他一半的功力,何必今日受此之辱?!”
尹碧平受他冷落,心中不乐,面上却不好露出来。这时,在场中打斗的韩长聿,感到有些吃紧了,毕竟围攻他的都是一些高手。
突然,血姬抛出一个项圈,向韩长聿飞去。韩长聿不知是什么东西,赶忙用剑那圈刺出。
“砰“的一声,圈落地了,使韩长聿受此一扰,他脚下一错,身后露出了一隙,被人在后刺了一剑,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可他的黄袍上也是鲜血淋漓了。
血姬在那边又抛出了一个项圈。
韩长聿现在被人刺了一剑,再出剑拦那项圈就顾不了身前,保命要紧,只好硬着头皮向前刺出一剑,捅倒了面前的一个人,却眼睁睁地瞅着那个项圈向自己的头上套下来,无法自救了。
韩长聿不知道那项圈的厉害,在外看的来风生却知道,急得大叫一声:“当心那个圈子!”
韩长聿听得喊声,心中一动,使剑一拨,肋下露了了一处破绽,被人一剑刺了进来。他心里一凉,这一剑刺入,自己恐怕难活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了“铮”的一声脆响,接着听到“哧”地一声,像铁器划铁一般刺耳,一闪而没。
韩长聿心中一动,睁开跟睛一看,心中一喜,叫道:“师妹,是你么?”
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站在他面前。正是那个玉寒。
在她的面前,躺着六个人。三个没了头,三个没了腿。
这只是在韩长聿一眨眼之间发生的事。
那六个围着他的大汉都被从天而降的玉寒解决了。
血姬此刻也出来了,厉声问道:“你是谁?竟敢杀了我的狗么?”
玉寒不理他,一招手,两个白衣女子由人群外跳了进来,抬起韩长聿就走。
韩长聿道:‘师妹,我不能这么走,你帮我救起那两个人!”
玉寒看看地上躺着的尹碧平和来风生,玉寒将腕一抖,两个人都被她扔了去,外面早有白衣侍女接住,挟起走了。
血姬大喝一声,由轿里飞了出来,人在空中,已将数十枚暗器向玉寒打了过去。玉寒手中一动,刚才缠住尹碧平和来风生和白绫正好收了回来,在空中一卷,便将血姬的暗器尽皆收了去。
血姬此时正好落下,两掌一推,一股骚臭之气向玉寒压了过去。
这股气奇臭无比,玉寒略一闻便将身一跃,跳向了天空,就势的在空中翻了几下,轻轻地落在了圈外,脚尖在地上一点,喝了声:“走!”那些白衣侍女听令,跟上她就走,将血姬她们呆在了场中。
玉寒一走,那股骚臭之气扑了过去,站在她后面围观的几个人沾上,顿时被薰得昏了过去。前面的两个沾上了恶毒,浑身溃烂,只在须臾之间,便将一张脸烂得面目全非,躺在那里鬼哭狼嚎,一片惨叫声。
血姬见玉寒走了,气得连连大叫了几声,将身一跃,从那些围观的人头顶越过,追了上去。
玉寒见她追来,站住了身形,道:“血姬,这一次看在阴帮的份上,我饶你不死,你就不要追了,站住吧!”
她将手一挥,喝了一声:“列阵!”
那些侍女一齐抽出利剑,将血姬围在了中间。
玉寒喝道:“冻!”
众侍女齐齐地向血姬刺出了一剑。
这些人虽然是一齐出剑,却没有几剑指向血姬的要害之处,血姬本还吃惊,这些人身手都非同一般,若奋力拼杀,她今日恐怕就要丧身在乱剑之下,现在见这些人不过如此,心头暗喜,将身一旋,一头灰白的长发披散开来,如万千利剑,向那阵中滚了过去。就在此时,玉寒将身一纵,越向了剑阵的上方,腰间的利剑已经在这一纵之间拔出,于空中喝了声:“封!”
众侍女得令,将剑一挑,十数柄剑与玉寒的剑接在了一起,血姬刚将一头长发拔散开,身形还在做旋转之势,就僵在阵中,一动也不能动了。
众侍女抬了韩长聿和尹碧平等,跟在她后面,一行人无声无息,转眼工夫已走到了镇外。看上去只有一群白点了。
镇上的人没一个敢向前迈一步,就是那帮平日里最喜看热闹的无赖,也没有一个敢再跟上一步去,直到这帮人走得无影无踪了,这些人才敢喘过了一口大气来。红缨跑过去,碰碰血姬轻声叫道:“师父,师父……”
血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瞥在胸口的一口寒气这才轻轻地吐了出来,道:“厉害,厉害,红缨,扶我回粱山……”
红缨应了一声,一弯腰就将血姬抱了起来.放入了轿内,回转身指着几个看热闹的人道:“你、你、他、他,你们四个过来,将血姬给我抬上!”
那几个人乖乖地走了过来,抬起了轿。
一行人趔趔趄趄地掉转头,向粱山走去。
刚出镇外,迎面碰上了帮主阴香姬派来接应她们的第二队人马,她们见血姬受了重伤,一齐上前来探望。
血姬摆摆手道:“我没事,大家走吧,回粱山。”
血姬在帮中的地位仅次于其他三姬;居第四位,她的话,这些人不敢不听,只好随她撤回了粱山。
阴香姬听说玉寒又出现在中原,而且站在泰山派的一边,摆明了要和粱山派作对,心中大怒,可她毕竟是个有心计的人,在情况没有完全摸清之前,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因此,一边吩咐众人严加深防范,一边派人打去打探玉寒和泰山派的下落,却把那收服泰山派的一片雄心暂且按撩了下去。
阴帮收服泰山派的第一次行动,就这样夭折了。
玉寒带侍女将韩长聿一伙救出了大羊镇,往东行不过三四里,便是演马庄,已到了泰山派的地面。泰山派与阴帮大不相同。阴帮虽然野心勃勃,行事总爱学些皇家的规矩,却仍免不了露出些山盗野寇的行迹,凡是她们占下的地盘,一定要有人把守看管,像红缨在大羊镇上一样。泰山派是名门正派,虽然也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佑护着这一带的居民,却没有那一副占山为王的架势。他们在各地只是按插一个眼钱为联络点,如果镇上有什么事,自会很快传到山上去。山上也自会很快派人来解决,但寻常时候,却对自己所管的各处秋毫无犯,只是靠自己在各处开的买卖赚些银子,以供山寨上的开销。
泰山派在演马庄上有两处买卖,镇首一家专做绸缎生意,叫做秦瑞居,镇尾一家是个客店,叫做聚义楼。
玉寒等人一到演马庄,尹碧平就成了主人,他将众人此向聚义楼,吩咐掌柜的将所有的客人都撵了出去,腾出后面僻静的小院给玉寒一伙居住。
尹碧平和来风生在泰山派中举足轻重,掌柜的哪敢不听,连忙吩咐伙计去撵人,不想一撵却撵出了麻烦。
别的客人都知这店是泰山派所开,一听说人家门中有事在要用,岂敢说一个不字,匆匆收拾了东西,结了帐一走了之,生怕晚走一步惹上麻烦。唯独住在后院的一个丫头不想走,和那店伙计在后面吵吵嚷嚷的闹了起来。
尹碧平听得后面吵闹,皱了眉道:“才掌柜,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怎么连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到吗?”
玉寒一听,忙道:“尹大侠,你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了,我只是借贵派的一块宝地替我师兄疗伤,明日一早就要走的,只须有一两间干净的屋子,能让我们这些人住下就成了。”
尹碧平道:“玉女侠说哪里话?莫说大驾是我和师兄的救命恩人,我们理应效犬马之劳,就是没有这回事,玉女侠也是我们泰山派最敬重的人,你肯住到敝门开的小店来,是敝派的荣幸,玉女侠就不要客气了。”
玉寒本来看不上尹碧平的这副嘴脸,可人家说的都是尊敬她的话,虽不乐意听,也不好和人翻脸,只好转过脸去不吭声了。
尹碧平听听,后院的吵吵声不仅没消,反而大了起来,不由怒道:“咦,这个才掌柜今日做事怎么如此不爽快?这么一点小事,莫非也办不明白么?”
他要讨好玉寒,也顾不上脚上的伤了,拄着一把长枪,一蹦一蹦走了出去。
玉寒本想劝阻他,可看他那架势,知道劝也是没用的,况且她也不想与这个人多费话,因此就像没看见一样任由他去。
尹碧平刚出门,才掌柜就匆匆地由后院走了出来,迎着他道:“尹兄,这个丫头好不讲理,小店答应退给她全部定金,这些天就算是白吃白住她还是不满意,硬是不肯走。小的也没有办法了。”
尹碧平道:“岂有此理,她不走,你就不好赶她走么?”
才掌柜道:“这恐怕不好吧?我们先收了人家的银子,后又撵人搬家,已经是我们的不是了,若再动强,就更加理亏了么?以我们泰山派的声名,做出这等仗势欺人的事来,传出去不大好听,我怕山上听说了,要怪罪下来。”
尹碧平道:“山上山上,山上的人现在不就站在你的面前么?你尽菅放心去撵,出了事有我兜着!别说打折她两条腿,就是认真地杀了她,又算是什么大事了?一切尽交待在我的身上就了。”
才掌柜得了尹碧平这一句话,胆气骤增,转回身又往后院走去,这一次气势已非寻常,他一边走,一边向看见的伙计呶嘴,那些伙计都是跟他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纷纷取了家伙跟了过采,才掌柜来到后院时,后面已经忽忽拉拉地跟进了十来个人,个个手持兵刃,杀气腾腾,将后院正在吵闹的女孩和一个少年围个水泄不通。
那女孩正是从阴帮逃出来的雷泽澈和紫芯。
他们二人从阴帮出来,便直奔天山而去,行至途中,忽听得人说天山上的玉寒带了一队人马往中原去了,一路上寻索着一个名叫韩长聿的人,这就又折回往中原赶,二人也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只是随走随打听,昨日才住到这演马庄上。
在途中,二人又听说了江湖上的许多异事,尤其让他们留心的是江湖上最近多的那六个蒙面带狗的女子。紫芯是粱山上出来的人,断定那几个人就是阴灵灵和白芯她们,雷泽澈却有些半信半疑。在他想来,阴灵灵无论如何也是阴香姬的女儿,她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受紫芯所讲的那种开香堂的苦刑呢?紫芯见他如此,以为他是一个负心的人,因此格外焦躁。这一路之上,也不知惹下了多少麻烦,好在她的武功本来就非比寻常,又有雷泽澈在她的身边保驾,非但没有惹下什么大祸,反而在江湖中打下了一点名声出来。
住在演马场是紫芯的主意。
紫芯是梁山上的人,又河边撑船,与粱山上的各路人马大多熟识,可她领雷泽澈住到泰山派的地盘去,因此选了这演马庄,它与大羊镇相跑甚近,正好就便打听小姐的下落。
二人在演马庄歇了一在,正要乘黑夜往大羊镇去,却泊听得街上纷纷嚷嚷,说是泰山派平了大羊镇了。
大羊镇上的红缨素与紫芯交好,紫芯听见这个消息如何能够不急,就要拉了雷泽澈往大羊镇去看个究竟。雷泽澈行事小心些,因形势不明,劝紫芯暂住一时,待打探明白些再去。
紫芯在这一路上也见识了雷泽澈的武功,对他甚是服气,况她是小姐阴灵灵安排来跟着雷泽澈的,也不好太拗了他,心里却是焦躁不安。正要找点事来去火,可巧就有伙计来叫他们退房子,她无风还想起一片浪,这等机会岂肯放过?这就在后院与那些伙计闹了起来。才掌柜回头看看,见自己的人已经将这小院围得水泄不通,这才凑上前去,堆下一副笑脸道:“这位小姐,小店今日确有贵客,不得已才请二位腾房,我也知对二位有些不恭,可实在是无可奈何,还望小姐体谅一些,小老儿甚是感激。二位这两日的费用,全算在小店的帐上,我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也请二位笑纳,就当是小店向二位陪礼了,只望二位能通融一下,不要让小人为难。”
雷泽澈一直没有出声,听才掌柜如此说,也觉人家也算是尽了礼数了,遂开口道:“紫芯,我着算了,这个掌柜说的还实在,他们可能真有什么事也未可知,我们且让他这一让吧。”
紫芯道:“不行,咱们先住进来的,凭什么要让给别人。我们欠他的房钱么?欠他的饭钱么?既然都不欠,为什么要搬家,一样的凭银子住店,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么?不搬!”
才掌柜道:“小姐言之有理,一样的银子住店,这样做是有些对不起二位。这样,在这小店的南面十来步外,还有一家干静的客店,我已经叫伙计去打过招呼了,叫他们腾出两间清静的上房来,给二位安歇,一应费用,也全由小店负担,二位看这样总可以了吧?”
紫芯哼了一声道:“才掌柜,你开口钱闭口钱的,你当我们是要讹你的店钱么?不是本姑娘夸口,你那两个钱,本姑娘本就没放在眼里,本姑娘争的就是一口气,你不要多说了,要让我走,只有一个办法……”
才掌柜道:“什么办法?姑娘尽管说。”
紫芯道:“你叫那个想赶我走的人来见我,让他亲口求我,我倒要看着他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一定要赶我搬家。”
才掌柜苦笑道:“小姐这不是为难小人么?我要是敢对他说这一个‘叫’字,也不用劳烦小姐的大驾了,我就‘叫’他随便找一个地方住住不好么?”
紫芯道:“你叫不来他,我就不搬了。”
才掌柜黑下脸来,道:“这位小姐,不是小人吓唬你,我这小店也不是寻常的乡野小店,是有靠山的。泰山派的名头想必小姐也是听说过的,你何必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吧。”
紫芯道:“哎、我这个人就乐意吃这个罚酒,你待如何?”
才掌柜的道:“好,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小店无礼了,来人,将这二人给我哄了出去!”
那群伙计听说,拿枪的拿枪,弄棒妁弄棒,这起十八般兵刃,抖起精神,向紫芯恶狠狠的扑了过来,要将她剁成肉酱。
第十二章灵犀一点
紫芯见这些人扑了上来,一点也不惊慌,将身一闪,抽出剑来,一阵挥舞,那些围上来的人被她刺伤了三、四个,跌倒的人你撞我,我撞他,将阵势乱成了一团。
紫芯已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拽雷泽澈,二人冲出去,现在是靠墙而立了,后面没了威胁,形势就又安定了几分。
小店中的伙计都是泰山派在这小镇上雇用的一些小喽罗,由才掌柜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武功,本没有什么大本事,平日里只管照顾这一店。一般的街头无赖自然不敢到这店里来闹事,遇有大事,自有泰山派给他们做主,因此他们对习武都不很上心。今日遇到这等强硬的高手,一个个吓得。
目瞪口呆,竟你看着我,我看着他,不敢上前厮杀了。
才掌柜叫道:“给我上,杀了这小丫头,重重有赏!”以泰山派的势力,杀个人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他是开店的,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能随便杀人,可现在这种情势,眼见不能善了,因此上他才喊出了这一个“杀”字。
那些伙计听得掌柜的如此喊,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一时小院中杀声四起,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去。这些人本不是泰山派的直系弟子,因此也没有门下弟子的那种舍命上前的勇气。况他们都是这演马庄的人,个个有家有口若是平日打个地痞无赖,自然是个个争先,可现在一见赌上性命了,一个个都往退缩了起来,无论才掌柜的如何吆喝,就是不肯上前。
才掌柜气得骂道:“你们这班没有用的东西,我养你们就为了吃干饭的么?平日里一个个耀武扬威,怎么店里有了事,一点也用处也派不上?都给我上,谁若不上,趁早给我卷起铺盖回家!”他这一吆喝果然有用,那些伙计又抖起精神,冲了上去。
紫芯见他们那样,更是来了精神,大喝一声,将剑一摆,便将走在前在的两个手中的长枪削掉了枪头,后面的略一迟疑,她顺剑一划,又将一个持刀的削去了刀头,后面的略一迟疑,她顺剑一划,又将一个持刀的一条手臂划伤,那些伙计见状,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才掌柜的叫道:“顶住!顶住!谁敢再退,趁早给我回家!”
一个身形瘦小的伙计扔下手中的刀道:“回家就回家,掌柜的,我是吓破了胆,不敢在这里玩命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门口退去。
他这一走,又有两个胆小的伙计扔下了兵力。道:“掌柜的,我们也走了……”
才老板点了点头道:“好,好,危难之中见人心,你们走吧,这次走了,就不要再叫我才某看见!”
若是平日,那些伙计听了他的这番话,连一步也不敢往外迈了,可今日眼见凶多吉少,他才掌柜的性命还不知保不保得住,谁肯听他的,那几个人声也不吭,头也不回地跑了。
才掌柜冷笑一声,道:“好,很好,你们这些人,不是要走的么?”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两个动了动脚跟,还是留下了,要在这里看上一个究竟。这里的工钱比别的地方要多出一倍,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不想轻易丢掉这个饭碗。
才掌柜看了看,院里除了受伤的,还剩有六,七个人,他突然哈哈地笑了起采,道:“好,好,患难见人心,你们几个既然留下了,我日后自不会亏待你们,可叹那些个小人,狗眼看人低,这一点小事就吓破了胆,莫非真地以为我才某人没有办法了么?哼,别说是这一个黄毛丫头,就是比她再厉害些的人物,我才某也是见过的,你们闪过了,看我将她擒过来!”
他将身一退,两腿一跺,两把尖刀由他的脚下刷地一下弹了出来,两袖一甩,两手中又多了一支判宫笔,迎风一层,长了有三尺多长,张牙舞爪地向紫芯扑了过去。
紫芯见他来得势急,将身一闪躲向一边,回手一剑,望他的紫宫穴刺了下去。
才掌柜大叫一声:“来得好!”身形一矮,那剑贴着他的头皮上划了过去,他蹲在地上,两手一上一下,两枝判官笔一枝刺向紫芯的阴都穴,一枝一枝刺向紫芯的膝阳关。
紫芯一剑刺空,叫声“不好!”将身一跃,腾空而起,于是剑向下一甩一拦,截住了才掌柜向她阴都穴上的一枝笔,另一只笔却没有拦住,幸好她腾身得快,那只笔没有戮在膝阳关上,只在她脚前的冲阳穴上刺了一下。
这一下虽然力道不是很大,也刺得紫芯右腿一麻,她落下身来,站不稳脚跟,向后跃去。
才掌柜一招得手,岂容机会放过?他追上一步,望着站身不稳的紫芯的两侧乳中穴上便刺了过去。
紫芯人未立稳,回剑已是不及,才掌柜只料自己这一次是势在必得,大喝一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上了数十年的功力,都凝在了笔尖,要将她置于死地。
雷泽澈在这个时候出手了。
他身形未动,脚下未错一步,只是将两掌推出,隔有三、四步远向紫芯的灵台,气海两处大穴上送了两股力过去,紫芯突然身手格外敏捷起来,她脚下退后一步,将腰身一扭,一式“天女散花”向才掌柜罩了过去,不仅剑势凌人,连姿也如风摆柳一般,优雅无比。
这一式“天女散花”,本是街头卖艺的女子们常出的花架,属于花拳绣腿一类,看上去好看,其实没有什么威力,若使在虽别人的手里,至多也只能博得闲人的一声喝彩,真的上阵厮杀,可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才掌柜初看她使出这么寻常的一式,心头嘻嘻道:“小丫头,你到底是黔驴技穷了,连这等不中用的招式都使了了来,还与我才某人一搏么?”他抖起精神,使两枝判官笔,向紫芯扑了上去。
越斗,才掌柜越觉得这一仗打得有点不对劲,怎么看上去对方满身都是破绽,一旦自己攻实了,那破绽就一点也没有了哟?他学武也有数十年的修为,却看不出那破绽是如何补上的,好像对手原来就一片坚实一般,这不由他不暗暗心惊。
又斗了十数合,紫芯依旧只守不攻,才掌柜却有些吃不住劲了。他虽然在阵中,也可以想像出在别人眼里现在自己的狼狈样,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戮,每一下都戮在人家封实的地方。不待人家出手,自己就得先缩回来,这种打法,不是和“耍狗索子”差不多了么?才掌柜此刻心中格外焦躁,头上热汗蒸腾,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小丫头一口吞到了肚里去才算解恨。他瞅准一个破绽,豁了出去,将两枝判官笔恶狠狠地朝对手的任脉上划了下去。
任脉上白天突下到曲骨,共有十八处大穴外带两处小穴,才掌柜这两枝笔一上一下,只要划上其中的一处,便可将紫芯制住,他求胜心切,见眼前有了一处大大的破绽,不留退路,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指望一招将对手降住,在那些伙计面前挽回这一个面了。
可他立刻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他两手一出,跟前的破绽立刻便消失,放眼望去,紫芯的任脉上现出了一道闪闪的寒光,对手早已使剑气封住子自己身前的破绽。
才掌柜叫声:“不好!”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刚要收笔自救的时候。紫芯的剑已使将开来,一划一搅,先磕去了他的笔锋,接下便取下了他的两腕,才掌柜只觉手上一热,心头顿时一凉,他的两只手连同那两只判官笔都被紫芯留在地下了。
紫芯收了剑,傲然地一笑,道:“你们,还不把他抬下去么?”
那些伙计见她收了剑,这才敢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才掌柜抬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紫芯叫道:“等等!”
那些人不敢怠慢,忙停住了脚步。
紫芯走到才掌柜的旁边。俯下身看着他笑道:“掌柜的,你可还敢撵我们出去么?”
才掌柜气得脸色发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紫芯道:“你怎么不说话?这么说你是不撵我们走了?”
才掌柜的嘴动了动,还未等说出话来,院门口有一个人接口道:“小丫头,你伤了一个掌柜的,就赖在这时么?”
紫芯抬头看着,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缺了一只左手,另一个更惨,缺了一只右手还不说,连两只耳朵也没有了,光秃秃的一脑袋好像一个长毛的葫芦。
紫芯笑了起来,道:“嗬,人都说泰山上人才济济我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怎么什么样的瘸驴瞎马都能充个人物了?你是谁?”
来的那两个人正是来风生和尹碧平。
他们在前面坐着,见才掌柜的去了半天还没有出来,知道是遇到了麻烦,这才到后院采看一看是什么人物敢在泰山派的门口捣乱,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则且一上来就被她奚落了一阵,立时怒气升腾起来。
尹碧平瞟了她一眼,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你这一个黄毛丫头这里捣乱。嗯,我看你的模样也有几分姿色,你放下剑,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的。要不然,惹怒了我们二位,可就白长了你这一副小模样子。”
紫芯笑道:“哎,看不出你倒是个有几分眼力的,看出姑奶奶有几分姿色了么?好哇,你说,我要是放下剑,你会怎么发落我呢?”
雷泽澈在后面远远地站着,听好这话皱了皱眉,想道:“这个小丫头可是太嘴没遮拦了。这一路之上,只要是有个说话她就要搭话,也不管人家说的是什么人,一个姑娘家,这样的话也说得出,不是自己找亏吃么?我料定那两个人一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一会你又怒了,让我帮你打架。”
果然,那个尹碧平听了紫芯的话,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没碰过男人么?怎么发落你还不知道?像你这样有几分姿色.我若是领回去赏给我的弟兄们,可就有你好玩的了。只要你受得了弟兄们的亲热,好也有你的,银子也有你的,那可是享不完的福呢!”
紫芯道:“呸,你这人说话不好听,我不理你了!”说罢转身向房中走去。
尹碧平大叫一声:“哪里走!”飞步上前。拦住了紫芯的去路。
紫芯站下身,歪头看着他道:“哟,你这个人虽然缺了一只手,行动倒是蛮快的,我看你的武功比那个才掌柜的可要强多了,你说是么?”
尹碧平道:“才掌柜么?他只是我徒弟辈的罢了,小丫头,听我的话,乖乖地服个输,我饶你一命如何?”
紫芯道:“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个人胆小。我倒是想和你走,只怕是我家的主人不答应哩!”
尹碧平看了一眼雷泽澈道:“他就是你的主人么?只要你肯跟我走,他敢不让?”
紫芯道:“哎,我可告诉你,你别惹他,江湖上新近出了一个厉害的人物叫做阴阳脸的你听过了么?就是这个人耶!”
尹碧平和来风生一听,都不由地退后了一步,握紧了刀剑,盯着雷泽澈的问道:“怎么,他是那个阴阳脸么?”
紫芯道:“哎,看你们吓的那副样子,怎么样,这回知道本姑娘不是好惹的了吧?我要是没有个靠山,敢在你们泰山派的地盘惹事么?”
尹碧乎道:“不不,我不信,我听人说那阴阳脸的一张脸甚是吓人,这个人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会是那个阴阳脸呢?啊,你是听说阴阳脸厉害,想借他的名头来压我们是不?小丫头,这你可是找错算盘了,别说他不是阴阳脸,就是,在我们泰山派的地面上,是龙他得卧着,是虎他得趴着!”
紫芯道:“你这个人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你不信是吧?公子,你就笑一个给他们看看。”
雷泽澈这一向也是跟紫芯胡闹惯了的,他是一个年轻人,岂有不玩之理?何况这紫芯无论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她一向是百依百顺,若非如此,也不会惹出那么多的麻烦了。此刻听她一说,果然就笑了一笑。
他这一笑,整张脸就变了形,原来清清秀秀的一张脸,这一下扭曲的格外狰狞,一半青一半红,委实有几分来历的了。
尹碧平看看来风生,道:“师兄,看来这小子是有几分来历的了。”
来风生道:“不管怎么说,在咱们的地面上,这件事也得管一下。师弟,你先退下,我和他较量一下吧。”
尹碧平巴不得他这一句话,忙向后退了几步道:“师兄,你可要当心了。”
来风生点点头,走上前去,拱拱手道:“前辈,我们泰山派与前辈素无恩怨,今日之事,是前辈找到我们头上来的,说不得,在下只也得罪了。”
紫芯在一边撮撮嘴道:“啧啧……泰山派的人都是这等欺弱怕强的嘴人么?刚才和我说话,尽找我的便宜,怎么一见了我家公子,就前辈前辈地乱叫起来了?你睁眼看看,他是前辈么?他比你的岁数还要小哇!”
来风生被她说得满面通红,也不再说话,抽出剑来,便向雷泽澈走了过去。
紫芯跳上一步,拦在他面前,拔剑在手,道:“哎,慢来,就凭你,还不配和你这前辈动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来风生看了看她道:“姑娘,以我的功力,和这位前辈勉强一搏或许还能支持,若是加上你,我怕我就无力支撑了,请姑娘还是让开些,如果一会儿在下还能活着,自会讨教姑娘的武功。”
紫芯道:“这你可错了,我这位公子要和人打架,一定是那个人打败了我以后他才肯出手的。若不然,他是不会和你打的。你想要和他较量,必得先过了这一关,如果你赢了我呢,累了可以歇会儿,怕了可以不打,他都不会逼你的。”
来风生道:“既如此,姑娘当心了!”
他稳稳在向紫芯刺出了一剑。
泰山派的剑法凝重有力,来风生的功力又甚好,这一剑出去,看似乎平稳稳,紫芯接起来却有几分吃力。
她格过了这一剑,反手还了来风生一剑。
来风生稳稳在接住了.两剑相格,来风生略一用力,紫芯顿觉手臂一阵酸麻,不觉“哎哟”叫了一声。
来风生一式得手,并不冲上,反而撤了一步道:“姑娘可认输么?”
两人这两个回合。紫芯虽然是吃了一些亏,但也没露明显的败像,但来风生是何等人,这一交手,已知道自己的武功远在这个小丫头之上,是以才这样问他,好让她知难而退,自己留下精神对付那个阴阳脸。
紫芯格格地笑了起来,遭:“你这个人可真是太小看人了,人家不过是略让你一让,你就此目中地人么?认输?该认输的是你呀,看剑!”她跟里说着,人已腾空而起,身体平直地向来风生飞了过去,一柄剑直指他的天突穴。
来风生不敢大意,站稳身形,又稳稳地接这一剑。
他只料这小丫头果真是藏着些功力未露,这一接上更是十分小心,便上了毕生功力,实实在大地接了她一手。
不想那紫芯根本不堪一击,来风生这一剑迎上,她竟被他于空中弹了起来,向后跌了下去,幸好她人甚机警才算勉强站住了,可也还是晃了三晃。
在名家眼里,紫芯这一次已经是一败涂地了。幸好来风生刚才是全力博击,未留向前攻的后势,若他不是一心自保,此刻若再有余势补上一剑,紫芯可就性命难保了。
尹碧平在一边见了,大叫一声“可惜!”频频跺足不已,来风生自己也深深地出了一口大气,懊悔不迭。
紫芯站稳身,不看来风生,反而回头看看雷泽澈道:“喂,你在那里搞什么鬼嘛!人家在这里给你卖命,你却在那使坏,再这样下去,我不和你们玩了!”
雷泽澈在她后边呶呶嘴,示意她再上。
紫芯一跺脚道:“啊,你还要求我啊,我当你自己想出手,不用我了呢,你要我帮你打架,好哇,你给了我什么?”
雷泽澈看着她,脸上突然现出于不哭不笑的模样。
紫芯和他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已知道他这就是笑了,遂道:“你让我说么?那好,我替你打完这仗,今天晚上就该给我打洗脚水了。”
雷泽澈点了点头。
紫芯笑了起来,嘴一抿道:“喂,说了可得算数,到时候可别耍赖。”
雷泽澈又点了点头。
紫芯这才扭回身,对来凤生道:“我已经让你三次了,你不想打了么?”
来风生有了这两次,已知道了她的功力,遂道:“姑娘,我们不打也罢,你且让开,我自和你家公子较量一番。”
他因为三番赢了紫芯,心中有些自得,就连雷泽澈也看轻了,现在出口也不叫他前辈,而用“你家公子”代替了。
紫芯道:“少废话罢,要想和我家公子交手,你还不够资格,看剑!”
她凌空而起,仍是方才那一式“北雁南飞”,横飘着向来风生刺了过去。
来风生这一次可用足了后势,只用七、八分力一挡,就要将步跨上去,只待她一落地,便给她致命的一击。”
可他只来得及跨出半步,就不得不把刚反起的脚收了回来。
这一击之下,来风生只觉手臂一震,还未待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手中的剑已被紫芯震得脱手而飞了,幸好他功力深厚,堪堪地收住了脚,要不然,此刻已赤手空拳地撞到人家的剑尖上去了。
他呆呆地立在那里,像傻了一样,脑袋里的一片空白。
他闹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在转眼之间就有了这么雄厚的内力?这等功力别说他来风生无法抵挡,就是他的师父来了,恐怕也挡不住了。
这个小丫头看上去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功力却如此深厚,可他学武的年头也比她的岁数要大多了,交手却不堪一击,莫非这师门不同,就真有这么大的差别么?他在那里竟想得出了神。
紫芯站在那里,并不上前攻击,道:“喂,你还想打么?”
来风生这才醒过来,呆呆地看着手,道:“剑,我的剑哪里去了?”
紫芯笑了弯下了腰道:“你这个人可真是丢尽了脸了,那剑方才在你自己的手里,你不看住,现在来问谁呢?”
尹碧平在一边给来风生使个眼钯,小声道:“师兄,别打了,你的剑被人家磕到院外去了。”
来风生懵里懵懵地点点头,返身要去院外找剑,突听到耳边有人道:“抬头,接剑!”他一抬头,看见自己的剑在院外飞了进来,也不及细想,一伸手接住了剑。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了耳朵,像和他附耳说话一般:“你别怕,再上去,我在暗中帮你。”
来风生看看尹碧平,心头一惊,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异人了。“传音入密”之法他也正在修习,可因内力不到,还未能修成,那人能将声音清晰地传给人他而别人一无所知,可见修为非一般。他持剑在手,看看紫芯道:“姑娘,你让我三回,我让你一回,这回,咱们可该认真地比一比了。”
紫芯笑道:“哎,你这个人的脸皮可真厚哎,还敢说一个比字么?”
来风生道:“姑娘,功夫在手上不在嘴上,看剑吧!”话刚说完,自己也不知怎地身形就动子起来,恶狠狠在向紫芯扑了过去。
两人接在一起厮杀起来。这一次可真说得上是天昏地暗了。
尹碧平在五六步远外看着,仍觉得两个人的剑气扑面袭人,心中大奇,忖道:“怪哉!这来风生与我虽不是一个师父,可也在同门学艺他的功力就是比我强些也还有限,怎么突然之间就如此身手不凡了呢?看他现在的本事,就是他的师父也要自叹不如了,莫非他真的瞒着众人,学会了一种什么奇门功夫了么?”
越看,他越觉得奇怪,来风生现在所用的,已不是泰山派的法子,一招一式,皆甚为奇诡,方他更加心惊,想道:“人都说人知面不知心,这话果然不假,我和这来风生可谓是莫逆之交。有饭一起吃,有银子一起花,就是有了女人也是不分彼此一起玩的,不想他却瞒着我偷偷地练成了这样厉害的功夫,今天若不是亲眼所见,就是说死我也是不信的,唉,该,谁叫你心眼实来?尹碧平哇尹碧平,你今天可是得了一个教训了。”
他在那里自怨自艾,却不知来风生在那边比他还要奇怪,他虽然人在阵中,可这整个人就不像是他自己的一样,竟是不由自主地在动,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步会迈向哪,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他心里更加翻腾起来,忖道:“来风生哪来风生,你今天总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呀,不仅你,泰山振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当年我入了这泰山派,何等骄傲,现在看来,我算是个啥,泰山派又算是啥呢?”
正想之间,他听得耳边的那人说道:“来风生,你心神不宁地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好好琢磨武功,在那里自怨自艾么?”他心头一凛,忙收回了神,反正现在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一招一式且不用自己费心,正好腾出心思来琢磨自己使出的剑招。
越看他越是欣喜若狂,这套剑法,不正是自家的泰山派剑法么?只是过于高奥,自己以前从来没有体悟到罢了。
他细心地琢磨着,渐渐地忘了一切,这些剑法,别说了自己想不出来,就是他的师父师伯也想不出来,他这一阵之中,竟比这山上再练十年所学到的还多。
两人斗了有三四回合,紫芯因为习惯了这样打斗,自己只是出一个身子,也不费力,与不费神,所以一直是笑嘻嘻的,来风生一心在剑法上,反倒显得格外凝神,人来我往,一直未发出胜负。
来风生正在得趣时,对方却突然住手不打了。
对方一住手,来风生这边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来风生正学在妙处,见此景大叫起来:“喂,怎么不打了,来,来呀!”
紫芯回头看看雷泽澈,道:“你累了么?胜负未分,就这么拉到了,我可是有点不甘心!”
雷泽澈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将两手一拱,朗声道:“尊驾何人?你我斗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见见了吧!”
院中的人除来风生外,都有些莫名其妙,大家顺雷泽澈的眼光望去,只见墙头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众人都不由得啊一声。
这个人正是玉寒。
来风生纳头便拜,道:“晚辈方才承蒙玉女侠暗中指点,受益非浅,请玉女侠受我一拜。”
玉寒点点头,道:“这也没什么,是你心术正,该有这一份机缘,你回去将方才那一套剑法认真练好,想必会有一点好处。”
来风生道:“多谢玉女侠!”
五寒道:“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这一天来,你表现得不错,该得到这点功力,你们出去吧,我和院里这两个人还有话说。”
来风生又磕了十数个头,这才站起身,和尹碧平等人退了出去。他当初为了撑个脸面,做了一回英雄,方才又挺身上了这一阵,其实并没有几分是自己情愿的,只是事情遇到了这一步上,不得已才为之,却不知误打误撞,得了这一个天大的好处,如何能不高兴,一路上手舞足蹈,几乎是欣喜若狂了。
尹碧平脸上也装着笑,心中却懊悔不迭,早知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当初他怎肯将机会让给来风生?就是拼着掉脑袋,这个英雄也要做了,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了,只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自己把自己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院里,玉寒和雷泽澈默默对视着他们已经互相寻找一段很长时间了。
表面上,雷泽澈找她是为了寻找若薰,玉寒找他是为了把若薰还给他,可当两个人真地见了面的时候,突然心里都有了一种异常亲切的感觉。
紫芯在一边看着,突然笑起来,道:“喂你两个,怎么回事呢,对了眼了么?”
二人一愣,都从方才萌发的那丝情绪中醒了过来。
他们突然都想到了若薰,那个把他们连在一起,又隔在他们中间的若薰。
他们突然都有点灰意冷了。
玉寒点点头道:“好久不见了。”
雷泽澈也道:“是,好久不见了。”
玉寒道:“我找了你好久。”
雷泽澈也道:“我找了你好久。”
紫芯在一边插嘴道:“喂,雷公子,你怎么了,不会说话了么?怎么像鹦鹉一样跟人学舌呢?她是谁?”
雷泽澈道:“紫芯,不得无理,她就是玉寒。”
紫芯瞅瞅玉寒,道:“噢,你就是玉寒么?你快说,你将雷公子的老婆藏到哪里去了?这个人是死了还是活着?要是死了,可是一件大事。”
雷泽澈道:“紫芯,你又胡说什么?”
紫芯:“哎,我说的是实话么?你那个老婆是要死了,我们小姐不就好了么?”
玉寒看着雷泽澈,轻道:“她是谁,她的小姐又是谁?”
紫芯道:“哎,我问你一句,你就要向我两句么?你先说吧!”
雷泽澈道:“不得无理!”
他转向玉雪道:“这是紫芯,她和她的小姐都救过我的命,玉女侠不要误会。”
玉寒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误会什么?”
雷泽澈被她这一向,后面而不知何回答是好,低下头不吭声了。
紫芯嘴尖地说:“咦,你连这话也不明白么?他怕你误会,是说他自己清白呀!哼,其实清白不清白呢,我也不知道,男人的话可是信不得的。”
玉寒笑笑,道:“对了,你说得很对。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雷泽澈,我告诉你,你的妻子现在还在天山上,你要是想要她,就到天山上去吧,我在那儿等你。”说罢,她轻轻一跃,上了墙头。
雷泽澈见她走了,急忙叫道:“喂……”
玉寒回过头来,道:“你还有话说么?”
雷泽澈嗫嚅了半天、道:“若薰……好么?”
玉寒道:“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雷泽澈道:“她,嗯,她身体好么?”
玉寒道:“很好。”
雷泽澈道:“如此,如此,如此多谢了。”
玉寒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一闪身飘下去不见了。
雷泽澈呆呆地立着,怅然若失。
紫芯道:“这个女人,我不喜欢。”
雷泽澈看看她,一声不吭,慢慢向屋里走去。
紫芯跟他进屋,见他在收拾东西,问道:“喂,雷公子,你这是干什么?莫非要走么?”
雷泽澈点点头。
紫芯道:“哎,你要走,也不用这么着急嘛!那个玉寒在前院,她还没走,你到雪山上可去找谁呢?”
雷泽澈道:“她的轻功出神入化,我们先走两天,也未必就能走在她的前面。”
紫芯撇撇嘴道:“哟,我倒是头一次听你夸别人的武功,我看她跟我也差不多嘛,刚才打了五、六百合,不也是平手么?”
雷泽澈道:“我在这里看着你,跟她只打了个平手,她在暗处,凭内力判断我的招式,全无一丝差错,你说,这毕竟是谁输赢了?”
紫芯想想,不吭声了,可见雷泽澈对玉寒佩服得那么五体投地,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不舒服,把一个包袱摔得扑扑响。
二人走过前院的时候,看见玉寒在给一人男人治伤,见了他们,像没有看见一样连眼皮也没有抬,雷泽澈本来想打个招呼,见她如此,也只得罢了,心里却像堵了一块东西,闷闷地很是不畅。
紫芯悄声道:“这个丫头太狂了,哼,看我治治她。”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绣花针,趁玉寒不注意,往韩长聿的背上甩了过去。
雷泽澈未料到她能如此淘气,想要阻止已是不及了,突然间,眼前一道白影一闪,玉寒已经飘到了二人身边,将手向前一伸。
在她的指尖上,粘着那枚绣花针。
玉寒将绣针一甩,不偏不倚正钉在了紫芯的绣鞋尖上,冷冷地道:“雷公子,你要是管不好这个丫头我替你管管她。”
她轻轻一飘,又飘了回去。
紫芯讶道:“咦!这个人莫非是个鬼么?”
雷泽澈道:“你还胡说!若是惹恼她,我可救不了你了。”
紫芯格格地笑了起采,道:“你说什么?我的公子耶,我就不信你就舍得让她收拾我么?你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呐!”
她回头飘了玉寒一眼,一伸手挽住了雷泽澈。半吊在他的身上,由他带着走了。
雷泽澈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本想甩开她,可又不忍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扫她脸面只好装作没事一样,半拖半拽地将她带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玉寒一眼。
玉寒一动未动,根本就没有看他们。
雷泽澈忽觉心中有点悲凉。
出了门,拐进一个小巷,在没人的地方,他将紫芯狠狠地一甩,道:“你,胡闹什么?”
紫芯摔在地上,大声叫了起来:“哎哟,你摔死我啦……”
雷泽澈也觉出手重了点,又伸了手去拉起她,道:“你呀,这是干么呢?我真地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紫芯道:“不明白么?你要不明白,就不会对我发这么大的火了,我告诉你,那个女人,我就是不喜欢,你要是跟她好,可有你吃不尽的苦头呢!”
雷泽澈气包败坏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和她怎么了?”
紫芯道:“没有不是更好么?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么!”
雷泽澈道,“你,你是我什么人,事事要管我!”
紫芯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咱们往前走着瞧吧。”
雷泽澈知她素来如此。越是答理她就越是要撒疯,遂不理她,向前走去。
他听见紫芯在他的身后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好长,好委屈!玉寒在雷泽澈走的时候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但却敏感地知道他如何哀伤地在她的身边走过,甚至连他在门口停留时看的那一眼也清晰地感觉到了。
她一动不动,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她从小长在天山上,除父亲天涯邪尊和韩长聿外,再也没有再见过一个男人,韩长聿上山的时候她才四岁,这么多年,她一直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大师兄看待的,从来没有过任何其他的想法,直到后来自己渐渐大了,也没有过任何想法。
可韩长聿有。他早已不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了,看着玉寒一点点地长大,一天比一天漂亮,他的心里常常按撩不住地滚过一阵阵热潮。
可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是师父女儿,她武功超人,她美艳绝人。这些又是他朝思暮想的。他心里甚至觉得很不公平。
他来天山的时候,玉寒才只有四岁,虽然她从不懂事就开始和天涯邪尊练功,可一个四岁的孩子又能有什么修为?韩长聿也是自小就投了师的,纵算赫庄主的武功与天涯邪尊比有天壤之别,他认为自己练了十九年,也应该能比过这个小丫头。
可他就是比不上她。
他从来没见过她练功,这就说明天涯邪尊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教她的。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可是他不说。
他想方设法地接近玉寒,想得到她,得到师父的信任,进而得到师父的绝技。
可玉寒根本不理他。
她从小还和他在一起玩,自从十二岁的,就不再理他的,整日和她的那些侍女在一起,韩长聿每天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见上她一面。
他觉得很不平,可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武功虽然比玉寒要略逊一筹,却已能与当世武林高手匹敌了,若是得罪师父和这个小师妹,自己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练功,老老实实地孝敬师父,老老实实地爱着自己的小师妹,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师父的信任,想把女儿嫁给他了。
可玉寒不同意。
玉寒不同意。那就谁也没有办法了。
天涯邪尊从来不勉强自己的女儿,韩长聿就更不敢了。
可是,他不能让这一个机会就这样白白地溜走。
终于有一天,他逮住一个机会,向玉寒坦白了自己的感情。
玉寒听了,笑笑,道:“大师兄,你多大了?”
他一愣道:“我?三十八吧。”
玉寒收起笑,道:“你知道我多大了?”
韩长聿道:“你?十九么。”
玉寒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韩长聿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倘若玉寒嫌他别的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若是嫌他太大,他就一点办法没有了。
他早已过了成亲的年龄了,在玉寒那里碰了壁以后,这个念头反倒越来越炽热了,那是十分难受的正常青年男子的躁动。
他想下山,可又舍不得师父,在他的眼里,师父的武功就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他就是学上一世也不不完。
他忍着、学着,可在不学功夫时候,心里就总涌起那股莫名的惆怅来。玉寒自那一日之后,见了他的面就冷冷地,他就是有一肚子的话,一见就张冷脸,这嘴也张不开了。
他想方设法地想和她说话,尽量避开那些敏感的话题,这就说出了小师妹若薰,他没想到玉寒竟把若薰给他接来了。
他的心从此有了着落。
他却不知道,就在那一次,玉寒不知怎么就一眼看上了若薰的丈夫。
现在轮到玉寒痛苦了。
韩长聿见玉寒郁郁不乐,知道方才出去的那个人有点名堂,遂问道:“师妹,方才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玉寒看了他一眼,道:“你问他么?他是若薰的丈夫。”
韩长聿一听,如雷贯耳,从床上一跃而起。刷地一下将剑抽了出来。
第十三章逗你玩玩
韩长聿抓剑就要往门外跑,玉寒在后面冷冷叫住了他。
韩长聿才回头来,发现玉寒的眼里冷冷地闪着寒光,心里颇有些不自在。
玉寒盯着他道:“师兄,你要去杀了雷泽澈么?”
韩长聿顿顿,道:“师妹,这个小子对若薰始乱终弃,我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玉寒道:“始乱终弃?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始乱终弃?”
韩长聿道:“他这么久不来天山上找若薰,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玉寒道:“也许他有别的理由呢?”
韩长聿道:“无论有什么理由,今天我要叫他给我解释清楚。”
玉寒道:“师兄,信我的话你不要去找他,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最近要往天山上去了,他有这份诚心,你兴师问罪的理由不是也就不消自灭了么?”
韩长聿道:“师妹,听你的话好像是向着他么!”
玉寒道:“我只是向理。师兄,你和若薰的事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了我,你也知我玉寒的脾气,我会让你想出了个罪名杀了那雷泽澈么?要是那样,天下还有什么公平可言了?”
韩长聿低下头道:“师妹,我和若薰,本来是……”
玉寒道:“你不要说了,我不听。师兄,感情上的事,别人是没法替你们判断是非曲直的,只要你们做事不是太欺侮人,我是不管那些闲事的。你和我回天山上去吧,有什么话等雷泽澈上来,你们当面说清楚岂不是更好么?”
韩长聿道:“不,我不回天山。”
玉寒道:“怎么,你怕了雷泽澈了么?这你放心,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他杀你的。”
韩长聿道;“多谢你了,不过,我不回天山,倒不是为了这个雷泽澈。”
玉寒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韩长聿道:“我想做泰山派的掌门。”
玉寒笑道:“师兄,你真会异想天开,你以为泰山派真的会让你做他们的掌门么?”
韩长聿道:“能,我听说该派立了一个誓约,无论是谁,只要他能杀得了哼哈双妖,就拥他为掌门。”
玉寒道:“师兄,你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咱们天山上也有的是人马,这些侍女虽是女子,武功却一点也不比男儿差,你何必一定要到泰山派去呢?”
韩长聿道:“你的人马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也不知师父与那哼哈双妖是什么关系,想借他的一个人去杀哼哈双妖也不行,就是临仙逝前,他还立下了一个规矩,除了我一人外,天山派的任何人也不许去杀哼哈双妖。你那些人对我有什么用?”
玉寒道:“师兄,你不要说这么多闲话了,其实,你想脱离天山派,自立门户才是真的,是吗?”
韩长聿沉思一会儿,道:“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么?”
玉寒道:“我为什么不信,你是我的大师兄么!”
韩长聿道:“好,那我告诉你,不是我上天山,为的是要替我师父报仇,我现在去泰山为的是同样的目的。我真不明白,师父既然明知我要报仇,还教我武功,显见是同意我杀哼哈双妖的了,为什么还不让你们帮我呢?”
玉寒道:“这我也不知道。现在他老人家不在世了,这件事可能永远都是一个谜了。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记着,无论如何,咱们也是师兄妹一回,日后,只要一不杀双魔,二不伤天害理,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都会来帮你的。”
韩长聿道:“如此,多谢师妹了。愚兄现在就有一件事求你,不知师妹肯帮忙否……”
玉寒道:“什么事?”
韩长聿道:“我和若薰的事你都知道,我也不瞒你了。我去泰山上,一时怕不能回来,若薰就求你多照顾了。”
玉寒道:“这等事,还用师兄说么?”
韩长聿道:“别的我都放心,只是那雷泽澈要上天山去,我有点放心不下。”
玉寒道:“这我可就管不着了,他们两个人的事,只能由他们自己做主,我是不会从中帮任何人的。”
玉寒道:“我帮你看着若薰,不让她走,他要是跟着雷泽澈走,我就管不着了。”
韩长聿知道玉寒的脾气,能答应他这样已经是格外开例了,也不好再强求,遂拱拱手道:“如此,师兄这里有礼了,小师妹,我们这就分别吧。”
玉寒道:“怎么,你这就要上山么?你身上还有伤呢。”
韩长聿道:“这里去泰山还有几天的路程,我在路上慢慢地养吧,有咱们天山派的伤药,这不到泰山,我就会复原了。”
玉寒点点头道:“师兄小心。”
韩长聿笑笑,道:“我会的。”
他走出门去,叫上尹碧平和来风生,要往泰山走,来风生因为方才得了玉寒的剑法,感恩不尽,托侍女想要进来给玉寒磕头,玉寒婉拒了。一伙人身上都有伤,叫了一辆车,坐着往泰山走去。
车走出了有半里路远,来风生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玉寒清晰的声音:“来风生,我教你的剑法,你要悄悄练,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在人前显露,你可要记住了。”
来风生转目看看,身边的尹碧平和韩长聿仍在说话,显然都没有听到玉寒的声音,心中对她更是佩服,可他没有玉寒那传音入密的本领,自也无法回答她,只是在心中把那个“是”说了有百十来遍。
他看一眼韩长聿,忽然有些后悔带他到泰山上来了,可这只是他心中的想办法。在表面上,他仍然得乐呵呵百依百顺,不敢让人看出有一点异样来。
韩长聿离开玉寒,有点郁闷不乐。
他不知道雷泽澈到山上能如何,他一旦和若薰见面以后,若薰会不会萌发旧情,只好在心里反复猜测着,越猜测,就越觉世事难料,就越是心烦,把一张脸拉得长长的,时而唉声叹气。
尹碧平和来风生刚才都不在屋里,自然不知道韩长聿为什么愁眉不展,只了想方设法逗他高兴。好在这一去都是在泰山派的地面上,二人刻意逢迎,青楼红馆、美酒,佳人渐渐逗引得韩长聿露出了笑容。他自小就在赫家庄中,长大以后又去了天山,半世苦练勤修,如何享受过这等荣华富贵?早把那个若薰批到九霄云外去了。
人其实是很容易被人改变的。
雷泽澈从梁山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很沉闷的人,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模样,所以轻易不笑一下,脸上不会有一丝表情,可有紫芯在他和身边,他想板着脸也不行了。
紫芯是那种一刻闲下来就要难受的女孩子,心里总有无穷无尽的调皮的故事。她救了雷泽澈出来,自然不能再回粱山了,雷泽澈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所以虽然对她的淘气有些不满,却也不开口说她,而且一旦惹出了什么事,他总得出头替她兜着。时间长了,他倒觉得有点寂寞了。
他自己也是一个年轻人,本性也是好动好热闹的,有时候他觉得,跟紫芯年轻一起真是很好,至少一天天的时光打发得很快,虽然四处漂泊,但也不觉得虚空。
可紫芯就变了样了。
自从见过玉寒以后,紫芯就为变了一个模样,一天到晚无精打采,雷泽澈要是和她说话,她就应上一声,雷泽澈要是不吭声,她也就不吭声,反倒把雷泽澈弄得心里闷闷的了。
不知不觉地走了半个月。
雷泽澈一开始,因为心里还想人家玉寒,也没觉了有什么不对,可越想越觉得自己想人家玉寒没有什么理由,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连话也没有就上十句,何况自己还有一个有妻室的人,这样想着人家,不仅对若薰不公平,就是对玉寒,也是一种亵渎了,可一个念头一旦在心头提起来,想放下也没有那容易,总得有个什么借口岔过去才行,他一斩断这一缕情丝就觉出紫芯有些不正常了。
“你怎么了?”一次走在路上,雷泽澈看着紫芯的脸这样问道。
紫芯撩了他一眼,道:“谁怎么了?”
雷泽澈道:“怎么!这些天好像霜打了一样,一声也不吭一路跟谁别扭么?”
紫芯道:“还能有谁,你呀!难怪我们帮主说,你们男人真不是个东西,你自己有老婆且不说,我们小姐对你那么好,你不想着她.反而见了一个就惦记上一个,叫我们这做下人的看着也寒心呢!”
雷泽澈道:“你怎么反怨起我来了?这许多天,我跟你说话呢,你就嗯了一声,就不跟我说话了,我这心里都闷坏了,你还反打我一耙!”
紫芯瞪眼道:“啊,你闷了,又来找我说话了是吧?我是你什么呀,侍候你呢且不说,谁让我是做下人的命呢,啊,还得管你闷不闷,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你闷不闷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个男人真是没有良心,还是帮主说得对,男人哪,你要是不把他当狗,他就要把你当狗了。”
雷泽澈不悦了,道:“你不要动不动就提你们帮主,一提起她,我就是没气也有气了。”
紫芯道:“哎,我是阴帮的人呐,不提我们帮主提谁?你要是不愿意听,撵我走哇,我也不是非跟着你不可么!”
雷泽澈道:“啊,我明白了,其实你心里早就想走了是吧?好,你走,走哇!”
紫芯听了他这一句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两个杏仁般眼里渐渐注满了泪水,指着他道:“雷泽澈,你不是好人!其实是你心里早就烦我了,嫌我罗嗦,嫌我给我惹事,可就是不好意思撵我罢了,今天就这个机会,你就说出来了是不?好,我走,哼,你当我愿意跟着你么!”
她从腰里摸也一锭银子,扔给雷泽澈道:“咱们还有这一锭银子,你拿上吧,从今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说罢,一扭身哭着跑了。
雷泽澈没有料到自己一句惹翻了她,真地说走就走了,连忙叫道:“紫芯,紫芯,你回来?”
紫芯哪里肯呀?一溜烟地跑了。
雷泽澈只好跟在她的后面追,紫芯武艺不见很高,轻功却很了得,雷泽澈追了半天,不仅没追上,反而被她越拉越远了。
雷泽澈无奈,只好四肢着地,用阴灵灵教他的轻功追了上去。
他四肢一着地,立即快如马,不一会儿,就跑在了紫芯的前面,他站起身,回头拦住她道:“紫芯,你听我说!”
紫芯刷地一下拔出了剑道:“你让开,我已经说了,别让我再看见你,你要是不让开,可就不客气了!”
雷泽澈道:“你要杀我么?好,你杀呀!”
紫芯道:“你要不让开,我可真地动手了。”
雷泽澈道:“你来么,我要是动一下,就不是个好汉。”
紫芯道:“好,看剑!”话音刚落,果真一剑向雷泽澈刺了过去。
雷泽澈一动未动,紫芯剑到,见他未动,急忙收手,可还是在他的肩头上划了一下。紫芯吓得扔了剑,道:“哎呀,你怎么一动不动,你是一个死人么?”
雷泽澈道:“你要杀我,我动什么,我要是动,你就没有机会了,又该说我欺侮你了。”
紫芯道:“胡说,谁又真杀你来?人家是一时心里有气,想刺你一剑嘛!你武功那么好。就是叫我刺一下,你也能闪过,谁知你就在这里装傻子!还不过来叫我看着,你倒底伤成啥样子了?”
雷泽澈往后一闪道:“你要看么?那你告诉我,你还走不走了呢?”
紫芯道:“哎呀,不走了啦,你这个人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讲价钱。”
雷泽澈道:“你说,你是这一时不走了呢,还是永远也不走了呢?”
紫芯道:“永远也不走啦,你快过来吧!”
雷泽澈仍一闪身,道:“那我以后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你,你还走不走呢?”
紫芯道:“不走不走不走啦!你就是的要我骂你,叫我给你当狗,我也不走啦,这回行了吧?”
雷泽澈这才停来,道:“好吧,看你那么诚心,我就叫你看一下。”
紫芯过来,撕破他的衣服,找了半天,咦了一声,道:“你怎么回事,伤口呢?”
雷泽澈道:“什么伤口,凭你那点武功,也能在我的身上留下伤口么?”
紫芯嘟起嘴道:“噢,你骗我,你不理你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雷泽澈一把拉住她道:“哎,刚才可是你亲口答应的,再也不走了,怎么现在又要走了?”
紫芯道:“我说了那话了么?”
雷泽澈道:“当然说了!”
紫芯道:“我是骗你的呀!”
雷泽澈道:“什么,你骗我!”
紫芯道:“哎,你能骗我,我为什么不能骗你?别拉着我呀,我要走了!”她从地上捡起长剑,提着就要走。
雷泽澈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没在我身上刺一剑,出不了心中的那口气吧?好,我就让你刺就是了。”他一弓身四肢着地向前一窜,将肩头向紫芯的剑上撞了过去。
紫芯惊叫一声,急忙收手,可哪还来得及,就在她方才撕破的地方,果然留下了三、四寸长的的一道口子。
她急得跺脚道:“你这个人,要把人刺死么?”扔下手中的剑,就去给雷泽澈包扎伤口。
雷泽澈看她急得眼里都汪着泪了,心里一动,突然搂住她,亲了一口。
紫芯挣了挣,雷泽澈更紧紧地搂住了她,她挣不开,扑在他的怀里,捶着他道:“放开我,你坏,你坏……”她的嘴被雷泽澈的嘴粘住,发不出声了。
一阵马蹄声将他们两个惊醒了。
二人松开的,转目看看,只见他们的四周,站着五、六匹马,骑在马上的人,都俯下身,看着他们不怀好意地笑着。
他们这才想起,两个人原来站在路中央,紫芯站了起来朝那些人瞪瞪眼道:“看什么看,亲嘴没见过么?”
那些人听了她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雷泽澈也站了起来,拉过紫芯道:“我们走吧。”
骑马的人中一个黑面大汉将马缰一提,横在二人面前,瞅着紫芯道:“说什么呀,来亲一个给大爷看看。光天化日之下,做下这等伤风败俗风败俗的事,可真叫我们爷们开了眼了,就是红楼里那些娘们,也没有这个小妞胆大是不?”
那些人听了他的话,又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紫芯恼羞成怒,指着黑大汉道:“哎,我可告诉你,识相的趁早给我滚蛋,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黑大汉道:“不客气你能怎么样,难不成也咬我一口么?好哇,本大爷虽然没有这个小白脸长得漂亮,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你来咬一下试试?”
雷泽澈道:“喂,你可别惹她,这丫头惹急了要杀人的,我们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好。”
黑大汉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吓唬你爷爷么?你打听打听,伏牛山上的马大爷可曾叫人吓住过么?识相的,扔下这个丫头,你走你的路,要不然,我先一刀剁了你!”
紫芯拍拍雷泽澈道:“哎,我听他说的怪吓人的,要不,你先走?”
雷泽澈道:“那可不行,我也算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是扔下了你,不是很丢人么?”
紫芯抬头道:“哎,你们听见了吧,他不肯先走呢,没办法只好请你们走了。”
黑大汉一伙越发笑了起来,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尖声尖气地道:“马大哥,你看这两个人可是有点傻么?兄弟什么样的女子都玩过,就是这等傻子没玩过,这一个,你就让小弟占个先吧。”
黑大汉道:“好吧,小六子,这一个就先给你了。”
那个叫小六子的人跳下马来,一把拉住了紫芯道:“丫头,这里人多,不大方便,我们到那边林子里去如何?”
紫芯甩开他道:“你别拉拉扯扯地,我跟你到林子里去干什么?有什么事,就在这里办吧。”
小六子一听,咧嘴知了起来,道:“嗬,有趣,有趣,真有趣,我玩过的女人也不算少了,像你这样大方的倒是头一次遇到,好,就在这里吧。”说着话,自己就伸手解起衣服来。
紫芯看看雷泽澈,道:“公子,今天我本来也不想杀人,可这人欺人太甚了,我杀了他吧。”
雷泽澈拉起她的一只手,道:“杀吧。”
两人的手一搭上,紫芯顿觉内力十足,她用脚尖一勾,已将地上的剑接在到手里,手刚摸到剑柄,便已一式劈出,从小六子左肩进去,在他的右胯划了出来。
雷泽澈手上一使劲,喝了声:“起!”
二人凌空一跃,已从黑大汉的头上跃过,落在了他的身后,他们跑出六、七丈远时,那被劈倒的小六子才断为两截腔里的血喷了出来,溅在那些人马上。黑大汉大叫一声:“哪里走!”一拍马追了上去。
紫芯道:“公子,这东西太可恶,我了结他吧。”
雷泽澈道:“罢了,我们方才站在大街上亲热,难怪别人好奇,那一个什么小六子想欺侮你,杀了他也就是杀了,这一个就饶他一命吧。”
紫芯回头看着,道:“他骑着马,咱们步行,怎么跑得过他?难道也要四脚着地爬么?”
雷泽澈道:“你背我么!”
紫芯叫道:“咦,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你以前就想不出来?”
雷泽澈道:“我以前就是想出来了,也不好对你说呀!”
紫芯道:“噢,怪不得你要和我亲嘴了,原来我是想骗我背着你呀!”
雷泽澈道:“紫芯,人家说笑话是不错,可也得分分时候,说多了,就让人分不出真假了。”
紫芯道:“发不出真假就是你心里有假了。人家追上来了,快走吧!”
她一转身,雷泽澈就势伏在她的背上,她背起雷泽澈,飞也似地走了。
雷泽澈伏在她的身上,将自己的内力不断地辅给她,紫芯本来轻功就好,现在背着一个雷泽澈,不仅没有感到沉重,反而觉得更加体轻如燕了,不觉笑起来,道:“好么,当我是给你当苦力,没想到你这个人一点分量也没有,背上你倒比我自己跑得快了。”
雷泽澈将头伏在她的耳边道:“这不好么?这样一来,我走路都得靠着你,就更分不开了。”说着话,将脖子一伸,在她的脸上又亲了一口。
紫芯道:“哎呀好啦,我脸上沾着蜜是怎么地,没完没了地啃?再让人看见,又把我们当傻子了。”
二人说说笑笑之间已经跑出了十数里路,后面的黑大汉一伙拼命挥鞭打马,不仅没有追上,反倒越追越远了。
黑大汉勒住马道:“咦,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小丫头,轻功如此好么?负了一个人,我们骑着快马还追她不上,可真是怪事了。”
他身后一个黄衫儒巾的人道:“二呆,我看莫追了,就是追上了,我们又能奈他何?我看那个男的深藏不露,武功怕比那女的还要厉害一些呢!”
黑大汉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罢了不成?这可真是的,大哥差我们上泰山上去请救兵,这救兵没请来,反倒死了老六,我们回去怎么向老大交待呢?”
黄衫人道:“老六死了,你当我不想替他报仇么?可是现在明摆着咱们打不过人家,何苦还要去节外生枝呢?那一伙青铜人就够咱们对付的了,若再加上这样一个仇敌,我怕咱们伏牛山这一次真要人家给占去了。”
黑大汉咬咬牙道:“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且记下这笔帐,待山寨上这一劫过去,我一定要给老六报仇!”
一伙人勒回马,骂骂咧咧地往泰山上去了。
紫芯背着雷泽澈又走了十余里。看看后面没有人再追上来,将身一耸,把雷泽澈甩到了地下,笑道:“你也好了吧?我背了你这么久,你也不说下来自己走走。”
雷泽澈道:“你背着我那么舒服,走得快,我为什么要下来?”
紫芯道:“你一个大男人,没病没灾,总让我背着,叫人看见成个什么样子呢?前面就是市镇了,你起来,和我好好地走吧。”
雷泽澈道:“好,走就走,人家不背了,我有什么办法?对了,走了这大半天,我这肚里也饿了,咱们找一家小店,好好地吃它一顿吧。”
紫芯道:“你想好好地吃么?银子呢?”
雷泽澈道:“银子不都在你那里么?”
紫芯道:“现在咱们只剩有二十两银子了,我也不知要和你走到哪一天才算是个头,这些银子,咱们还是省点用吧。”
雷泽澈嘟着嘴道:“我是一文不值,你说咋办就咋办么,我也知吃人家的嘴短嘛!”
紫芯笑了起来,道:“看你委屈的那个样子,不知道的人反倒以为我是主,你是仆了。”
雷泽澈也笑道:“什么主呀仆呀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么,你要是真给我好好大吃一顿,我倒情愿当你的仆人。”
二人说说唠唠地往镇里走去,雷泽澈因为心中来了那个馋劲,神情恹恹地,紫芯在旁看了,心中暗暗好笑,却也不理他。
这个小镇虽然不大,却很繁华,紫芯带着霜泽澈,走过了一个个小店,连站也不站,一直往镇中走。
又走过了一个小店,雷泽澈忍不住了,道:“紫芯,咱们就在这一家吃吧。”
紫芯看看,皱皱眉道:“不行不行,咱们既然到这市镇上来了,自然得挑一家像样的饭店,这样吃起来才舒服。”
雷泽澈苦笑道:“咱们还像往日一样吃一碗面,你还挑什么地方呢。随便找一个地方吃一口,平了饿也就是了。到了那等大地方,不是要馋死么?”
紫芯道:“你这话说得好没志气,你没听人说瘦驴不倒架么?就是一碗面,我也要找一个像样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吃,这样才有公子的派头嘛!”
雷泽澈道:“我这个了也不想摆什么派头,现在你要是给我二斤好牛肉,就是让我站在大街上吃,我也是愿意的。”
雷泽澈道:“当年我在那山洞里练功,吃的都是素食,真是把我馋怕了,在梁山上当狗那时候,每天也有几片肉吃,跟上你以后,可就苦了,这日子,也和我被人关在山洞里练功差不多,”
紫芯道:“你真地那么想吃一顿么?”
雷泽澈道:“想有什么用?咱们又没有银子。”
紫芯悄声道:“银子有的是,就看你敢不敢去拿了。”
雷泽澈道:“哪里有,你告诉我,我去拿吧。”
紫芯指指路边的一个财主打扮的人,悄声道:“你看见那个穿绸衫的了么?那腰里鼓鼓囔囔的,肯定有很多银子,你悄悄走过去,点了他的穴道,那银子不就到手了么?”
雷泽澈道:“啊,你叫我当强盗哇,我不干。”
紫芯道:“哼,亏你也是个江湖上的人,杀富济贫,人间正道么,你怕什么?”
雷泽澈道:“这算什么人间正道?杀富济贫,谁富谁贫?杀了他去济谁?”
紫芯道:“你自己就是一个穷鬼哩,还济谁?济你自己么!反正这些人的银子也不是好道上来的,我们抢他一抢,也算不得伤天害理。”
雷泽澈道:“我不去,算了,我也不馋了,咱们乖乖地走路吧。”
紫芯撇撇嘴道:“哼,像公子这个样也想在江湖上混么?”
雷泽澈道:“啊,在江湖混就得做这等不义的事么?”
紫芯道:“这算什么不义,人总是得活着么!习武的人,不工不农不艺不商,自己又不会做银子,不靠这种办法,那些个门派靠什么支撑呢?自然一靠偷,二靠抢了。只要不欺侮贫穷孤寡,就不算是作恶。”
雷泽澈道:“你说的这个,都是你粱山上的道理,我不听。”
紫芯道:“听不听随你,以后在江湖上走动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不是骗你了。”
雷泽澈道:“那些个闲话咱们先不要说了吧,还是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紫芯道:“哎,你不是要吃一顿好的么?你别吭声,跟着我,我保证叫你解解馋就是了,走吧。”
二人又向前走了在十来步,迎面有户个大酒店,黑色匾额,烫着几个溜金大字:“万香楼酒家”,二层的铺面,雕粱画栋,收拾得十分齐整。紫芯停住脚,点点头道:“嗯,这家么,还看得过去,我们就这家吧。”
雷泽澈悄声道:“紫芯,这家呀?”
紫芯扯他一把道:“嘘,你别说话,听我的就是了。这家酒楼的掌柜与我是老相识,我们先进去吃他一顿,他自会给咱们结帐的。”
雷泽澈半信半疑,跟紫芯进了酒楼。伙计迎上来道:“二位,楼上请,楼上雅座。”
紫芯道:“好,给我们收拾一个靠窗的地方。”
伙计道:“有有,二位跟我来。”
伙计将二人领到了楼上,拣一个靠窗的座坐下来,伙计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二位,来点什么?”
紫芯道:“你们掌柜的呢?”
伙计道:“掌柜的刚刚出去,一会儿就能回来,二位要是找他,我就下去看看。”
紫芯摆摆手道:“先不必了,吃过饭再说吧。”
伙计道:“那好,不知二位想来点什么?小的这就下去侍候。”
紫芯道:“嗯……我们这位公子这两天口里素淡得紧,今天想开开荤,你给来两碗炸酱面吧,告诉灶上多放点肉。”
伙计扬声道:“好咧,两碗炸酱面多加肉丝。”反过头来又听紫芯吩咐。
紫芯却不理他了,回过头来对雷泽澈道,“公子,你着这小店还过得去吧?”
雷泽澈不知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稀里糊涂地跟着“嗯”了一声。
紫芯道:“公子怎么又不高兴了?在这等穷山僻岭,有这样一个小店也就不错了,哪能跟咱们那里比呢?公子将就些吧。”
雷泽澈又“嗯”了一声。伙计听他们说话,心里那个气呀,忖道:“这两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竟把我们这店叫做小店么?好大的口气!看他们穿的样子,就是有钱也有限,怎么出口这么狂,该不是来混饭吃的吧?”这伙计在店里干了十几年,迎来送往什么人都见过,对这二人不由地起了疑心,可他毕竟是一个老伙计,心里明明犹豫也不说破,只看他一人接下来怎么办。
紫芯将手支在窗台上,向外看起风景来了。
伙计忍不住,问道:“二位,炸酱面我吩咐下去,二位可还要点什么?”
紫芯回过头,一脸茫然地道:“什么什么?我不是要了炸酱面了么?”
伙计陪着笑道:“是,炸酱面小才已经让下了,二位就不来点别的了么?”
紫芯:“啊,那好,就来点别的。”
伙计道:“是,小的听二位吩咐。”
紫芯道:“吩咐什么?上就是了。”
伙计道:“上什么?”
紫芯道:“你不是说来点别的么?快上呀,我们饿得紧了,吃完饭还有事呢。”
伙计道:“是是是,我这就去上,可你得吩咐我呀!”
紫芯道:“我不是吩咐过了么?还吩咐什么?”
伙计忖道:“吩咐过了?你吩咐我什么了?”可他表面上却不露出来,道:“是是,小人这几天耳朵不好,听得不清楚,劳驾再说一遍。”
紫芯冷笑道:“哼,也没见过这样的饭庄,竟然让一个聋子来招呼客人么?好,我今天心情好,也不和你计较,你给我上些个别的来。”
伙计道:“是是,还请尊驾说明白,这别的是什么?”
紫芯道:“这别的就是别的,你们这店里连别的都没有,还要开店么?”
伙计眼珠一转,明白了:“啊,这二位敢情是来找我逗闷子呀!”
他强压着火,仍堆着笑道:“二位,小店这别的可多,不知二位是都要呢,还是只要几样呢?”
紫芯道:“你说的别的是什么?”
伙伙指着旁边的那一桌道:“二位看见了吧?那边那一桌都是别的。”
恰在这时,一个伙什将两碗面端了上来,道:“面来了。”
紫芯挥挥手道:“伙计,这面我不要了,你给我换那么一桌别的行么?”
伙计道:“行行,小三子,把这面端下去,告诉灶上。按方才的那一再模一样地做一桌来!”
小三子端着面下去了,不多时,上来了三、四个小伙计,鸡鸭鱼肉地摆了满满的一桌子伙计给二人筛上了酒,道:“二位,请慢用,有什么事。尽管招呼小人。
紫芯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伙计笑着下了楼,悄悄地招呼来店里的几个打手,道:“喂,看着楼上是那一男一女了么?哼,想到咱们这里来懵饭吃,可真是不知死活你们给我好了,呆会儿我一叫,你们就给我冲上去,那个男的给我往死里打,那个女的不要伤了颜面,卖给秋二娘顶咱们这一顿酒席和一会儿砸坏的家伙钱。”
这个店是伏牛山上开的一个黑店,店里的伙计均是山上派来的,拳脚都不错,这些人在店里闲了,正想找点事乐乐,见有了这么一挡子事乐不可支,一个个悄悄地准备去了。
楼上的雷泽澈见摆了这么满满的一桌子菜,心里有点不踏实了,悄悄问道:“紫芯,你怎么要了这么一桌子,你身上的银子够么?”
紫芯道:“你就吃吧,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家的掌柜是我的朋友,这一顿饭定是要请我的。你没听那伙计说么?掌柜的现在不在,他要是在呀,比这顿还要丰盛些呢!”
雷泽澈道:“这一桌也得要二十两银子吧?”
紫芯道:“二十两子,四十两怕也不止哩!你不是馋么?今天让你好好解顿馋。哎呀。你就别说了,快吃吧,这菜要是凉了怕就不好吃了。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来,挨个菜里试了试,道:“没事,你快吃吧。”
雷泽澈道:“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说这里的掌柜的和你是朋友么,怎么还如此小心?”
紫芯道:“这你就不懂了,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么!这掌柜虽然和我是朋友,这个伙计我看可不是个良善之辈,咱们还是加点小心好,若是被他做了手脚,不等我那朋友回来,我们早已被他们剁了馅包成包子卖了,朋友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闲话少说,咱们快吃吧。”
雷泽澈见她说得那么肯定,也不再生疑,他这一阵委实也是馋坏了,操起筷子大吃起来。
紫芯在一边笑道:“哎呀,我的爷、你文雅一点么,又没有人和你抢。”
雷泽澈也笑道:“香,香,我这人一见到好吃的,就连文雅也忘了。”
二人说说笑笑,连吃带喝地足有一个时辰,雷泽澈这才撂下筷道:“饱了饱了,再也吃不下去了,哎,你那朋友怎么还未来呢?”
紫芯抿嘴一笑道:“不来不来吧,咱们吃饱喝足,见不见他也不打紧了,走吧。”
雷泽澈道:“我那朋友不来,咱们可搁什么结帐呢?”
紫芯道:“你别管了,跟我走就是。”
二人站起身就往楼下走,伙计从楼口迎上来道:“二位,吃好了?”
紫芯道:“嗯,好了。”
伙计道:“二位别忙走哇,来,坐下饮杯茶。”一边说着,一边将二人迎到了座位上,手里沏着茶,问道:“二位,小店的手艺如何?”
紫芯点点头道:“还凑合。”
伙计道:“看来,二位也是见过世面的,小店的这点手艺,也不在二位的眼里了。”
紫芯道:“这等地方还指望怎么好么,能这样也就不错了,我们公子也实在是饿极了,所谓饥不择食么!”
她站起身,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伙计拦住道:“哎,慢点,二位,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紫芯道:“我们到你们这里就是吃饭,还有什么事?噢,我想起来了,你们掌柜的回来呢,劳你跟他说一声,就说他的两个朋友来了,吃了饭又走了,”
伙计道:“是,小的一定跟掌柜的说,只是不知二位怎么称呼,和我们掌柜的是什么关系?”
紫芯道:“你只要跟他一说,他就知道了。公子,我们走吧。”
二人又要往外走,伙计将身一闪,又拦住道:“二位且慢走,”
紫芯皱皱眉,不耐烦地道:“你这人真是罗嗦,你又有什么事?”
伙计嘿嘿地尖笑道:“二位,不是我有事,是二位有一件事还没办,二位在小店吃了饭,总该给我们银子吧?”
紫芯道:“银子,我凭什么给你银子?”
伙计道:“哎,我们这里开的是买卖,不是慈善堂,二位吃了我的饭,不付钱就想走么?”
紫芯道:“啊,你是说我们方才吃的这一桌‘别的’么?”
伙计道:“是,客官明白。这一桌别的是五十三两银子,小店对二位优惠,就付五十两吧。”
紫芯道:“咦,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你这桌‘别的’不是我的炸酱面换的么?”
伙计心想:“啊,耍赖呀,别说好两碗炸酱面不是你的,就是你的,两碗炸酱面就想换这一桌酒席了?”
他也存心想逗一逗这两个人,面上一点也不恼,依旧笑着道:“好好,就算像用炸酱面换的,这桌别的咱不管它,这炸酱面二位得给钱吧?二十五两银子一碗,也是五十两。”
紫芯道:“你说什么?那炸酱面我没吃呀?”
伙计道:“我知道你没吃,可你吃这桌酒席了,你得给这桌酒席钱。”
紫芯道:“给什么钱?酒席我用炸酱面换的!”
伙计道:“那你就给炸酱面钱。”
紫芯道:“好,我就给你炸酱面钱吧。”
她从腰里掏出有二三钱一块碎银子,扔在桌上道:“两碗面,这些够了吧?”
伙计道:“咦,这一点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不行,二十五两银子一碗,两碗面五个两银子,你们今天不拿出来,就别想出这个门。”
紫芯将脸一板,道:“你们这里原来是开黑店哪,一碗炸酱面竟要我二十五两银子?不行,天下也没有这个理,走,咱们到大街上叫人评评理去!”
伙计心头火起,大叫一声,拦在了楼口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也不睁眼看看,我这是什么地方,来人哪,给我打!”
他话音刚落,楼下发一声喊,十来个打手操着亮闪闪的兵刃,由楼口涌了上来。
第十四章诸葛姐弟
紫芯看看涌上来的这些人.笑道:“咦,你们这是要什么?难不成你们真的在这里开黑店么?”
伙计道:“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会倒打一耙,你吃了我们的酒菜不给银子,反诬我们开黑店么?黑店就黑店.你们今天要不把银子留下,就把性命留下吧!”
紫芯道:“哎,我是把银子给你了?你不要可就不怪我了。”
伙计道;“就那么点银子你就想走?做梦去吧!”
紫芯窜到窗口高声地喊起来:“哎,那些过路的,你们大家给评评这个理,我要了他们两碗炸酱面,他们就要我五十两银子,不给就要杀人,天下可有这样的理么?”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听得楼上吵闹,都站住了脚仰脸看着。
伙计听紫芯如此颠倒黑白,大喊大叫,心中着急,走到窗前,抬手便是一刀,喝道:“好一个刁蛮的丫头,我叫你叫!”
紫芯一闪,那刀砍在了窗框上,她越发大声地叫起来:“哎,你们看见了吧,这里不光是强抢,还要杀人了!”
伙计大喝一声:“臭丫头,你还不住口!”挥起刀,又向紫芯劈了下去。
紫芯并不还手,一闪身又躲了过去,仍大声叫道:“救命啊,杀人啊……”
伙计两刀没有劈中,恼羞成怒,恶狠狠地举趣了刀,第三次向紫芯劈了下去。
雷泽澈此时在一边已经被紫芯闹得有点发慌了。若是在往日,他见紫芯被人欺侮,早就出手了。可今天这事他总觉心里有些别扭,因些一直在一边看着,好在那掌柜的刀法也不算很精明,紫芯对付他也绰绰有余,一直是有惊无险,也无什么大碍。
伙计的第三刀劈下去,雷泽澈依旧没有出手,可是窗外突然跳进一个人来,将刀往伙计的刀上一磕,那伙计猝不及防,钢刀出手,向窗外飞了出去。
楼上的人都在抬头看着,猛见一把钢刀由楼里飞了出来,吓是一片惊呼,纷纷躲闪着。
在这人群中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嘴里含着一块棒糖,正在那里看热闹,这刀飞了出来,别的人都躲开了,这个小孩却不知道躲,仍在那里抬头看着,众人见钢刀向他的头上飞去,连声惊胖,却谁也不敢上前,眼见那把钢刀落在那个小孩的身上了,胆小的吓得都闭上了眼睛,却见那小孩不慌不忙,将手一扬那把刀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小孩的这两下若是使别人的手里,也算不得什么,可他只有六、七岁光景,这一下子叫人不得不佩服了,楼下的人先是一片惊呼,后见小孩轻而易举地化险为夷,不由得齐声喝起彩来。
小孩将刀接在手里,将身一纵,也从窗口跳了进去,那些闲人见他轻功也是如此了得,更是兴奋不已,拍巴掌鼓掌地叫起好来。
小孩站在窗台上,对先进来的那个人道:“姐姐,我来帮你!”
小孩被他扯下一下,一伸舌头道:“哥,对不起啊,我又管你叫姐了。”
雷泽澈一直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先跳进来的这个人,正在暗暗地赞唷这个男人生得俊秀,此刻听小孩说,才知她是个女子,仔细一看,更觉得她眉清目秀,风彩照人了,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在了她的脸上。
那女子被他盯得脸上一红,转过脸去,对伙计道:“喂,伙计,你们这里两碗面就要五十两银子么?”
伙计方才被她磕去了兵刃,心里正没好气.听她问便气呼呼地答道:“尊驾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是小店的事,与尊驾无干,你何必要趟这一趟浑水呢?”
那女子还未答言,就听那个小男孩道:“哎,你这话不对,你没听说这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么?我们就是干这个的,怎么说与我们无关呢?”
紫芯道:“对,说得对!天天听人说大侠,今天我们主仆两人才算是真地开了眼界了。多亏二位来相救,若不然,我们今天让人讹了银子不说,只怕还要死在此地了!”
“那位伙计,我的朋友来了,你今天是让我们走还是不让我们走呢?”
伙计看了一眼那姐弟二人,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那小男孩说:“不容易还能怎么样?我就让她们走了!哎,你们那两个,快点走吧,这里有我们对付。”
雷泽澈刚要说话,紫芯在旁拉了他一把,道:“是是,多谢大侠相助,小女子没齿不忘,还未请教二位大侠尊姓大名?”
小男孩擦了一把鼻涕道:“你问我们么?我们是江湖上的姐弟双侠,这是我姐姐,叫诸葛茵茵诸葛女侠,我是诸葛超凡诸葛小侠,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们走吧!”
紫芯道:“既然如此,就多谢二位了,救命之恩,容图后报,我们告辞了!”一拉雷泽澈,就要往窗外跳。
雷泽澈挣了挣,道:“紫芯,你莫非真要丢下他们姐弟两个走么?”
紫芯道:“公子耶,我看这两个大侠武功超人,这几个人岂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不走,在这里碍手碍脚地干什么?”
那小男孩道:“对对,你们走,要不然,一会儿我们和他们打起来,是照顾你们好呢,还是不照顾你们好呢,你们在这里反让我们分心了,走吧走吧……”
雷泽澈仍在犹豫,紫芯使劲拉他一把,道:“公子,你叫人家吓坏了么?没听这位诸葛小侠说么?你在这里,只是给人家添麻烦呐!”
伙计在那边接口道:“想走?没那么容易,留下命吧!”
他从手下的手中接过一把刀来,就朝雷泽澈的头上砍了下去。
这伙计见雷泽澈一直不吭声也不动手,以为他是不会武功的,所以这一刀才劈向了他,也是吃柿子专拣软的捏,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雷泽澈还未及闪身,那小男孩早在一边递出了一剑,将那伙计的刀接住了。
二人在楼上厮杀起来了。
伙计人高马大,小男孩攻来攻去,也只能是攻他的下三路,饶是如此,也让那伙计手忙脚乱,三、四招过后,他奋起一剑,在那伙计的腿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伙计往后一腿,小男孩就这个机会,将身一跃,跳上了桌子,这下可跟伙计一般高了,将一把刀舞得呼呼作响,不大功夫,就将那伙计罩了个严严实实,逼得他只有招架之功了。
那些个酒楼里的打手一见此景,大喝一声,一齐涌了上来。诸葛茵茵持刀迎了上去,将他们都隔在了楼梯口那儿,再也林想前进一分。
小男孩一边挡着伙计,一边道:“你们两个,还不走么?”
紫芯道:“哎,哎,我们这就走!”她伸手拉着雷泽澈,道:“你没听见诸葛小侠的话么?快起吧!”
雷泽澈还在犹豫,紫芯一把搂住他,向窗外栽了出去。
雷泽澈一到空中,身体立刻掉了过来,托住紫芯,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紫芯拉了他一把,道:“快走!”雷泽澈被她拉着,向镇外跑去。”
那楼上的小男孩见二人跌下楼去,吃了一惊,奋力一刀逼退了伙计,跳到窗前一看,大吃一惊,叫道:“姐呀,不好了,我们上当了!”
诸葛茵茵听弟弟如此叫,知道事有蹊跷,喝道:“住手!”
那些个人见他们放跑了赖帐的人,岂肯住手,反而加紧地攻了上来。
姐弟二人无奈,只好与他们又厮杀起来,因为二人觉出事情有点不对,下手就留心了许多,不肯轻易伤人,这就更延长了一段时间,待她们姐弟二人将众人一一制服,点了穴道,问明了事情的缘由以后,连呼上当,忙给众人解开了穴道,姐弟二人翻身下楼,又去找那两个赖帐的人,哪里还有他们的踪影了?
这姐弟二人是四川龙凤场人。其父诸葛全乃是江湖上的一个成名人物,十八般兵器无一不精,人称“九全郎君”开着一家龙凤镖局,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威望极高。这二人从小跟父亲习武,小小年纪就已武功超人,小弟诸葛超凡尚且年幼,其姐诸葛茵茵却足可列当世二流高手之列了。
诸葛全开着镖局,在家中来往的人武艺也不甚高,看了这姐弟二人的武艺,无人不喷喷赞叹。这些客人大多都有求诸葛全,知他一生最得意的就是这一儿一女,自然他讨他高兴,明明有八分偏要说上十分。说来说去,诸葛全心中有数,一笑了之。倒把这姐弟二人说得飘飘然了。
他们俩自小就没出过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听人讲起那些江湖侠客的事,心中格外向往,几次和父亲商量要出去闯一闯,都被诸葛全严辞拒绝了,他不仅不允许他们姐弟出门,还训斥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姐弟俩先还听话,后来夸他们夸得多了,就觉父亲有点太小看自己的儿女了,人家那些个叔叔伯伯都说她们可名列一流高手之中了,父亲却偏说她们连三流高手也算不上,这姐弟二人如何能够服气?他们就商量着要出去闯一闯,闯出个名堂来给父亲看看,趁诸葛全走镖的时候,悄悄地带了些盘缠,从家里溜了出来,自报诸葛大侠诸葛小侠,要象听来的故事中讲的那些侠客一样,扶弱济贫,铲强除暴,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在江湖上立起个名气来。
他们走了这么多天,也没遇到一件可以行侠义的事。
世上的事真是奇怪,有些事你不去找,他就自己找到你头上来,等到你要去找了,却不容易找到了。
姐弟俩游游逛逛,走了也有半个多月了,今天可算是找到的一件可以行侠仗义的事,不想却又是叫人骗了,不仅没有行侠,反倒是帮了恶人,这叫她们如何能够不悔不恨?二人心中怒气难平,拽住楼下的闲人问明了两人的去向,施展起轻功向镇外追了下去。
雷泽澈他们此时已在十数里开外了。紫芯看看身后无人追来,这才放慢了脚步,道:“哎,你累不累,咱们在这里歇一歇吧。”
这里是一条小河边,河水盘着山路曲曲弯弯地转着,小河不深,青石河床,水清澈底,游鱼泛泛,的确是一条清静的去处。
雷泽澈在河边坐下来,掬起一捧水喝了,觉得甜美,又掬了一棒。
紫芯在一边看了笑道:“喝,你今天可是开了荤了,怎么样,我这一顿招待得你不错吧?”
雷泽澈白了她一眼,又低头喝了一棒水。
紫芯撅撅嘴道:“咦,你这人,我请你海吃一顿,你不说谢我呢也就罢了,怎么反和我撅起嘴来啦?快收起副嘴脸,要不然,以后你馋死我也不管了。”
雷泽澈道:“哼,早知你会做出这等事来,我就是馋死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紫芯做了个鬼脸道:“耶,呆人!吃饱喝足了,在这里说风凉话么?”
雷泽澈道:“什么风凉话,我说的是真的,你今天的事做得有些太过分了吧?”
紫芯道:“是么?你才知道哇,我以为你装糊涂呢!我是干什么的?梁山上的一个小丫头哇,凭什么能认识这店里的掌柜的?吃的时候你不想,现在明白了。”
雷泽澈道:“反正你听着,再懵吃懵喝的事我不干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紫芯道:“下不为例?那看咱们要走到什么时候了。如果咱们的银子花光了,你一不肯偷,二不肯去抢,若再不懵吃懵喝,难不成咱们就等着饿死么?”
雷泽澈气哼哼地道:“饿死就饿死,反正这种事我是不会再干的了。方才若不是那姐弟俩上来,为了一口饭,难不成咱们真地去杀人么?”
紫芯道:“为了活着,这也没什么啦!嗨,可笑方才那两个诸葛大侠、诸葛小侠,也不分青红皂白,帮我们打了一架,现在,她们两个还不知怎样了呢!”
她越想越觉可乐,不由得哈哈地笑了起来。
雷泽澈道:“你还笑!那姐弟俩一片热心,被你这好人利用,不知怎么后悔呢,亏你还笑得了来!”
紫芯扬着脸道:“对,我就笑,他们可笑么!哼,枉他们还敢报号什么诸葛大侠,诸葛小侠的,连‘江湖险恶’这一句话都不知道么?今日他们是碰上了咱们,还算是他们的福气,若是碰上那等大奸大恶的,他们现在还不知怎么后悔呢!我这也是给他们一点教训,叫他们以后不要轻信人,这样想来,他们还该谢谢我呢!”
雷泽澈突然嘿嘿地冷笑起来。
他一笑,脸立刻就变了形,格外地难看了。
紫芯道:“哎,你怎么了,又做出这一副嘴脸来吓唬我,跟你说,我可是不怕的,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倒觉你这一副嘴脸很好看了。”她嘴上虽然是这样说的,却低下了头,不敢往雷泽澈的脸上看。
雷泽澈见她如此,笑得更厉害了。
紫芯拍他一下道:“喂,你笑什么,弄得人家,心里一阵阵发毛。”
雷泽澈道:“这你就发毛么?叫你害怕的事还在后边呢,你不说那两个人该来谢谢你?你往那边看!”
紫芯从坐的树下站起,向来路上一探头,伸了舌头,道:“啊,真追来了耶!快,咱俩快藏起来,这里树林茂密,她们也未必能看见咱们。”
雷泽澈非但不躲,反倒仰面往草地上一躺,道:“我为什么要躲着他们?事是你惹的,你对他们解释清楚么!”
紫芯咬牙道:“好,雷公子,你狠,你不躲,我也不躲,看他们能怎么样,要是惹怒了我,我就一刀杀了她们!”
雷泽澈道:“也好哇!”
她站起身来,向路上招了招手,道:“哎,诸葛女侠,你们快来呀,我们在这儿呢!”
诸葛茵茵和弟弟诸葛超凡在酒店里出来,一路上又悔又恨,怒慎填膺,她们出来闯荡江湖,本想干上一番轰轰烈烈的豪情仗义的事,没想到了一出道就触了这一个霉头,上了一个大当,险些没助纣为虐,枉杀了好人,这一口恶气憋在心中,将二人的肺腑都要气爆了,只盼能赶上那两个恶人,捅上他三百剑才算解气。
二人施展起轻功,追上十数里,依旧没见那二人的踪影,诸葛茵茵功力好,倒不觉怎么吃力,那诸葛超凡却有些吃不住劲,气喘吁吁的了。
诸葛茵茵看看弟弟,见他满面涨红,放慢了脚步,道:“小弟,我们且慢一点吧。”
诸葛超凡道:“也好,走太快了,那个人藏在那里,却被他们混过去了。”
诸葛茵茵道:“真看不出,这两个人的轻功如此了得,我们追了这么半天,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诸葛超凡道:“对了,我想他们肯定是躲在哪里了,若不然,凭咱们俩的轻功,纵算他们早走了一会儿,现在也该追上了才是。”
他甫出江湖,从小就被人吹棒惯了,真地以为自己的轻功也是天下一流了,追了这么半天没见人影,心中自然疑惑起来。
诸葛茵茵想想道:“不能吧?出了城只有这一条路,他们不往这条路上走,往哪里去呢?”
诸葛超凡道:“钻山林了吧!你想,他们做下如此事,自然怕咱们追上来,岂有顺着大道走的道理呢?”
诸葛茵茵道:“也不一定,我看那两个人的功夫也是不错的,他们下楼时落地很稳,至少轻功也该不错,又比咱们先走了半天,可能还在前面。咱们且再往前找一找看。”
诸葛超凡道:“他们若是有功夫,就不会在楼上喊人帮忙了,以咱们俩的轻功,就是镖局的那些人走这么半天也该追上了,他们怎么会踪影全无呢?我不信。”
姐弟二人正在犹豫时,突然听见了紫芯的叫喊声,二人一见,叫道:“好了,这回我看你们还往哪跑!”拔出刀剑就向河边冲了过去。
在这姐弟二人眼里,雷泽澈只是一个白面书生,不会有什么大能耐的,见他躺在地上不动.也不理他,两人一刀一剑,从左右两侧围住了紫芯。
紫芯见他们过来,向侧跨出了一步,站在雷泽澈的身边嘻嘻笑道:“二位大侠,别来无恙么?小女子方才承蒙二位大侠相救,因事急仓促,未及道谢,小女子现在给二位大侠补上一礼。”说着,果真轻轻盈地给二人施了一礼。
诸葛超凡道:“哼,你收起这套,出剑吧!”
紫芯哼了一声,满面惊奇地道:“二位大侠是何意?莫非小女子什么地方得罪了二位么?”
诸葛超凡气哼哼地道:“哼,你心里明白,别在这里装糊涂了!”
紫芯道:“明白?我明白什么?”她想了想,“噢”了一声道:“是了,我明白了,二位可是打不过那一帮伙计,受他们要胁,又来捉我们回去?好好,既然是这样,我们也无话可说、谁让我们看错人来着?我以为二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没想二位原来也是吃软怕硬的软蛋,既然如此,我们还不什么话说,你就来一剑杀了我吧。”
她这一句话,反倒把那姐弟二人听得一愣,诸葛超凡道:“你说什么?我们打不过他们,你回去看看,那些人可是我们的对手么?”
紫芯道:“诸葛小侠不是吹牛吧?你要是打赢了他们,怎么还会来追我们回去呢?”
诸葛超凡道:“因为你们骗了我们!店伙计已经跟我们说,哼,你这个女子,看上去不带奸像,没想到内心里这么歹毒,你使这圈套算计我们,不是要陷我们姐弟于不义么?”
紫芯道:“哎,诸葛小侠也是久闯江湖的人了,怎么这么听信人?那酒店伙计的话怎能信得的?他们开着黑店,怎么会说真话?”你回去好好地审审他们,就知道刚才他们是怎么欺侮我们的了。方才若不是碰上二位大侠,小女子这时候说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她这一番话话说得哀衰婉婉,真真切切,反倒把那两个人听得糊涂了。
诸葛超凡垂下了手,轻声道:“姐,莫非咱们又叫那些人给骗了么?”
诸葛茵茵此刻也没有主意了,但她毕竟年纪大些,想了想,道:“别管她,现在谁的话咱们不能信了,咱们且把这二人捉回去,让他们当面对质,自然就有分晓了。”
诸葛超凡道:“对,这个办法好。喂,那个女子,你说的话我不信,店伙计的话我也不信。这样,你们跟我回去,咱们两头对证,是非曲直自然就清楚了。”
紫芯道:“啊?说了半天你们还是要捉我回去么?我不去,那些人要把我卖到妓院去;我和你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诸葛超凡道:“这你不用怕,有我们姐弟在,他们决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的。”
紫芯道:“不去不去,谁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呢?倘若是你们方才打不过他们,被他们逼来捉我的,我不是上当了么?”
诸葛超凡道:“你不去么?我们拴也要把你拴回去!”
紫芯道:“拴我也不去。我看明白了,你们两个不是好人,伙同那个黑店一起来算计我们,今天,除非你们杀了我,把我的人头带回去,要不然,就别想让我跟你们回去了!”
诸葛茵茵冷哼一声道:“你要在这里演戏了,快出剑吧!”
紫芯道:“你要杀我,这就来吧,我出剑干什么?”
诸葛茵茵道:“我们不杀手无寸铁的人。”
紫芯笑笑,道:“公子,你听到了么?你这一世算是不会死在他们的手里了。好吧,这可是你们叫我出剑的,你们可不要后悔。”
她拔出剑来,道:“来吧!”
姐弟二人见她拔出了剑,不再客气,同时喝了一声:“当心了!”从左右两侧一齐向紫芯抄了过去。
紫芯使剑一格,虽然格住了两人的刀剑,也觉胸口一阵热血上涌,暗道声不好,表面上却笑道:“哎,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诸葛大侠,诸葛大侠?我说你们怎么会有名气,原来是两个打一个呀!”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听她这一叫,一齐停住了手,互相看看,面上都有些发红,后悔自己一时心急,竟把江湖上的规矩忘了,不由在心中暗暗道了声“惭愧”。
诸葛茵茵道:“小弟,你先下去,看我拿住她。”
诸葛超凡道:“姐,杀鸡焉用牛刀?这个女人,我对付得了。”
诸葛茵茵是姐姐,自然不好和小弟争功,况且方才那一击之下,她已试出了紫芯的能力,知道弟弟足以对付她,遂退后一步道:“小弟当心。”
诸葛超凡道:“你放心吧!”抢上一步,向紫芯的肋下刺出了一剑。紫芯回手挡住了他。
二人叮叮当当地杀了起来。紫芯初始还未把这个小毛孩放在眼里,二,三十个回合之后,她渐渐地感觉吃力了,这个小孩不仅剑法精妙,内力也十分了得,每一剑都不仅奇诡。而且十分有力,她仗着身材比他高大些,略占一点便宜,这才勉强能够支撑,若是这个小孩再高大一点,她此刻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二人又斗了十余个回合,紫芯更觉吃力了,东支西挡,仍然是漏洞百出,一个不小心,被诸葛超凡窥准一个破绽捅了一大块。半截白藕似的小腿露了出来,甚是狼狈。紫芯往雷泽澈身边一跳,就势踢了他一脚道:“死人,你还在那里着热闹,莫非等他杀了我你才动手么?”
雷泽澈在那里躺着,眯着眼睛看着她们,一动不动。
紫芯气得大叫道:“好,你不是要借他的手下杀了我么?我就死一个给看着!”说着,果然不再理雷泽澈,奋力向诸葛超凡杀了过去。
她气急败坏,大开大阖,漏洞百出,诸葛超凡现在随手一剑都能置她于死地,可他对她方才的那一番话半信半疑,此刻心怕杀错了人,在江湖上再留下笑柄,所以一心只想生擒她,因此错过了许多机会,让她又坚持了十数个回合。
紫芯这一叫,诸葛超凡没有在意,诸葛茵茵却上了心。
她毕竟大着弟弟几岁,心眼也多些,先前见雷泽澈二人厮杀仍旧躺在地上不动,心中就有点生疑,紫芯这一喊,她就更上了心,持刀紧盯着雷泽澈,只待他一动,便要扑上去制住他。
十数个回合之后,紫芯的情形更加不妙了,此刻诸葛超凡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将紫芯罩在了剑下,他三撂两拔,便引得紫芯露出了一处破绽,便剑将她的剑在上一撩,身形已从她的剑下门户中钻入,飞起一脚,向她腿上的环跳穴上挑了下去。
紫芯被他挑中,哎哟一声,跌倒在地,起不来了。诸葛超凡跨上一步,伸手要点她的穴道,就在这时,雷泽澈在旁向紫芯拍了一掌。紫芯得雷泽澈的内方一冲,被封的环跳穴顿开,从地上一跃而起,望诸葛超凡的脚前就刺了一剑。
诸葛超凡大惊,连忙躲闪开来,回手接住紫芯的剑,又与她厮杀起来。
诸葛茵茵见雷泽澈如此出手帮助紫芯,心中暗暗称奇,他这一掌就能解了紫芯的穴道,也让她大开眼界,她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厉害的敌手了,更加警惕起来,牢牢地盯着雷泽澈见他向紫芯伸出手去还要动,在一旁娇咤一声:“别动!”突起一刀,向雷泽澈砍了过去。
这一刀砍得极其突然,雷泽澈猝不及防,只好就地一滚,滚向了一边,虽然躲了过去,可也甚为狼狈。
诸葛茵茵见雷泽澈滚走,跟上一步,抬手又是一刀,这一刀砍他的双踝,也想要一刀制住他。
雷泽澈人在地上倒着,见她刀到,只好又滚了一滚。
这两滚都是在梁山的狗圈里学来的狗功,不想这一次却用来救了性命。
诸葛茵茵两刀未中,跟上去就是第三刀,第四刀,这一次她使出了自己的绝学“九全刀法”,两刀看是一式,却一分为二,一挑雷泽澈的左肋,加一式守住他的右肋,无论雷泽澈怎么滚,也难逃这一刀了。
雷泽激情急,突然如狗般“汪“地一声狂叫,身体一弓,由地上直弹而起,身子在空中翻转过来,四肢着地落在了诸葛茵茵的身后。
诸葛茵茵这一刀挑去,只料必中无疑,雷泽澈这一跃。
大出她的意外,一刀砍在地上,才发现跟前没有了敌人,转回身来,看见雷泽澈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仰着脖子盯着她,反倒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雷泽澈趁这个机会,向紫芯那边虚拍了一掌,紫芯此刻与那诸葛超凡斗了十余回,又有些吃力了,雷泽澈这一掌来得正是时候,她身上气力骤增,手下也快了起来,“啪啪啪”一连三剑,剑剑勇猛过人,将诸葛超凡连连逼退了三步。
诸葛超凡大为不解,不知眼前这女人有什么邪门,自己明明已经要把她制住了,怎么她临危的时候总能突发神力?这三剑接下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要不是紫芯接下来没有力道了,再一剑下来,他怕自己连剑都拿不住了。
诸葛超凡不明白,诸葛茵茵却看得明明白白,她决定紧紧逼着雷泽澈,不让他有分手帮紫芯的机会,只要顶得住十余合,小弟在那边就能制住那个丫头了,到那时,姐俩合攻这人,未见就会让他依旧讨了便宜去。
主意下定,她运起“九全刀法”一式紧过一式,每式都是两刀,将雷泽澈和紫芯隔开。
她这套“九全刀法”刀刀连环,式中有式,出手一刀,实际上已是两刀,一个人和雷泽澈打,却如同两个人在向他夹攻,雷泽澈手中没有兵器,东躲西跳,也只有闹一个躲得开罢了。
他自从梁山以后打架一直都是靠紫芯出手,现在没了紫芯,就如同少了一件制敌的兵刃,打起来很是别扭,他又惦记着紫芯,生怕被人杀死,所以一个劲地往她那边靠,如此一来诸葛茵茵就占了地利的优势了,她看出了雷泽澈的企图,让他靠近紫芯,出刀不是攻击,而是拦挡,这就无形中又少给了雷泽澈不少搏击的机会,居然也挡了他十余个回合。
雷泽澈见紫芯形势又危急起来,心中焦急,只得又“汪”地叫了一声,旋空而起,从诸葛茵茵的头上飞过,落在了紫芯的身边。
他的手一搭在紫芯的肩上,紫芯立时威猛万分,使剑一磕.将诸葛超凡的剑便磕到天上去了。她方才被这一个小东西逼得走投无路,心头早就怒火千丈了,一剑得手,跟上去便是一剑,要将他置于死地。
雷泽澈一惊,忙松了手,紫芯的内力顿失,诸葛茵茵在一刀接过,将诸葛超凡救了下来。
诸葛超凡未料这有人能将他的兵刃磕飞,大为吃惊,呆呆地愣在那里,像看一个鬼魅一样地耵着紫芯。
诸葛茵茵喝了一声:“小弟,你看什么,上!”
诸葛超凡这才如梦初醒,从地上拣起剑,又冲了上去,和诸葛茵茵起合攻紫芯。
他方才一个人战紫芯尚且游刃有余,可现在他们姐俩合攻一人,倒觉得有些吃力了。紫芯有雷泽澈在后帮助,越战越勇,出手又奇又快,三,五个回合之后,已经大占上风,若不是雷泽澈在后控制着她,现在前面这两人早已是非死即伤了。
雷泽澈在一边控制着紫芯,内力收收发发,只以敌住二人为准,不肯多发一分,生怕伤了这姐弟二人。
紫芯被他弄得性起,叫道:“公子,你这是干什么?要杀就一个痛快的,这样松松紧紧的,把我都要急死了。”
雷泽澈道:“紫芯,今日的事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还是不要打了,你扯住我的一只手,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呢?”
紫芯道:“不,我不走,这小子方才也把我欺侮够了,不报了这个仇,我是不能走的。”
雷泽澈道:“他不过割破你一只裤腿,又没伤着你,有什么仇?看在他们帮我们打了一架的份上,算了吧,行不?”
紫芯道:“不行!割破我一条裤腿还不算是欺侮我么?我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家耶!我知道,你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准是又看上了人家的姐姐,就来替他们求情了,要走你走,我是不走了。”
雷泽澈道:“紫芯,你胡说什么?”
紫芯道:“哎,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呢?公子,别人不知道你,我可是知道的,你这个人处处留情,你当我是睁眼瞎么?”
雷泽澈看了一眼诸葛茵茵,喝道:“紫芯,休得胡说!”
紫芯道:“哎,你看成得那个样子,就知我说对了么!你要是不像我说的那么没出息,就帮我一把,叫我杀了她呀,杀了她我就信你了。”
他二人在这边说着话,诸葛茵茵听在耳里,气了个半死,可她的功力不如人,现在全力拼搏还觉得费力,更不敢开口说话了,只好忍住了这一口气,将全部力气都使在了刀尖上,恨不得一刀从那小贱人的脸上刮下一条肉来。
诸葛茵茵这一气,脸色绯红,怒目如星,把一张俏脸衬得更加妩媚,雷泽澈只以一只手支着紫芯,颇有空闲,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在心中叹道:“这女孩也是,小小年纪,不在家里好好地呆着,出来闯什么江湖,当什么大侠呢?唉,功名二字,可真是害死了人了。”
他心里又怜又爱,手上自然更是格外留情,紫芯无论多努力,也无法伤到眼前的二位,只搏了自保而己,也气得粉面红透,眼冒金星,叫道:“雷泽澈,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在这里在耍弄我们几个玩么?好,好,你撒手吧,我也不用你帮我了,叫我与他们拼上一阵,是死是活,顺从天意,这总行了吧?”
雷泽澈道:“紫芯,听我的话还是跟我走吧,这样打下去,谁也赢不了谁,有什么意思呢?”
紫芯道:“哼,你不让我打,我偏要打下去,我不用你管!”她奋力地向二人进攻,想摆脱雷泽澈的控制,可无论她怎么挣,雷泽澈都牢牢地控制着她,进退收发全被雷泽澈把握着,那个身子却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不听她的指挥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人朗朗的笑声。一个赤面汉子站在他们的身后,道:“几位,像你们这样打下去,只怕打到天黑也还是分不出胜负来,几位可否暂停一下,听在下说几句话呢?”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被紫芯逼着,岂敢喘气和他说话?倒是紫芯颇为悠闲,她现在实际上只是雷泽澈手中的一件武器而已,对场上的搏击想也不想,力也不用费,自然是有的是闲心,听了那人的话,手里一边动着,一边道:“你是谁?”
那汉子道:“咦,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的老朋友哇!”
紫芯道:“老朋友?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那汉子道:“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尊驾方才在我的店里吃饭,还自报是我的老朋友,怎么吃完了饭就连朋友都不认了么?”
紫芯道:“噢,你是店主,喂,你们店里的伙计太不讲理了,一碗炸酱面要我二十五两银子,你说天下可有这个理么?你那酱又不是龙肉炸的。”
那汉子笑道:“小姐说得是,那几个伙计不懂事,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我现在追来,就是各二位当面请罪的。对了,还有那两位大侠,方才二位在小店拔刀相助,你们来追这两个人,无论事情的是非曲直,二位的一片侠义心肠小店也是不会忘的,在下特地赶来,也是要向二位道谢的。”
紫芯道:“哎,那人,你倒底是采向我们请罪呢,还是来向他们道谢的,你须把话说明白些。”
那汉子道:“在下此来,一是向你们二位谢罪,二是向他们二位道谢,这有什么不应该么?”
紫芯道:“就是不应该。你没见我们在打架么?你这么一来,算是哪一伙的呢?”
那汉子道:“什么哪一伙,其实大家都是一伙的么!几位都是为了小店,才发生了一点误会,现在误会一消。几位还在这里打什么呢?”
紫芯点点头道:“可也是,吃你这么一说,我们打得也是没什么意思了。哎,那二位,咱们别打了好吧?”
诸葛家的姐弟二人此时也知今日这斗是没个结果的了,再斗下去,只能是更丢面子,正好趁现在不输不赢,也乐得罢手,你们倒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听明白了再打好吧。”
姐弟二人一跳出战团,雷泽澈便收了功,紫芯在这里也住了手。几个人刚才还在打斗,现在这么没头没脑地停了下来,心里都有点不在舒服,面上也讪讪地大好看。
诸葛超凡道:“喂,那位店主,你仔细说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店道:“哎,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还提他干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在用人不当,招的伙计不会办事说话,这才惹得几位为了我厮杀,幸好几位都平安无事,若不然,在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诸葛超凡道:“这不行,你得说个明白,倒底是他们赖帐了呢,还是你们店里的人讹他们,是非曲直我们是一定要闹清楚的。”
他们姐弟二人初出江湖,对声名甚为看重,所以在这个事上格外地认真,盯住不放。
紫芯道:“哎呀,你这个人真是罗嗦,这个店主都说怨他了,你们还追什么根?”
诸葛超凡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姐弟二人在江湖上的声誉,我们焉能不问明白?”
紫芯道:“哼,问明白又怎样?你们又打不过我们。”
诸葛超凡也哼了一声道:“你就真当我们打不过你么,现在咱们还都站在这里,谁知道最后是谁胜谁负呢?”
店主忙拦住道:“哎,二位,二位,这个事听在下解释,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女侠呢,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有过一面之交,曾请她到小店来一聚,在下曾跟她说过,你到小店来,无论吃什么用什么,都只须两碗炸酱面的钱。这位女侠今天来,可巧我出去了不在,店里的伙计不认识他们,这才发生了一点误会,二位先前帮他们呢,也是对的,因为这事的起因实是因为我们的伙计无理;但主要的责任其实还在我的身上,都怪我事先没有向伙计交待清楚,所以后来二位来追他们呢,也是一件义举,我没有交待明白么,伙计自然也就不知道,所以大家都是好意,却有了这么一场误会,好了好了,现在误会一消,大家都是朋友了,过去的事,我看也不要纠缠不休了,同在江湖,何必那么小气呢?”
他这一番话虽然说得驴头不对马嘴,可几个人听在耳里也均觉得顺畅,既然有人把过错都揽过去了,大家也就装装糊涂,罢了罢了,何况这店主人方才还说了那样一句话,再争下去,反倒显得小气了,因此上,谁也不作声了。
店主道:“好了好了,误会一消,满天的云彩就都散了,大家都是小店的朋友,我想请几位回去再喝几杯,好好地叙谈叙谈,大家交个朋友,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紫芯道:“哎,你真想请我们回去?这可怪了,你不是果真地开着黑店吧?”
店主道:“这位女侠真是心清如水,眼明如镜,不瞒女侠说;小店果然是一个黑店。”
众人听了,尽皆大吃一惊。
紫芯道:“哦,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开着黑店,也敢跟人说么?”
店主道:“我这黑店,不是那咱杀人越货,卖人肉包子的黑店,我这店是附近伏牛山上的一条眼线,当然,遇有那种恶霸贪官,我们的黑道生意也是做的,但是,却是正正经经地做生意,几位都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这等事也见得多了,在下也不用多说了。”
紫芯道:“噢,我明白了。这种买卖我以前也干过,算不得什么。只是你辛辛苦苦地来追我们,绝不会只是为了交个朋友,请我们回去喝杯酒这么简单吧?倒底是为了什么?也请在这里一并说明白了吧,免得一会儿到了贵店,言语不合,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么?”
店主一愣,看着紫芯,两眼光放光.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这位女侠真是料事如神,小的今天遇上列位,是伏牛山的福分,在下在这里给各位磕头了,求你们千万救我们伏牛山一救!”
他这一番话中,把雷泽澈他们都闹愣了。
这些人中,数紫芯的江湖经验最为老到,她微微一笑.道:“这位仁兄,你也不必如此客气啦,你事还投说,不知道我们帮不帮你呢,就这么多礼干什么?有什么事,起来说罢!”
第十五章巧纳顽妾
这位店主是伏牛山上的一个寨主,姓谢,叫谢龙云,在伏牛山早排行老五,因其足智多谋,交友甚广,江湖人称“八面玲珑”,在山寨中很有威望。
依当时一般的江湖规矩,像谢龙云这样的寨主,是不肖到这小店中来主事的,在山上作威作福,似这等事,一般都交给下面的小喽罗去干。
伏牛山却与众不同。谢龙云本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从小知书达礼,已经中了举人,因其父在朝被人陷害满门抄斩,幸好他府中的一位武师预先得到朋友的知会,领他跑了出来,这才算为谢家留下了一个后代。
那武师本是个武举,在中举前也是乡间的一个闲流,以拳会友,结识了少江湖豪杰,谢龙云家破人亡,当时,往日的亲朋好友避之犹恐不及,谁敢出面收留一下朝庭的钦犯?武师见他走投无路,遂给旧日的朋友东方墨修书一封,介绍谢龙云到东方墨当家的伏牛山上落了草。
东方墨豪侠仗义,江湖人称“万事应”无论什么人,只要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他,从不拒之门外。这固然给他带来了不少声望,但也给牛山上留下了一个隐患,山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无所不有,行业自然也就不大规矩。加之东方墨靠一个义字起家,凭一身功夫立世,其实并没有治理门派的睿知和贤能,所以这伏牛山在江湖中可说是声名狼籍。口碑甚是不佳。
伏牛山与其他草寇一样尚武。谢龙云是武师介绍来的,东方墨本就对他另眼看待,加之他的武功又好,这就做了山上的第五个寨主。
虽然是山野草寇,但做上了寨主以后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谢龙云在山上呆着就是不顺心。他是官家的子弟,在心里自然看不起这些山野草寇。虽然是事逼无奈投到了这里,在心里对他们也是厌恶的,可他现在寄人篱下,不要说吃的用的,连命都是这山寨给他保护着,自不好露出自己的蔑视来,只是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在那里愣地发呆。
东方墨受朋友之托,收留了谢龙云。对他就格外上心些,就是喝酒的时候,也要照料他多喝几碗。谢龙云见他如此,心里也甚为感激,可他毕竟看不下山上的这一帮人故作非为,恰巧山寨在镇里的酒店掌柜死了,他就主动要求到这小店来做一个掌柜的。东方墨自然答应。自谢龙云上山以来,与众位兄弟相处得不甚和睦,东方墨也有耳闻,可他是朋友介绍来的,又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山寨,他不想把一个冷脸子给人看。
正巧有这么个机会,他也乐意叫谢龙云下山去,大家落一个和和气气,他自己落下了耳根清静。
谢龙云在山下几年,广交武林朋友,竟混出了一点名望。东方墨也一直没有忘了他,在山上还给他空着那一把交椅,山里有个事情的也忘不了他的那一位,虽然出身不同,谢龙云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东方墨如此对他,他心里感激不尽,总想找一个机会报答他。
可巧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半月之前,伏牛山上突然来了一帮不速之客。六个人一色的青铜面具,带着六条恶犬,指名要找大寨主东方墨答话,限令他们在半月之内搬出伏牛山将这一个大好的山寨让给他们住。
东方墨焉能受这等恶气?他与来人交了一阵,可那些人武艺高强,五招之内,已让他这位大寨主弃了兵器,扬长而去,临走时留下了话,若在半月之内不愿走者,可留在这山上依旧做个小头目,小喽罗。
出事之时,谢龙云在山下,等到他听得消息赶到山上时,山寨中的二寨主洪兴,三寨主文山,四寨主施忱,和六寨主董浩正团团地围着受了伤老大,在那里中唉声叹气。
谢龙云一向看不起这几个寨主,平日里作威作福,一旦有了事先就没了主意,哪有一点寨主的风范?靠这些人,只能败事,不能成事,有他们在,伏牛山要想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有点起色,真也是比登天还难了。
可他却不能不报大寨主的恩。
东方墨此时也没了主意,一切自然全听谢龙云的调劝。
谢龙云修了几封书信,让洪兴他们下山去找自己的几个朋友,又问东方墨可有什么至交好友,邀到山上来帮忙。
不想这一问却把东方墨难住了。
东方墨这些年,也不知做下多少好事,可他助人从来不望回报,那些人穷途没路之时来投奔他,他给他们吃穿,给他们盘缠,却从来没想过要他们保持联系。现在谢龙云一问,他想了又想,竟连一个朋友的明确地址也说不出来,只有看着谢龙云苦笑。
谢龙云笑笑,道:“大寨主果然是个君子,小弟这一生交上了你,也算是不枉这一生了。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麻烦你的朋友,这事我看就这样,咱们叫二哥三哥他们出去,一边找我道上的几个朋友,一边在一路上把青铜人要平咱们伏牛山的消息散而出去,就有哪位受过大哥恩惠的江湖上的朋友,听到消息赶来帮忙也未可知。”
东方墨道:“好吧,老五,一切都由你看着办吧。咱们伏牛山上也有数百口人,到那时就是没有救兵,说不得也得拼他个鱼死网破,来他个满山鲜血,岂有将这一片大好的基业白白拱手让人之理?”
谢龙云道:“大哥,拼命谁不会?只是若明知不敌要硬拼,那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只是个不识时务罢了。”
东方墨道:“唉,也不知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伙,识时务也好,不识时务也好,无论别人怎么说,我是要与这山寨共存亡的。你上山不久,又是被人逼得无路可走,才到我这山上来.其实我也知道你在心里是不是想在一这山上常住下去的。要是往日我也不好和你说这一番话,怕引起你的误会,好像是我这山寨容不得你一样,现在这个时候,你该走就走吧,不要管我们。你是你们谢家唯一的一根独苗,没有理由和我们再耗个油干灯灭。”
谢龙云听他一番话,眼中落下眼来,道:“大哥说哪里放?想当初我谢某被官家追杀,连亲朋至友也不敢和我见上一面,你我不相识,你却冒险留下我,大哥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一般,现在大哥有难,我岂有离你而去之理,若是那样,我谢龙云还是个人么?此时大哥再不要说了。”
当下谢龙云就留在山上,一边打发人去找救兵,一边指挥山上的喽罗抢修工事,在险要处设了关卡,增了兵勇,倒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自幼热读兵书,比那些山大主自然有些韬略,五六日下来,山寨中不仅没露出临战前的惊惶,反而比原来肃整了许多,东方墨在心里暗暗赞叹不已。
算算离青铜人限定的日期只有七八天了,派去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有,谢龙云心里暗暗焦急起来。那六个人的武功他虽然没见过,既然大哥都不是对手,可见那些人非同小可。在现在的情况下,和人家硬拼,只能是以卵击石。
他想起了自己店中的兄弟。
谢龙云虽是个店主,与店中的那些伙计却相处甚好。
来日一战,伏牛山若没有救兵,少不得要落一个玉石俱焚,自己到了这一步,理当与大家同生死,那些店里的弟兄武艺不高,又大多有家小在镇上,眼着一齐死,一来对山寨无益,二来也真难为了他们的家人。谢龙云家门不幸,对这些人就更多分同情。他与东方墨商量一番,决定下山一趟,将店里的伙计遣散回家,各自逃命。
东方墨听了他的话,沉思良久,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按理说这些人这些年一直是靠着咱们山寨活着,山寨有难,他们应当与山寨同生共死。可你一提起他们的家人,我也有点于心不忍了。罢罢,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间尚且如此,那些个弟兄们也别难为他们了。你且下山去,一切就按你说的办,我在这里也和山上的弟兄们讲一下,愿意走的,每人发二十两银子下山,有多大的灾难,我东方某一人承担就是了。”
谢龙云听了他的话,两眼含泪道:“大哥,你肯这么开通就好,那些弟兄和家眷们,这一世也不会忘了你的大恩的。”
东方墨道:“五弟,你下山以后,也不要回来了,就从那里走了吧。事已到了这个份上,咱们伏牛山上多死一个人,少死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你有一身的血仇未报,跟我们死在这里,也未免太不值得了。咱们兄弟这就别过,你快下山去吧。”
谢龙云道:“大哥太小看小弟了,我为那些弟兄们求情,是因为我不忍看他们一家老小从此无依无靠,我谢龙云现在一身无挂,伏牛山就是我的家,大哥就是我的亲人,我不和大哥在一起,还是个人么?这种话万万不要再提,兄弟下山去料理一下,即日就回来。”
谢龙云来到山下,只见店中桌歪椅倒,显然是刚被人砸了店,问明了情况,心中大喜道:“天助我也!也许是咱们伏牛山命不该绝,上天派了这一帮人来帮我们。”他将遣散众人的话放下不说,问明了那些人的去向,吩咐伙计做一桌上好的酒菜,自己急急地去追赶雷泽澈他们,凭三寸不烂之舌,要说动这一帮人救山寨这一劫。
谢龙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紫芯在那里早动了心思,听他说的这一帮人马,显见是阴灵灵和白芯她们了,她对谢龙云笑笑,道:“谢寨主,你说的事呢,叫人听来却也是气人,不过,我们都是行路人,与贵山寨向无瓜葛,在这个时候叫我们替你卖命送死。你说我们会干那种傻事么?”
谢龙云道:“二位只要肯出手相助,救全寨之人逃此一劫,就是我们伏牛山上的大恩人,事过之后,我们山寨必会答谢诸位。”
紫芯笑笑,道:“咦,这倒是不错啊。不瞒你说,我和我家公子现在正是囊中羞涩,若不然,也不会和你店中的人发生那场误会了。你说,我们帮你打这一架,你们山寨肯出多少银子?”
谢龙云道:“二位若肯出手相救,山寨的一切都任凭二位挑选。”
紫芯摇头道:“不好,不好,你这么说,大家心里还是没底。咱们还是明码实价,这一架我们要是帮你打赢,一千两黄金,要是打不赢,一千两白银,这价码干不干呢?”
谢龙云满口答应道:“行行,不瞒二位说,伏牛山这些年也颇有些积蓄,别说是区区一千两,就是三千两五千两,也不在话下。请二位上山吧。”
紫芯道:“我这个人可是叫人家骗怕了。我们跟上山以后,你得先把金子交给我们,不然的话,我们可要打下山来。”
他们在这一边讨价还价,说得像真的一般,将诸葛茵茵姐弟和雷泽澈竟放在了一边。雷泽澈是看惯了紫芯胡闹的,并不在意。那姐弟俩在一边却颇为不屑,忖道:“哼,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江湖宽了,什么鱼鳖虾蟹都出,世上竟有这等人。人家有难来求你,你就该行侠仗义,帮人家一帮,怎么在这里斤斤计较起来了,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紫芯将眼一扫,见此二人面有忿色,早明白了他们的心意,她有心逗逗他们,道:“好,咱们的事就算说定了,这姐弟二人的价钱咱们也谈一谈吧?”
谢龙云道:“姑娘的意思是……”
紫芯道:“我看这姐弟二人初出江湖,也是一脸地抹不开,羞于谈钱财二字。我们不打不相识,现也朋友了,是朋友自然不会让朋友吃亏,他们抹不开.价钱就由我来谈好了。”
谢龙云看看那姐弟二人,道:“如果他们没异议,就和二位一样如何?”
紫芯道:“不好不好,你把他们看成是什么人了?武林的泰山北斗么?他们哪里值那么多的银子?依我看,十取其一,若是赢了,黄金百两了,白银百两也就不少了。”
诸葛超凡道:“我们姐弟俩就值白银百两吗?”
紫芯道:“哦,那你自己说你们姐弟值多少银子呢?”
诸葛超凡道:“我们……我们不要银子!”
紫芯道:“这么说你们一文钱不值了?”
诸葛超凡道:“好哇,你转个圈骂我们,看剑!”
他拔剑就向紫芯扑了过来。
谢龙云忙拦住道:“二位二位,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因为一句笑话伤了和气,看我的薄面,算了算了……”
诸葛茵茵道:“小弟,算了,这种人和她一般见识干什么?”
雷泽澈也将紫芯拽到一边,道:“哎,我说你也闹得得够了。这姐俩初出江湖,你如此戏耍她们做什么?”
紫芯瞟了一眼诸葛茵茵道:“公子耶,你这个毛病也不知道何日能改了,怎么见了这一个又爱上了么?”
雷泽澈也看了看诸葛茵茵,见她羞红,拽了一把紫芯:“休得胡说!你这张嘴再也管不住么?”
紫芯道:“好好,不说就不说,他们要是不跟着咱们,我自不用担这个心,可那个女子也是有心思的。若不然,不认不识的,为什么一个钱不要要帮人家白一架?我看她们打架得假,想个机会和你在一起倒是真的。”
诸葛超凡听了她这一番话,气得跳起来道:“吠,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诸葛茵茵拉住他道:“小弟,算了,这种人理她干什么?咱们走!”
谢龙云见她姐弟二人当真要走,忙上前拦住道:“二位息怒,江湖中人向来不拘小节,这位姑娘好说个笑话,二位何必认真呢?还是以大局为重。”
紫芯在那边笑起来,道:“谢寨主,你说的大局是什么意思?我们和你们伏牛山素无交往,你们伏牛山成也好,败也好,也我们没有什么相干?我们为了银子,可以帮你,她们姐弟两二人图什么,我可是想不明白。你说我刚才的话是笑话么?”
谢龙云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说……”
诸葛茵茵打断谢龙云的话道:“谢寨主,你不要再说了。这种人,我们姐弟是不肖为伍的。伏牛山的事我们本来想帮,可有他们在,我们就没法出手了。事到如今,你自己选择吧,要是找我们呢,就不要雇他们,要是他们呢,就不要拔我们,你选择其一吧!”
谢龙云道:“这……”
紫芯道:“这什么。你说嘛。不过我可说好,什么东西卖什么价,有他们和我们在一起呢,我这价自然要低些,他们要是走了,我们可就奇货可居了,价钱是要涨上一倍的,你可想好了。”
谢龙云也是个习武之人,方才一搭眼已看到面前的这个丫头和她的主子武功非同一般,尤其她的那个主子,简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在这等时候,他岂肯放走她?听了她的话忙道:“姑娘取笑了,区区几千两金子,何足挂齿!”
不想这一句话却激怒了那边的姐弟二人,诸葛茵茵一拉弟弟,道:“走!”姐弟二人施展轻功,飞也似地走了。
谢龙云大叫着:“哎,二位……”追了下去。
雷泽澈见紫芯气走了诸葛茵茵姐弟,不由地瞒怨道:“紫芯,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不饶人了,同在江湖,你那么排挤人家干什么?”
紫芯道:“哎,你心疼了是吧?”
雷泽澈道:“什么话!”
紫芯道:“哎,你可别生气,做出那一副嘴脸来吓我。好,我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是跟他们过不去,一点误会罢了,我是那种那么小气的人么?我赶他们走,是为了他们好哇!”
雷泽澈道:“你说什么?”
紫芯道:“你傻呀!店主说的那一伙人,明明就是阴小姐跟白芯他们嘛!等咱们到了山上,你帮谁?那姐俩跟着上去,不是白白地送死么?”
雷泽撤道:“什么,你说那帮青铜面人果然是灵灵她们么?”
紫芯道:“除了她们,还有谁有那么好的一群狗呢?”
雷泽澈听她这话,不吭声了。紫芯话中的意思明显是在责备他,想想阴灵灵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的确也都是为他,他还能说什么呢?谢龙云武功尚可,轻功却不行,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姐弟二人,只好调头走回来。
紫芯远远地见他回来,拉了一把雷泽澈道:“哎,回来了。那个事咱们休要再提了,莫让人看出破绽。”
谢龙云走到二人面前,道:“多谢二位大侠肯拔刀相助,想来这也是天意如此,我们伏牛山命不该绝。小人在前面店中备了酒菜,请二位一齐前去喝两杯,然后咱们一起上山如何?”
紫芯道:“喝酒哇,那,我们在这时打了半天,也委实有点饿了。你们店中的酒菜吃起来还行,没想到这么不禁饿,走吧!”
谢龙云乐乐地领着二人走到店中,伙计们是就布好子酒席,三人细酌慢饮,一直二人到店中才算罢休。雷泽澈因为心里有事,一直有点郁郁闷饮,一直喝到天黑才算罢休。紫芯兴致极高,店主谢龙云又是海量,一个劲地喝,喝至天黑,紫芯已经酩酊大醉了。谢龙云看看外边行人静了,起身道:“二位就请起身吧,咱们到山寨再痛饮几日。这位姑娘我看怕走不动了,我去叫伙计套一辆车来,咱们上路如何?”
雷泽澈道:“套车就不必了,她没事的。”
他伸手去,握住了紫芯的右手,将自己的真气度了进去,将她体内的分散的酒力。慢慢聚合,在她的左手指尖上逼了出来。
谢龙云见紫芯的左手指尖上如五道喷泉,酒流如柱,心中又惊又喜,叹道:“苍天有眼,伏牛山这次真的有救了!”
那些在旁的伙计以前别说是看,就是听也没听说过这等功夫,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出神了。
紫芯渐渐地醒了过来,莞尔一笑道:“哟,我又喝多了么?公子,亏有你在我身边,若不然,紫芯今日可是要出丑了。”
谢龙云带二人来到了伏牛山下,山上的东方墨早得店中的伙计报信,带着一伙人等在了那里,就请雷泽澈与紫芯上轿。
雷泽澈推辞道:“不用不用,我们都是走惯了的,寨主不必客气。”
紫芯道:“哎,公子,你怎么说人不用客气?看你才是真正地不用客气。人家把轿已经抬下来了,坐呢也得抬上去,不坐也抬上去,你客气什么呢?我是当丫环的,还没尝过坐轿的滋味,这回叫我尝尝好吧?”
雷泽澈道:“好,要坐你就坐好吧!”
紫芯道:“公子说哪里话?你不坐。紫芯怎么敢坐?”
东方墨道:“好,紫芯姑娘果然是快人快语。雷大侠。你还是就请上轿吧。不瞒大侠说,你要是不上轿,我们不好上山了。”
紫芯道:“你这个寨主真好,会劝人。公子,你还不上轿么?”
雷泽澈无奈,只好坐到了轿上。
山区的轿不比平原,为了轻便,四周没有轿帘,只是顶上是一个遮阳挡雨的轿棚,座位却松松软软的,比平原上的大轿舒服得多,也不像上用四人八人来抬,一前一后就是两人,其他的轿夫跟在后,累了就轮换一下,歇人不歇轿,走起来很快,雷泽澈坐在轿上,借着月色,见这山上险峻,关隘众多每逢到一个关隘处,早有喽罗在那里迎接,兵刃闪着寒光,甚为整齐,不由在心中叹道:“唉,这伏牛山的人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才创下了这一片基业,今天却抬着两个要破山寨的人上山,日后在山里,只怕悔也悔死了,恨也恨死了。”
他在心中,有些不忍起来。
他又想到了阴灵灵。
在他没有认识他之前,阴灵灵在梁山上是养尊处优,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因为他,受尽了苦刑还不说,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还得舍命来和人家争这一坟地盘,莫非就不可怜么?思前想后,他真是很为难。
紫芯在那边却兴奋得很。
她从小在山寨上做个小丫头,虽然管着水路交通可也毕竟只是一个小人的,地位比白芯还要低一些,现在被人前呼后拥地抬着,觉得很有意思,一路上说说笑笑地,不时和东方墨答话。
雷泽澈是个聪明人,他渐渐听出紫芯的话听起来似玩话,好像只是羡慕这山上的景致,其实许多话语里都含着试探答话。这一路上,已经把从山底以山上的关隘和人马打听得差不多了,他心里暗暗替那个毫无防备的东方寨主惋惜。人到难处,往往都没了主见,就如溺水之人,捞到了一棵稻草,也误认为是救命宝贝了,现在就是如此。
他今天的确很亢奋。谢龙云下山之后,他将山上的大小头目召集到了一起,如实跟他们讲了山寨中的如实情况,并把自己和谢龙云的想法就说出来,劝大家下山去各奔生路。他没有想到,在危难之时,不光山上的大小头目,连那些平时不相熟的喽罗,也没有一人肯下山,背他而去,都表示要与山寨共存亡生死和他大寨主一起。东方墨是个粗人,做事豪爽,却从来不求回报,在山寨的这些人,受他恩惠的不少,可平日被他在酒后骂过打过的也不少,现在见众人对他依旧此耿耿忠心,也感激不已,当下和众人一起歃血盟誓,痛哭流涕一场。正在此时,山下的谢龙云又使人来报,说是找到了两个武林高人,帮助共守山寨,东方墨更是万分高兴,方才和弟兄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他的还是拼死一战,轰轰烈烈地最后拼个鱼死网破,现在又有了一线生机,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东方墨做人的最大好处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就从无害人之心,也无防人之意,该说就说,该做就做,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事不顺心,当场就拼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也是常事,事不顺心又从不记在心上,从没有寻常人的那些勾勾心眼、花花肠子。谢龙云是他兄弟,对他请来的人,他也当兄弟一般看待,所以这一路之上,无论紫芯问什么都是有问必答,竟把山寨上的一切险要之处和机关给他讲了个明明白白,八九不离十了。到了山上,已是半夜了。东方墨早叫人将山上最好的房子腾了出来,给二位大侠居住,又在他们住的小院外边安排了人丁把守,闲杂人等不许进去打扰。一切都安排就绪以后,这才和谢龙云千恩万谢地退了出来,请雷泽澈和紫芯安歇,约好明日一早,大寨上和各位兄弟见面,商讨对敌事宜。
雷泽澈待众人走后,躺在床上,闷闷不乐。
紫芯凑了过来,道:“喂,你又怎么了?耷着脸,很好看是不?”
雷泽澈道:“紫芯,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安歇了吧?”
紫芯道:“安歇?我去哪里安歇?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离了你,我睡觉不大放心。”
“晚上要打起梦拳来,你可别叫疼。”雷泽澈道。
紫芯道:“好啦你,不要吓我了。你心里要是想着我在你的身边,就不会找我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睡了,哎,告诉你,你睡觉可老实点。”两个人在床上睡下,雷泽澈心里想着日后的事,睡不大稳,翻来复去睡不着,紫芯跑了一天,却是沾枕就着。不大功夫,就轻轻地打起鼾来。
雷泽澈翻了一个身对着紫芯,她的气息轻轻地吹在他的脸上,吹得他忽忽悠悠的,几次想伸出手去推醒她,又觉得紫芯心里却是将你当作亲哥一样,一点邪念都没有,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和你睡在一张床上来了。你现在有这种心思,明日见了她可羞?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又曾与若熏及阴灵灵行过云雨之事,对男女间的一切了解于胸,这些日子东奔西走,晚上又和紫芯各处一室,如何能够不想?他暗暗地把自己骂了十数遍,扭过头去向床边睡了。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
可那种事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雷泽澈躺在那里越是不想,越是想得厉害,连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地去找水喝。
他一动,紫芯在他身后突然发话道:“喂,你干什么去?”
雷泽澈昨了一跳,道:“啊,没什么,我渴了,想找一口水喝。”
紫芯道:“我的公子耶,原来可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半夜三更地喝什么水呢?好好,你上床上来吧,奴婢侍侯你就是了。”说着话,也披衣坐起来。
雷泽澈道:“好了,你就不要起来了,一口水我自己还不能倒么,用不着劳动你。”
紫芯此刻已经跳下地道:“行了,我的公子,小姐把你交给我了,我自然就得好好把你侍候好,要不然,明日见了小姐,我也是不好交待。”
雷泽澈道:“你我现在已经离了梁山,你也不要总想着自己是一个丫环,咱们还是平起平坐的好,你总这样,我心里真地十分过意不去。”
紫芯道:“耶!你可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就说么,人还有知足的。有人侍候你反倒不要,像我这样的,想找一个人侍候,还有那个命么?”
雷泽澈道:“只要你肯,从今后我侍候你就是了。”
紫芯道:“行,免了罢,将,将来见小姐,你不说我侍候不周,也就谢天谢地了。”
雷泽澈道:“紫芯,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紫芯道:“少来!你没等张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你想叫我和你下山是吧?你省了你这一份心吧!”
雷泽澈道:“喝,看不出你倒是挺有心计的连我想的是什么你都知道。”
紫芯道:“看你说的,我是干什么的?当下人的不会体会主人的意图,还想当得一个好下人么?”
雷泽澈道:“紫芯……”
紫芯道:“得了,你也不要劝我了。你是看这山上的人对咱们好了一点心里就不舒服是吧?我就说你这个人哪,像这样婆婆妈妈地,什么时候能成大事呢?啊,他们对你好你就过不去,你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对这么好?是让你替他们拼命啊!白日里在那店中称也见过的了,不过是一顿饭么那些人看在咱们没用,如何对待咱们来?所以我说你呀,就不要安不下这颗心了。”
雷泽澈道:“可别这么说,咱们这一次也对不起人家。”
紫芯瞅瞅他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光会算小帐不会算大帐么?要说对不起,你对我们小姐才是真正的对不起。她为你遭的那些罪,将来你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呢,要说欠人情债,我欠我家小姐是最多的了,要有点良心,你还是想想怎样报答她吧!”
雷泽澈听她说起阴灵灵,低头不语了。
紫芯走到身边,给他拽拽衣服道:“好了啦,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去睡吧,明天咱们还得装个样子给人家看,没精打彩地当心露出破绽来。”
雷泽澈道:“我不困,你先睡吧。”
紫芯弯下腰,向上看着他的脸道:“说实话,你真地不困么?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雷泽澈心中一跳,道:“又胡说了,我有什么心思?”
紫芯扑地一口吹灭了灯,道:“走吧,咱们去睡吧,困死了。”
她拉着雷洚澈来到了床边,雷泽澈挣着道:“你先睡吧,我真地不困。”
紫芯哼了一声,到床上躺下了。雷泽澈悄悄地站起来,想走到桌边去,紫芯一把拉住他道:“公子耶,你这又是何苦呢?来,躺下吧!”
雷泽澈无奈,只好躺了下来。
他紧傍着床边,动也不敢动一下。
紫芯在里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你这是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么?”
雷泽澈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睡惯了……”
紫芯支起身道:“鬼话!你,心里想得什么我不知道么?”
雷泽澈道:“我想什么,我什么也没想啊!”
紫芯心手刮着他的脸道:“行了,我的公子爷,你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么?”
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虽然借着黑夜壮胆说出了这一句话,脸上还是烧得厉害,伏在雷泽澈的身上哭了起来。
雷泽澈吓了一跳,道:“紫芯,你这是干什么?好,我跟你说实话,想呢我是想了,可我动也没敢动你一下,你哭什么呢?你要是不高兴,我起来坐到椅子上去好了。”他起身要走,紫芯一把拉住了他,道:“没良心的东西,你还要走么?”
雷泽澈道:“紫芯,我……”
紫芯道:“我什么?傻子!”
她举拳在雷泽澈的胸前捶了起来,雷泽澈无奈,捉住了她的手,她就势一歪,扑在雷泽澈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二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起来更衣。山寨中的人得了寨主的令下,谁也不敢地来打扰,直到着二人穿好衣服站在了院子里,这才敢去向寨主通报。
外面早有人送进了早饭采,侍候二人吃罢,这才敢传大寨主的话,请二位吃过早餐稍候片刻,一会儿由五寨主来领二位到大寨去议事。
雷泽澈待来人走后,对紫芯道:“紫芯,你知你不愿听,不过这事我总觉有些于心不忍。你看人家对咱们这等客气,咱们再骗下去就不大好意思了。要不然这样,一会儿到大厅上,咱们把话和他们说明白,就要打这山寨,咱们也明着来,行不?”
紫芯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心肠?他们对你好是求你呀,跟你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这些人是什么?山贼野寇罢了,我在梁山上这种人也见得多了,他们做的坏事,怕你想都想不出来呢!跟我说,就是没有小姐他们的事,咱们杀了他们,也是一行侠仗义、流芳千古的事,你有什么不忍心的?一会儿到大厅上,你听我用话引他们几句,要是不说出一堆让你想把他们千刀万剐的故事来,不用你说,我就跟他们明说!”
雷泽澈道:“这就好了,他们要真是一帮恶人,我也就安心了。”
紫芯还要说话,一眼瞟见谢龙云走了进来,遂给雷泽澈使了一个眼色道:“好了,五寨主来了,别说了。”
谢龙云走了进来,先给二人揖了一礼,道:“二位,敝寨简陋,昨夜歇得还好么?”
雷泽澈道:“好好,多谢五寨主和大寨主照顾得这么周到,我们无功受禄,心里实在不安。”
谢龙云道:“大侠说哪里话?二位是我们山寨的救星,我们就是倾其所有,也还怕二位见怪呢!二位在这里有什么要要求尽管说,只要是我们办到的,一定照办。”
紫芯道:“行了,我们别在这里酸文假醋的了,不是请我们到大寨去议事么?就请带路吧!”
谢龙云道:“好好,还是紫芯姑娘痛快。对了,寨中的其他几个寨主也回来了,都在厅中恭候着二位大驾呢,请吧!”
二人跟谢龙云出来,不多一时来到了大厅前的聚经岗上,厅中坐着的东方墨和二寨主、三寨主、四寨主一起起身迎了出来,几入一打照面,紫芯咦了一声,道:“好哇,今日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她从腰间抽出剑,喝了一声:“狂徒,看剑!”就向那跟在东方墨后面的二寨主洪兴刺了过去。
第十六章仁义千秋
洪兴见紫芯一剑刺来,将身一闪,躲过了这一剑,他与东方墨一起出来迎客人,身边并非带兵刃,一躲之后,转身就要往厅里跑,要回去取兵刃。
紫芯紧迫不舍,跟在她后面抬手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她的轻功较洪兴要好许多,几步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洪兴听得剑声,急中生智,就地一滚,紫芯的剑贴着他的后背滑了下去,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也将他的衣衫在后背上一剑划开,刺入肌肤有一分左右,伤势不重,但鲜血淋漓地也甚为狼狈。
跟在洪兴身后的三寨主文山、四寨主施忱此刻也认出了紫芯和雷泽澈,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转身回去取来了兵刃,施忧则径扑到紫芯的身后,狠狠地一掌拍了下去。
施忱在江湖上人称“裂天神掌”一双肉掌近身肉搏的功夫十发了得,一掌推出,呼呼有声,紫芯闻声顾不上回头,将身一闪,还未待她出剑,施忱的第二掌已拍到,紫芯的剑势难回,立身又不稳,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伸出左手接了他一掌。施忱的内力高强,一双肉掌上的劝力早到了收发自如的境地,见紫芯以左手来接,心中大喜,心动气动,将自己的全部内力向右掌上催了出去,这一招之内就要结果紫芯的性命。
两掌相接,如响起一声炸雷,众人都知道施忱的催命掌厉害,只道紫芯这一次非死即伤,定睛一看,却见紫芯笑嘻嘻地立在那里,施忱却跌坐在十数步外,捂着手掌惨叫连声。
谢龙云叫了一声:“四哥!”忙奔了过去,只见施忱的右手齐齐地在手腕处折断了,白花花的骨头露了出来,不由得倒了一口冷气。
施忱的裂天神掌在江湖上早已成名,不仅变化无常,而且力重千钧,别说寻常的武林人士,就连一向以“大悲掌”睥睨的武林的少林住持慈悲大师,也逊让他三分。相传施忱艺成之时,曾上少林向慈悲大师挑战,二人对了三掌,一向面不改色的慈悲大师竟被他的掌风逼退一步,并吐了一口血。当然施忱的状况更惨,三掌之下,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几乎就是一个死人一般,若不是慈悲大师相救,当日就已命丧黄泉了。虽然如此,但当今世上,这一段历史就成了他一生中最辉煌的一页,那些江湖中的人从此对他格外敬慕三分,一跃而成了武林中的噪名人物。
方才施忱一掌拍下,紫芯无可奈何对了一掌,谢龙云就在心中暗叫不好,可他一来离得较远,二来也不敢在施忱的掌风下去救人,因此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他也知面前的这个丫头武功非比寻常,剑法尤其精到,但若拼内力以肉掌接施忱的一掌,恐怕她就不是对手了。没想到一接之下,那小丫头连动都末动一下,施忱却是如此一番惨像,不由他不暗暗咋舌,心中更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今日自己请来的人,果然武功超人,若得她们出手相助,伏牛山定可化险为夷,忧的是自家的三位哥哥不知在何处得罪了这个姑娘,若她反目成仇,伏牛山可真是前门迎虎,后门进狼,这一劫怕是千载难逢了。
谢龙云却不知道,方才接了施枕这一掌的虽然是紫芯,可实际上受力的却是那个身在一边的雷泽澈。
雷泽澈见紫芯危急,自然不会让她吃亏,早在暗中悄悄地将自己的内力注在了她的经脉中,他见施忱头一掌的掌风,就知此人的内力非向一般,自然不敢大意,将自己的全部功力都发了出来,施忱怎么禁得他这一掌?一掌过后,雷泽澈也觉一阵心血上涌,可他内力深厚,立时运功调整,片刻之间便恢复了原状,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紫芯的身上,根本没看一丝破绽。
文山此刻已将兵刃取了出来,见施耽已受伤,遂将他的兵力扔在地上,将一把鬼头腰刀凌空扔给了洪兴,自己双手舞着一把朴刀,向紫芯杀了过来。
洪兴兵刃在手,勇气倍增,大喝一声,与文山一前一后,向紫芯杀了过去。
紫芯见他们前后围攻,将身一跃,跳出了圈外道:“不玩了不玩了,不要脸,你们两个大男人,打我一个小女子么?”
洪兴见她跳出,以为她是害怕了,大喝一声:“哪里走!”
与文山一前一后,又向她围了过去。
以二人在山寨中的地位,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合力对付一个女子,本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我了,若是叫这丫头缓过气来,将他们在路上做过的事说将出来,虽然在伏牛山拦路调戏一个女子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可他们在山寨急难之时,还做这等勾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何况为这还伤了一个老六?这要是叫大家知道了,二人不是更没有脸面了么?紫芯见他们紧追不舍,啐了一口道:“呸!公子,我说怎么样?伏牛山上的人不过是一些山贼野寇,哪有什么好东西了?你还不信我的话,现在你可开跟了吧?这人两个打我一个,说不得,咱们也两个一起上吧!”
她将身一闪,闪过了二人,来到了雷泽澈的身边,将他背了起来,回头道:“喂,你们可听清楚了,我们可是你们山寨花一千两金子请来的,所以我刚才对你们的那位寨主也还客气一些,只折了他的一只手,没有要他的性命。你们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再上来的,我可要你们的人头了。”
洪兴见她又背上一个人,心中忖道:“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一个情种了,在这等时候,自己的性命还不知保不保得住,怎么还舍不下那个男人,要把他背在身上?哼,这回我就成全你们,叫你们生同心、死同穴吧!”他向文山使了一个眼色,将手中的腰刀一震,望着紫芯的腰间便砍了下去。
文山的心眼比洪兴要机灵得多,早在路遇时,他就看见雷泽澈怕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此刻见紫芯在激战之时仍要将他背在背上,心中就更觉得有些蹊跷,只是当时的情况已不容他多想了,见洪兴冲了上去,他自然不甘落后,大喝一声也从背后杀了上去。
紫芯嘻嘻一笑,道:“你们两个,真不要脸也不要命了么?好,本姑娘就教训教训你们!”
她背着雷泽澈一个转身,将剑一磕.先将文山的朴刀划向了一边,回手一剑,又磕飞了洪兴的腰刀,再一转身,还未待文山将刀顺过来,已经在他的胸前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回手又是一剑,又将洪兴的左肩上削去了一块肉,这才背着雷泽澈一跳起在了空中,在离二人十数步远外落下,笑嘻嘻地道:“这回你该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告诉你们,我这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你们要是执迷不悟,不妨再上来试试,只是那时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她方才这几下说来费时,其时只在转瞬之间,别说场外的人,就连洪兴和文山也没有看清她如何动和,只觉眼前似有一个粉色的陀螺一般,一转之间,二人稀里糊涂地便凭直觉知道自己是受了伤。直到她在远处落下了,这才觉出身上的疼痛来,忙低头检看伤口,知道并无大碍,长出了一口气,却也早把那一腔争斗的雄心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谢龙云素常与这几位寨主交往甚少,互相之间都不大看得起,方才众人打斗之时,他一来因为情况不明,二来也知自己就上前相劝众人也不会听,所以一直没有开口,现在趁这个机会,才插话道:“列位列位,住手住手,不要打了,听在下说几句……”
其实他就是不说,那洪兴和文山也是不敢再上的了,此刻听了他这番话,正好借这个台阶下,洪兴哼了一声道:“好吧,你说就是。”
他们不打了,雷泽澈也就撤了,紫芯一觉身上的内力消失,也无心再打。嘴上却不饶人,道:“哎,你这个谢掌柜可真是个知道里外的,刚才他们两个打我一个的时候你不来劝架,一看他们打不过我了,又来做这个和事佬了。我就不听你的话,你待如何?”说着做势又要冲上去。
谢龙云忙上前一步,插在中间道:“姑娘姑娘,听在下说一句,虽然我不知我这几位哥哥什么地方得了二位,但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一个大大的误会,在这伏牛山上,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话大家不妨说开了,不论这里有什么误会,都有我和大哥担待,这总可以了吧?”
紫芯道:“你担待,你算是什么人哪?今天不杀了这几个人,我这口气是平不了的了!”
东方墨一直懵里懵懂地在一边看看,听谢龙云提起他,这才醒悟过来,开口道:“这位姑娘,在这伏牛山上,没有我东方某担待不了的事。不就是要他们几个的人头么?你跟我说说倒底是为了什么事,如果他们果然是无礼,我就将他们几个的人头割下来送给你,什么大不了的,你说!”
紫芯道:“好吧,我说,这几个人拦路调戏于我,你说他们该不该死呢?”
东方墨道:“有这等事?什么时候?”
紫芯道:“就是前两天啦,不信你问他们!”
东方墨转回头问道:“喂,老二,果然有这等事么?”
洪兴看看文山,文山又看看施忱,施忱无奈,只好开口道:“有,不过这事不怨我们,都是六弟他……”
东方墨皱皱眉道:“又是这个老六,山寨中有这等大事,我在这里急得火烧房,你们倒有闲心在外边寻花问柳,惹事生非,我看你们几个也真该把人头留下了。”洪兴等素知这位大哥平生最气的就是调戏良家妇女,所以兄弟几个在外边做了这等事,回来以后都互相隐瞒,不敢告诉他,此刻听他此言齐齐跪下道:“大哥,我们知道是我们错了,只是这事都怨老六,弟兄们一起出去,他惹出了事我们怎能袖手旁观,不该帮他助纣为虐,大哥要责罚,我们也不敢再辩。”
东方墨喝道:“胡说!兄弟一场,老六要做出别的事,不怕他打了天王老子,我们也该帮他出手,就是这等事不可帮他,不仅不该帮他,当时就该给他一刀!我平日最恨什么人你们也知道,做下这等事,回来怎么不告诉我知道?”
文山道:“我们也是怕大哥生气么!何况老六已经叫这位姑娘杀了,兄弟一场,人都已经死了,这错我们还不该替他遮掩一下么?那也未免太不讲义气了。”
一说到义气二字,东方墨的火气平息了许多,叹口气道:“也是,兄弟一场,人都死了……唉,只是你们不该瞒着我,为什么要说他被哼哈双妖杀死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仍由文山答道:“大哥,我们知你素常最恨这等事,我们要是如实说了,老六在这伏牛山上还会有香火么?可怜他孤身一人,除了咱们伏牛山上的兄弟,在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亲人了,咱们伏牛山上要是再没有他的香火,老六死后不就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了么?兄弟一场,叫我们如何狠得下这份心……”他说着话,两眼里竟流下泪来。
东方墨喝道:“你给我憋回去!我就看不得你这等人,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文山忙擦擦泪道:“是,是,我不哭。”
东方墨道:“唉,老六死了也好,要不然,叫我亲手杀了他,我也不好下这个狠心。在这伏牛山上,我对兄弟们一向宽容,却为这等事杀了十来个弟兄,谁知老六还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死了好,死了也就省事了。”
他掉转头,对紫芯道:“紫芯姑娘,既然老六已经叫你杀死了,这个事我看也就罢了。不瞒姑娘说,老六若不是做下了这等事,我今天是不会放过你的,虽然我看你的武功要比在下高出许多,可你杀了我的弟兄。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和你过上几招,不然我有何面目和他在黄泉相见?但为了这个事,姑娘就没有一点不是了,老六死得活该,这个事,从此忘过如何?”
紫芯道:“什么?就这么完了,夭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那个尖嘴儿猴腮的人死了,这几个人却还在这里,你肯算了,我可不肯算了。”
谢龙云道:“姑娘,事到如今,你就抬抬手吧,千错万错都是老六的错,可是他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姑娘的手里,你就是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况且我看姑娘的武功出神入化,老六决不会接住姑娘一招,如此想来,他除了对姑娘轻薄几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事,以他的一条命相抵还不算完么?”
紫芯道:“嗯,你这个寨主倒是个讲理的人。好吧,我就看你的面子,不要他们几个的命了,你把他们一人打上三十大板,再叫他们人我嗑上三个响头,我就看人的面子算。”
东方墨笑道:“好。好,正合我意。老二,若是别的事,我就拼上一死,也不会打你们,可这个事却是你们自作自受了,你们看怎么样?”
洪兴道:“大哥,啥也别说了,兄弟对不起你了,任凭你发落就是了。”
东方墨道:“好,来人哪,把他们给我拉下去,每人重打三十大板!”
几个身边的喽罗闻令上来,走到三人身边道:“三位寨主,得罪了,请吧!”
紫芯道:“慢!”
东方墨道:“姑娘,你还有什么事?”
紫芯道:“什么事?你不要骗我!”
东方墨道:“咦,姑娘,此话怎讲?”
紫芯道:“你叫你的喽罗打他们的寨主,而且还要拉出去打,他们能使劲打么?不用想也是徇私舞弊,不行,要打,就在这里打!”
东方墨笑道:“你这姑娘,不光武功过人,心眼也过人。好,你说得也有道理,就在这里打吧。你们听着,谁要是徇私舞弊不用力,这三十大板我就打在他的屁股上!”
那些喽罗听了他的话.谁也不敢留情,果然使出了七八分的力气,将三人各打了三十大板。
洪兴等也都是习武的人,有内力护身,这三十大板就是再加些力也熬得住,可三人都是寨主,被喽罗掀翻打屁股,面上却是难看,这三十大板与其说是打得屁股疼,莫如说是打得脸疼,三十板下来,三个人各个涨红了脸,连头也抬不起来了。东方墨哈哈大笑道:“打得好!你们听着,咱们伏牛山若能避过这一劫,从今后就留下这么一个规矩,有弟兄在外调戏良家女子知情不举者,打三十大板!”从喽罗齐声应是。
东方墨道:“姑娘,打也打过了,你的气该消了吧?”
紫芯道:“哎,你们还没给我嗑头呢!”
东方墨道:“对对,你们几个,还不快给这位姑娘磕头!”
山贼野寇大多是些市井无赖啸聚而成的,这些人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屈能伸,洪兴他们见事已如此,知道是打不过也躲不过了,只好跪在地上依次给紫芯磕了三个头。
谢龙云在一旁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也是打不相识,紫芯姑娘,我这几位哥哥打也挨了,头也磕了,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吧?从此以后大家就都是一家人了,还请二位到大厅议事吧?”
紫芯道:“嗯,既然你们大寨主这个人讲理。这事就算过去了,走吧,大家一起讲去。”
东方墨伸手拦住她道:“且慢。”
紫芯一扬眉道:“怎么?东方寨主有什么事么?”
东方墨道:“姑娘,我们请你来.本来是为了叫你帮我们对付一伙青铜面具的人。可那时,大家都不知咱们之间还有一段恩怨,现在知道了,我们山寨就无颜再留你了,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姑娘的金子我们照付,请二位这就打道下山吧。”
紫芯道:“怎么?东方寨主怕我不尽力么?”
东方墨道:“这倒不是。只是敝寨对姑娘无礼在先,再让姑娘替敝寨杀卖命,就与理讲不通了。虽然我见过姑娘的武功,知道姑娘不是寻常武林中人士可比,但刀剑无情,来日一旦厮杀起来,万一姑娘有个什么闪失,叫我们如何心安?姑娘请回吧,伏牛山就是漫天涂血,也不敢背了这一个义字,无理的事我们是不做的。”他扭头吩咐道:“来,去库房支一千两金子,送二位大侠下山!”
紫芯道:“慢!”
东方墨道:“姑娘还有什么话么?”
紫芯道:“有,我告诉你,我这个人呢,想要帮谁打架,就得帮谁打,我看你这个人也不错,为了你,这一架我也打定了。你想叫我走,除非赢得了我手中的这口剑。”
东方墨道:“姑娘,你也知道,我赢不了你,但我们伏牛山实在不想连累姑娘,还请姑娘下山。”
紫芯道:“你赢不了我么?那你就别撵我走了!”
东方墨叹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勉力一试了。来,将我的兵器拿来了!”
他身后的喽罗应了一声,转到厅中,不多一时,抬出一个巨大的狼筅来,递给了他。
这狼筅长有丈余,像一棵小树一般,下面一段是铁柄,上面一段交错排列着五对铁制狼牙,个个上面开着四条利刃,如锯齿形,坚利无比,顶端还有一锋利枪头。这件武器上阵杀敌威力极大,能剌、粘、扫、绞,且能克制各种兵器,但因其过于沉重,无雄厚臂力使转不开,且携带又不方便,因此武林中人罕有使用者。
紫芯也末见过此等兵器,颇觉好奇,问道:“哎,你使的这是什么家伙。”
东方墨道:“姑娘没见过么?这叫狼筅。”
紫芯道:“很重吧?”
东方墨攒微一笑道:“也不算很重,才八十多斤。”
紫芯道:“哎,好玩,你给我试试好么?”
东方墨道:“这有什么?姑娘要看,拿去看就是。”说着将那狼筅抛了起来,飞向空中三丈多高,向紫芯的头顶落了下去。
以紫芯的功力,要接这样一件沉重的兵器实在为难。她见那狼筅落了下来,将身一闪。让到了一边,那狼筅直直地插入了地下有二尺余深,扎在那里了。
紫芯这才走过去以手撼撼,费力将那狼筅了出来,在手中掂着,道:“哇,好重噢!东方寨主,你使这样一件兵器,打起架来施展得开么?”
东方墨道:“姑娘说什么笑话?以姑娘的内力,这件兵器算得了什么?不要取笑在下了。”
紫芯道:“那倒也是,以我的内力呢,使这么一件兵器倒也没有什么,可你就不同了,我总怀疑你这是弄了件兵器在这里吓人,其实你倒底使得动使不动,有谁知道呢?”
东方墨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叫在下使了来给你看看吧?在下将这兵器使出来了,如果还看得过去,姑娘能叫一声好,就请姑娘和这位公子下山,咱们不要打了,如何?”
紫芯道:“好了,就按你说的办吧,其实我对你这个人也是颇有好感,不想和你拼命,这个办法好。”
东方墨伸手道:“既如此。请姑娘将兵器扔过来。”
紫芯笑道:“哟,这么重的兵器小女子可扔不动,还烦大寨主过来拿吧。”
她将兵器依原样插在地上,走到了一边。
东方墨也不在意,走了过来,从地上轻轻地拔起了狼筅,喝道:“姑娘请看!”一个虎跃,在场上舞了起来。
紫芯在梁山上长大,寻常的武功也不大看得上眼,可此刻却披东方墨吸引住了,只见他一招一式都极见功力,如此笨重的狼筅,使在他的手中发同一个小孩的玩具一般舞得呼风响,砸、打、劈、挑、刺、打、撅、推、粘、纹、拉、带,无不恰到好处,果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她大开眼界。
她使劲地拍着手,跺着脚,却就是不喊那一个“好”字。
雷泽澈在一边却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虽然世上的兵器各式各样,举不胜举但追根溯源,其实也不外就是长,短、徒、软、远五大灯,长,指的是长枪,朴刀、禅杖、蒜头锤等一类;短,是指寻常的刀、剑、鞭、锏等软鞭,流星、九节鞭等一类,远,是指暗器,弓、弩等一类,这五大类虽然兵器繁多,使出来各不相同,但成不离其宗,有一些基本的技法却是不能改变的。雷泽澈还是第一次看人如此纯熟地使用长兵器,东方墨的狼筅又使得绝少破绽,他看到妙处,自然喝起彩来。
紫芯听他喝彩,在一边不满地瞪了一眼。”
雷泽澈一心在东方墨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东方墨的狼筅共有八八六十四式,在这六十四或,几乎包含了长兵器的所有技巧,他一式式地使将出来,雷泽澈已将这些后式熟悉记在心,他本是个练武奇才,一边看一边琢磨,从此对各种长兵器于心中了然,对他日后建功立业增益不浅,不过这已是后话了,且搁过不提。
东方墨将六十四式筅法一式式演练完,这才收式,依旧是面不改色,脸上连一丝红晕也没有,功力却也非寻常武林中人士可比。
雷泽澈在一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东方寨主越来越着重了。
东方墨将狼筅抓在手里,笑着向紫芯道:“献丑了。”
紫芯也笑着道:“东方寨主何必过谦?你这套功夫真叫人眼花缭乱,小女子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
东方墨道:“姑娘取笑了。在下这一套筅法姑娘已经看过了,就请姑娘下山吧。”
紫芯道:“哎,你为什么又要撵我下山?”
东方墨道:“姑娘,方才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
紫芯道:“哎,对了,咱们是有言在先,你说我要是叫一声好,就下山去,可我刚才没叫好哇?”
东方墨道:“姑娘……”
紫芯道:“哎,对了。你这套筅法呢使得是不错,我看了也确实拍了手,不光拍手,我还乐得跺脚了呢,可我就是没叫好,你有什么办法?”
东方墨道:“姑娘,这……”
紫芯道:“什么这呀那的,我没叫好,就是不想走。跟你说,我看你这个人不错这一架我就帮你打了,谁劝也不行。”
谢龙云在一旁忙插进来道:“大哥,这位姑娘一片诚心诚意帮助咱们,你就不要拒人于门外了,这不是反显得我们伏牛山的人不识真假了么?”
东方墨叹了口气道:“姑娘,难为你这一片好心我要是再赶你,就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们的兄弟得罪你在先,现在再请我替我们山寨拼命,我这心中无论如何也是不安。这样吧,我是老大,兄弟们在外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我都难辞其咎,今天当着姑娘的面,我且剁下我这一只手指,向姑娘谢罪如何?”
他一伸手,旁边早有一个小喽罗递了一把尖刀,谢龙云见状忙拦阻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几个有错是不假,可刚才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大哥就不要太自责了。”
东方墨道:“你让开!他们受罚是他们的事,我是老大,就这么不了了之,太对不起人家了。”
说着,刀就向自己的手上刺去。
紫芯跨上一步,抓住了他的手,使劲一拧,夺下了刀,笑着说:“东方寨主,你的这份心情我们知道了,这断指一事,就不必了吧?大敌当前,你在这里自残,损不损功力且不说,先就闹了一个不吉利,还是不要断的好。”
东方墨未料她轻易而易举地能将自己手中的刀夺去,惊得睦目结舌,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唉,强中更有强中手,今日见了姑娘的身手,我东方墨才知道这一世是白活。好吧,既然姑娘如此说,我且留下这一个手指,待来日这一阵过后,我若能站在此地,再向姑娘请罪的。”
紫芯道:“好了好了啦!你这样没完没了地说,本来我们心中没有什么,叫你这一说,也像是要和伏牛山过不去了。”
谢龙云忙道:“对对,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就不必再说客气话了,还是请到大厅议事吧!”
东方墨一伸手,道:“请!”
紫芯也不客气,一拉雷泽澈,率先走了进去,方才雷泽澈见东方墨一味责备自己,心中大是不忍,这才将内力发紫芯身上,叫她出面去夺了东方墨的刀,可这事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知道,其他的人都蒙在鼓里,没有看出任何破绽,那些人方才一仗败在了紫芯的手下,对她早就服气了,现在见她又那轻易地就夺去了大寨主的刀,心中对她更敬慕不已,一个个前呼后拥,将她捧成了一个神仙一般。紫芯是个爱热闹的人,这等情况下,心里自是十分受用,也不说破,反而大摇大摆地甚是得意。
雷泽澈在一边暗暗地笑着,在心里道:“这个小丫头,得志便猖狂,伏牛山请了她来,可是自找倒霉了。”他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东方墨,所以一直不出声,一切都由紫芯出头。
大家落座,喽罗来倒上茶,紫芯道:“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值得商量的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上掩’,来日只要大家出力,拼死一战也就是了,谁最后活着站在这个山头上,谁自然就是山寨的主人。”谢龙云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总也得商议一下如何防守,怎样在各关隘上多消磨他们一些实力,最后取胜的把握才更大一些。”
紫芯道:“他们只有六个人,武功又高强,我们是该在关隘多下些功夫,在来的路上我看了,伏牛山的山势不错,只可惜守山的都是一些喽罗,这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这样,明日我和我家公子下山,在山下一守,那些人恐怕连上山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我们挡在山下了。”
谢龙云道:“如此了,只是委屈了二位。”
紫芯道:“这有什么?我们图的是银子,自该替你们卖命,你们先将银子支给我们,不瞒各位说,我和我这公子近日来囊中确是有些羞涩。”
东方墨道:“不可。”
紫芯扬起眉,道:“怎么?东方寨主怕我们卷了你的银子跑掉么?”
东方墨道:“姑娘说哪里话?区区千把两金银,在我们伏牛山上也不算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再说东方某既把二位请上山来,就是将这山寨上的数百口子人的性命交在了二位的手上,那点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二位远来是客,而且又这一战的主将,怎可叫你们打头阵?二位还请留在山上,若敌人攻上来,再请二位出手。”
谢龙云道:大哥说得对,这也是用兵的常识,二位就不要谦让了。”
紫芯撇撇嘴道:“什么常识?愚!如果我们打不过他们,自然要留在山上,等他们消耗一些人力以后再出手,可我们若是能打过他,还在这里死守,让那些兄弟们白白送命,不是很笨么?”
东方墨道:“无论怎么说,我们也不该叫二位打头阵,要不这样,我明日下山去,二位在山上坐阵如何?”
紫芯道:“不好不好,那样一来我们不是喧宾夺主了么?传出去我们大家的名声都不好听。”
东方墨道:“要不然,就叫老二他们下去,我和二位在山上守着吧。”
紫芯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愚腐呢?凡事都该以大局为重,怎么有利便怎么干是了,讲什么规矩?莫非叫手下的兄弟白白送命你就不心疼了么?这可不是你这个当大寨主的模样了。”
洪兴是叫那几个青铜人吓破了胆的,听紫芯坚持下山守关,正中下怀,在一边插嘴道:“大哥,我看大家就不要争了,难得二位大侠这样义气,咱们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吧。”
东方墨道:“你们怎么这样说?人家远道而来,岂有让人打头阵之理?”
文山道:“大哥,这是人家自己要求的。”
紫芯道:“对了,就这么定下来吧。你们这伙人真是烦,武功也不见怎么好,说起一点小事来就这么翻来掉去地一点不爽快,我这个脾气可是受不了。”
东方墨道:“好吧,既然姑娘执意如此,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二位在山上暂住几日,待日期一到,我和二位一起下山。”
紫芯道:“你就不必去了。你是大寨主,还是守在山寨上好。”
东方墨道:“这怎么行?”
紫芯道:“我说行就行么!”
谢龙云道:“对对,紫芯姑娘说得对,大哥,你就不要争了。”
东方墨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暂且这样吧。只是如此劳累二位,在下心中甚是不安。如若日后山寨还在我东方某手里,我必重谢二位了。对了,还不知姑娘贵姓?”
紫芯道:“我姓蒋,你将来给我的灵前写牌位的时候,千万不要写错了。”
东方墨道:“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怎么一点也不避讳?”
紫芯道:“我避讳什么?在江湖上打打杀杀,靠的是真本事,你若是技不如人,避讳再多也难免一死,你若是武功过人。就是在那里喊我要死了谁又能杀了你呢?”
东方墨哈哈大笑道:“好好!姑娘的脾气果然爽快,拿酒来!”
他一招呼,喽罗们立刻送上了酒菜,就在大厅上摆好大家团团围坐,大碗酒大块肉地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天黑,紫芯有雷泽澈在旁,酒量自然是无限了,在伏牛山上,东方墨可说是一位海量,可和她比起来就差得远了,那些个寨主的酒量就有更有限了,他们因前日得罪了紫芯,此刻对她自已是百般奉承,见紫芯喝就跟着喝,喝到掌灯时分。一个个均已酩酊大醉了。
众人中只有谢龙云多了一个心跟,他总觉这里面的事有点不大对头,这两个帮手来得好像是大巧,太容易了,所以喝酒的时候就耍了点手腕,趁人不注意将酒悄悄地倒了不少。晚上,待紫芯她们去安歇了,他悄悄地叫来山上的喽罗,待紫芯她们去安歇了,悄悄地监视新来的二人,有什么事尽快向他报告,他在这里弄了醒酒汤,给几个人灌了下去,以防不测。
喽罗在紫芯的院外守了一夜,只听里面鼾声如雷,在主仆个二人一夜间连一句话也没说。
一夜相安无事,谢龙云这才放下心来,接连几日,紫芯天天都与众人喝得酩酊大醉,伏牛山上倒不像是要打仗,反倒像过年一般。
看看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两日了,紫芯端起酒碗道:“东方寨主,后天就是大战的日子,我们今天喝个一醉方休。从明日起,我就和我家公子下山去了,大家在山上也要滴酒不沽,等打过这一仗,我们再喝个痛快!”
东方墨道:“好好!蒋东方某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似姑娘这样的女中豪杰,东方某以前别说见,就是听都未听说过,真是相见恨晚哪!要不是山上有事,我真想整天就陪姑娘喝酒,别的什么也不干,东方某这一世也算是冤了!”
紫芯道:“待打完这一仗,我们自然有的是功夫喝,今天咱们开怀畅饮,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剩下的酒你给我连坛子都砸了。免得有人忍不住,喝酒误事,待打过这一仗,站在这山上的人,还愁没有酒喝么?”
东方墨道:“好好!大家听了,今日谁也不许留量,都给我喝个一醉方休,从明日起,谁要是敢再沾一滴酒,拿命来换!”
那山上的人大多是刁民,对这个酒字向来是记在心上的,一顿没酒也吃不下饭,大寨主如此一说,又想到来日一点不知生死如何,竟把这顿酒看成了是今世最后一顿,一个个都敞开了怀,尽情地喝了起来。
紫芯这一回盯紧谢龙云,十数巡过后,她突然一把抓住谢龙云的手,高声道:“好哇,谢寨主,你这可不仗义了吧?我说呢,怎么这么多天把我们都醉得够呛,就你一点事也没有,我还以为你是海量呢,原来你是把酒都倒掉了!不行,得罚你!”
谢龙云道:“紫芯姑娘,我真是没有酒量,你就饶了我吧。”
紫芯道:“不行,那日咱们在你的酒楼上怎么喝来?你说没有酒量我能信么?东方寨主,你说他该不该罚?”
东方墨道:“老五,这可是你的不对了。蒋女侠一个姑娘家,尚且如此爽挟,你怎么可以这样昵,跟一个女子耍滑头,也未免太过份了,不行,这碗酒你得喝。”谢龙云见这几日相安无事,本已放了心,现在被人抓住了手腕子,又听东方墨如此一说,只好把那碗酒了下去。因为有了这一次,紫芯更是看紧了他,差一碗也不行。
她有雷泽澈在旁用内力支撑,那些人岂是她的对手?喝天天黑时分,厅上厅下,门里门外,一个个都东倒西歪了的。
紫芯笑笑,拉住雷泽澈道:“哎,你快把我的酒逼出去,咱们该干活了。”
雷泽澈将自己的劳宫穴与她相对,劳宫穴是人身上最大的气门,他的内力由那里进去畅行无阻,像在自己体内行功一般,不多时,便将紫芯体内的酒都逼了出来。
紫芯站起,如晴蜒点水般在屋里飞快地转了一曲,将屋里的人都点了穴道。两个送菜的喽罗正好在此时走了进来,见状大惊,扔下手中的托盘就跑,紫芯飞身上去,举掌就要拍下,雷泽澈比她还快,挡在了她前面,将她一推,伸手点了那两人的穴道。
紫芯被他一推,仰面倒了下去,她从地上爬起来,气哼哼地道:“喂,怎么啦,你现在就开始打我了是不是?“雷泽澈伸手拽她一把道:“我怎么舍得打你,只是我看你要杀他们,心里着急,才推了你一把,好了,别生气了。”
紫芯道:“啊,你着急就推我,要是再急就杀了我是不?”
雷泽澈道:“你怎么不讲理呢?我这不是为了救命么?”
紫芯道:“你为了救他们的命,就连我的命都不要了么?”
雷泽澈道:“你这个真不讲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要是心里不乐意,就推我一把好了。”
紫芯道:“推就推!”她使足了劲,果真推了雷泽澈一把。
雷泽澈借势向后倒去,仰在地上说:“这回好了,你心里舒服了吧?”
紫芯噘嘴道:“你装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哄我么?”
说着话,自己还是憋不住笑了起来,看着雷泽澈道:“也没见过你这样婆婆妈妈的,这些个山贼你当他们是什么好人了?偏就这么护着他们。”
雷泽澈道:“好人也罢,坏人也罢,他们和咱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人性命呢?就说那东方寨主,一片真心待咱们,咱们这么做,已经是于心有愧了,现在杀了,莫非你心里就安宁么?”
紫芯道:“这有什么啦?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的,你要是总想着心里安宁,那就不要在江湖上混啦!”
雷泽澈道:“好了,我不听你那套阴帮的道理,我们现在出去把外边的人处理了吧,你可别忘答应过我的,不能随便害人性命,”
紫芯道:“好了啦,这几天你就在枕边上磨叨,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我不杀人,不杀人行了吧?”
二人向门外走去,不大功夫,就将山上的人全都点了穴道。
看看山上的人都处置完了,两个人又从山上下去,那些守关的喽罗见是他们二人,均恭恭敬敬地迎上来,二人一点力未费,依次点了他们的穴道,在傍天亮的时候,已将从山上到山下十几处关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
解决了最后一处关隘,紫芯笑了起来道:“怎么样?我这个人够聪明吧?咱们这就回山上去,待明日小姐她们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山,再看到咱们俩在那里当大寨主,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她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大声接言道:“是么?你想得真美呀!看刀!”
一道蓝光一闪,一个人从树上跳下来,手持一把快刀,向紫芯狠狠砍了下去。
第十七章裙下故事
紫芯猛然间见树上跳下一个人来,不及细想,将身一闪,就地翻出,落在了丈处,躲过了这一刀。她人刚落地,从她的脚下突然又钻出一个小人来,手持一柄利剑,由下向上朝她刺了过来。
紫芯只见眼前一道白光一闪,叫了声“不好!”脚尖刚一沾地,又向空中腾起,可毕竟是慢了一步,只觉腿上一凉,一条裤管早被人家用剑削了去。
紫芯落在树梢上,向下望去,这才看清方才攻击她的人原来是旧相识,闯荡江湖的“姐弟双侠”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这两人一上手便攻紫芯,反倒把雷泽澈晾在了一边,这使得紫芯格外地生气。她在树上低头看看雷泽澈,只见他一脸惊喜,呆呵呵地看着诸葛茵茵,心中更加来气,高声叫道:“哎,那个呆子,你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着什么?人家都杀上门来了,你还在那里自做多情么?”
雷泽澈忽见诸葛茵茵,只觉得眼前一亮,连心里也跟着亮了起来,倒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听紫芯一说,这才醒过来,向诸葛茵茵拱拱手道:“诸葛大侠,别来无恙?”
诸葛茵茵也未料到他能开口问话,一时竟怔住了,也呆呆地望着他。
紫芯在树上看了更是来气,道:“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就算不把我这个丫环当人,那边可还站着你们的小弟弟,怎么当着他的面就做起戏来了?”
她这话说得颇是不中听,诸葛超凡从小在镖局中走动,什么粗话没听说过?听了这话,心中大是不满,擦了一把鼻涕道:“姐,你没听人家骂人吗?你快杀了这个小子!”将手中的剑一挺,便向雷泽澈刺了过去。
雷泽澈猝不及防,本能地一闪一滚,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剑,其动手甚是不雅。紫芯在树上拍手叫道:“好一个狗打滚么!小子,上去,别让他跑了,他要是缓过手来,你姐姐可就完了。”
诸葛超凡抬头啐了一口道:“你等着,我收拾完他再来收拾你。”
他年纪毕竟小些,一攻之后大占上风,心里的勇气倍增,撵着雷泽澈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地施展开了全套的诸葛家传剑法,一时之间,竟也追得雷泽澈满地打滚。
紫芯知道雷泽澈的轻功了得,这个小孩子奈何不了他,就这个机会,正好出方才心中的恶气,不仅不下来帮他,反而在树上拍手叫道:“好哇好哇!小子,再使一把劲,看他还敢不敢调戏你姐姐!”
雷泽澈主才和诸葛茵茵也不过是相互看看,其实并没有什么举动,可小孩子家心里对男女的事不大了然,听了紫芯的话,便信以为真,果真怒火升腾,一剑紧过一剑地攻了过去。
雷泽澈躲闪着,抬头叫道:“喂,紫芯,你还在那里胡闹么?还不快点下来帮我一把?”
紫芯嘻嘻地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方才他们打我的时候你可想过要帮我么?一颗心眼就顾着看人家了,现在想起我来了,你那个心上人就在眼前,你为什么不找她呢?”
雷泽澈知她这个好胡闹又总爱吃些干醋,也不理她,果真回头对诸葛茵茵说道:“诸葛大侠,还烦你先叫住令弟,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地说好么?”
他在被人紧逼之时,还能从容地说话,让诸葛茵茵心里很是吃惊,可紫芯在树上说的那一番话,使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扭过脸去不理他。
雷泽澈道:“诸葛女侠,你没听见我的话么?你要是再不帮我喝住令弟,我可要出手了。”
未待诸葛茵茵说笑,紫芯在树上抢过话头道:“喂,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家公子叫你把你弟弟叫住哩!他是看你的面子,对他才这么客气,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叫住他,我家公子可就要取他的性命了!”
她伸出一只手来,一个个地探出手指,慢吞吞地数了起来:“一,二,三”
诸葛茵茵早就看出雷泽澈的武功非同寻常,她又不知这二人的底细,竟将紫芯的话信以为真了,听她数到二,大喝一声:“别伤了我弟弟!”挥刀便向雷泽澈砍了过去。姐弟二人合攻雷泽澈,一上一下,一剑一刀,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雷泽澈的手头没有兵刃,饶是轻功再好,也是被动之极,连头上都冒出升来了。
紫芯嘻嘻地笑起来,道:“好哇好哇,能将我家公子逼出汗来,你们姐弟俩是江湖上第一人。看来,你们这姐弟双侠果真名不虚传,这一战以后,在江湖上你们可是大大地有名了。”
雷泽澈一边躲着刀剑,一边焦急地道:“你这丫头,在那里乱闹?还不过来帮我么?”
紫芯道:“公子,总叫我帮你干什么?你一身的武功,还怕这两个人了?”
雷泽澈咬牙切齿地道:“小丫头,等我缓过手来,绝不饶你!”
紫芯道:“你当我还指望你饶了我呀?你这个人喜新厌旧,现在心里还会有我这一个小丫头呢?”
雷泽澈不再理她,转身对诸葛茵茵道:“诸葛女侠,你们也攻得我够了,咱们还是住手吧,让我先教训教训那个小丫头。”
诸葛超凡道:“你吓唬谁呀,鸡眼还没有牛眼大呢?”他打了这么大半天大占上风,虽然没有伤到雷泽澈,心里却更把他看轻了,信心一增,精气大振,手中的剑快如蛇信一般,倏忽来去,奇诡异常,将雷泽澈左挪右挡闪出的圈子又往里紧了紧。”
雷泽澈离了紫芯,就像手中没有兵刃一般,他内力高深掌法却不精到,所出招式,都是从“笑日剑法”演化而来,以掌为剑虽然灵巧,但毕竟是一双肉掌,处处要躲着锋刃、格、挡、推、化全凭一个眼快手疾,显得很被动,有几次对方露出破绽,他本可追上一掌将对手击杀,可他又不忍伤了他们,把几次机会白白地放过了。现在见诸葛超凡逼得更紧,心中也有点焦躁,道:“诸葛女侠,你要是再不叫令弟罢手,我可真要得罪二位了。”
诸葛茵茵心中一动,刚要说话,诸葛超凡在那边接口道:“你吓唬谁呀,能不客气你早就不客气了,看剑!”
他身形一转,手中的剑蓦然一翻,向雷泽澈的胸前刺了下去。
雷泽澈大叫一声:“来得好!”将身一侧,躲过了这一剑,顺势踏上一步,闪到了诸葛超凡的身后,将掌虚向一推,顶在了他的灵台,将自己的内力由他的督脉上度了进去。
诸葛茵茵见雷泽澈闪到弟弟的身后出掌,心中大急,叫道:“别伤我弟弟!”腾身而起,一式“云天飞电”像一道闪电一般,向雷泽澈直冲而去。
只听“刷”地一声,一道白光迎了上来,在半空中格住了她的刀,诸葛茵茵只觉手臂一麻,“哎哟”地大叫一声,手中的刀脱手而去,人也向后腾起,落在了地上诸葛茵茵抬头看看树,犹豫了一下。
以她的轻功,上树去取那把刀是毫无问题的,可他的刀是被人磕飞的,众目之下再施展轻功上去取刀,就更觉得面上无光,因此尚犹豫不决。雷泽澈看破了她的心事,对紫芯道:“紫芯,你去把刀取下来,还给诸葛女侠。”
紫芯嘟着嘴道:“她自己的刀,为什么让我去取?我不去。”
雷泽澈曾发誓不碰兵刃的,自己也不愿意上树去取这把力,遂喝道:“紫芯,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
紫芯道:“啊,好哇,你倒真跟我摆起主子的架子来了,我的爷,我今天就是不去,要杀要打,随便你好了!”
诸葛茵茵道:“罢了,一把刀,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之物,公子,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拉着弟弟就走。
雷泽澈道:“等等!”他两肩一沉,蓄起一股力,奋力向树上一推一拍,那树剧烈地晃动起来,将那把刀连带树枝一起晃断,落了下来。雷泽澈并不以手去接,就势回掌一推,喝道:“接着!”那把刀在距他三四尺远的地方蓦然掉头,向诸葛茵茵飞了过去。
诸葛茵茵不敢大意,稳稳地接住了这把刀。刀接在手里,她才觉了对方并没有加力戏耍她,心中也甚惭愧,看了雷泽澈一眼,拱拱手道:“多谢了!”拉着诸葛超凡,飞也似地去了。
紫芯使劲拍了他一下,道:“哎,看什么呢,人都没影了!”
雷泽澈道:“紫芯,我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
紫芯道:“什么道理?”
雷泽澈道:“人家伏牛山上将咱们当上宾一样待,咱们这样做,的确是有些太过份了。”
紫芯道:“我就说吗,你这人是靠不住的,见了漂亮点的女孩,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什么道理我都跟你说过了,她一讲话,你就不信我的道理了呢?”
雷泽澈道:“紫芯,我跟你说正事,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
紫芯道:“啊,怎么别人说的就全是正经事,我说的就不是正经事了么?”
雷泽澈道:“你这个丫头真是,跟你就没正经话说。”
紫芯道:“那是,跟我你有什么正经话呢,我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你有正经话还留着跟人家小姐的说呢!”
紫芯道:“啊,我和你说两句笑话,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是?好哇。现在我的主子也快来了,你要是嫌我,我走好了。”
紫芯道:“你走呀,你走呀?”
雷泽澈道:“你当我不敢走么?走就走!”他转身就向山外走去。
紫芯急步窜上去,拦住他道:“你给我回来,啊,你走了,等我家小姐来了,我可怎么交待呢?”
雷泽澈道:“怎么说都随你。”
紫芯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拉住他道:“好了,我的公子爷,就算是我错了不行么?你要走,也等见了小姐之后,咱们一起走哇!你一个人在路上,吃了不会吃,睡也不会睡,你想走,我还不放心呢!”
雷泽澈道:“啊,这会儿你又什么都会说了。”
紫芯道:“人家只是看你那个样子心里不舒服嘛,啊,我不舒服还不许闹一闹了?我不跟你闹了,叫我跟谁闹呢?”
雷泽澈道:“你闹了得有个道理嘛!怎么胡搅蛮缠?那位诸葛小姐不过是和咱们打了两架,我们就是认识而已,你怎么连她的醋都吃。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把人家看成了什么人?”
紫芯道:“好了好了啦。以后我不闹了还不行么?你也知道,我一个当丫头的,看上你这么一个人可是件容易的事么?人家吃点醋也是人之常情嘛!”
雷泽澈心中好不生气,可看她那副娇耍的模样,又无可奈何,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前些日在那玉寒面前,你就闹了一回了,现在又来,你烦不烦呢!”
紫芯道:“是,我烦,我不对,我烦人还不行么?杀人不过是个头点地,人家在这里一个劲地向你陪不是,就是个石头也该叫我说动了,你怎么就不动心呢?”
雷泽澈道:“你闹得没道理么!你不是说,无论我做下什么,你做下什么,大家都谁不管谁么?”
紫芯道:“公子耶,我只是那么说罢了,被窝里的话怎能当真呢?我又不是哑巴,又不是瞎子,你说,我看见能不说么?”雷泽澈不悦道:“你看见,你看见什么了?又胡说!”
紫芯道:“好不好,不说,其实,我是为我家小姐办事,要只是我一个紫芯,咱一个当丫头的,怎么敢跟我斗气呢?小姐为你可是连命都瞎出去了,你总不会对不起她吧?”
她一提起,阴灵灵,雷泽澈便不吭声了,她现在的状况如何,雷泽澈在心里也是十分挂念。
二人掉头要往山上走,紫芯见雷泽澈闷闷不乐,上前攀着他的肩道:“好啦,人家不过是做错了那么一点事么,你就这副嘴脸,人家不是认了错了,你还想叫我怎么样呢?总不会叫我给你嗑一个头吧?”
雷泽澈道:“我就是想叫你给我磕一个头呢!”
紫芯道:“哟,闹了半天原来是为这呀,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就是这双膝不值钱,你站好了,紫芯给你磕头了。”
她将身一退,果然望着雷泽澈拜了下去。
雷泽澈忙扶起她,道:“快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说磕头就磕头呢?”
紫芯就势滚滚在了他的怀里道:“哎,公子,你还生我的气么?”
雷泽澈道:“罢了罢了,还生什么气呢?你呀,真是把人缠也缠死了。”
紫芯楼着他的脖子道:“哎,这你说对了,我就是要缠死你!”
她挂在雷泽澈的脖子上不撤手,雷泽澈无奈,只好托起她,向山上走去。
紫芯亲昵地倚在他的怀中,突然又问道:“哎,我还是不放心,你说,你倒底是喜欢那个呢?”
雷泽澈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紫芯道:“好,就算你不喜欢她,那她喜不喜欢你呢?”
雷泽澈道:“紫芯,你要是再没完没了地缠我,我就撒手把你扔在地上了。”
紫芯嘻嘻地笑道:“公子,我说话算话,就问你这一次,以后再也不问行不行?”
雷泽澈道:“好,我跟你说,我不喜欢她,她也不会喜欢我,行了吧?”
紫芯道:“那,她要是和我打架,你肯不肯出手打她呢?”
雷泽澈道:“会!”
紫芯道:“我不信,你说的不是实话。”
雷泽澈道:“是。”
紫芯道:“我不借;我要看你动手和她打起来我才信呢。”
雷泽澈道:“那好哇,你去把她找回来,我就打给你看。”
紫芯哈哈地笑了起来,高声道:“喂,你都听见了吧?我家公子对你可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哇!你那么大个姑娘,长得又那么漂亮,又不是嫁不出去,总跟着我们干什么呢?趁早回去吧!”
雷泽澈道:“喂,你怎么了,疯了么?这么大喊大的叫的!”
紫芯道:“我说给那个不要脸的人听么!”
雷泽澈道:“行了,你也别这么说人家,人家怎么啦?再说,以她们姐俩的功夫,现在也不知走出多远了,你在这里干叫什么?”
紫芯道:“走?她能舍得走么?你回头看看!”
雷泽澈回头一看又惊又喜,那诸葛茵茵果然扯着诸葛超凡从路旁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持剑挎刀的人。
紫芯道:“怎么样?我就猜她是不会死心的,也是啦,我家公子呢人长得又标致,武功又好,她怎么能轻易地舍你而去呢?”
雷泽澈见诸葛茵茵红了脸,喝道:“紫芯休要胡说!”
紫芯道:“好,我不说,我方才答应过你么!我这个人是最讲信用的人,公子也不要失言才好。”
雷泽澈看看诸葛茵茵道:“诸葛女侠你去而复返,是何用意?”
诺葛超凡道:“是何用意?我们来救这伏牛山的一伙人来了!小子,你要是聪明的,乖乖地下山去,我们不难为你,要不然,你看见了吗?这几个人可都是我爸爸的朋友,他们武功可是天下无敌,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个小孩子家,现在有了帮手,自然气焰非常,也不管对题不对题,就将自己听到的江湖上的话一起搬了出来。想给雷泽澈先来一个下马威。
雷泽澈不理他,仍对着诸葛茵茵道:“诸葛女侠,你们果真是来和我们打架的么?”
诸葛茵茵道:“是,公子,这几位是我的叔叔,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紫芯道:“哟,我说怎么像浇水的白菜似地,一个个地挺起来了,原来是来了救兵啦?就这么几头烂蒜,也想和我们斗么?你也不用介绍了,咱们打完这一架,看看他们是否值得一提小名再说啦!”她自小在梁山上长大,除了雷泽澈以外,对那些个江湖上的男人真没看上眼过,在梁山飞姬的院里,有名有姓的各派掌门人有多少,还不是在那里被人当狗玩?就是见了她紫芯,也得过来嗅嗅手,所以在她的心中,江湖上的那些门派,大多是小菜一碟,因此她出言才如此不逊。
雷泽澈摆摆手道:“紫芯,不得无理。”
紫芯见他一脸庄重,瘪瘪不吭声了。
雷泽澈拱手道:“各位前辈,在下雷泽澈,这厢有礼了。”
来的人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虽然方才听了紫芯的话心中有气,可现在见雷泽澈彬彬有礼了也不便发作,况他们方才路上也听这姐弟二人述说过雷泽澈的武功,心中将信将疑也不敢过于托大,均拱了拱手,道:“免礼免礼。”
雷泽澈道:“请教列位大名?”
当头一个手执双锤的人道:“小子,你就是江湖上说的那个阴阳脸是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杀人不用刀,早就想会一会你了。”
雷泽澈道:“幸会,幸会,阁下是……”
诺葛超凡道:“你都不认识么?他就是‘江南神锤’余尚之呀!”
雷泽澈道:“是,大名记住了,这几位是……”
诸葛超凡道:“这位是唐道长……”
老道将手中的拂尘往臂上一搭,打个稽手道:“唐康。”
雷泽澈道:“幸会。”
诸葛超凡又蹦到一个手持双锏的人面前道:“这位是河北‘双锏夺魂’蔡小华。”
雷泽澈也拱手道:“幸会。”他指指三人身后两位镖师打扮的人问道:“这两位是……”
诸葛超凡道:“这两位?这两位就咱们镖局的雷镖头,柳镖头。”
雷泽澈依旧拱手道:“幸会。”
紫芯在旁边道:“哎呀,你这个人,哪来这么多的礼了嘛!你没见人家引见的时候都不拿他们当个人,你怎么还给他们行礼呢?”
方才确也是诸葛超凡的疏忽。他一个小孩子家,平日又是和这两位镖头在一起混惯了的,再加上两个镖头看在他爹的面上,在与他过招时总让他三分,他在心中就没拿他们当一回事,所以刚才也就没介绍他们,待雷泽澈问道,也只是淡淡地这么一说,紫芯何等乖觉个人,在一旁早看了了这二人面上讪讪的不大好看,立即将话挑明了说开来,不图打鱼,也图个混水。
那二个人在心里不满可又不好对诸葛超凡发作,听了紫芯的这番话,怒火升腾,正好长个发泄的地方,雷镖头瞪起眼道:“吠,那个丫头,你说这话可是看不起我们么?”
紫芯道:“哎,你这个人怎么听不出好话吗?我帮你们说话,你们反倒和我发脾气么?啊,他是你家的小主子,你不敢得罪他,就朝我来了是吧?”
雷泽澈道:“紫芯,休得胡闹,反正咱们有一天的功夫,要打仗也不争这一时。这位雷镖头,你可与江南雷家庄有亲?”
雷镖头道:“俺是山东人,跟江南人没亲戚。”
雷泽澈道:“这就好,要不然,一会打起来。咱们可得互相照顾着点,不要伤了自家人。”
诸葛超凡笑起来,道:“你这人可真怪?还没等打呢,先攀上亲戚了,我跟你说,别说你跟雷镖头没有亲戚,就是有亲戚,他姓雷的也管不了我们家的事。”
他这一说,雷镖头的脸更是沉了一沉。
紫芯道:“你这小子,无论怎么说,他也该是和你爹一辈妁人,你怎么这么说话?真是没大没小。雷镖头,亲戚不亲戚暂且不说他,不过这一笔难写的雷字,我看你在诸葛家的镖局里也不会有什么地位的,连一个小孩子都对你这么说话,你帮他打架有什么意思呢?打赢了,功劳也不见得会记到你的帐上,要是失手丢了性命,我看他们也不会给你家里有什么大好处,你不要趟这趟挥水了,呆会儿要是打起来,咱们谁也不打谁好不?”
雷镖头蹬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紫芯悄悄趴在雷泽澈的耳边道:“哎,怎么样,我去了一个了。”
诸葛茵茵道:“雷叔叔,超凡一个小孩子家,说话没轻重,你不要怪他,等回去我告诉爹爹,说他目无尊长,看我爹爹怎么罚他!”说着,伸出手去,在诸葛超凡的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道:“爹告诉咱们什么来?叫咱们听雷叔叔的话。
雷叔叔和咱们在一起,你敢说他做不了咱们的主么?”
诸葛超凡素来怕爸爸,听诸葛茵茵如此说,忙一伸舌头道:“姐,姐。你别这样说,我这就向雷叔叔道谦了吧?”
诸葛茵茵道:“还不快去?”
雷镖头方才丢的面子这一下都找了回来,心很受用,忙拦住道:“罢了罢了,自己人,计较这点小事干什么呢?”
紫芯看他满脸是笑,冲雷泽澈一摊手,悄声道:“完了,没想到他这么大的一个人却是这么好哄,白费了我半天的口舌了。”
雷泽澈心中好笑,不理她,转身对众人道:“各位,你们此来要找在下打架的么?不知是一齐上呢,还是一个个地来,咱们速战速决吧。”
雷镖头虽然经诸葛茵茵给找回了面子,可想想刚才诸葛超凡的话,却实是明显地看不起他,心里觉得不大舒服,他在镖局中曾数次与诸葛超凡过招,一来看着总镖头的面子,二来也是只这个小孩子高兴,所以屡屡地让给他,没料到他竟信以为真,不看重自己了。他想给他一个教训,听了雷泽澈的话便道:“吠,雷公子,你也未免太托大了吧?你有什么能耐,想要我们这一帮人一起上?你先赢了我手中的刀再说吧!”说着,抢上一步,站到了圈内。
这些人在武林中也都有些地位和身份的人,见他抢先出去谁也不肯跟他争功,都往后略退了退,闪出一块地方来。
雷泽澈道:“雷镖头,你误会了,不是我托大想约大家一起来,只是我和这位紫芯姑娘练的是同一门的功夫,要上阵,就须两个人一起,要是你一个人了来,不是成了我们两打一了么?我不想让大家吃这个亏,所以才邀大家一起上。你要打头阵也可以,请再找一个伴来吧。”
雷镖头在路上已经听得诺葛茵茵他们讲过雷泽和紫芯的打法,料定他们二人合在一起,也不过是一人一剑出头,遂道:“行了,你们二要一就二打一吧,我就让你们这个便宜。”
雷泽澈道:“那又何苦呢,大家还是公平点地好,请你再请一位来。”
紫芯道:“就是,一个个地打得多长时间?咱们还是快点吧。我也知你身份比那些人低,请他们怕请不出来,那位柳镖头是你们一起的么?你请他来,总能请动吧?”
柳镖头素来为人谦和,见雷镖头为难,忙抽山剑来,跨上一步,道:“雷镖头,二对二就二对二吧,我们上。”
雷镖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兄弟,当心了,上!”
他一心争功,一上来便使出平生所学,气贯剑身,向紫芯冲过去。紫芯急忙向后一闪,将雷泽澈背了起来,这才抽出剑来,还了他一剑。她刚将这一剑拔开,那边柳镖头也奔了上来,又刺来了一剑。
现在紫芯与雷泽澈内力已相接在一起,她早习惯了这种打法,也不再动心,任凭雷泽澈拨弄,随手一扬,挡开了这一剑。
两剑之下,雷泽澈已觉出这两个镖头的武艺较诸葛茵茵姐妹两个强些也有限,也不很上心,只是他从小便没有亲人,手下也格格留情,并不让紫芯主动出击,只是剑来剑挡,随手化解着他们的招式,这样支持了有二十余个回合,紫芯屡次与人们打架,因为不用心应付,像一个旁观人一般,对剑术的理解在不知不觉在也有渐渐加深,有两次她看出了大大的破绽,无奈这一双手虽然在自己的身上却不听自己使唤,在心里暗暗地叫着惋惜。她是一个聪明乖巧的人,二十回合以后,便觉也了雷泽澈的心思,遂开口道:“我说公子,你就别这公猫抓耗子似地玩了,你以为那个人跟你一样姓雷就会跟我亲近么?你看他那脸色,看看他那眼神,人家恨不得吃了你呀,你在这里乱费什么感情呢?”
众人见她负着个人独挡两剑,还能开口说话,不由在心中暗暗地称奇。
在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要数唐康了,他手捻着胡须,暗暗地点着头,在心里动着心思。
诸葛超凡素来不怎么看得起这两个镖头,现在见他们与雷泽澈斗了二十多回合,在心里也有些佩服,再看那二人的剑法,与平日和他过招完全不同,均是又快,又准、又狠,心中颇有些惭愧,小孩子家没那么多的心眼,心眼想什么嘴上就有什么,高声叫道:“哈,雷叔叔,柳叔叔,原来你们俩能耐这么大呀,这次回去可要好好教我几招!”
他这一叫,那二人心里更加得意,手上也越发紧攻不舍,二人一左一右,越攻越紧,渐渐把圈子缩小了。
紫芯见眼前剑光闪闪,有几次都要到自己鼻子了,气得大叫起来,道:“喂,人情也卖得够了吧?这打的是什么架呢?我告诉你,我数三个数,三招以内,你要是再不打败他们,我就把你扔在地上,不用你了,我自己和他们拼了吧!”
说罢,她高声数道:“一……二……三!”
随着她口中的三声发出,只听“叮”的响,雷镖头和柳镖头的剑同时被她磕上了天,两个人呆呆地立着,根本就不相信发生的事,脑袋里一片空白。
紫芯在心里还想近前刺一剑,可她的手臂被雷泽澈牢牢收着,根本前不得半分,她是一个机灵的人,将手中的剑抬起,慢慢地吹了吹,睨视着二人,笑道:“喂,你们俩,看在你们中有一个人跟我家公子同姓的份上,我就饶了你们这两条命罢,还在这里瞪眼瞅什么,还不回去么?”
两个镖头脸上涨得血红,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他们的剑,牢牢地插在树上。
诸葛超凡见过这一情况,所以不像其入那样发呆,猴一般的爬到树上,将两人的剑拔下来。
“江南钟锤”余尚这与“双锏夺魂”蔡小华对视了一眼,双双走了来,道:“二位,请教了!”
紫芯道:“不必客气啦,你们要打就打吧,说那么多的废话干什么?什么请教请教,我们就是教你,这几招之内你们学得会么?”
她在梁山上长大,对所有的江湖中男人都不大看得起,嘴又碎,本来人家是一句子平常常客气话,叫她这么一驳,反倒闹得余尚之和蔡小华下不了台了。
余尚之是个火爆脾气,喝道:“小丫头,一点江湖规矩也不懂么?在这里胡说八道,看锤!”
他两手大开大阖,将两柄铜锤舞得呼呼风响,向紫芯扑了过去。
紫芯一闪躲过,回手便刺了一剑。
雷泽澈伏在她的背上说:“哎,不错呀,你的功夫见长嘛!”
他心到气到,紫芯的手猛地往斜刺里一划,磕开了蔡小华的双锏。
紫芯道:“好险,得了,你可别玩悬的了,咱们还是认真地打吧。”
雷泽澈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伤到你的,你就用心地打吧。”
紫芯手中舞着剑,气喘呼吁地道:“你这是干什么?拿我要着玩么?”
雷泽澈道;“你这个丫头真不知好歹,我教你武功,你怎么说我要着玩么?”
紫芯背着他,再挡着两个人的进攻,早就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的,幸亏有雷泽澈在她的督脉上略度气给她,勉强还能开口道:“得了,我的公子爷,有你就有我,有我就有你,我还学这武功干什么?快点结果了这两个东西算了!”
她二人在这边讲着闲话,可把场上的余、蔡二人气了个半死,在心中付道:“啊,闹了半天,你们是拿我们哥俩练剑哪,真是欺人太甚了!今日要不给你们厉害看看,我们以后在江湖上也不要混了!”
二人怒火攻心,气力倍增,不顾一切地向紫芯杀了过去。
余尚之的双锤大开大合,封住了紫芯的头顶,蔡小华的双锏横拍斜挑,封住了紫芯的下盘,四件兵器对她一把剑,确让她应接不暇,险像环生。
雷泽澈此时已经全心投入了杀场,一把剑舞得滴水不露,似在周围罩起了一个银圈,无论二人的兵器从哪里出来,都有剑将他们挡回去,这叫二人大为惊奇。以他们的功力,余尚之的一双大锤,转瞬之间能击出七次,蔡小华的双锏略慢一些,也舱击出六次,合在一起,转瞬之间就如同有十几件兵器从不同的方位一起攻击,他们怎能躲得过来?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这二人不仅能应接过来,紫芯还能开口嘻嘻地笑,她瞅着那快如流星的双锤。道:“哎,公子,你看那个使锤的,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那兵器大而沉,要是掉过了头,有那锤头上的力道带着,我猜他准收不住脚,要不摔个嘴啃泥才怪了!”
她话音刚落,余尚之就觉手中一轻,锤头果真被紫芯一剑削了去。
他的全力都在那两个锤上,这锤头一丢,身于就失去了平衡,当真的向紫芯的剑尖上撞了下去,紫芯向旁一闪,嘻嘻笑道:“倒了倒了……”
余尚之奋力要收住脚,大喝一声:“停!”憋了一口气,硬是堪堪地收住了身。他刚要将腰直起,就觉背上“啪”地一声,被人猛击了一下,他向前一扑,收身不住栽在了地上,果然真啃了一嘴泥。因为才收力过猛,气血上涌,又被人这一拍,一口鲜血哇地一声喷了出来。
余尚之回头,看见蔡小华手持双锏,呆呆地站地那里发,目光呆滞地道:“余大哥,我……”
紫芯方才在一闪之间,正好蔡小华一锏拍来,她脚未沾地,猛一转身,回手用剑背一拍,将蔡小华的那一锏划开,正好拍在了余尚之的背上,将他打了一个跟头。
蔡小华觑准方位,算好她的落地才拍了的那一锏,绝未料到她还能转身滑开,所以拍得又狼又实,再加上紫芯一加力,余尚之焉能挺住?这一锏拍碎了他的两节脊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蔡小华满面羞红,扶起余尚之,将他背在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康哼哼地冷笑了一声。
紫芯道:“喂,牛鼻子,你在那里笑什么?”
唐康道:“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催旧人。贫道今日可是开眼界了。”
紫芯道:“你怕了呀?你要是害怕呢,不打也就罢了,我们不会难为你的。就请下山吧。”
唐康道:“贫道服气倒是服气一些,不过也还谈不上一个怕字。”
紫芯道:“不怕你在那里逗什么嘴,上来打呀?”
唐康道:“你们两个,我一个人,这么和你们打岂不是吃亏么?”
紫芯道:“谁让你一个人打来?你那旁边不是站着两个,你们三个一起上吧:唐康道:“雷施主,我们三个一起上,你可愿意?”
雷泽澈看看诸葛茵茵,顿了顿道:“唐道长,咱们一对一如何?”
唐康道:“哦,你想叫紫芯姑娘跟我单斗么?”
他老奸巨滑,早看出雷泽澈的功力非比寻常,所以不向他挑战,反向紫芯叫阵。
紫芯道:“打就打,我怕你么?”说着就要跳出去。
雷泽澈一把拉住她道:“紫芯,你已经打了两阵了,这一阵,也该我上。
唐康道:“好哇,我就与施主切磋一下,咱们点到为止吧。”
雷泽澈道:“悉听尊便。只要道长手下留情,我不会难为你的。”
唐康道:“这就好,要不然我也实在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紫芯姑娘,我看你也是一个好动的,我们在这里打,你在那里也不要闲着,就和诸葛小姐切磋一番如何?”
紫芯笑道:“好你个牛鼻子,原来是想的这个歪门邪道哇,我在这边打架,我家公子公子那边分心了。不行,我不打,歇一会儿。”
诸葛超凡道:“你不打?不打不行,今天你就是不打我也要和你打!”
紫芯道:“哎,诸葛小侠,你还是当今的大侠客么?我是一个弱女子,莫非我不动手,你还想杀了我不成?那可不是一个大侠的风范了!”
诸葛超凡一时语塞,他眼珠转了转道:“哼,你不动手是吧?你不动手我不杀你,我把你的裤子削下来,像上次似地,不过这回我削长点……”
诸葛茵茵喝道:“小弟,胡说什么?”
唐康笑道:“好,小孩子口没遮拦,就是这么淘气,诸葛小姐,你不要责怪他了,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紫芯姑娘,你现在可想不想打这一阵呢?”
雷泽澈一把揽过紫芯道:“好吧,要打你们一起上。我们还是两个人,你们五个一起上,这总公平了吧?”
唐康道:“不不,要打,我就和你一个人打。”
紫芯叫道:“死牛鼻子,要打就打,不打拉倒,你在这里磨蹭什么,莫非是等救兵么?”她眼珠子一转,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我们上当了!”
她拉起雷泽澈,转身就要往山上跑,抬头一看,猛然收住了脚步。
山上,东方墨挥舞着狼筅,一马当先,带着四个寨主和一山的喽罗,气势汹汹地杀下山来。
第十八章少年扬名
东方墨一马当先,挥舞着狼筅,大叫道:“哪里走!”恶狠狠地向紫芯扑了过来。
雷泽澈见状不好,一拉紫芯,喝了声道:“起!”两人经脉一通,心意想通,双双跃起,站了在路边的一棵大树梢上。
唐康冷喝道:“留下了!”将脚一跺,也飞身而起,向雷泽澈扑了过去,手中拂尘像剑般竖起,向他们所姑之处刺去。
雷泽澈一拉紫芯,二人又向另一棵树飞去,他们人刚离开,就听得“咔”的一声,他们方才所站的树枝就被唐康的拂尘刺断,哗啦啦地向地上落下去,紫芯怒道:“这个牛鼻子太可恶了,怎么治他一下才好。”
她话音未落.唐康脚在他们方才站的树上一沾,又跟着飞了过去。依旧是方才的势式,要使拂尘将他们刺下树去。
雷泽澈拉住紫芯,依然一跃,又躲开了他。
唐康脚一沾树,也跟着脚腾起,未料到雷泽澈和紫芯子半空中竟然转了一个身,旋了回来,紫芯大叫道:“牛鼻子,你死呀!”使剑狠狠地挥了下去。
他二人这一飞,已经在唐康头上了,唐康的拂尘在前,急往回一收一甩,可他人在空中,去势却调不回来,紫芯一剑下去,像割断了一头乱发,那拂尘的尘尾被她一剑划落。
飘飘扬扬向树下落去。
唐康此刻心中又慌又乱,只向原路跃去,想在树梢上落下,不料雷泽澈背着紫芯在空中又是一急转,先他一步到了树边,紫芯觑准他的落处一剑划过,二人腾转在另一棵上,等着看看他的笑话。
紫芯的剑飞快地一划,己犄那树枝截断了,只是因她的剑太快。一时还未到下去。唐康心里自然明白,可他没有雷泽澈那样在空中腾转的功力,那树枝受力立刻向地下掉去。
紫芯在旁笑道:“倒也倒也!拽着雷泽澈的手,飞身出去,在那树枝上又踹了一脚。本来以唐康的修为,即使是落下去,也能稳稳地站住,不会丢太大的丑,可紫芯这一脚突如其来,又力道甚强,那树枝突然受力,猛地往下一沉,在地上又回力一弹,均大出他所料,他收身不住,仰面摔了一个跟头,屁股虽然不疼,却把一张老脸臊得紫红。
紫芯倚在雷泽澈的身边,站在树上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雷泽澈的这套功法是在狗圈里了来,空中腾跃翻转掉向实非正常之人所能。在地下的这帮人中,轻功说得过去的也颇有几个,但屈指数来,仍在唐康为最强。像雷泽澈方才使出的空中转身的功夫,他们别说会,以前就是见也不曾见过,现在见唐康都输得这样狼狈,一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冒然上去追杀了。
紫芯见状更加得意,在树上叫道:“哎,你们,不怕丢脸的上来呀,怎么一个个都戮在那里呢?”
在东方墨的身后,闪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五绺长髯,淡金面相,眼中精光四射,隐含着一股威严,他就是诸葛家姐弟双侠的父亲,龙凤镖局的总镖头诸葛全。
紫芯打量着他道:“哎,你是谁?”
诸葛全微微一笑,道:“在下诸葛全,二位,请下来一叙如何?”
紫芯道:“啊,你就是那姐弟的爹呀,你的那两个孩子可得认真地管一管了,小小年纪,竟干些什么事呢?小的吧,见着打仗的就住前凑,十足一个地痞无赖,那个大的更糟,见了个漂亮点的男子,就粘粘乎乎地跟着人家,打都打不走。是,你们镖局也不算是个什么大宅子,你家小姐也算不得个大家闺秀,可寻常的礼数总该懂一点吧?这可太不像个样子了!”
她连摇头带跺脚,说得煞有其事,把诸葛超凡和诸葛茵茵姐弟俩气得都要发疯了,诸葛茵茵红着脸辩道:”你……你胡说!”
紫芯道:“哎,人证在此,我怎么会胡说?你追我家公子,是你小弟弟亲眼见的,不信大可问他!”
诸葛超凡道:“没有!我们追他,我们追他是要行侠仗义!”
这行侠仗义几个字由一个小孩子的嘴里说出来,委实是有点可笑,那些伏牛山的喽罗不知这诸葛超凡的武功,听他如此说,均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笑恼了诸葛超凡,他抽出剑道:“好,你们不信,你们不信我就把这两个人拿下来给你们看看!”
他做势就要往上冲,诸葛全在大喝一声道:“站住,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在这些武林前辈面前,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摆出来么?”
诸葛超凡心中仍是不服气,可着父亲的脸色吓人,也不敢冲,只得忿忿地收起了剑。
诸葛全道:“二位,在下请二位下来,正是不想以多胜少,你以为你们在树上我们就奈何不得你们了么?还是请下来吧,即使是要打,咱们还是一对一的好。”
紫芯道:“公子呀,他的话你也信么?他那是骗你呀!你要下去他们不一拥而上,把你剁成肉酱才怪!”
雷泽澈道:“把咱们剁成肉酱是那么容易的事么?而且我看这位前辈不像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紫芯撇撇嘴道:“哎,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相中了人家的女儿,把他当老丈人了是不是?你好傻了呀你!”
雷泽澈不悦道:“紫芯,你又胡说了,莫非你忘了先前说过的话了么?”
紫芯道:“好好,我不说。不过公子,有些个江湖的经验我可得告诉你,越是那些看上去道貌岸然,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越是不能相信,你当那些人都是怎么爬上去的?没做下过几件亏心事,当得了一派的掌门,一个镖局的总头么?”
诸葛全笑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果然是刁蛮,怎么骂人这么刻毒?你们倒底下不下来呢,要是不下来,说不得,我们不讲什么武林规矩,一起攻上去了。”
唐康道:“诸葛镖头,你在这里和他们讲什么?什么武林中人么?他们下蒙汗药,暗算东方寨主,什么下流手段没使过,跟他们这等人还用讲什么规矩么?”
紫芯道:“如何,公子,露了嘴脸来了吧?我再告诉你一条经验,越是那等不要脸的人,说出话来越是如此官冕堂皇,所以听他们的话,你十句得有几句是反着听才对。”
诸葛全道:“小丫头,你再伶牙利齿,又有什么用呢?咱们还是别费话了,雷公子,你们到底是下不下来?”
雷泽澈看看紫芯,道:”紫芯,你拿主意吧。”
紫芯道:“公子,你说,咱们是下去打赢的希望大呢,还是在上面打赢的希望大?”
雷泽澈道:“都一样,除了这位诸葛镖头外,这几个人武功我们都见过了,在哪儿打他们也没什么便宜。只是你要是喜欢打群架呢,咱们就下去,你要是喜欢一个个地打呢,咱们就在上边。你看着办好了。”
紫芯道:“不下,这上面高高地,一边打架一边还能看风景,下去干什么?”
雷泽澈道:“诸葛镖头,我们不下去了,你们上来吧。”
诸葛全点点头;“好,那可就不客气了。”
他指指路边的几棵树道:“唐道长,请你上哪棵树,东方寨主,你上那棵,谢寨主,你上那棵,茵儿,你上那棵……”
片刻之间,按乾、兑、坤、离、巽、震、艮、坎等八卦位分派完毕,将雷泽澈和紫芯所站的树团团围在了中间。
紫芯道:“公子,你看见了吧,这位诸葛镖头是个属蜘蛛的,跟我们摆八卦阵呢。”
雷泽澈看看,唐康,伏牛山的五位寨主、诸葛茵茵和两位镖师各占了一位,地下只有诸葛全和伏牛山的一帮大小喽罗,心中有了主意,悄悄以传音入密法与紫芯说道:“记着,你跟着我,听我说走,咱们就从地下那个小孩那边冲出去,不可伤了他。”
紫芯不会传音入密法,悄声道:“为什么要从地上走,我看那两个镖师容易对付些。”
她虽然是附在雷泽澈的耳边说,可诸葛全的内力甚强,还是听到了,微微一笑道:“你们就不要想在地上走了,入了我的八卦阵,你想走?没那么容易了!”
他抽出剑,对树上的人道:“你们听好了,我这里祭起剑来,你们就各自把住方位,不要乱动,他们向哪边逃,哪面就出击,我自会支援你们,其他的人不要乱动,免得乱了阵角!”
树上的人齐齐地应了一声。
诸葛全将剑举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剑尖指向雷泽澈所站之处,缓缓地瞄着。
紫芯道:“喂,你在干什么?要打就打,不要装神弄鬼的!”
雷泽澈拉她一把,道:“紫芯,别说话。背上我!”
紫芯道:“你真是的,现在还有心闹笑话,也不怕诸葛大小姐看见生气!”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知道雷泽澈自有他的道理,乖乖地转过身,将雷泽澈背在了背上。
就在这时,只听诸葛全大喝一声:“疾!”
从他的袖中,突然窜出一股火来,顺着剑尖如火箭般射了出来,雷泽澈他们所站的树上立即烈焰熊熊,无处藏身了。
雷泽澈一拍紫芯,喝道:“走!”
紫芯按他所指,纵身一跃,向地上的诸葛超凡扑了过去。
她们身形一动,地上的诸葛全的剑尖也跟着在动,那火箭立时跟了过来,护住了诸葛超凡。幸好雷泽澈有空中转身的能为,紫芯在背上见势不好,急忙腾身,这才没有被烧得焦头烂额,二人改变了方向,又向那两个镖师扑了过去。
两个镖师也早有准备,见他们扑来,急出剑拦挡,一挡之间,诸葛全的剑尖以又指了过来,封住了二人的去路。
二人只好转身又走,可他们人在空中腾跃,诸葛全却是站在地上原地不动,他们的身手再快,诸葛全也要先他们一步,二人探了几探,终还是未能冲出。
在空中腾跃,没有一个落点支撑,甚为消耗内力,几次过后,雷泽澈已觉出有些力不从心,可下面的诸葛全却越逼越紧,有一两次火都要扑到他们脸上了,紫芯的鞋已经烧得焦黄了边,眼看就要起火了。
诸葛超凡在地上拍手笑道:“好哇好哇,火烤丫头喽!”
紫芯虽然负着雷泽澈,却全然不费她的气力,心里虽然着急,嘴仍是不肯让人,骂道:“死小子,你在那里看笑话么?呆一会我要是缓过手来,真的把你吊到火上去烤烤!”
她突然灵机一动,对雷泽澈道:“公子,你怎么不向诸葛茵茵那里去?咱们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过去把她制住,看那老东西还敢放火烧么?”
其实这个主意雷泽澈也早就想到了,可他却下不了这个决心,怕万一诸葛全执意烧来,连累了诸葛茵茵。
她二人虽然也打了好几架,算得是一个仇人了,可雷泽澈在心里却一点也不恨不起她来,反而事事都要替她着想。
紫芯这一说,诸葛茵茵心里也急了起来,她知道父亲是不会将神火烧向自己的,生怕这二人在自己这里跑脱,那可更是有口说不清了。
地上的诸葛全听紫芯一说,心中也觉得甚是有理,他先发制人,不过雷泽澈转身,已将火剑转身诸葛茵茵一边,封住了雷泽澈的去路。
这神火剑是诸葛全独门的功夫,收发自如,他只想封住雷泽澈的去路,却不知为何,那剑向女人的身上一指,突然觉体内内力骤增,那一股神火猛地窜出,竟将诸葛茵茵所站的那棵点燃,呼呼烧了起来。
诸葛全知道是着了人家的道,回头一看,大吃一惊,脸都变了色,道:“你们……”
在他的身后,站着嘻嘻笑的哈妖和哭丧着的哼妖。
雷泽澈这一次仍未向诸葛茵茵那边去,这正好救下了他们自己,要不然,诸葛全先知他的落点来攻。他就是再能腾闪,也要吃上一些亏了。趁诸葛全一愣之间,他一拍紫芯,喝道:“下!”二人由空中落在了地上,他在空中翻腾了半天,也有些支持不住了,脚沾在地上,这才松过一口气来。
紫芯虽然负着雷泽澈,却未费什么力气,刚才她被诸葛全逼得走投无路,在心里恨死了他,人一落地,立即挥剑向他扑了上去。
诸葛全急忙使剑挡,剑上的火势去,他又向紫芯扑了过来,还大叫道:“雷泽澈小儿,看剑。”
“雷泽澈,谁叫雷泽澈?”突然从林中自出两人。
紫芯一见两人疯疯颠颠,回声道:“我背上的就是雷泽澈,我是他老婆。”
两人中一人一听,道:“别伤我师娘!”挥舞着双掌扑了过来,望诸葛全的面上就拍了一掌。
诸葛全与众人这时才看清二人厉害,不敢与冲来之人硬拼,急得将身一闪,他心下一乱,手中的神火剑也没了威力,又如普通的剑一般了。
冲过来之人正是哈妖!哈妖见他躲过,紧迫不舍,又跟了上去。
那边树上,诸葛茵茵被团团烈火围住,身上的衣服已经起火,吓得惊叫起来。
雷泽澈听到她的惊叫,往紫芯的背上一伏,喝了声“起!”
紫芯本不愿去救诸葛茵茵,可她现在被雷泽澈控制着,身不由已,背着他在空中,挥剑一阵急削,着火的树枝纷纷被她削落,诸葛茵茵惊叫了一声,撒腿就跑,唐康也脸色剧变,转身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这几个人先前都与哼哈双妖有仇,他们不知现在哼哈双妖已迷了心智,不大己得以前的事了,还以为他们来是向自己寻仇,岂敢与之照面?趁他二人还未发难,赶紧溜走了,根本顾不上再看场中的事。
场上,哼哈二妖已向诸葛全攻了三掌,诸葛全一见他们,心中就乱了方寸,又听得女儿在树上尖叫,更是焦躁万分,一走神之间,哼哈二妖第四掌拍到,他只觉跟前一黑,像在脑袋里起了道闪电,立时便人事不知了。
他的脑袋已被哼哈二妖一掌拍了个粉碎,伏牛山上的人见状,惊骇万分,众人都知今日伏牛山再支撑不住了,发一声喊,四散逃出,转瞬人影难见了,那几个寨主除了东方墨和谢龙云以外,也都和喽罗们一起跑掉了。
可叹那些寨主,平日里大哥长大哥短地叫个不要,到这危难之时,竟连喊也不喊东方墨一声,一哄而散了。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见父亲惨死在地上,嚎叫着扑了上去,抱着父亲的尸身大哭起来。
哼哈双妖一齐到雷泽澈身边,跪倒道:“师父,我们可找到了!”哈妖说罢哈哈大笑,哼妖却嘤嘤地哭了起来。
雷泽澈末料到他们二人能寻到这里,一时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紫芯在一旁惊喜道:“呀,公子,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倒有这样两个厉害的徒弟,哼哈双妖我可早就听人说过,未料到他们的师父原来是你哩!你知道他们方才管我叫什么?管我叫师娘哩,真有趣,嘻嘻!”
雷泽澈道:“他们不是我的徒弟。”转脸又对双妖道:“你们两个,快起来吧!我曾经和你们说过,要是叫我再看见你们,就一定要杀了你们,可你们方才又帮了我的忙,这一次只好再饶过你们了,你们走吧,不要叫我改变了主意。”
哼妖道:“师父,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就这么撵我们走么?你可知道,为了找你,我们这一路上和人打了多少架么?要不是抓住那个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小子,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瞎转呢!”
雷泽澈道:“哦,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来
哈妖道:“师父,从和你分手以后,我们和人打架,那都是他们不告诉我们你的去处才打起的,却是从来没有杀过人,今天杀的这个是第一个……”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听他一说,更是怒愤填膺,二人站起来,猛地抽出兵刃,大喝一声,向哼哈双妖扑了过去。
哼哈双妖的内力高深,甚是敏捷,他们跪在地上,听得风响,连头也不回,将身一闪,各自伸了一只手,就将姐弟二人的兵刃夹在了手里。
他们没想到还有人敢偷袭他们,心中大怒,举起手掌就要拍下去。雷泽澈大喝一声:“住手!”
哼哈双妖的手停在空中,回头看着雷泽澈。
雷泽澈道:“你们放了他们!”
哼妖哭丧着脸道:“师父,你也看到了,是他们要杀我耶!”
雷泽澈道:“该,你们杀了他们的父亲,他们本该替父报仇么?”
哼妖更觉委屈,带着哭声道:“师父,是他们的爹要杀你耶!”
雷泽澈道:“他杀不杀我与你们何干?你们快点放了他们!”
哼妖道:“好吧,师父说放就放么。”
她刚要松手,又抬头问道:“师父,这兵器我们还给他们吗?”
哼妖道:“向什么,师父叫放了就是让还.你没看出师父对他们好么?”
哼妖道:“好,那就放吧。”
他二人果然同时撒开了手。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兵器一到手,又挥舞着向他们冲了过来,可他们哪里是哼哈双妖的对手?一招之内,二人的兵器又被两妖的指头夹在了指缝中。
哼妖道:“师父,这可不是我们不放他,是他们不放我了。我们总不能伸着脖子等他们砍吧?我们哼哈双妖这两颗人头,在这世上只有师父你能摘去,他们想害我,我们也只好不客气了。”说着话,她举起了手。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此时已知自己决不是这两个妖人的对手,报不了这个仇了,只好愤愤地瞪着他们,引颈受死。
雷泽澈道:“你们,松开他们!”
哼妖道:“哈仔,师父说松开.咱们自然要松开,可他是咱们的师父么?你去问一问,他要说是,就算他叫咱们挨这两个小东西一刀,只要不是要了咱们的性命,废了咱们的武功,我也认了,可师父要是再不认咱们,咱们也就只好杀了这两个小东西了。”
哼妖道:“嗯,你这个办法好。”她抬起头来,瞅着雷泽澈道:“师父,你倒底认还是不认我们,咱们把话说明白,你要是认我们,我们就放了这两个人,你要是不认。那你不是我们的师父,也管不着我们了,就让我们把这两个人杀了吧!”
哼妖举起手道:“喂,小东西,你听着,今天我们杀不杀你,全凭我师父的一句话了,你要是怕死,就去求他,去呀!”
诸葛超凡气得眼中冒血,朝他的面上啐了一口道:“呸,该死的妖人,你就杀了我吧,叫我向你们求饶,妄想啊你!”
哼妖道:“师父,我们可等不得了,你要是再不发话,我们要就动手了!”
她也举起了手,贴在了诸葛茵茵的胸前,怪模怪样地道:“哈,小丫头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还挺像样的呢,我也有好几年没吃人心了吧,这次我可要尝个新鲜了!”
诸葛茵茵方才被火一烧,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不堪,哼妖一使劲,就在她的身上拽下了一片来,诸葛茵茵吓得惊叫一声,扔下刀刚要跑,哼妖的身形却比她快得多,在地上也不站起,就膝行向前一窜,就一把拉住了她。
雷泽澈大叫道:“住手!”
哼妖回头道:“师父,你认下我们了?”
雷泽澈看看诸葛茵茵。无可奈可地点点头道:“好了,你们两个放了他们姐弟二人,起来吧!”
哈妖道:“哈,师父,你终于肯认下我们了么?”
雷泽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哼哈双妖大喜过望,松开了手,双双站了起来,对那姐俩道:“行了,你们走吧。”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明知不敌,也无法再找二人寻仇,只是扑在父亲的尸身上痛哭起来。
雷泽澈道:“紫芯,我们帮他们将诸葛镖头埋了吧!”
未等紫芯回话,诸葛茵茵回过头来,恨恨地瞪着雷泽澈道:“不许你们碰我爹!”
她的眼里,闪着极其可怕的凶光,看来,只要雷泽澈敢动一下,她真会与他拼了命。
雷泽澈心里很不舒服,可他忍住了,对紫芯道:“既然诸葛小姐不用咱们帮忙,咱们就不要多事了,走吧。”
东方墨道:“慢走。”
紫芯道:“咦,你还有什么事么?”
东方墨道:“二位要往哪里去?”
紫芯道:“上山哪?我们上山哪!这个山寨已经不是你的了!”
东方墨道:“上山?没那么容易!我东方某人还未死,你们要上山,先杀了我,从我的身上过去!”
哈妖道:“咦,你这个小子真不知好歹,我们要杀了你不容易么?师父,这等事也不用你老人家费心,交给我们得了!”
雷泽澈道:“不许胡来!”他转对东方墨道:“东方寨主,今天这事,在下心里很抱歉……”
东方墨道:“行了,你也不要在这里猫哭耗子了。废话少说,咱们拼命吧!”
哼妖道:“你要拼命还不容易么?来,我替师父和你拼!”
东方墨道:“不行,我就找他!”
紫芯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要和我这公子较量,你还不够资格,来,和我打吧!”
东方墨道:“姓雷的,你连打也不敢和我打么?”
雷泽澈拉住了紫芯,道:“东方寨主,我寻常是不与人交手的,不过今天这事我太亏待了你,要是再借别人的手和你交手,心里就更不安了。好,我就与你切磋一下吧。咱们不妨就当打了一个赌,如果这一战我赢了,就请东方寨主下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你尽可寻个时机来找我报仇,如果我输了,那我就领这一帮人下山,从此以后,再不踏上伏牛山半步!你看如何?”
东方墨在心里道:“这小子真是奸诈,明知我打不过他,却与我打赌,哼,你这样做,心里就对安稳些么?”
紫芯见他不语,在一旁道:“喂,你怎么哑巴啦?倒底是干不干嘛!”
东方墨咬咬牙道:“好!今天我豁出去了,山在人在,山亡人亡!”
他舞动着手中的狼筅,向雷泽澈冲了过来。
雷泽澈以一双肉掌与他搏斗着。
东方墨大力无比,那几十斤重的狼筅使在手里,如舞一根木棒一般,风声急促,划空锐耳,将雷泽澈牢牢志罩在了筅下。
雷泽澈凭借狗功,展转腾挪,忽而翻滚,忽而跃起,眼睛牢牢盯着东方墨手中的兵器,以一双肉掌拔、转、牵、滑、将他攻来的锋锐一一化解掉了。
那狼筅前面有几对利齿,齿身如开刃的锯齿一般,只要被它沾上,绝无逃脱之理,东方墨又使得天衣无缝,快捷准确,四五十回合下来,他觑准了一个机会,猛地一进、一绞、一划,便将雷泽澈的一条衣袖缠住了,雷泽澈见势不好,急忙探手进去,抓住了两齿间的狼筅杆,与他较起力来。
此刻,雷泽澈的两只手臂在狼筅齿间绞着,只要他一松劲;那锋利的筅齿就会将他的一条左臂绞下来,因此他丝毫不敢大意,全力与东方墨抗衡着。
两人粘在一起,谁也动不了。
雷泽澈只有一只左手抓着筅杆,因筅杆是上有利齿,他为了躲避,手肘向下弯着,姿势不得劲,力量也发不出来,东方墨却两手都握着狼宪柄,自然加力容易得多,他内力雄厚,站的位置和姿势又都有力,渐渐地占了上风。东方墨虽是个粗人,临阵之时却颇为机警,他见雷泽澈的手从上方插入,弯吊在筅杆上,避着筅齿使劲往下压,想使自己的姿势舒服一些,岂肯让他得遑?一旦略缓过气来,便将腰一沉,两手握住筅柄使劲往上撅起来,只要再撅起三、四分,雷泽澈就得踮起脚尖来,力量就要使不出来了。
一分、两分……眼见雷泽澈的脚跟在渐渐地抬起,东方墨勇气大增,手上的劲道也更足了。
雷泽澈渐渐觉得吃力了。若容东方墨再抬起一二分,他这一条胳膊只怕就要废了,危急时刻,他不得不使出了全部的功力,脸上在迅速地变着颜色,原来清俊的一张脸,渐渐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半边脸开始发青,另半张脸开始发红,不大功夫,青的一边就青的刺眼,脸上的肌肉也渐渐向下歪去,现在了哭相,红的半边开始如烈火般炽人,脸上的肌肉向上翘起,现出笑相,这一青一红一笑一哭,将他的一张脸扭曲得如同鬼魅一般,连紫芯都扭过脸去不敢看了。
诸葛家的姐弟在心中是一心希望东方墨获胜的,可诸葛茵茵看到雷泽澈现在这副模样,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格外地舒服,她闭上眼睛,扭过了脸去。诸葛超凡却兴高采烈地狂叫起来:“东方寨主,使劲,将他的胳膊拧折!”
他这一加油,东方墨更来了劲,大喝一声,手中使劲地一挑。
几乎是与此同时,雷泽澈也大喝一声,突然向空中翻去,在空中腾了两下,左手攥紧筅头硬生生地拧了下来!他人一落地,就掉转筅头一绞,只听“当当”地一阵乱响,将东方墨手中的狼筅的铁齿尽数地绞了下来。
东方墨的手中,只剩了一个光秃秃地狼筅杆了,他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突然,他抬起手,向自己的头拍落下去。
雷泽澈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道:“东方寨主,你这又是何苦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一死,将来还怎么能报今日之仇?”
东方墨呆呆地看着雷泽澈,道:“雷公子,你不要拦我了,你的武功出神入化,我东方某就是卧薪尝胆再练上二十年,也还是不及你半分;这仇如何能够得报?还不如一死算了!”
东方墨道:“好吧,你不让我死也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紫芯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家公子是在救你的命啊!怎么反倒提起条件来了?你在没有搞错哎!”
雷泽澈道:“紫芯,体得胡说!东方寨主,今日之事,总是在下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只要是在下能够办到的,一定照办。”
东方墨道:“我要认你当师父!”
雷泽澈还未开口,紫芯便抢过来,道:“喂,你说什么?认我家公子当师父?他可是你的仇人哎!”
东方墨道:“仇人我也要认!不跟着他,我上哪里去学会打败仇人的本事?”
紫芯道:“啊,那你把他当了师父,将来你学成了,还找不找他报仇了呢?”
东方墨道:“我拜他为师为的就是报仇,为什么不报?”
紫芯道:“啊,那你可是欺师灭祖了,你这样的徒弟,还不等拜师就想杀了师父,你说我家公子能收你么?”
东方墨道:“我和你家公子说话,你不要插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丫头罢了,在这里多嘴多舌的干什么?”
紫芯道:“哎,我就是个丫头。怎么着,我就不让我家的公子收你!”
东方墨不理他,看着雷泽澈道:“雷公子,你收不收我?”
雷泽澈道:“东方寨主,这件事,在下实在有些为难。”
东方墨道:“方才你说什么来着?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方才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
紫芯道:“哎,就不算数,你能怎么样,有能耐你再死呀!”
东方墨道:“死就死!”他果真就又抬起手来,向自己的头上拍了下去。
雷泽澈拦住他道:“东方寨主,你这又是何苦呢?好吧,我就收下你了。这也是天意吧,当年我师父他们收我,就为了让我学成武功报仇,大约咱们这一门的功夫就得这样收徒弟,人是拗不过天意了。”
他这一番话,使哼哈双妖的脑中忽然一闪,许多事一下子记了起来,二人清爽多了。哼妖道:“哈仔,你听见他说的话了么?”
哈妖悄悄地拉了一把道:“你听到了什么?咱们给他当师父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该他给咱们当了,过去的事,忘了就忘了,你还想它干什么?”
哼妖看了一眼哈妖,不吭声了。
东方墨听了雷泽澈的话,跪下道:“师父在上,受小徒一拜!”
雷泽澈闪身躲开,道:“东方寨主,我教你武功可以,你这一拜我可是受不起,你且起来吧,我和你说实话吧。你看见那里的哼哈双妖了么?他们原来是我的师父。当年,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将我掳到山上,教我武功,为的就是叫我将来能够找他们报仇,可是,我长大了以后,却因为他们是我的师父,下不了手,我希望你将来学成了也和我一样。”
东方墨讶道:“有这等事?”
雷泽澈道:“你要是不信,尽可问问他们。”
哈妖道:“师父,别问我们,我们什么也记不得了。”
雷泽澈哼了一声道:“算了,你们也不要在那里捣鬼了,方才你们说的话当我听见么?我既然收下了你们,自然不怕你们想起往事,你们也不要装了。”
哈妖笑道:“师父就是师父,徒弟有什么事能瞒过师父呢?好,那东方墨,你听着,我们原来是雷师父的师父。当年我们横行江湖,总想把这一世的英名传下去,就想死在自己徒弟手里,结果才留下了与我们有仇的他,师父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东方墨呆了半晌,道:“怎么,怎么会有这等事?”
哈妖哭道:“这有什么?这是我们这一门的规矩吧?当年我师父就和我们有仇,收下了我们,我们学成以后就杀了他,唉,可现在这个徒弟师父不肯杀我们了。”她说着话,又哭了起来。
哈妖道:“你看你这个人,这也没说什么呀,你怎么就哭起来了?跟你在一起,就别想有乐的时候。”
哼妖道:“我还不该哭么?你和我没白教了师父这个孩子呀!当初咱们一心想让他杀了咱们传名,可现在想想,他要是杀咱们,咱们心里就乐意么?我不想啊?!”
哈妖道:“那倒也是实话。师父这个人你不要收了,免得将来你心里难受。不让他杀吧,又违了今日的话,让他杀吧,心里实在是不忍与他为敌,那滋味也不好受呢!”
雷泽澈道:“东方寨主,你听到了吧?这样吧,你也不要拜我了,我这套功夫,必须得是童子身才练得成,你就是拜了我,也学不到我这个地步。”
东方墨道:“师父,我正是童子身哩!”
雷泽澈道:“什么?”
东方墨道:“不瞒师父说,我这一世只好一个义字、一个武字,今生从未近过女色,因此上,虽然四十岁了,却还是一个真童子哩!”
雷泽澈仰头道:“天意,天意,我不收你,就是逆天行事了。好吧,我就受你一拜,不过,你可要记下了,待你功成之后,我就不是你的师父了,咱们的一切恩情,都一笔勾销!”
东方墨道:“是,徒弟记下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雷泽澈受了他一拜,伸手去扶他,不料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突然也扑了过来,拜在了他的脚下,道:“师父,你也收下我们吧!”
雷泽澈大吃一惊。
哈妖道:“好,好,这回我们这一门可是人丁兴旺了。师父就是师父,咱们这一世,也只收他这一个徒弟,怎么他这一日便收了五个?”
哼妖道:“你还在那里笑。你的死期到了!”
哈妖道:“你这是什么话?”
哼妖道:“什么话?那个小孩不用问也是个童男子了,你说他学师父的武功能不能学会呢?”
哈妖道:“嗯,我看他的资质不错应该能学会吧!”
哼妖道:“他学成之后,你说他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呢?”
哈妖道:“那还用问?你方才杀了他爹,他当然是要杀了你给他爹报仇了!”
哼妖道:“你是我的丈夫,他要杀了我,你肯不肯呢?”
哈妖道:“废话,我当然是不肯的了。我要是肯让别人杀了你,你现在还能活在这里么?我自己的老婆,就是杀,也得我自己杀,用不着别人动手。”
哼妖道:“你不让他杀我,咱们就得和他打一架,他要是像师父那么厉害,咱们如何能打过他?所以我才说你死期到了。”
哈妖道:“要是死在自己徒弟的手里呢,就是不甘心也还可说上一个甘心,可要是死在自己的师弟手里,我可就不甘心了,别让将来咱们自己门中打起来。”
雷泽澈道:“二位师父,我的武功是你们教的,这两个人就还交给你们吧,你们也不要叫我师父了,领这孩子,十几年后,不又是一个雷泽澈么?”
哈妖道:“你说什么话?我们当初教你,是因为我们自己认为在中原是武功第一,没有敌手,这才敢当你的师父,现在我们知道有人比我们强了,我们还敢当人的师父?休要提起,休在提起。”
雷泽澈道:“诸葛小姐,你们请起吧,我不会收你们的。”
诸葛超凡道:“为什么收他们不收我们?不跟你学武,我们怎么报杀父之仇?”
雷泽澈道:“如果是我杀了你们父亲,说不得我也得收你,谁让我这一门有这规矩来?可我不是你们的仇人,我也不想让你们与哼哈双妖朝日相对,你们还是走吧!”
诸葛茵茵道:“你说你不是我们的仇人?不是因为你,我爹他如何能惨死在此?再说,这二人既然是你的徒弟,他们杀了,你这个一派掌门自然推脱不了责任,我们不找你报仇找谁?”
雷泽澈道:“好,你要是这么说,我也无话所说了,不过,你们人我门中,就得听我一个规矩……”
诸葛茵茵道:“什么规矩?你说吧!”
雷泽澈道:“在你们学成之前,不能与门中的人打架,就是学成了,要想在门中杀人,也得先杀了我,这条件你们依么?”
诸葛茵茵道:“依!”
诸葛超凡道:“那得了,你受了我们一拜吧!”
事到如今雷泽澈也可奈何,只好敛敛衣襟,等他们拜下去。
姐弟二人则要叩头,紫芯在那边在大叫一声,道:“不行,还有话没说清楚!”
哈妖道:“好哇,师娘,你也要拜师父么?咱们这回可是热闹了!”
紫芯愤愤地啐了一口,道:“什么狗屁!”众人看着她,均鸦雀无声了。
第十九章乾坤初始
雷泽澈看看紫芯,只见她满脸鲜红,甚是生气,心中很诧异,问道:“紫芯,你这是干什么?”
紫芯道:“我是替你不值呀!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子,果真要在身边养一些日夜想害你的人么?”
雷泽澈道:“上天的安排是无法改变的,紫芯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紫芯道:“我不管,我为什么不管?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耶!”
哼妖道:“师娘说得对,这些人,师父你果然收不得,”
哈妖道:“对,不收,他们谁要是不服,我就把他们打走!”
雷泽澈道:“胡说!方才我已与你们约定,在没有学成以前,不许你们之间互相残杀,否则,立即撵出去,你忘了么?”
紫芯道:“为什么?”
雷泽澈道:“紫芯你也是知道我的,在这几个人中,除了哼哈双妖对那几个人都心中有愧。本来我们素不相识,可只因为我的武功比他们强一点,就让他们因我吃了很大的亏,我于心实在是不忍。我想给他们一个公平。”
紫芯道:“傻子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啦,谁的耐大些,谁自然就要占些便宜,能耐小的呢,讲不了就得吃点亏了,你比他们武功高,你当他们不会让你吃亏么?就是杀了你他们也不会眨眼呐!”
雷泽澈道:“所以呀,我要给他们一个公平。你不要说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紫芯道:“好哇,我不管,你就等你的徒弟杀了你吧!不过,这个诸葛小姐你却收不得。”
诸葛茵茵道:“为什么我就收不得?”
紫芯道:“你是女的呀!我家公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样不好,对漂亮的女孩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他要收你当了徒弟,将来再收你当了老婆,传出去名声却是不好听。”
哈妖道:“这有什么?这小子是这样的啦!师父,你这一条像你师父我么!”
雷泽澈道:“师父,你休要听紫芯胡说,她这人是一个醋坛子,整天疑神疑鬼的。”
紫芯道:“什么?我好心为你的名声想,你倒说我是醋坛子么?真是的,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向着人家啦?”
哼妖道:“师娘,这也没什么啦!所谓名声,都是江湖上那些没能耐的人拿来唬饭吃的。这个侠那个侠的我见得也多了,其实经得起推敲的又有几个呢?他们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比恶魔还恶魔呢!那个名声,咱们不要也罢了。”
哈妖道:“对了,师父从小我就教你,千万别信江湖上的那些名人,别守江湖上的那些规矩,无论你正点邪点,也还是一个真人,可要死守了那些个规矩,无论你有多大的名声,可就连个人也不是啦!”
东方墨道:“我听你说这些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哈妖道:“你这种人一辈子就那么假仁假义地活过来的,自然是不懂我的话。”
东方墨道:“你的话有没有道理且不说,你和师父倒底谁是师父,我听你们这么乱叫心里不得劲。”
哼妖道:“那有什么?过去我们是他的师父,这是事实,现在他是我们的师父?这也是事实,怎么啦?”
雷泽澈道:“好了,你们也不要乱吵了,咱们这……什么门?”
哈妖道:“师父,乾坤门。”
雷泽澈道:“对了,乾坤门。咱们这乾坤门的徒弟入门没有一个是和别的门一样的,所以咱们乾坤门的规矩也和别的门不同。我是你们的师父,就管教你们武功,你们要学我的武功,就听我的话,不愿学了,马上就可以走,咱们也别搞什么清理门户一类的蠢事。平对你们叫我什么无关紧要,你们什么,也大家随便吧,反正你觉得顺口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了。师父怎么样?徒弟怎么样?都是古人传下来的,只要是一开始,古人就把传艺的叫徒弟,授艺的叫师父,在的人还不是跟着叫?这么想呢,我们对后人也是古人了,我们的规矩,他们将来也许要照样,咱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好啦!”
哈妖笑道:“好好,师父!你真不愧是我们哼哈双妖的师父,说话办事如此爽快,就是我们,也没有你这样洒脱,看来,我们拜在你的门下算是拜对了!”
紫芯哼了一声道:“这下可好了,从此江湖上有热闹瞧了。”
哈妖道:“师娘,有热闹还不好么?我这人最怕的是没热闹。行了,咱们连打带闹地了一天了,还是上山去找点什么吃吧。”
东方墨道:“有,有这山上什么都有,大家跟我走吧。”
他回头看看谢龙云,道:“谢老弟。你往哪里去呢?要不然,我们大家跟师父求求情,叫他也收下你吧。”
谢龙云道:“雷公子说得是,你们这规矩才建起来,还是不破的好,况且,我也不是像你们大家那样洒脱的人,入了他们这个门,我怕我不久就要疯了。我还是就此别过吧。”
东方墨道:“那你到哪里去呢?”
谢龙云道:“我想去泰山,那里我有几个朋友。大哥,日后你要在这里呆得不顺心,也上泰山去找我吧。”
谢龙云拱拱手,独自下山去了。
一行人帮助诸葛茵茵姐弟掩了诸葛全的尸体,来到山上,只见山寨中桌倒椅翻,像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一片凌乱。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人的尸体,一个个都被人切去了头。
紫芯道:“咦,这是怎么了?东方寨主,你们在下山前曾大打一场么?”
东方墨道:“回师娘的话,诸葛镖主一解开我们的穴道,我们就下山去了,并未打什么架。”
紫芯眼珠一转,明白了八九分,笑笑道:“得了,你们以后可不要师娘乱叫了,可折杀了我了。东方寨主,你快去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东方墨应着,跑到后面的密室里去,转瞬工夫,就一脸晦气跑了出来,道:“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诸葛超凡道:“师兄,怎么了?”
东方墨道:“山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人家盗走了。”
诸葛超凡道:“那怎么可能?咱们这么多人在山下路口,纵有贼人来,咱们也不该看不见哪!”
东方墨道:“这山上虽然只有这一条明路,但如果有绳索,下山的路还很多,他们一定是从别的地方上来下去的了。”
雷泽澈道:“纵有路,也该是山寨的秘密,寻常的盗贼怎会这么熟悉?”
紫芯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公子耶!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呢?这哪里是什么盗贼盗的,分明是他们自己寨中的人干的嘛!东方寨主,你细看看,这些死人中,可有一两个熟悉的么?”
东方墨道:“这一个个都没有人头,我怎么会认得?我是个粗人,平时也不怎么注意穿着,我们又不像那些名门大派,有自己的服饰,我们山上兄弟们的衣服,都是自己下山弄来的,今天一套明天一套,弄到什么就穿什么,我怎么记得住?”
紫芯笑笑,道:“你是真认不了来还是不愿意认呢?这些人,要不是你们伏牛山上的人那就怪了!”
东方墨望着紫芯,呆呆地道:“不能吧,我们伏牛山上的人都是很讲义气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呢?”
紫芯撇撇嘴道:“罢了,不要提你们的义气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们伏牛山兴盛的时候,他们自然是要和你讲义气,好在你这山上安身,眼见你都自身难保了,谁还会和你讲这个义气呢?一定是他们方才一哄而散之后,又寻了一个路径上来,哄抢了山上的东西,见钱眼红,又自相残杀起来,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跑上山来这么多人呢?”
东方墨摇摇头,只是不大相信。他与这些弟兄在一起多年,自信颇对得起他们,现在他这个大寨主还未发话,他们怎会哄抢了山寨?
紫芯见他犹不相信,摇摇头道:“你这个人可是太愚了,你这个大寨主当不当也真是没什么意思。你连自己手下有一些什么人都不大清楚,怎么能当这一山之主呢,伏牛山破在我们手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她话音未落,却见哈妖从外面提进一个人来,道:“喂,东方师弟,这盗贼我给你抓来了!”
那个人被他摔在地上,疼得了叫了起来。
东方墨一步踏上去,掀起那个人道:“老四,是你么?”
被他揪起的那个人正是施忱。他满脸满身都是血,本来已被雷泽澈震断了一腕,现在不知为什么又断了一腿,脸上一片金纸色,嘴唇惨白,看来失血太多了。
施忱看见东方墨,脸上一阵惊惶,道:“大哥,这……这……是他们叫我干的。”
东方墨道:“老四,我一直信任你,才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你管,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等事来?”
施忱道:“大哥,都是老二他们逼我干的!他们说大哥你这次就是不死,伏牛山也元气大伤,恢复不了了,众兄弟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总不能空手回家?这才拉了我,从后山上来了。没想到,库房一打开……”
东方墨变脸,道:“怎么了?”
施忱的眼里仍是一片恐怖,道:“大哥,那么多兄弟,自相残杀呀!”
东方墨道:“胡说!就是大家要散,也该好好分山寨的东西,怎么不顾义气,乱抢乱夺?你们这些寨主就不管一管他们么?”
施忱苦笑笑,道:“大哥,树倒猢孙散,哪还有什么寨主了?在银子面前,大家都一样哩!我这条腿,就是二哥砍断的!”
东方墨道:“你说的是洪兴么?他怎么能干出这等事来?”
施忱道:“大哥,这你看错了,就是他才干得出这等事来!他还告诉大家,谁杀了人,将人头扔下山谷去,他杀的那个人的东西就归他,要没有二哥那一句话,还不会死这些人哩!”
东方墨道:“他们跑了,也没人管你么?”
施忱道:“管我,要不是我趁乱躲起来,你们又来得快,你怕他们不杀了我灭口么?”
东方墨听了他的话,半晌才出声。
施忱道:“大哥,你那里还有刀伤药吧,快救我一救……”
东方墨听了他的话,猛地一颤,道:“怎么,你还让我救你么?”
施忱道:“大哥……”
东方墨走到诸葛茵茵面前,道:“师妹,把你的刀给我用一下。”
诸葛茵茵毫不犹豫地后出刀,递给了他。
东方墨将刀扔在施忱的面前,道:“施忱,念你兄弟一场,我给你一面子,自己了断吧!”
施忱道:“大哥……”
东方墨扭过脸去,道:“施忱,你不想让我出手吧?”
施忱点点头道:“大哥,兄弟做下这等事,也真是该死了。好,我就最后听大哥一句话,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东方墨道:“你说吧!”
施忱道:“大哥,如果你日后碰到洪兴,一定要给我报仇!”
东方墨道:“这不劳你说了,这些个兔崽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施忱从地上拣起刀,挣扎着跪了起来,道:“大哥,你我兄弟一回,请受小弟一拜!”
他端端正正地给东方墨叩了一个头,这才将刀向颈上一横,死在了东方墨的脚下。
哼妖哭哭啼啼地道:“唉,人哪,这又是何苦呢?这个小子,早要是这么一死,不也算个挺好的人了?现在死了,可算一个什么东西呢?”
哈妖道:“得了得了,你又在这里假慈悲了,你当那些人是谁?能跟我们哼哈双妖比么?在金子面前,不变了心肠的,在这世个能找出几个来了?也只有我们乾坤门中的人罢了!”
哼妖道:“乾坤门,乾坤门中就没有见钱黑心,见利忘义的人么?只是没有好大堆的金子在那里摆着罢了。”
雷泽澈一直在一边呆呆地愣着,听了他们的话,道:“你们几个听着,我想给咱们这乾坤门添上一条规矩,不许见财起意,否则,天下共诛之!你们说如何?”
东方墨道:“师父说得好,这一条一定要订下来?”
诸葛茵茵和诸葛超凡也附合着。
紫芯道:“哎,你们订规矩可别算上我,我可是个爱银子的人。再说,我也不入你们什么乾坤门。”
哈妖道:“师娘倒真是个爽快之人。师父,这一条你订不订也没什么大用,咱们各自心里有数就罢了,说得那么明白干什么呢?”
诸葛超凡在心里甚是恨此二人,便道:“那是,你们两个魔头,当然怕这规矩了?”
哼妖道:“我们是魔头就怕这规矩么?小崽子,你不要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那个什么狗屁镖局又是什么名门中人,劫了人家的钱财,又来嫁祸我们,就凭那点武功,我们哼哈双妖还真懒得杀呢!”
诸葛超凡听,暴跳如雷,道:“不许你血口喷人!”
哼妖道:“我血口喷人?你们镖局是凭什么起家的?靠什么挣下了那一大片产业,你爹他没和你们说过么?”
诸葛超凡道:“你住嘴!你再胡说的我和你拼了!”
雷泽澈道:“行了,你们忘了咱们订下的规矩了么?”
哈妖道:“对了。哼妖,你年纪比他大,自该让着他一些。过去的事提起他干什么?现在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叫这孩子相信你的话,他如何肯信呢?罢了罢了。师父你偏订的那些规矩,我看订不订都行,那些名门大振的门规上有几个不写着这一条的?又谁能约束住门下了?”
雷泽澈道:“无论怎么说,我不许你们自相残杀,更不许你们为了钱自相残杀,所以,这一条一定要订上。”
哼妖道:“你是师父,你说订就订么,东方老弟,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弄点什么吃罢。”
东方墨道:“东西倒是有,我想他们不会连吃的东西都抢走,只是我不会做饭。”
哈妖道:“哼妖,那只有你去了。”
哼妖道:“为什么我?”
哈妖道:“你是女的么!”
哼妖道:“女的也多了,就该我做饭么?”
哼妖瞅着诸葛茵茵道:“师娘不去,她总该去吧?”
哈妖道:“她?人家是小姐出身,怎么会做饭?怕是连见都没见过哩!”
哼妖道:“不会做不会学么?小姐出身有什么了?我不是小姐出身么?现在还不是给你们大家做饭去!”
诸葛茵茵道:“好了,你们也不要争了,我去做就是了。”
哼妖道:“这就对了,走,我和你们一起去,哈仔,你也去罢,叫师父师娘在这里歇一歇。”
一行人走了出去。
紫芯对雷泽澈道:“哼,你这个人真是没事找事,你又不想在江湖上称霸,收这么一帮人干什么呢?乱糟糟的,以后可是连一天的清静日子也别想过了。”
雷泽澈道:“他们要跟着我,我怎么办?再说,你也不是不明白他们的心意,要是不跟着我,这一世他们去哪里报仇呢?”
紫芯道:“我怕的就是这个报仇哎!你教这一帮人,就为了叫他们杀了你么?”
雷泽澈道:“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么?天下冤仇没有不能化解的,我跟他们在一起,日子长了,他们就不会想杀我了。当年我师父师娘将我养在身边,我不是也没有杀了他们?”
紫芯道:“罢了,我也不和你争了,收下这些人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小姐她们明天上山来正缺人手,大家在一起,这伏牛山上或许会干出一番大事呢!”
雷泽澈道:“你说什么?叫我在伏牛山入伙么?”
紫芯道:“哎!你本来就是山上的人,怎么说是入伙?”
雷泽澈道:“不行,我得去找若薰。”
紫芯道:“又是若薰,谁不让你找若薰呢?找完若薰你干什么?总得有个地方落脚吧?”
雷泽澈道:“无论怎么说,我不会留在伏牛山上,你想再让我当狗么?”
紫芯道:“得了耶!我们小姐就这一件事对不起你,你还记一辈子么?她现在离开了梁山,怎么会再使用梁山上的规矩对你?她是为什么叛了梁山的你不记得么?”
雷泽澈道:“罢了,这件事等明日再说吧。”
吃罢晚饭,人们闹了一天,也都累得紧,好在伏牛山上有的是住处,由东方墨领着,各自拣了一个地方住了。
诸葛超凡和诸葛茵茵住的小院,是原来二寨主洪兴的住处,与哼哈双妖住的小院只有一墙之隔,姐弟俩晚饭也没吃几口,回到住处关上了门,想暗自垂泪。
诸葛超凡道:“姐,我忍不下去了!也不知你是怎想的?就这样忍下去么?”
诸葛茵茵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怕是气也把我气死了,急也把我急死了!”
诸葛超凡道:“姐,他们就住在邻院,不若咱们今晚趁他们睡熟了,过去悄悄地一刀杀了他们,岂不痛快!”
诸葛茵茵道:“你说得倒是容易!那哼哈双妖武功高深,就是在梦中,我怕杀不了他们,反叫他们给杀了。”
诸葛超凡道:“他们耳朵灵,咱们的轻功也不错,我就不信他们就连睡觉都睁眼睛!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可自己去了。”
诸葛茵茵道:“你也别去了,叫师父知道,要撵出去哩!”
诸葛超凡道:“什么师父?他也算是咱们的仇人呐!只要杀得了哼哈双妖咱们还用跟他学什么武功?能报了杀父之仇,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了!”
无论诸葛茵茵怎么劝,诸葛超凡也还是执意要去。诸葛茵茵只得坐待三更。
这姐俩在家里出来就准备当大侠,侠客用的一切物品均准备得甚为齐全,三更过后,两人穿着夜行衣,悄悄翻过了院墙,向哼哈双妖的小院中摸去。
哼哈双妖累了一天,睡得正香,离老远就能听见哈妖的鼾声。诸葛超凡身上带有迷香,是龙凤镖局的看家之宝,寻常不肯轻易用的,此刻为了报杀之仇,也便了出来,悄悄地捅开窗纸,将那一股迷香悄悄地送了进去。
哼哈双妖毫无查觉。
过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里面的鼾声停了,诸葛超凡知道是哼哈双妖着了道。便要冲进去,诸葛茵茵悄悄地拉他示意他再待一会,细听一听。
里面连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龙凤镖局的迷香比别处就是不同,只要吸进了为香了人就会昏睡不醒,呼吸放轻,血液渐凝,心跳放慢,不像别家的迷香,人吸了以后,睡得沉,鼾声如雷,所以寻常人不知这底细,就是装也装不出来,谁没中迷香,着没着道,只有诸葛家的人自己才能听出来。
诸葛茵茵细听听,里面二人呼吸果然是更慢了,轻细如丝,这才扯了扯弟弟,二人扑进房去,在外边他们就听出这哼哈双妖是分床而居的,扑进去以后,诸葛茵茵扑向里面的哈妖,诸葛超凡扑向门口的哼妖,一刀剑,愤愤地剁了去。
只听“嚓嚓”的两声,哼哈双妖连哭也未及哭一声,就在梦中丧了命。诸葛超凡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他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大叫一声:“爹,孩儿给你老人家报了仇陶广跪在地上,嚎啕痛哭起来。
诸葛茵茵此刻手中也提上了一个头,泪水止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本来还强忍着,可诸葛超凡这一喊,触动了她的心思,再也忍不住了,也跪在地上,与诸葛超凡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哭声惊动了雷泽澈,紫芯和东方墨,几个人打着灯笼赶来,只见这姐俩抱在一起,一人手里提着一个人头,浑身上下血淋淋的,都吓了一跳,忙冲上前去将她们分开,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姐弟二人也不说话,只是一劲地哭。
雷泽澈心中着急,一把抓起诸葛超凡问道:“你说,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哈哈笑着,扬着手中的人头道:“师父。对不起了,徒弟没有听你们的话,我们替我爹报仇!”
雷泽澈看了一眼人头,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诸葛超凡道:“说就说,我今天大仇已报,一切都不在乎了!你告诉你,我们给我爹爹他报了仇了,你的那两个徒弟还是师父的哼哈双妖,叫我们杀了!”
雷泽澈叹了口气道:“你们哪,咱们当初可是在有约在先的,既然你们这样报仇心切,我也没法留你们了,你们姐弟就此下山去吧。”
他一挥手,两股劲力由袖中挤出,将紫芯和东方墨手中的灯笼都扑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了。
诸葛超凡道:“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雷泽澈道:“诸葛小侠,你们姐弟俩的大仇已报,不必再跟着我了,好好地回家去吧。你们虽然白日拜我为师,但我还未教你们半式武功,我这个师父也是有名无实,你们也不要再叫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各奔东西吧!”
诸葛茵茵道:“师父……”
雷泽澈道:“你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我给你当了一回师父?只吩咐你们一件事,你们还不听我的话,还叫我师父干什么呢?你们走吧!”
诸葛超凡道:“姐,走就走!像这种人,咱们为什么要拜他为呢?现在父亲的仇也报了,咱们就更不用求他了,走吧,将两颗人头提到父亲坟前去祭了,咱们还回龙凤镖局!”
诸葛茵茵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和弟弟默默地走了。
夜色很黑,他们姐弟二人又穿着夜行衣,一出门外,便人影难见了。
雷泽澈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他的眼力很好,就是在黯黑的夜色中,也能大致辩出姐弟二人的身形,看着她们下了山。他叹了一口气。
紫芯道:“这两个可真是的,怎么白天说得好好的,晚上就杀人呢?”雷泽澈没有吭声。
东方墨对双妖素无好感,听了紫芯的话,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哼哈双妖一生杀人无算,他们有今天,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露吧!唉,只是可惜了这二人一生的武功。”
紫芯见雷泽澈一直在向外看,也不言语,心中不是个滋味,道:“公子耶,人已经都走没影了,你还在那里看什么呢?不想让人家走就该撵人家,撵了以后又后悔,你要不要我把他们追回来?”
雷泽澈瞪了她一眼,突然道:“喂,师父,你们俩出来吧!”
黑暗中传来了哈妖的笑声:“我说么,师父就是师父,再也瞒不过的。哼妖你还不出来么?”
紫芯讶道:“咦,你们俩没有死么?”
哈妖道:“师娘,我们哼哈双妖是什么人?那两个黄毛未退的人就想杀了我们么?”
哼妖道:“这山上的死人还少么?只是为了叫他们那凝了的血流起来,也耗了我们不少的功力呢!”
东方墨在一边点上了灯,哼妖在那边开掌一推,灯便被她扑灭了。
哼妖道:“小师弟,这灯还是不必点了吧,万一那两个小东西回来,还有说不尽的麻烦。”
雷泽澈道:“你们两个,为什么要骗她们呢?”
哼妖道:“师父,我们都是为了听你的话么!要不然,依我们往日的脾气,这姐弟俩是有十条命现在也没了。我早就看出他们的眼神凶凶的,幸亏早有防备,做下了这么一个局留给他们,那两个小东西也太自大了些,他们也该想想。我们是那么容易就让人杀的么?好,这回他们杀了我们一回,我们也不欠他们的债了,师父又撵走了他们,以后我们这乾坤门里,就该清静了。”
紫芯道:“我看也未必,他们到山下,要是发现人头不是你们的,还不是要回来?”
哼妖道:“师娘小看我们了,我们的易容术虽不敢说是天下无双,也还是看得过去的。刚才不是连你们都瞒过去了么?这黑灯瞎火的,他们那点能耐,自然是辨不出来了。”
紫芯道:“你们在江湖上走动,他们岂会不知道?”
哼妖道:“我们易容嘛?!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师父和师娘的管家和管婆,他们怎会想到这一层?”
雷泽澈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歇了吧,明天还要上路呢!”
众人应着,分头散了。哼哈双妖的屋里是不能睡了,东方墨又给他们安置了一个住处,紫芯跟雷泽澈仍到了先前所住的院中。
第二天一早,紫芯早早地起来,叫醒众人,将山上的死尸都扔了出去,又将厅内打扫了一遍,哼妖早已做好了早饭,招呼众人吃了,一起坐在厅上,等那六人青铜人来。
紫芯坐立不安,隔了一会儿跑到外面看看,可一直等到过午,仍不见人影,心中不免焦躁起来,道:“咦,怎么这般时候了,你们还没来?东方墨,你不会是记错了时日吧?”
东方墨道:“师娘说哪里话?这是何等大事、我怎么会记错呢?会不会是他们又不来了?”
雷泽澈叹了一口气,道:“东方墨,他们要是不来,我可是更加对不起你了。”
东方墨道;“师父不要这么说。经昨日一事,我也知这山寨就是师父不破,她们六个青铜人不破,将来也是会破的。不瞒师父说,经昨日山寨之变,我对这山寨和山寨中的人都没有什么感情了,因此上,对师父的怨恨也就小得多了。”
紫芯道:“哎,这就对了,但愿你说的不是假话。”
东方墨道:“师娘太小看我了。东方某这一世没有可夸口的,只有这不说假话一事,却敢以人头担保。”
紫芯道:“你也不要说得那么重啦,咱们既然已是一家人,我们自然也就信得过你,至于你将来什么样,我们都不会怨你的。”
雷泽澈听了她这话,惊奇地看她一眼。
紫芯道:“你看我干什么?啊,跟你这么久,我自然也就变得跟你一样心肠啦,就是有点恶毒,也得装一装嘛!”
她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看看日已偏西,那六个青铜人仍不见人影,雷泽澈也急躁起来,道:“紫芯,也不知那几个人是不是灵灵他们,若不是,咱们可是大错特错了。”
紫芯现在心中也没了把握,迟疑地道:“应该是吧?除了小姐他们,谁会有那样一群狗呢?”
哼哈双妖他们昨夜也都知道了原委,听了紫芯的话,哈妖笑道:“师娘,你怎么认狗不认人呢?天下的狗也多了,怎么就知一定是他们?”
紫芯道:“这事来得太凑巧,要是不是,那可真是一件怪事了。”
她走出门去,向山下一瞅,道:“哎,你们快出来,他们来了!”
雷泽澈他们走出门,果然见六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走上山来,她们一路四下搜索着,甚是小心。
在她们的身边,果然跟着六条恶犬,当先的一条,正是白芯养的“皇上”。
青铜人也看见丁他们,停下来,在一起商议了几句,这才向山上走来。两伙人在大厅前的土坪上站住了。
紫芯走上前去,跪道:“婢女紫芯,恭候小姐。”
青铜人互相看看,为首的一个道:“你是谁?谁是你家的小姐?起来说话!”
紫芯听到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连忙站了起来,看着他们,道:“你们,不是?”
青铜人道:“什么阴小姐!我们跟她没有关系!东方寨主,我们约好今日来取你的山寨,怎么样,你是让出来呢?还是让我们把你们赶下山去?”
东方墨见事情有变,不知如何回答,回头着雷泽澈。
雷泽澈朗声道:“灵灵,你不要在这里演戏了,别人认不出你,我不还认出么?这伏牛山我们已经给你占下了,快把面具摘下来吧!”
青铜人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要伏牛山,我们自会打下来,要你献什么殷勤?”
雷泽澈道:“灵灵,你怎么装做不认识我呢?我是雷泽澈呀!”
青铜人道:“雷泽澈雷泽澈是个什么东西?少费话,就请出招吧,要不然,就请下山,不要在这里东拉西扯了。”
雷泽激道:“好,你不认我,狗可认我,皇上,乌云,你们过来!”
他向那条狗招手,可那两条狗站在原处,像不认识一样看着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尾巴也不动一下。
雷泽澈道:“乌云,你也不理我了么?”
乌云回头看看主人,又掉过头来,仍是一副漠然的神态,不过尾巴倒是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青铜人大不耐烦,道:“你这个人可真怪,非要和我们攀关系?我们不认识你,你走哇!要不然,我们可不客气了!”
雷泽澈道:“好,你不认我么?我把你的面具摘下来你就认了!”
六个青铜人听他一说,一齐将剑抽了出来,道:“你敢!”
雷泽澈道:“有什么不敢?紫芯,你过来,咱俩上!”
紫芯看看青铜人,向后缩着,道:“公子,和别人打仗我都不怕,和她们,紫芯可是不敢上。”
哼妖道:“师父,她不敢上,我们上!”说着就要冲上去。
雷泽澈道:“站住!”
哼妖回过头来,看着他道:“师父……”
雷泽澈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要插手,在一边看着吧。”
他跨前一步,对青铜人道:“灵灵,梁山上的故事,紫芯都对我说了。无论你们受了什么刑,我对你这一颗心也是不会变的,你将面具摘下来吧!”
青铜人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缠人?我都说不认识你了,还不走么?莫非你也想占这伏牛山么?好,既然这伏牛山是你打下的,我们也不和你争,就让给你好了,你不走,我走!”
她掉转头,向山下走去。
雷泽澈道:“灵灵!”
青铜人头也不回,向山下走去;雷泽澈叫道:“哪里走!”冲上前去,伸手就要摘那青铜人脸上的面具。青铜人听得风响,猛一转身,恶狠狠地就向各雷泽澈刺出了一剑。
雷泽澈心中只当那人是阴灵灵,所以并未料到她会出剑伤他,这一剑来得又急,眼看就要刺在他的胸口上,他急忙一停脚一跺,使出了狗功,向上腾起,翻身落在了地上。
青铜人看他四肢着地的模样,不由地发出一声笑道:“嗯,功夫是不错,只是太难看了些。你不要跟着我了,再来,我们可要一起上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雷泽澈道:“灵灵,无论如何,我今天也要见你一见!”他从地上向前一窜,又向青铜人扑了过去。
青铜人将身一闪,回手就是一剑,将雷泽澈逼得住往旁一跳。青铜人跺脚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不是你的什么阴灵灵呀,莫非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雷泽澈道:“你是?你若不是,就将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
青铜人不悦道:“你这也是江湖中说的话么?我们戴着面具,自有戴面具的道理,人若是不死,怎肯叫你将面具摘下采?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雷泽澈也知自己这话按一般的江湖规矩讲,是太过无理了,就等于向人家挑战一般,可他在心里认定了这几个人就是阴灵灵她们,也顾不得那些规矩了,道:“你不摘么,你不摘我就要动手了!”
他将身一窜,又扑了上去。
青铜人大怒道:“你这个小子欺人太甚了,来,一起上,给我剁了他!”
其他五个青铜人听了她的话,一起持剑冲了上来,六条狗也也跟着主人冲了上去,将雷泽澈团团围在当中。哈妖见状,从地上拾起一把剑来,扔进圈内去,道:“师父,接着!”
雷泽澈不接,那剑贴着他的身边插入了地里,直至没柄。
六个青铜人均大吃一惊,回头看了哈妖一眼。
哈妖道:“你们看什么?这只是小意思啦!我师父的武功,比我不知要强多少辈呢!”
为首的青铜人哼了一声,咤道:“上!”
六支利剑,十二只利爪,一起向雷泽澈扑了过去。
第二十章群女群狗
雷泽澈凌空而起,从剑隙中钻了出去。那六人六犬也随他一起腾起,六支剑仍然指向了他,雷泽澈的轻功比起那狗来自然是要高出许多,他一跃起,那些狗虽也拼了全力,可还是距他有四、五尺,那些人比那些狗跃得要高得多,她们虽比雷泽澈矮了二尺左右,可手中的剑跟着他,雷泽澈只觉腿上一凉,两条裤管自膝盖以下都被青铜人削了去。
幸好他有空中转身的能为,在空中一转,向外翻出,这才没有落在青铜人的剑阵中,要不然,可就更是险上加险了。
雷泽澈站在丈外,看着自己的裤角,暗叫了声惭愧。他知道,若不是这些青铜人手下留情,此刻自己的一双腿只怕已留在剑阵中了。
青铜人并不追上来,在原地站着,为首的一人道:“这位公子,我们已经饶了你一次,你还不快走么?”
雷泽澈道:“灵灵,你变了声音,我也知道是你,今天无论如何,你要是不见我,我就不走了。”
青铜人道:“你已经说过,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了,你又何必苦苦追经?你走吧,你不想让你成为刀人,你可不要逼我。”
雷泽澈道:“灵灵,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已非同一般,你怎么说是我逼你呢?想想当日在松林中,你和我说什么来?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青铜人道:“住嘴!我再说一遍,你不是你要我的那个人,你要在这里苦苦地厮缠,那可是自找倒霉了。好,你不走是吧?我们走!”
雷泽澈身形一闪,堵住了去路,道:“不许走!今天你们要是不摘下面具,我是不会让你们走的!”
青铜人中一个身材瘦小的人轻声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们戴着面具,自是有不能与人言的苦衷,你何必要强人所难呢?”
雷泽澈道:“你,你是绿芯吧,我听出来了,你就是绿芯!”他伸出手去拉她。
那女子将身一闪道:“公子,我不是什么绿芯,你也不要自费功夫了,快走吧,要不然,你就让我们走,无论我们是不是你心中想的那伙人,你总不希望平白无故地和我们拼命吧?”
雷泽澈道:“不行,无论如何,我今天也要见一见你们的他倏然伸出手去,望那女子的面上一抓。
那女子早有防备,闪身躲到了一边,回手就是一剑,向他的臂上砍了下去。
这一剑下又得又快又狠,毫不留恨,雷泽澈心头一惊,将手缩了回去,呆呆地看着她说道:“绿芯,他也这样出手无情么?”
那女子并不答话,跟上一步。又是一剑了过来。
为首的青铜人道:“看来今天不结果他,我们就没结果了,一起上!”
六人六剑六犬又向雷泽澈扑了上来。
这一次可不同于上一次,六人出手不再留情,一剑紧过一剑,她们的剑阵又甚为严密,雷泽澈根本看不出破绽,他一双徒手,在六把剑中周旋,虽然边推带挡地勉强能护住自己不受伤,可也大落下风。
哼妖道:“哈仔,我看师父要完了,这可怎么得了哇!咱们上去帮他吧!”
哈妖道:“胡说!你听见师父方才说的话么?我看这些人也是有来历的,师父和她们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关系,咱们冒冒失失地上去,只怕师父不仅不会高兴,还会将咱们撵出去哩!”
哼妖哭了起来,道:“这怎么得了,难道咱们刚拜了师父,就眼看着他叫人杀子么?”
哈妖:“胡说什么?师父是什么人?怎么叫人杀了?”
哼妖指着场内道:“你看嘛,师父的肩上都出血了,呀,腿上又中了一剑!”
哈妖道:“唉,他手中没有兵刃,本来就吃亏,又护着那些人,出手不肯太重,全心对付的是剑而不是人,这怎么能敌得住?要是他肯使出釜底抽薪的手段,拍死他们一两个,现在这个剑阵早就破了。”
哼妖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在这里品头论足!师父下不了狠心,那些人可下得了哩,你着,再这样下去,师父就叫他们捅成了烂筛子了!你不去是吧?我去!”
她刚要动,就听到雷泽澈在剑阵中叫道:“站住,你们谁也不许过来!”
哼妖哼住了脚,道:“哈仔,哈仔,这可怎么是好哇!”
哈妖哈哈地笑道:“哼妖,我都叫你给哭糊涂了,我们上不得,师娘自然是上得的,师娘,你还在这里瞅什么?”
紫芯道:“我,我……”
哼妖道:“小师娘哎,你看我师父都浑身是血了,你还看什么?等他死了哭么?”
紫芯道:“可是……”
哼妖道:“什么可是可是,你可是师父手中的兵刃哩,上?”
她与哈妖对视一眼,猛地一下抽出她腰间的剑,塞入她的手中,将她抬起,向场中扔了进去,喊道:“师父接着,师娘来了!”
她们这一叫得清清亮亮,六个青铜面人听得惊讶,不由地回头看了一下。
紫芯被哼哈双妖一扔,如箭般射入,在六人一愣神之间,落在了阵间,被雷泽澈轻轻地接住了。
两人手一搭上。经脉立通,紫芯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舞了起来,将众人的剑磕向了一边。
六个青铜面人都愣住了。
为首的一个“咦”了一声,道:“上!”
六个人又舞冲了上来。
此刻雷泽澈手中有了紫芯,情势大变,方才他在与六人的相持间,从他们的武功招术上,越发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六个人就是梁山上的阴灵灵和白芯她们主仆六人,虽然她们不肯与相认,可对她们的剑法他早了然于胸,紫芯一来,他立即发起神功,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转瞬之间,六个青铜面人手中的剑便是被紫芯磕飞了。
六个人懵里懂空下了两只手,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面前的事实。
雷泽澈趁此机会跃上一步,掀下了为首的那个青铜面人脸上的面具。
他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轻轻地“啊”了一声。
这是一张令人恐怖的脸。
在那张脸上,横七竖八地划着十几条伤疤,那伤疤向外突起,就像脸上爬满了蚯吲一样。受伤疤的牵累,在那张脸上,也看不到一丝往日的白晰,代之的是一片青紫。可怕的是她的鼻子也被人削去了鼻尖,只剩下了黑黑的两个窟窿,向前张着,呼呼喷着热气。
雷泽澈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他压抑住了,轻声道:“灵灵,是你么……”
阴灵灵一动不动地站着,两行泪水滑然而下,直接流向了鼻孔,她向外喷了一口气,用鼻息吹去了泪水,凄惨地道:“这回,你看到了,你满足了么?”
那几个青铜人依然没有摘下面具,却全都低声抽泣起来。
雷泽激往前上了一步,道:“灵灵……”
阴灵灵向后闪一闪,喝道:“站住!”
雷泽澈站住了。
阴灵灵慢慢地戴上面具,道:“雷公子,你心目中的那个阴灵灵已经没有了,你走吧!”
雷泽澈道:“不,我不能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为了我呀!”
阴灵灵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别傻了,你走吧,你在这里,大家都难受了,有什么意思呢?对了,谢谢你帮我们夺下了伏牛山.让我们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雷泽澈的眼里慢慢地流下了泪。
哼哈双妖看着他,心里很吃惊自他们投师学艺以后,从来没有看见过师父流泪,师父说过,练成了“乾坤大法”的人,心中无嗔无怒,六欲皆可控制,是不会再流泪的了。
他们不明白雷泽澈也练成了“乾坤大法”为什么却会流泪。
雷泽澈轻声道:“灵灵,伤对我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我要留在你的身边,加倍地补偿给你……”
阴灵灵摇摇头道:“雷公子,你这又何苦叫?别再在这里让大家难受了,你快走吧,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的妻子么?”
雷泽澈道:“不,我不去了,现在你变成这样,我更应该在你的身边!”
阴灵灵隔着面具冷笑一声,道:“雷公子,凭什么你就应该在我的身边?你说,你爱我么?”
雷泽澈没料到她能这样发问,一时愣住了,道:“我……”
阴灵灵道:“怎么,你说不出来了是吧?让我替你说吧。你可能也喜欢过一个叫阴灵灵的人,可你喜欢的,不是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阴灵灵,而是那个穿着一身红衣服,调皮任性,健壮漂亮的叫阴灵灵的女孩……。”
雷泽澈打断她的话,道:“不,不是,我喜欢的就是你!我可以用行动证明!”
阴灵灵道:“行动?什么行动?”
雷泽澈道:“我永远也不离开你了!”
阴灵灵道:“这算什么?为我殉葬么?你要是真爱我,不在乎你在不在我身边;反过来,你要是不爱我,你在不在我身边又有什么区别呢?”
雷泽澈道:“灵灵,无论你怎么想,我的心没有变。”
阴灵灵冷笑一声,道:“是么?我倒想看看。”
她猛地一下摘下了面具,站在了雷泽澈的面前,与他近在咫尺地对视着,道:“你要是喜欢我,就亲我一下!”
这一张脸猛地一下凑到眼前,雷泽澈心中悚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
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铸错了。
阴灵灵突然大笑起来。
雷泽澈呆呆地看着她。
她笑得很狂,很响,脸上的肌肉一抽动,那张脸是格外地狰狞,一条条伤痕在脸上颤动着,好像活蚯吲在脸上爬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雷泽澈扭过了脸。
阴灵灵端起他的下巴,盯着他道:“来你亲我一口哇,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连看我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雷泽澈道:“灵灵……”
阴灵灵猛地将他一推,道:“你走哇!”
她用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雷泽澈慢慢地转过了身。他知道自己方才哪一退,露了自己心中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他已经不爱眼前的这个人了。尽管在心里他知道自己应该喜欢她,可他的本能却在拒绝着。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是的,阴灵灵的现在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这绝不能或为说服阴灵灵的理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他留下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若薰对自己的冷淡,心中觉得她很不容易。阴灵灵仍在他的身后哭着,他头也不回,向山下走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停下来,现在,再说什么也安慰不了她了。可他在心里却为发着誓,令生今世,只要是阴灵灵用得着他,就是远在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赶来帮她。
阴灵灵已经戴上了面具,她的脸在夕阳中泛着青光。
雷泽澈道:“灵灵,你还有什么事么?”
阴灵灵指指紫芯道:“这是我的人,你把她留下。”
紫芯一愣,看着她又看看雷泽澈,突然跪倒道:“小姐,我求求你……”
阴灵灵道:“不行。”
紫芯默默地站了起来,向她走过去。
雷泽澈一把抓住她,对阴灵灵道:“不行,紫芯已经……”
阴灵灵道:“已经什么?”
雷泽澈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阴灵灵道:“你的人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雷泽澈道:“我和她,已经是夫妻了,这回你明白了吧?”
阴灵灵摇摇头道:“不对,你和她不是夫妻,你只是在寂寞的时候需要她消愁解闷罢了。你的妻子在天山上,你还是去找她吧!”
雷泽澈道:“不对,我喜欢她,我离不开了她!”
阴灵灵冷笑一声,道:“是么?好哇,如果你真地喜欢她,我成全你,只要你把你老婆杀了或者休了,我立刻让她去找你!”
紫芯道:“小姐,紫芯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我……”
阴灵灵喝道:“住嘴!”
紫芯不吭声了。
雷泽澈道:“灵灵,你叫紫芯跟我走呀。”
阴灵灵道:“雷公子,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说不行的事,谁说什么也是不行了。你想要她,那你就杀了我吧!”
紫芯急道:“不行!公子,我求求你,快点走吧!”
雷泽澈道:“不行,我不走,我就不走。”
阴灵灵:“你不放心是么?好,我向天发誓,只要我阴灵灵在,没有人会碰这丫尖一个指头。这回你放心了吧!”
雷泽澈还要说什么,紫芯变脸道:“公子,你还不走么?你要是再在这里闹,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吧!”
她抽也出剑,横在了自己的颈上。
雷泽澈知道她的脾气,自己再多说一句,她果真就地剑向脖上抹去,他叹了一口气,道:“好吧,紫芯,过些日子,我一定来接你。”
紫芯的眼里流下泪来,道:“公子,谢谢。你不论你来不来接我,紫芯跟随公子这么久,能换来你这一句话,我也知足了!”
她扔下剑,掩面向厅内跑去。
雷泽澈向阴灵灵拱拱手,一言不发,下山去了。
阴灵灵默默地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他的人影了。她突然狂叫一声,抽出剑来一阵乱砍,山上的树被她砍得一排排地倒下去。
白芯她们默默地看着她,谁也不吭声。
阴灵灵累了,扔下剑,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没有人劝她,让她尽情地挥洒着心中的委屈。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阴灵灵哭也哭累了,一个人靠在树上,无声地垂泣着。
白芯她们仍在旁边一动不动地陪着她。
六只狗也乖乖地蹲坐在一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阴灵灵招招手,道:“皇上,你来!”
皇上乖乖地走了过去,蹭在她的身边,舔着她的手,阴灵灵将面具摘了下来,道:“皇上,你抬头看着我!”
皇上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阴灵灵道:“皇上,你亲亲我……”
皇上凑过去,在她的脸上舔了起来。
阴灵灵突然哭出声来,她一把搂过皇上,道:“皇上,皇上,还是娘说得对,男人,男人不如一条狗哩!”
绿芯在一边突然轻声说:“不对……”
阴灵灵抬起头,盯着她道:“绿芯,你说什么?”
粉芯忙拉了绿芯一把道:“小丫头,你顺嘴胡说什么?还不快向小姐赔罪!”
绿芯经她这一扯,胆子反倒大起来,道:“我说什么?我说小姐说得不对呀!”
阴灵灵冷笑一声,拾起了剑道:“小丫头,你是活腻了你说,你说得对么?”
绿芯道:“不对!狗,狗是个什么东西,它们是畜牲哎!跟它在一起,它对你再乖顺,你能体会到和雷公子在一起时那一刻的感情么?没有!无论他现在如何对你,可你当时爱他,他也爱你,你们有过那一刻的辉煌。小姐,你连这个也不承认,连这点宝贵的回忆也不要了么?”
阴灵灵手中剑垂了下来。
绿芯道:“雷公子不是个坏人,你不该恨他。如果反过来,他变成了你现在的模样,你会怎么对他呢?你会毫无顾忌地在他的脸上深情地亲一口么?”
阴灵灵的剑掉在了地上。
绿芯道:“爱就是爱,哪怕只有那么一刻,只要二人是真心真意的,也比没有感情相欺相骗在一起厮混一辈子强。小姐,你心中难道不是这么想么?”
粉芯见阴灵灵不吭声,插嘴道:“哟,绿芯,看不出你不出声不言语的一个人,把这种事琢磨得更透哎,听你这话,倒好像亲身经历过了什么似的!”
众人都明白她的本意是要调整一下情绪,都跟着笑了起来。粉芯道:“哟,刚才还慷慨激昂,怎么一下子又像蚊子一般了?怪我走了话题么?”
阴灵灵拍了粉芯一下,道:“行了,就你生一张利嘴,可又一句正经话说不出来。”
粉芯道:“耶!怎么小姐听着这小丫头说的都是正经话么?”
绿芯见她紧逼不舍,扬起手向她捶去,二人笑闹着跑了。
从她们从梁山上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出现笑声。
紫芯从厅里出来,垂着手道:“小姐,晚饭好了。”
阴灵灵道:“怎么?你在做饭么?”
紫芯道:“这是紫芯的本份么?”
阴灵灵看看她,没有作声,跟她向厅内走去。伏牛山上有酒有菜,紫芯的手艺又好,阴灵灵又让紫芯开了坛洒,一伙人在新占来的大厅上喝了起来。
三坏酒下肚,紫芯的脸上泛起光来,给姐妹们讲着这一路之上的故事,一帮人连阴灵灵在内都听得津津有味。
粉芯听得入神,端起酒来就喝,手一动,倒有一大半酒在地上。
紫芯道:“哎,你怎么,找不着嘴了么?你们戴着这个面具多别扭!现在也没有外人,大家都摘下来不好么?”
粉芯忙喝道:“紫芯!”
紫芯吐了一下舌头,忙站起道:“小姐,紫芯又说错了么?”
阴灵灵却令人惊讶地大度,她摆摆手道:“罢了,一句话么,别说你没说错什么,就是说错了,又能怎么样?”
她从脸上摘下面具,道:“紫芯说得对,大家还是把面具摘下来吧,”
粉芯道:“小姐……”
阴灵灵道:“这一阵,我是只顾了自己。刚才绿芯的一番话,倒好像我明白了许多事。咳,我这个面貌是不能改了,可我也不能为了自己,就让你们一个个的把脸蒙起来吧?来,都摘下来!”
除了白芯以外,其他的人都把面具摘了下来。
阴灵灵道:“白芯,大家都是姐妹,你也摘下来吧。”
白芯道:“我不摘,我戴惯了。”
阴灵灵道:“白芯……”
白芯道:“小姐,他们不戴,我也没异议,可是我不想摘呀!”
阴灵灵道:“那就罢了。”
她端起杯道:“各位姐妹,今天,我们倒底有了落脚之地了,来,干一杯!”众人端起酒,一饮而尽。
阴灵灵道:“以后,凡是在没外人的时候,大家自可将面具摘下来,不过,要是有外人,那就讲不了。我和白芯的容貌是不能给外人看的,只好求大家委屈一下了。”
粉芯道:“小姐,你说哪里话?我们为了你就是死也是情愿的,还在乎一张面具么?再说,戴上它凶神恶煞似的,我也觉得怪好玩呢!”
阴灵灵道:“对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咱们就叫做伏牛门如何?”
众人也都纷纷赞成。
阴灵灵道:“这些天,大家都很劳累,吃完饭就自各歇了吧,咱们今日上山,我想也不会有什么来打扰了,晚上将皇上它们松开,大家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早起,咱们再商量今后怎么办。”
紫芯见绿芯起身去添菜,也跟了出去,悄悄地问道:“绿芯,怎么白芯的面具就不肯摘呢?”
绿芯回头看了一眼,悄声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去问她。她比小姐还惨呢,她的那张脸上,让那些个狗男人啃得没有一块皮了!”
紫芯听得浑身打了个冷战。
伏牛山上虽然不甚讲究,房舍倒也不齐整,白芯在山上转了一圈,将众人的住处都安置下来,正要叫大家分头去歇息,阴灵灵道:“白芯,你今夜到别处去住一宿,让紫芯留在我身边吧。”
白芯应着,和其他的姐妹出去了。
紫芯侍候着阴灵灵洗嗽毕,悄悄地为她放下了帏幔,正要出去,阴灵灵叫住了她。
紫芯转身回来,心里有点忐忑不安,道:“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么?”
阴灵灵道:“紫芯,你今夜不要到别处去,就和我一床睡吧。”
紫芯道:“小姐,这怎么行?”
阴灵灵道:“有什么不行?现在咱们自组伏牛门了,原来阴帮的那些规矩与咱们不再有关系,该改的尽都可以改了。”
紫芯不敢吱声,悄悄地脱衣。
阴灵灵道:“紫芯,你将灯吹了吧,我也好把这面具摘下来,免得吓着你。”
紫芯道:“小姐说哪里话来?无论小姐变成什么模样,在紫芯的心中你也是主子,看上去还和过去一样亲。”
阴灵灵道:“哦,你倒是有点良心,比那个姓雷的小子强多了。”
紫芯一听她提起雷泽澈,脸上一阵发烧,心里也跳了起来,不敢作声了,悄悄地吹了灯,躺在了阴灵灵的身边。
阴灵灵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紫芯道:“小姐要我说什么,我听着呢。”
阴灵灵道:“不是我要说.我是想听你说呀!”
紫芯道:“小姐要听什么?”
阴灵灵道:“死丫头,跟我装糊涂么?我要听什么?我要听你讲雷泽澈呀!这些时日,你跟他是怎么过的,你怎么投入了他的怀抱,又如何做了那些人的师娘,你给我如实招来!”
紫芯一听,轱辘一下翻起来,跪在地下,道:“小姐,紫芯知道是自己错了,求小姐饶过紫芯这一回!”
阴灵灵厉声道:“死丫头,这时候你想起怕我来了,当初你躺在那雷公子怀中的时候,可曾想过还有我这么一个小姐么?”
紫芯道:“小姐,紫芯怎敢忘了小姐?只是……”
阴灵灵道:“只是什么?”
紫芯道:“只是那雷公子他……”
阴灵灵道:“怎么,他强迫你么?”
紫芯道:“没有没有!雷公子对紫芯一直百般照顾,都是我不好,心里就迷上了他。”
阴灵灵道:“哦,那,你们两个……干那个事的时候,也是你找的他么?”
紫芯“嗯“了一声,阴灵灵只觉心头一热,道:“死丫头,你是如何迷上他,又是如何投怀送抱的,还不如实招来,等着我用刑么?”
紫芯道:“小姐息怒,紫芯招就是了。”
她跪在地上,将自己的雷泽澈这些天如何东游西走,如何合二而一与人打架,又如何来到状牛山,如何鸳鸯同忱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阴灵灵一声不吭地听着,听她讲到情热处,更是气喘吁吁,浑身躁热,不由地在自己的身上掐了几把。
紫芯讲罢,道:“紫芯所说,都是实情,绝无半句狂语。总而言之是一句话,千错万错都是紫芯的错,与那雷公子无关,小姐要罚,就罚我一人好了。”
阴灵灵冷哼一声,道;“你当我还想罚你么?我罚你快点上床啊!”
紫芯道:“小姐……”
阴灵灵骂道:“死丫头,你没听见我的话么?”
紫芯不敢做声,来到了床上。
阴灵灵道:“过来,搂紧我!你将那雷公子如何待你的都给我做上一遍!”
紫芯只好胆怯地伸出手去,在她的身上滑动起来。
半晌,阴灵灵长出了一口气。骂道:“死丫头,也是我一时瞎了眼,让你白拣了这么一个便宜。看来,那姓雷的小子对你,倒比对我好多了。唉,都是我用人不当,要是换一个人,可没有你这大胆子?”
紫芯经方才的狎戏,在心中也觉与她亲近了许多,胆子也大了起来,道:“小姐可说么!当初你还不是为了雷公子?那梁山上要有另一个人比紫芯好的人,你会用我么?”
阴灵灵厉声道:“呸!不要脸的小丫头,给你点软话就要蹬鼻子上脸么?”
紫芯忙跪起来,道:“紫芯不敢。”
阴灵灵道:“那你说我该怎样罚你?”
紫芯道:“小姐,你方才不是罚过了么?”
阴灵灵遭:“呸,那也叫罚么?”
紫芯道:“小姐要怎么罚,就怎么罚吧,紫芯决无怨言。”
阴灵灵道:“我罚你,我罚你上外面去跪一宿吧。”
第二十一章 再现伏牛
紫芯呆呆地看着阴灵灵,喃喃地道:“怎么,你有了雷公子的骨肉了么?”
阴灵灵点了点头。
紫芯笑起来,道:“咦?这是好事嘛!紫芯给小姐贺喜了!”
阴灵灵道:“喜什么喜?我还烦不够么!”
紫芯道:“咦?小姐不想要这小孩么?”
阴灵灵道:“那倒也不是。”
紫芯道:“啊,我明白了,你是怕和他没名没份,生下这个孩子名声不好听是吧?”
阴灵灵道:“呸,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名声算个什么东西?咱们梁山上出来的人,拿那名声当过一回事么?”
紫芯道:“咦?那你还愁眉苦脸地干什么?你可是真不明白了。”
阴灵灵道:“是呀,你是不会明白,你要是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就会明白了。”
紫芯道:“噢,你是怪公子变心了是吧?其实,他也未必就是变了心,只是小姐姐现在这副模样,冷静一看,心里就不舒服是了。”
阴灵灵道:“你别说了,就是他不变心,你说我会还跟着他么?我知道这副样子很难看,我不想再让人看,包括我的儿子,所以,我才将你留下来。你跟雷公子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了吧?”
紫芯羞红了脸道:“小姐,你说什么呀!”
阴灵灵道:“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你我都是女人,又跟的是同一个男人,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了嘛。”
紫芯低着头道:“我哪有小姐那样的福气呢!”
阴灵灵道:“你没有就最好了,紫芯,我求你一件事。”
紫芯道:“什么,小姐尽管说,跟紫芯还要说那一个求字么,岂不折杀了紫芯?”
阴灵灵道:“不,这件事一定要请你答应,只要你帮我办了这件事,我这一生一世都忘不了你的大恩!”
她突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紫芯吓了一跳,忙去扶她,道:“小姐,快快请起,这叫紫芯如何担当得起?”
阴灵灵道:“不,你要是不应下我,我就不起来。”
紫芯忙跪下道:“小姐耶,无论你有什么事,就是要紫芯的脑袋,紫芯也应下了,你快起来。”
阴灵灵道:“我想叫你将我的儿子抚养成人,你答应么?”
紫芯讶道:“小姐何出此言?紫芯和小姐,还不知谁活得过谁哩!”
阴灵灵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在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交给你,叫他认你做娘,你答应么?”
紫芯道:“小姐的话,紫芯怎么会不答应?我只是不明白……”
阴灵灵道:“紫芯,我这副样子,别说雷公子不会喜欢我,他就是装做喜欢,我也不会再到他眼前去了,可我不想我的儿子将来没有爹呀!”
紫芯道:“无论小姐变成子什么样子,公子也是孩子的爹,他怎么会否认呢?”
阴灵灵道:“可我想让这孩子跟他爹在一起呀!公子的武功好,这孩子要想出人头地,不跟着他爹跟谁?还有,我也不想让这孩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丑的吓人的娘……”
紫芯道:“可他是你儿子呀!”
阴灵灵道:“无论怎么说,我也不能这副样子见他!”
紫芯道:“小姐……”
阴灵灵道:“你不要说了,你应不应吧?”
紫芯道:“我应,只是……”
阴灵灵道:“你要想劝我,这件事我盘算了很长的时间了,只是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主意。今天见她们管你叫师娘,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主意来,要不然,你当我会平白无故地拆开你们,让你留下么?你放心,我不会留你在这里呆很长时间的。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以后、顶多再过半年,我就让你去找雷公子。”
紫芯叹了口气,道:“好吧。小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的。既然小姐将一切都想好了,紫芯也不多嘴了,什么时候小姐想要孩子,只要说一声,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孩子给你送回来。小姐,跪了这么半天,想必你也累了,咱们起来说话好么?”
阴灵灵道:“等等。”
紫芯道:“还有什么事?”
阴灵灵道:“你以后不要再管我叫小姐了,我想和你结拜为姐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紫芯道:“这如何使得?紫芯只是一个丫头……”
阴灵灵道:“你我二人同事一夫,不正是姐妹么?你要是不嫌弃我,就不要说了。”
紫芯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二人当厅结拜了,这才双双站了起来。
第二天,阴灵灵将众人叫一起,道:“你们听着,我和紫芯昨夜已结拜为姐妹了,从今以后,这伏牛山派的事就由我们二人一起做帮主,我身上有些不适,凡事能不出头的尽量少出头,有什么事,和她说与跟我说是一样的,她吩咐的话,你们也照办就是了,明白了吗?”
众人心中有些诧异,相互看看,白芯领头道:“明白了。”
阴灵灵道:“紫芯,你还有什么话么?”
紫芯道:“没有啦。各位姐妹,小姐抬举我,可我自己半斤八两自己心里有数的,日后望大家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多多指教。”
粉芯道:“指教是不敢啦,不过我们不会让你下不来吧的。只是不知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呢?”
紫芯道:“怎么称呼?还叫我紫芯好了!大家都是姐妹,我就说实话吧。嗯?”她回头看看阴灵灵。
阴灵灵点了点头。
紫芯遂将昨晚二人商量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心里这才明白,纷纷点头。
紫芯道:“以后呢,小姐就好好在山上休养,在孩子生下之前,只要咱们有办法应付,就不能让她与人拼杀。在外人面前,我就是小姐,这样才能瞒人耳目。好在有面具,谅别人也分辩不出。这件事是咱们这一门中的头一件机密事,大家谁也不要泄露出去。”
众人齐声答应,甚是恭谨。
自此以后,阴灵灵果真深藏在后边小院中,闭门不出,山寨中的一应事,都由紫芯和白芯他们照理,紫芯他们自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事还是来找她。
阴灵灵道:“紫芯,你们以后除了非我不可的大事,不要来找我了。我怕自己动了胎气。对这孩子不好。咱们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无论什么事,对也罢,错也罢,你们都商量着办就是了,这半年之中,咱们门中的事,我是不想管了。”
紫芯和白芯从此也不再找她,让她一个人在后面好生安歇。
紫芯与白芯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甚是投缘,她也不托大,有什么事总是和大家在一起商量,姐妹们相处得甚好。
半月无事。
山寨中有米有油,吃的是不愁的,可紫芯不是个老实的人,呆的时间长了,就沉闷,找白芯她们商量道:“小姐现在一心休养,是没心管山寨中的事了,将这一片山寨交给咱们,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吧?怎生找点事来干才干才好,难不成小姐生半年孩子,咱们就在这里等半年么?那咱们这伏牛山,何日能发扬光大呢?”
白芯道:“此事我也想过了,咱们是该干点什么事了。别的不说,单就银子一项,咱们也该进了。将来小寨主下地,总不能将这一贫如洗的山寨给他看吧?”
粉芯道:“不仅是银子,穿的也该弄上些哩!我身上这套衣服还是从梁山上带来的,都要穿烂了!这山上净是这些臭男人的东西,咳,脏得没办法时换上洗洗,一干了赶快就得换下来,心里还呃逆大半天呢!”
绿芯在这一群中是最干净的,听了粉芯的话,点点头。轻声道:“是,咱们得想法弄两套衣服穿一穿了。”
翠芯道:“还有啦,咱们既然叫伏牛山,就是有点声势,就咱们几个人,能闹出什么名堂呢?还得招兵买马。”
蓝芯道:“梁山上的那十八个堂主,害得小姐和白芯见不得人,这笔帐我们也要算,要把那事情查清楚,将那些祸手抓了来剐了他!”
翠芯道:“着哇!要干这些个大事,我们的人手还是少了些么!”
紫芯道:“姐妹们说的事咱们一件件都要办,眼前,咱们还是从紧要的办起。大家先想想,怎么想法去弄点银子来,有了银子,咱们山寨就活了。”
粉芯道:“那还用想什么?咱们梁山上出来的人,弄点银子还不会么?找两个人跟我下山去,傍晚包你有银子!”
紫芯道:“劫行路人哪!那不行,一来呢,江湖中人都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咱们不能在自己家门口干这等事,二来,咱们没有眼线,劫一般的过路人也没什么油水,要干,咱们就大干一场。”
粉芯最是个好热闹的,听她话就道:“你说怎么干?”
紫芯道:“从这里下去百多里,有一个叫辛集的集镇,我和公子打那过来,见一伙家丁抓一个女子往一个大宅子里去,那女子的老娘在后面哭叫,让人一拳就打死了。我和公子救下那女子,那伙家丁都吓跑了。我看那个大院高墙深宅,雕梁画栋的。里面银子自然是不少了,又不是个什么好人家,咱们出山第一件事,也学它个行侠仗义如何?”
众人听了,无不拍手。
紫芯道:“白芯姐姐,小姐一人在山上,我们也不放心。将皇上它们给你留下,我们去,一两天就回来。”
白芯道:“也好,只是你们不要一味地胡闹了,得手了就赶快回来。”
紫芯应着,与众人分头去准备,第二天一早,带着这一伙人下山去了。
几个人走到山下,紫芯道:“唉,这天也真是热,离咱们要去的地方还远,咱们也不必戴这面具了,摘下来透透风如何?”
粉芯道:“紫芯,你现在是主子了,你可问谁呢?”
紫芯道:“我这个主子也是冒名顶替的,你别挂在嘴边上,不过我挂一天印呢,就算一天吧,大家都摘下来,使起轻功来也方便些,等快到的时候再戴上吧。”
那些人戴着面具也都觉得不舒服,现在阴灵灵和白芯都不在,都乐得轻松轻松,就都摘下丁面具。
没想到这一下摘出了麻烦。
几个人轻功都还看得过去,一路上说说笑笑,从早上出发,走到了中午时分,已经走出了有百十里地。
粉芯道:“紫芯,日已正午,我这肚子也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紫芯道:“吃东西?你有银子么?”
粉芯道:“咱们吃东西还要银子么?”
紫芯道:“咱们是去干正事,这一路上最好不要惹事生非,节外生枝。”
粉芯道:“那咱们就饿着去呀?”
绿芯道:“饿一顿就饿一顿罢,有什么了不起?紫芯说得对,咱们还是不要误了正事。”
粉芯道:“你当然没事了,你练的那个功,几天不吃东西都行,饿惯了的么。”
她这一吵,蓝芯,翠芯,也跟着吵起饿来。翠芯的一张嘴也是不让人的,嘟嘟囔囔地道:“紫芯哎,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一当上了主子,就怕事了呢?”
紫芯道:“你说什么?我怕事?我紫芯几时怕事来?没事我还要闹出三分事呢!好吧,既然大家都饿了,咱们就到前面的镇上吃饭!”
小镇不过一二十里远,几上人运起轻功,不大的功夫就到了。紫芯进了镇,一双眼睛就在来往人行人身上的瞧,不多时就盯上一个富贾,她向粉芯使了一个眼色,走到富贾身边,突然将身一歪,向他身上一撞,正好歪了富贾的身上。
那富贾走在街上,远远就看见了这一帮如花似玉的女子,一双眼睛也在她们的身上来回巡梭,心里想入非非,正想使个什么办法和她们搭话,冷不防紫芯撞到怀里来,心里又惊又喜,借这个机会用力抱住了她。
紫芯哎哟一声大叫,拍手给了那富贾一个耳光,骂道:“畜牲,你想干什么?”
富贾捂着被打红的脸道:“我,我没,是你撞到我怀里的!”
紫芯道:“你还敢颠倒黑白么?好,咱们到衙门里去讲理!”伸手就去拽他。
富贾是一个外地人,遇到这等事,自知到衙门里有理也说不清,忙陪着笑脸道:“姑娘姑娘,就算是在下错了,我在这里给姑娘赔礼行了吧!衙门里还是别去了。到那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姑娘也未必见得能得什么好处去。”
粉芯早等在一边,此进也过来劝道:“罢了,他也未必就是有意的,何必闹到衙门里去呢?这个老头,你还不快走么?”
富贾得了她这一句话,连头也不敢回,千恩万谢地走了。
粉芯悄悄地对紫芯说:“怎么样?”
紫芯一笑,道:“走吧,今天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正要走,忽听得路边有人冷冷地说了句:“好手段!”
众人一惊,转目四下看看,街面上只有几个人,都不像是说这话的,只有一个化子靠在近前,一个人倚在墙角捉虱子。
粉芯道;“喂,叫化子,方才是你说话么?”
叫化子是个聋子,听了她的话连头也不抬,提起一个虱子扔进了嘴里。粉芯扭过头啐了一口,拉上紫芯就走。
众人走了四、五步远,就听身后有人又冷冷地说道:“好手段哪!”
众人回头,这回看清亮了,路边只有乞丐一个人。
粉芯转身就要回去,绿芯拉她一把,悄声道:“走吧,别误了正事。”
粉芯气愤地哼了一声,几个人转身又走,忽听那叫化子说道:“别走哇,这么便宜的银子,不拿出来分一分么?”
几个人站住了脚,刚要答话,镇那边有人哭叫着跑了过来,粉芯一见道:“不好,那个人发现丢了银子,追上来了?”
紫芯道:“这大街之上不是和他斗气的地方,咱们走,到那边小巷里收拾她。”
几个人转身就走,那富贵有后面大叫道:“别走!快来人哪,抓贼呀……”
他跑到叫化子面前,叫化子突然伸出打狗棒来,将他绊了一个跟头。
富贾这一下摔得不轻,面皮上蹭去一大块皮,他爬起来,见是一个叫化子,大骂:“你,瞎了眼么?好狗还不拦路呢!你挡在这里干什么?”
叫化手一声不吭。抬起头来,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呆呆地对着她。
富贾呸了一声,道:“晦气,原来是一个瞎子。”他看看紫芯她们拐过了街角,也没心和他费话,拔腿又要追,叫化子突然将打狗棒顺过来,又绊了他一跟头。
富贾这一回真地生气了,愤愤地骂道:“该死的花子,你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叫化子怔呵呵地看着他一笑,从衣上摸起一个虱子来又扔到了嘴里。
富贾惦记着银子,也不理他,追过街角去一看。哪里还有哪一群女子的影子了?他丢了银子自是不甘心,又沿着小巷追了下去,可他连追了几条街,又向行人打呼,都没有见到那几个女子的身影,拍拍头想想,忽然恍然大悟,忙回头找那个瞎乞丐,却不料那瞎子也无影无踪了。
紫芯她们此时也在镇外了。
粉芯回头看看,见没有人追上来,出了一口气道:“行了,别跑了,这一阵也把我累坏了。其实,咱们就是站在那里不走。他追上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自己找死?偏你们就这么小心。”
绿芯道:“咱们还有正事,小心点没大错。走吧,饱饿的也不在这一时,咱们到前面市镇再吃吧。”
粉芯道:“一个叫化子罢了,就值得你吓成那样?”
翠芯道:“我看那个叫化子可不简单。”
粉芯撇嘴道:“有什么不简单,等咱们回来,我偏要打这街上过,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一行人走了十数里路,迎面又是一个小镇,粉芯道:“就是这里吧!”
紫芯道:“好,我着镇首那个小楼就不错,绿芯,你的眼尖。看看那是个什么去处?”
绿芯看看,道:“那果然是一家酒楼,叫做什么醉千里。”
粉芯道:“嗒,真敢说大话,这样一个小地方的酒楼也要叫醉千里么?”
翠芯道:“一个招牌罢了,他叫什么还不行?走,咱们就去那家吧!”
几个人进了酒楼,伙计忙迎了出来,道:“几位,是打尖呢,还是住店?要打尖,咱们楼上有雅座,要住店,后面有干净小院,几位里面请。”
紫芯道:“我们打尖。”
伙计道:“好好,小的这就带几位小姐上楼。”
他在前边引路,紫芯她们随后跟着,上了酒楼。
此刻已过了正午,小楼上很清静,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客人,也都快要散席了。紫芯她们走上楼来,拣子一个靠窗干净的座坐了。粉芯点了菜,伙计下去,不大一会就接二连三地端了上来。
绿芯靠窗坐着,一边屹一边往窗外看着风景。酒过三巡,她突然一指窗外道:“喂,不好了,那个叫化子跟过来了!”粉芯听她说,就探头往窗外着。
紫芯一把扯回她,道:“罢了,咱们且不理他,大家都别出声,离窗远一点,让他过去,吃过饭咱们还要赶路,别为他误了正事。”
几个人缩回头,不大功夫,却听得楼下伙计吵了起来:“去去,臭要饭的,你怎么还进屋里来了?到门口等着!”
绿芯走到楼梯口,悄悄地一看,回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叫化子在楼下道:“你不是来要饭的,我要找人。”
伙计道:“找人,你找什么人?”
叫化子道:“几个女子,很好看的,请问你看见了吗?”
伙计道:“好看的姑娘我们这里一天也不知要见到多少,谁知你说的是哪一个?她们姓谁名何?你告诉我,我给去问问。”
叫化子道:“这我可不知道。你让我上去找吧。”
伙计拦道:“什么?你要上去?这可不行!这楼上都是些尊贵的客人,你这副样子,叫他们见了,不倒了胃口才怪,呆会人家怪罪下来,小店可担当不起。”
叫化子道:“人明明在你们楼上,你为什么不让我上去?”
伙计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在我们楼上?”
叫化子道:“我看见她们进来的!”
伙计笑起来,道:“喂,你们听见了么?一个瞎子,却说他看见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楼下的伙计和店里的客人跟他一起笑了起来。
叫化子道:“怎么,我说看见了你不信么?那几个人就在楼上靠窗坐着,你让我上去。”
伙计道:“你要上去也行,你将那几位的大名说出来,我上去给你问问,她们要得认得你,我自然放你上去,人家要是不认得你,我可就没办法了,你说吧。”
叫化子道:“我不知道。”
伙计道:“你不知道么?那就没有办法了。”
叫化子道:“好,你不让我上去也行,烦你上楼跟楼上的那几位说一声,就说她们欠我一顿酒菜,我来讨帐来了。”
伙计道:“好吧,你等着,我上去问问。”
伙计走到楼上,将楼下的事说了一遍,粉芯抢先道:“不认识不认识,我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一个叫化子?伙计,快撵他走!”
伙计道:“是,小的这就下去撵他走。”
紫芯道:“等等。”
伙计道:“这位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紫芯道:“那个叫化子想也是饿得紧了,也罢,人生何处不行善?你下去,就跟他说,这一顿酒菜我请他了,他要什么尽管给他,一会儿找我来算帐就是了。”
伙计一听,忙走下楼去,道:“喂,要饭的,楼上的小姐们说了,她们不认识你,但你这顿饭她们施舍了,你要什么,尽管点吧。”
叫化子大大方方地坐封桌边,道:“罢了,她们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只要肯还我这一顿饭,我也就不和她们计较了,伙计,你将菜谱报上来吧。”
伙计道:“行了客官,大碗酒大碗肉的我随便给你弄两个来解释馋得了,在这里摆什么谱吧。”
叫化子道:“我叫你报你就报,你们这里不是做买卖的吧,还怕客人吃么?”
伙计道:“客官,吃我倒是不怕,我怕吃完了没人给银子。”
叫化子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方才不是上楼向过了么?她们肯花银子,你心疼什么?”
伙计道:“客官这是什么话?她们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我心疼,好,我就给你报!”
此时正是人少的时候,伙计们吃过了饭也没什么事,正好凑在一起看个热闹,就跟那伙计道:“喂,快嘴三,你就给他报一个!”
快嘴三道:“好咧!客官,你听道!”他将毛巾往肩上一搭,果然报了起来。
“报菜名,那不难,听我堂倌报一番。横行的螃蟹掰去抓,出水清虾把腰弯,江鱼肚,乌鱼胆,红焖鱼翅分外鲜,熘炒腰子爆炒肝。挂浆刀子滴溜圆,酥白肉,熘肝尖,炸鸽子,烩雀蛋。天鹅地卜八宝九,不知客官要哪般。”
快嘴三卖弄功夫,不缓气一连报了十多样,博来了楼上楼下一片彩声。
此刻,醉千里的楼下,挤满了人,不仅楼上的客人都涌下来看热闹,街上的行人也来了不少,顿时热闹起来。
紫芯她们此时酒足饭饱,也站在楼口上看热闹。
叫化子道:“嗯,不错,你一样先来一个吧。”
快嘴三抬头向楼上瞅瞅。
粉芯站在楼口,手里晃着好大的一绽银子,向他点点头。
快嘴三道:“好咧,一样一个!”
他刚转身要走,叫化子叫住了他,道:“伙计,怎么你这店里就这几样酒菜么?”
快嘴三道:“就这几样客官还怕吃不了吧?”
叫化子道:“有人出钱,吃不了我自会兜着走,让你操这个心干什么?还有什么,快快报上来让我听听!”
他虽然是一身叫化子的打扮,可现在有人替他出银子,有钱就成了大爷,伙计见掌柜的柜后给他使眼色,忙哈腰道:“好好,爷要吃,小的就给你报……”
他扬起脖子,喊了一句:“小店还有哎……”
接着便一口气地报了下去:“生炒肉,熘丸子,四喜丸子卤煮鸡,烧鸡烧鸭烧鹅肉,肝花肚子炒肠子。大炖自肚与素烩,熏鸡烤鸭酱肘子,鸡鸭鹅蛋公花蛋,变蛋弯勾大虾米,海蜇头,鳖甲丝,鹿肉干子活烧鱼,浆白菜、醋白菜浆,间吓架的火腿子,先上清汤八大碗,后上菜碗是龙须。”
叫化子点点头,道:“嗯,一样一个。”
楼上楼下一齐哄了一声。伙计道:“客官,可别怪小人多嘴,这几样菜可都不算便宜,你要吃,小店自然是乐意,只是你要问问楼上那几位肯不肯出银子。”
叫化子抬起头来,将一双白眼对着楼上道:“喂,你们听见了么?”
紫芯轻声道:“原来他是个瞎子。”
叫化子道:“瞎,瞎我可看见你了呢。怎么样,出不出钱?”
粉芯一眼瞅见楼下看热闹的人中还混着几个官差,拽着拽紫芯,示意她不要出声,晃晃手中的银子道:“好哇,本小姐也是好长时间没看过什么热闹了,今天也不妨就和大家乐一乐。伙计,你就给他一样上一个,那个叫化子,你可听好了,我们答应的是管你一顿酒菜,无论上来什么,你都得一顿吃完,要是剩下了,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叫化子一笑,道:“好,你就叫他上吧,要是在下吃不了,这酒菜钱也不用列位出了。”
伙计一听,转身凑到掌柜的身边,悄声道:“掌柜的,我看这事不大好,那么多的东西,他一个人怎么吃得下,这呆一会儿不是一件没头的官司么?”
掌柜的蹬他一眼,道:“你管那么多什么?他要,你就给他上,今天无论是他们谁出银子,都得给咱们银子,你做去吧!”
快嘴三应着,吩咐灶上依样做去了。
掌柜的悄悄地叫过了一个伙计来,对他道:“喂,我去衙门里找李捕头来,就说我这里有要事请他,叫他多带些人来。”
李捕头素与掌柜的交好,掌柜的安排完,乐悠悠的抿了一口菜,等着看这几个人的热闹,像这样的吃法,醉千里一年也碰不上一两次,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赚钱的机会,他岂会轻易放过?那叫公子更是疯,听周围乱哄哄的一片,也来了精神,道:“喂,伙计,还有什么菜么?”
伙计道:“客官,现在正是淡季,小店准备得不多,就这些吧。”
掌柜地道:“快嘴三,你说什么?咱们店里不还有好多菜吗?怎么不报出来让客官听听。”
伙计瞅了一眼掌柜的,心里付道:“妈的,你今天是见钱眼红,连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了,你当掌柜的不怕,我一个当伙计的怕什么?遂道:“不瞒客官说,小店也确有那么一两样拿手的好菜,只是许多时日也没人问津,小的倒忘了,我说来你听听……”
“黄花木耳金针菜,驼蹄熊掌鹿肉肝,猴头燕窝鲨鱼翅,龙须凤蹼虎心尖。”
看热闹的听他报出这几样菜名,兴奋地嗷嗷叫。
叫化子大方地一笑,道:“好哇,一样一个。”
楼上的粉芯也不示弱,去紫芯的腰间的摸出钱包来一抖,黄的白的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掌柜的乐得坐不住了,亲自走了来道:“快快,上菜!”
店里从大堂到灶间一齐忙了起来,伙计们走马灯似地来回穿梭。将四个大台面合在了一个,不大功夫,摆了满满一桌子。
叫化子端起一盘菜来,嘴一张,就将那一盘菜倒进了嘴里,脖一扬,就咽了下去。
他扬头叫道:“好菜!”
伙计筛好一碗酒递上来,叫化子接过一抬头,又喝了进去,抹抹脚叫了一声:“好酒!”
他吃一盘菜,喝一碗酒,不大的功夫,面前就摞起了高高的一堆空盘子,可他那个肚子就像添不满地一样,没有一丝为难的意思。
楼下围得人山人海,后面的人看不见,就站到了凳子上,将叫化子团团地围在了中间。
叫化子已经喝了二十余碗酒,忽然道:“喂,伙计!”
伙计知道今日是遇上了异人,也不敢再瞧不起他,忙躬身过来道:“爷,你还有什么吩咐?”
叫化子道:“我眼睛不好使,又这里面吃东西,这么多人围着,甚是不便,你上楼去给我看着那几位小姐,别让她们趁乱跑了,我可没有银子给你。”
伙计连忙扒开众人挤上楼,只见楼上的几个酒客眼睛痴痴地呆坐着,被人点了穴道。
伙计大叫一声跑了下来。道:“掌柜的,不好了,那几个人跑了。”
店里乱成一团。
恰在此时,掌柜的请来的李捕头也到了。他听人们七嘴八舌地一说,将链子往叫化子脖子一套,道:“喂,对不起子,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当这大宴是那么好吃的?这一顿饭,你怕是用脑袋换哪!”
叫化子拽着铁链,叫道:“喂,你们凭什么锁我?我在这里吃饭,由楼上的人付帐,这里店里的伙计先去讲明白了,大家都可做个见证!”
围观的人听了,七嘴八舌地帮着腔,都愿意做证。
李捕头回过头,厉声道:“静了!你们在这里胡闹什么?你们知道这里面的事吗?他和那几个女子原本是一伙的,他们合起来在江湖上混吃混喝,捎带骗人的银两,官府已经暗中缉拿他们多日了,今日可算逮着了一个,你们倒有愿意做证的了?好哇,愿意做证的就跟我到大堂去,审一审看你和这伙贼人是什么关系?你当老大爷的夹棍是那么好吃的么?”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出头了。
李捕头拉了叫化子,喝道:“走!”
叫化子道:“老爷,冤枉啊!”
李捕头道:“小子,你在这里喊有什么用?留着点劲等到了大堂上再喊也不迟呀!”
叫化子道:“不行,我不跟你走,你们不讲理!”
李捕头道:“讲理?老子就是理!我问你,你和那伙人是不是一伙的?”
叫化子道:“不是!”
李捕头冷笑一声,道:“不是么?你唬谁?你们若不是一伙的,她们凭什么请你一个瞎化子吃饭?钱多得没处使了么?”
叫化子道:“冤枉,我真地不认识她们!你快放开,要不然,我可要挣了!”
李捕头道:“好哇,你挣,我叫你挣!”他从手下的手里夺过一条水火棍来,恶狠狠地向叫化子的腿上打去。
叫化子眼睛虽然瞎,耳朵却极灵,听得风声,将身一跃,那棍拍在了地上。
捕头叫道:“好哇,你还会跳!我让你跳……”
他抢圆了棍,又狠狠地打了下去。
叫化子一跃,踩在了棍上,只听“啪”地一声,那棍整个横拍在了地上,连了捕头握棍的两只手也压在了棍下,他被拽得弯下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叫化子“嗨”了一声,一用力,脖子上的铁链便被他拽折了,他将铁链往地上一扔,将身一纵,在人们的头顶跃过,从窗口飞出,落在了当街,脚下一跺,窜上了房。
店里的人急忙往外赶,待他们抬头时,哪里还看得见人影了?店老板突然嚎啕痛哭起来。
紫芯她们此刻已经在十数里之外了。她们一路上一直在议论着酒店里的事,嘻嘻哈哈地笑个没完。
粉芯道:“唉,那小子现在也不知吃完了没有?像他那样的饭桶,我这一生可真是头一次看见。”
蓝芯道:“你说,那店里发现我们走了,得怎么对付他呢?也不知他能不能脱得了身。”
粉芯道:“管他呢!这也是他自己找麻烦,怨不得我们。再说,要是没有咱们,他上哪里吃一顿大菜去?一个花子,这一世不就想吃这么一顿么!这也算是了却他的心愿了,就是死,他也该瞑目的。”
她话音刚落,突然听得一个人幽幽地道:“我不瞑目,我死的冤哪!”
一道灰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第二十二章 费煞郎心
紫芯等人一惊,急忙拔出剑来,定睛一看,来的人正是那个叫化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剑又插回了腰间。
粉芯道:“嗬,你的命倒是真大呀,那么多人,怎么跑出来的?”
叫化子道:“我一个叫化子,他抓我有什么用?还得贴给我饭吃,所以他们把我放了,叫我来抓你们要酒钱。”
粉芯道:“要什么酒钱?你喝酒难道让我们付帐么?”
叫化子道:“这可是你们先答应的。再说,你们这钱来的也不是正路的,我可是亲眼所见的,按规矩,见到的就应该分一半,我没要一半,已经是便宜你们了。”
粉芯道:“胡说!你怎么知我们这钱来的不是正路?你亲眼看见,你一个瞎子,看见什么了?”
叫化子白眼珠一逛,一指紫芯道:“我亲眼看他从那个富贾腰里摸银子,你们还要耍赖么?”
粉芯扳起了脸,道:“喂,要饭的,你好话告诉你,你要是识相的,趁早给我走,趁姑奶奶们还没生气,给你留一条活路,要是晚了,我们可不客气了。”
叫化子道:“不客气你又能怎么样?哼,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银子,我就喊起来了!”
他向后一退,果然扯起嗓子喊了起来:“捉贼呀,这伙人偷了人家的银子啦!”
虽然是在荒山僻岭,做贼总是心虚的,粉芯听他这一喊,忙叫道:“喂,你喊什么?再喊我可要杀了你了!”
叫化子听她一说,撒腿就跑,嘴里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紫芯道:“别让他跑了!”
粉芯一马当先,拔剑向那叫化子追了过去。
叫化子跌跌撞撞地跑得很慢,粉芯几步撵上了他,望他的背后就是一剑。
说来也巧,就要这个时候,叫化子突然被绊倒了,向前扑在地上,又就势滚了一下,粉芯这一剑刺空,人却仍向前冲着,叫化子这一滚,不仅躲过了她那一剑,而且也躲过了她跟着踏上来的那一脚。
绿芯不由得“咦”了一声。紫芯她们也觉出了蹊跷,一齐拔出剑围了过去。
粉芯一剑刺空,使了一个鸳鸯连环步,前脚尖一点,便旋了回来,返身又是剑。
那化子也不起来,就在地上一滚,又躲过了这一剑。
粉芯的鸳鸯连环步甚是伶俐,如晴蜒点水一般轻盈,一剑不中,脚尖一点又转了过来,剑也随着翻转,紧接着刺了一剑。
叫化手仍是在地上一滚。
粉芯连刺了七、八剑,叫化子在地上滚了七、八滚,连根汗毛也没伤着。粉芯心里有气,脚下更快起来,她那套连环步使起来,衣袂飘真如一团粉色的芙蓉一般,再加上剑光闪闪,更是美不胜收。
叫化子在地上滚着,拍手叫着:“好看,好看!”
他见粉芯转的快,在地上滚起得快起来,东来西去,总在粉芯的裙子下过,过一回便喊一回好看,他虽是个瞎子,可也把粉芯臊得满脸鲜红,恨不得一剑就结果了他。
紫芯突然道:“粉芯,你且停一停。
粉芯听得紫芯叫,不得不停了下来,心中怒气却难平,忿忿地看着叫化子。
叫化子道:“哎,你怎么停下来了?我还没看够呢!”
紫芯道:“哎,这位朋友,你究竟是什么人,找我们倒底想干什么?还望说明。”
叫化子笑道:“这位小姐,你跟我这一个叫化子怎么客气起来了?我是什么人你还看不出来吗?一个要饭的化子。我找你们也不为别的事,就是想分我该得的那一半银子。”
紫芯道:“你想要银子是吧?好哇!喏,这是我偷来的那袋钱包,咱们一家一半吧!”
她将钱包往天上一扔,随手用剑一划,钱包被她在正中不偏不倚地一剑划开,一半向叫化子飞去,另一半她又抓在了手中。
叫化子一扬手,接住了钱包,道:“好功夫,好,既然你肯分一半银子给我,我也就不烦你们了。不过你们要记着,以后你们再干什么买卖,可别让我看见,要不然,我可还是要分一半的。”
他将半边钱包揣起来,银子掉了几块在地上,他摸了半天拣起来,也揣在了怀里,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了。
粉芯道:“小姐……”
紫芯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粉芯不吭声了,呆呆地看着那个化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粉芯道:“哎,我可是想不明白了,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到手的东西,就这样叫他白白地分一半去么?”
紫芯道:“这几两银子算得什么?我着这个也不是个好缠的,咱们何必惹他?叫他缠上,恐怕麻烦也不少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是咱们施舍他一回吧。”
粉芯方才也觉得这个叫化子非同寻常,可她受了他的戏耍,心里怒气难平,道:“这等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根,不如一剑杀了痛快。”
紫芯道:“罢了,我们这一天在他身上也费了不少的功夫了,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小姐和白芯在山上,咱们去久了,他们也不放心是不?走吧,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叫你出这口气就是了。”
粉芯听她提出小姐,不再吭声了,只好闷闷地跟了她们走。
她们在路上,数粉芯最为活跃,现在她不吭声了,就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蓝芯捅捅翠芯,向粉芯那边眨眨眼睛,突然高声道:“喂,翠芯,你说那个瞎子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呢?”
翠芯道:“废话么!看得见还叫做什么瞎子!自然是看不见。”
蓝芯道:“我不信。我说他一定看得见。”
翠芯道:“何以见得呢?”
蓝芯道:“我看他在粉芯的裙子钻一回说一声好看,钻一回说一声好看,他要是看不见,怎么能那么说?”
翠芯道:“废话,你不让他说好看,还让他说好闻么?”
绿芯和紫芯听了,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们几个自小在一起打闹惯了的,若在平时,粉芯与不会拿这笑话当一回事,可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听她们如此编排自己,正好勾起了心头怒气,刷地一下拔出一剑道:“蓝芯,你在这里消遣我么?”
蓝芯见她生了气,伸了一下舌头,道:“呀,你还真生气呀,我不过是开一个玩笑嘛!好好,都是我说错了行了吧?我在这里给你陪礼,给你磕头,这总行了吧?”
绿芯过来劝道:“罢了,大家都是姐妹,为一句笑话就剑拔弩张的,何苦呢!”
翠芯也过来幼道:“行了,粉芯,你说蓝芯的时候,嘴下可留过情么?她可没和你急过。”
粉芯将剑愤愤地插了进去,道:“好,我就饶了你这一回,你们记着,以后谁要是再跟我提这个事,我可不客气!”
蓝芯道:“好啦好啦,酸脸猴子似地,以后不提行吧?倒像真叫人看见了什么一样。”
粉芯道:“你还说!”
蓝芯道:“不说不说……”她转脸对众人道:“你们听着,从今以后谁也不许提这个事,谁若再说,我可跟她急!”
翠芯笑起来,道:“呸,好一张巧嘴,事是你挑起来的,现在你倒出来做好人了!”
连粉芯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大家的心里都轻松了不少,走得也轻快多了。
紫芯扯了粉芯一把,落在后面,悄声道:“哎,你怎么生我的气呀!”
粉芯道:“生!跟你说,你当主子呢,我也没什么不服,可你这么处事我可就不服气了。咱们几时受过这等气?偏偏我就受气!”
紫芯道:“啊,你当我是个愿意受气的人么?我当时也想一剑杀了他呀!只是我看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粉芯道:“胆小鬼,那个雷泽澈也不知给你灌了些什么迷魂汤,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紫芯道:“我胆小?我的胆子还小么?咱们要是没事,就是打不过他,也要和他拼一拼,可咱们有事呀!小姐和白芯还在山上等咱们,咱们要是在这里伤上一个两个的,值不值呢?我头一次带大家出来,总想平平安安地带大家回去,要是你你也会这么办的?”
粉芯道:“可这算是怎么回事,咱们弄到手的银子。平白无故地就给他讹去一半,这事要传出去,咱们这伏牛门在江湖上可就让人看轻了。”
紫芯道:“咱们没戴面具,他知道咱们什么?说心里话,这也是我让大家把面具摘下来的原因。要是戴着面具,刚才这一仗你当我不打么?不过那个小子我也记在心上了,但愿这一世他别让我碰上,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他!”
她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粉芯也不吭声了。闷头走了半天,道:“唉,咱们伏牛门的人手也是少了些。”
紫芯道:“万事起头难么!要招兵买马,咱们一要有钱,二要有名声。咱们就这几个人,要干就干这几件大事,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等咱们的名声大了,人手多了,到那时,再顾这些小事吧。”
粉芯道:“紫芯,真看不出,你还真是块当帮主的料哎!”
紫芯道:“别胡说了,我这只是替小姐办事,所以才处处小心。等小姐生下孩子,我还是要走的。”
粉芯叹了一口气道:“紫芯,你真福气,都是一样的小丫头,你到底混出头来。我们,唉……”
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忍住话不说了。
紫芯拍拍她,没有吭声。
她也当过丫头,太了解粉芯的心了,她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是让她自己慢慢化解地好。
在粱山的丫头谁心里没有过怀春的时候,谁没有过年华虚逝的感觉呢?大家都忍着,压着,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她忽然冒了一个奇想:“规矩既是人定的,我们伏牛山又叛离了阴帮,那些个规矩为什么就不能改一改呢?”
这念头一出,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她向四处看看,蓝芯她们说说笑笑地根本没有注意她,其实,她们就是看她,也是无法知道她心中有什么想法的,可就是这样,紫芯的心里还是很不安。
她努力把把这个念头丢掉,没想到这个念头在她的心中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傍黑的时候,她们来到了辛集。在镇外,他们找一个投有树林停下来,绿芯会易容术,给她们改了装束,扮成了几个男人的模样。
粉芯穿着衣服,打量着别人,道:“紫芯,你也太小心一些了,扮成了这副狗样子,可怎么见人?”
紫芯道:“小心无大错。咱们明天还要去踩盘子,别露了行藏。要不然,事成之后,人家想起来是六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做下的。再一想,曾经在哪家旅店过见几个衣着差不多的姑娘,我们还戴面具有什么用?咱们自是不打紧,可小姐与白芯的面目是不能让人看的,所以咱们还是做得越神秘越好。”众人都点头应是。
几个人将换下来的衣服用包裹包严,背在了身上,向镇里走走。
镇首就接连着三,紫芯选中了靠外边的一家,她们这一行人虽然变了妆束,噪音却难改,只有绿芯一人变声变得好,所以一切事都由她出头联系。
辛集是个不大不小的市镇,来往的客商不多,店里大半房都空着。绿芯下了后院的一个小楼,一来图它靠后墙,出入方便,二来又图它楼上的窗子对着前院,院里的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比较安全,三家客栈唯有这家独门独院,大门一半,自成一统,比较清静。
看了房子,大家都满意,上了楼,早有伙计送来热水,众人关上门洗罢,又吩咐来到水的伙计将晚饭送上来,一伙人闲在起来,有的喝茶,有的歪在床上,只有绿芯一个人在窗前望风。
她突然将身一闪,转到了窗后,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向里屋挪去。
众人不知就里,也跟着她往是屋时挪去。
里屋没有点灯,绿芯隐到窗后,示意大家过来看。
众人探头一看,心中均是一愣,只见那个叫化子正在前面与伙计纠缠。紫芯示意大家不要出声,静静地听着;只见那伙计拿了两个馒头了来,扔给叫化子道:“给,快走吧!”
叫化子道:“掌柜的,天都这么黑了,你叫我往哪里去?我看这天好像要下雨,你行行好叫我进去,随便猪窝狗圈边给我指块地方,能避雨就行,我明天一早就走行么?”
伙计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给了你吃的,你还不肯走,这不是让我们难做吗?这院里商贾小贩什么人都有,还有女眷,你住在这里,明日起来,要是有人不见了银子,丢失了货物,我和我都脱不了干第。你也算个在江湖上混的,怎么这么点事还不明白?”
叫化子道:”爷耶,我怎么不懂?只是这天要下雨了,你看我这一身衣服,叫我往哪里去?好歹叫我住上一夜,明日一早就走还不行么?”
伙计板起脸道:“不行,你要怕下雨,我告诉你一个去处,从这里往城西去七八里,有一个山神庙,那里是个空庙,你到那里去住吧。”
叫化子道:“七、八里远哪!爷耶,我走了半个多月,这脚也磨出了大泡了,天又这么黑,人生地不熟的,我又是一个失明人,你叫我哪里找那破庙去?就是能找到,也未必走得到那了,求求你,就行行好吧。”
伙计不耐烦了,道:“去去去,你说不行就不行!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可叫人拿棒子哄你走了。”
叫化于见他翻了脸,道:“好好,我走,我走还不行么?”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道:“爷耶,我着你们前那个大门洞也能避雨,我就在那里将就一夜如何?”
伙计道:“喝,你这化子怎么这么难缠?你呆在我们门洞里,还有客人能上门么?”
叫化子道:“爷耶,今晚上有大雨,怎么会有客人呢!”
伙计啐了一口,道:“呸!你也是个吃张口饭的,说话这么不吉利?我们是开店的,你说我们没客人,不是咒我们么?”
叫化子道:“大爷息怒,我说的是实话,今晚是真有雨么?”
伙计抬头看看天道:“鬼话!天要下雨,怎么我看不出来?”
叫化子道:“爷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有这么个毛病,天一下雨,我这脖子上就冒汗,不信你摸摸,这雨还不小哩!”
伙计好奇,伸手摸了一把,道:“咦,怪事,天下真有属王八的,我不信!”
叫化子道:“你要是不信,咱们打个赌如何?”
伙计道:“赌?你一个叫化子,和我赌什么?”
叫化子道:“哎,你没听人说么?化子的腰里也有二两压腰钱哩!还真不瞒你说,我前些日碰到了一个大善人,赏给我一块碎银子,也有二、三钱吧,我就和你赌上如何?我要是输了,就把这银子给你,你要是赢了,你就在下雨的时候让我在这门洞里住上一夜如何?”
伙计道:“喝,你这个化子可真是个怪物,你有银手跟我赌?为什么不拿来住店呢?小店有通铺,四钱银子一宿,看你可怜,我就收你三钱吧。你将银子给我,我就带你进去,也不用你在这里磨嘴皮子了。”
叫化子嘻皮笑脸地道:“爷耶,你几时见过花子花银子住店了?行有行规,这行规我可破不得。”
伙计笑道:“可也真是,要是花得起住店的钱,你就不当化子了,行了。你就和你赌这一回,我也不占人的便宜,今夜要是没雨,你明早把那三钱银子给我,要是有雨呢,我不仅准你在门洞里蹲一夜,明日早上我还给你十个馒头,两大碗红烧肉,算来也算三、四钱银子,你不吃亏吧?”
叫化子道:“这位爷,你真是一个善心人,我给你磕个头吧。”
伙计道:“得,你们这套我见得多了,嘴里说磕,奴膝直向前弯,就是不往下跪。免了吧,我也不缺你一个头孝顺。不过咱们可有言在先、天要是下雨,你可不许到我这门洞里来,别搅了我们的生意。”
叫化子应首,千恩万谢地去了。
伙计转回身,对身边一个看热闹的伙计道:“小全子,你说今晚有没有雨?”
那被叫小全子的人看看天,道:“我看没有。”
伙计道:“你说没有么?我说有。我和我赌三钱银子如何?”
小全子急忙躲开道:“大哥,你可不是傻耶!本来我是个看热闹的,你这么一来,不把我绕扯进去,成了我和那化子赌,你是看热闹的了吗?得,我不干。”
伙计道:“呸,三钱银子呗,把你吓成那样?你应当信这满天的星星大睛的天,叫化子说一句下雨就下雨了?”
粉芯在屋里悄声道:“哎,你们说今晚有雨没雨?”
蓝芯道:“我说没有,怎么,你也要和我赌三钱银子么?”
粉芯道:“赌就赌!你们谁还来!”
蓝芯道:“喝,看他那样,好像就胜定了他的,怎么,听着什么悄悄话了怎么的?”
粉芯一听,举手就要扑过去。紫芯一把拦住她道:“嘘,快别闹了,你们笑出声来,咱们可就露了马脚了。”
粉芯松开手,面上讪讪地,心里却是不大舒服。
粉芯知道她的心思,刚要说什么,忽然外边传来了一阵哭叫声。
众人趴窗向外看,可有前院的房子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一伙人哭哭咧咧地骂着进了邻院,不多久就没有声息了。
粉芯好动,想出去看看,刚要动身,紫芯叫住了她。
粉芯道:“啊,出去看个热闹也不行么?”
紫芯道:“粉芯,还是小心点好。那个叫化子就在门外,瞎子的耳朵是最灵的,别叫他觉察出什么破绽来。”
绿芯看见地端菜盒从前院出来,道:“都别说话了,送饭来了。”众人出了屋,都远离窗口,伙伙敲门进来,将饭莱摆上道:“几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
绿芯道:“没事了。哎,对了,方才外面吵吵闹闹的干什么?”
伙计道:“客官,你们是外地人,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绿芯道:“哎,你这人可真是,我们好奇,问一问又怎么了?怎么,你们辛集上的事都不许问的么?”
伙计见她发火,忙堆下笑脸道:“客官,别误会,是小人一时说走了嘴,你大人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计较。其实,我也是为各位爷好,在这辛集上,就是辛家大院的事问不得,管不得的。”
绿芯一听他说辛家大院,更加动了心,却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伙计,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人?你看我们是那些爱管闲事的人么?只是大家听到外面吵闹,心里好奇,问问罢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不说也罢了。”
伙计堆着笑,道:“这,这,这,哪有什么不方便,小人只是不想惹几位客官生气就是了。”
他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顺手将窗了关上,回头小声地说:“各位反正住一两天也要走的,我跟各位说了,各位就当个闲话听听罢。刚才你们听到的,是辛家的二少爷纳妾呢!”
绿芯道:“纳妾?纳妾怎么还哭天抢地的?”
伙计一脸忿色道:“客官哎,他纳妾只是说说那么好听罢了,其实就是强抢民女呀!这辛集上,无论是过往路人,还是进城赶集的乡下女子,只要有分姿色,让辛家的二少爷看上,那就等死吧!二十两银子一甩,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立马就拉人!隔壁那家店里,掌柜的也是黑了心的,无论白天黑夜,日日给那二公子留着一个小院,抢来的女子往那院里一圈,或十天八天,或是三两个月,也有的一年半年,反正直到那二少爷玩够了,就一脚踢出来,人家再找新的。这街上,叫他祸害的女子也有百八十个了!刚才那个就是乡下来的闺女,跟老爷进城抓药,嘿,药没抓完,她倒叫人盯上了。他老爹跟着骂,那不,刚叫人给抬出去了,明天早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伙计说着,眼圈竟红了起来。
绿芯道:“嗬,这么无法无天,官府也不管一管么?”
伙计道:“官府?他们家就是官府!辛家的大老爷是京官哩!人都说他那官,比知府都大,这里的衙门哪里还敢管他?逢年过节的还得孝敬他哩!”
绿芯道:“呀,想不到这么个小地方,还有这么一个大户人家,他家里有很有钱吧?”
伙计道:“银子在他们眼里算什么?石头子罢了!你们听说过吗?人家那马桶都是金的!别的不说,就那二百几十号子看家护院的。你说一年得多少银子?在人家小菜一碟喽!”
绿芯道:“啊,真是听都没听说过。”
伙计道:“你们是外地人,我才跟跟他们说这个,你们听了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吧。我好心告诉你们,明日你们要是上街,大凡躲得开,别往正街那个大宅子去,那里看家护院的都是皇上,说不定怎么一眼瞅你不顺,你可就有罪遭了!”
绿芯道:“多谢指点。伙计,我们还得喝几杯,这碗筷你也不要收了,明天一早来收吧。”
伙计道:“是了,那就谢谢客官照顾了,小的这就告退了。”绿芯跟他出去,刚要拴上院门。
伙计道:“客官,咱们这小店里门是最严的,这小院,其实你关不关都不打紧。”
绿芯道:“我们兄弟几个走了一天,想好好歇歇,不想让别人来打扰。再说,听你方才那么一说,我们这心里也有点害怕呢。”
伙计道:“这也是,小心无大错,客官还是拴上门好。”
绿芯上楼来,见一屋子都闷闷地吃饭,也坐下来,将酒坛打开,每个碗里都倒满了,端出去,泼在了小院里。
粉芯道:“你这是干什么?”
翠芯道:“你不明白呀,男人还有不喝酒的?她这么做,是怕明日伙计来生疑。”
粉芯道:“啊,我是服了你们了,怎么这么仔细?哎,跟你们说,我听那伙计一说,恨不得今夜就到邻院去把那什么二少爷杀了。”
蓝芯道:“耶,你怎么也有侠义心肠了?”
粉芯道:“侠义心肠怎么了?未必侠客就不是人做的?”
紫芯道:“好了,咱们别斗嘴了,让他多活一天,明天,料他也躲不过这劫去。”
吃过饭,众人分头去睡了。因为都改了男人装扮,也不好脱衣,一个人个合衣而卧。
粉芯心里有事睡不着,见紫芯还在那里干坐着,问道:“哎,走了一天了,你不睡,在这里干坐什么?”
紫芯道:“那瞎子就在门外,我怕他惹事,在这里看着点,免得措手不及。”
粉芯听了,心里不痛快,面上却不露出来,道:“咳,要轮值也不能靠你一个人,这样吧,你先去睡一会,我在这里望着,到半夜了,我再叫你如何?”
别人听了她们的话,也都爬了起来。
紫芯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去睡罢!”
粉芯也道:“就是,这里有我和紫芯就行了。”
绿芯道:“咱们还是排一排吧,一个人坐着闷不说,还容易儿犯困,大家轮一轮,也就好过多了。紫芯是第一班,然后是蓝芯、粉芯、翠芯和我每人一更。一个人也行,两人合值也可,听梆声换人。”
众人齐声应声,紫芯也不好坚持,就这么定了下来。
紫芯值过了第一更,看看蓝芯睡得很香,也不想叫她,一个人默默地坐着。
她一点倦意也没有。
以前,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过事,可现在,不知为什么,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不想都不行。
她最先想到的是雷泽澈。
在紫芯的记忆中,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叫她特别想记住的欢乐事,除了和雷泽澈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不仅仅是缱绻,还有那一次次的赌气,现在想起来,都让她特别地留恋。
她觉得自己在变,不仅是由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在处事的态度上,也受到了雷泽澈的影响。
她虽然从来没有在嘴上赞同过,可在不知不觉中,她暗暗地赞赏雷泽澈的那种包容一切的性格。她忽然觉得自己原来所在的阴帮是那么可怕,这是她原来根本不敢想的。
她想起了现在,想到了她们的这个伏牛门的将来。
她知道这个伏牛门不是她的,跟她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关系,她只要等到阴灵灵生下孩子,就可以回到雷泽澈的身边去了。
但她不想这么走了。
白芯、蓝芯她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不想让她们也和自己一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她想改造这个新建的伏牛门,也算为自己的这些姐妹们做一件好事。
现在她正巧有这个机会。
她默默地盘算着。她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一切事在阴灵灵的眼里是多么大逆不道,可她不怕,因为她相信自己没有对不起她,也没有对不起自己姐妹。
但这些想法她现在不能和别人说。她要慢慢地一件件地做,尽量不露痕迹,让别人逐渐接受她的安排。
她笑了,忽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念头甚至吓了她自己一跳。
梆打三更,外面突然起了风,接着便下起大雨来。
紫芯心里一惊,她忽然想到了外面的那个叫化子。
她越发觉得这个叫化子有些来历了。
粉芯也醒了,她听见雨声,惊讶地“咦”了一声,揉揉眼睛问紫芯:“小姐,几更了?”
紫芯道:“三更了。”
粉芯道:“哎,那你怎么不叫蓝芯换你?”
紫芯笑了笑,道:“我不困么。”
粉芯道:“不行不行,这家伙太偷懒了!”
她走到蓝芯的床边,扯着她的耳朵将她拎了起来。
蓝芯困意未捎,不满地道:“干什么呀你!”
粉芯道:“还睡,你看看都几更了?”
蓝芯这一次醒了过来,问道:“几更?”
粉芯道:“几更,三更了耶!”
蓝芯眼珠一转,笑了,道:“是么,那正好,该你值了。”
她返身又倒了下去。
粉芯一把拽住她道:“还睡!漏了一值,就那么算了吗?”
蓝芯道:“不算你能怎么样?你把二更给我找回来呀!”
粉芯道:“废话,时光是能找回来的吗?”
蓝芯道:“噢,我也知道找不回来呀,那我就没有办法了。睡觉,对了,紫芯,谢谢你啊!”
粉芯扯起她,道:“不行,紫芯替你值了一更,我却不能便宜你,你起来,你和一起值这一更吧!”
蓝芯被她闹了几闹,倦意也没了,起来道:“哼,我就知你是个坐不住冷板凳的,好,我就陪陪你吧!”
粉芯得意地笑着,道:“嗯,这还差不多。”她转对紫芯道:“紫芯,你去睡吧。”
紫芯笑了笑,转身进里屋去了。
蓝芯这才听到雨声,扑到窗前道:“哎,真下雨了哎!看不出那个瞎子,倒会看天。”
粉芯道:“瞎子看天,你说废话么?”
蓝芯道:“那瞎子可是有点来历,看他瞎了眼,什么看不见呢?”
粉芯听她提起白天的话,扭头道:“你又没正经了,我受了委屈,你还要拿我开心了?我不理你了!”
蓝心见她一气了,凄到跟前道:“哎呀,我就是顺便那么一说,你生什么气呢?”
粉芯不理她。蓝芯道:“好了,算我不对了,这总行了吧?”
粉芯仍不理她。
蓝芯眼珠一转,道:“你不理我是吧?哼,人家好心好意地起来陪你,是要看你的冷脸色么?好,你生气吧,我去睡了。”
她转身就要走,粉芯一把住住她,道:“你别走。”
蓝芯道:“不走干什么?在这里看你的脸色么?”
粉芯道:“哎,这回可是你先惹我的,别又得了理似地了,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蓝芯坐下了,道:“我就知你一个人坐不住,怎么样,还得求我吧。”
粉芯叹了口气,道:“得,我是斗不过你了。”
蓝芯道:“你这个人总想跟人斗,所以就总觉吃亏,其实想明白了,自己姐妹,斗个什么劲呢?你也就不觉吃亏啦!”
粉芯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今天的事要是落在你的身上,你可咽得下?”
蓝芯扑哧一笑。
粉芯道:“你笑什么?”
蓝芯道:“你不敢说。”
粉芯明白了她的意思,举拳就要打。蓝芯托住她的手,道:“哎,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什么也没说耶!”
粉芯道:“你想了也不行!”
蓝芯道:“我想?我想什么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了说不行?你倒说出来听听,我想的有什么不行。”
粉芯放下手,道:“罢了,蓝芯,我也不和你闹了,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不知你肯不肯?”
蓝芯道:“什么事?”
粉芯起身,到里间探头看看,听人们都睡了,回转身走到蓝芯的身边,悄悄地道:“我想杀了那个叫化子!”
蓝芯刚要出声,粉芯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蓝芯小声道:“你别惹这个事了。”
蓝芯道:“不行,他那样羞辱我,我要是不杀了他,这口气这一世也是难咽下去的。”
蓝芯道:“那叫化子武功很高,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粉芯道:“所以我找你帮忙么!你还记得他和店伙计打的那个赌吧?他现在一定在门洞里避雨,咱们再捱一会,等他睡熟了,悄悄地过去,一剑就刺死他!”
蓝芯道:“偷袭呀!”
粉芯道:“这有什么?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蓝芯道:“要偷袭还用我么?你一个人去就是了。”
粉芯道:“万一他没睡实吧?”
蓝芯道:“我不去,我怕紫芯小姐知道怪我。”
粉芯道:“什么小姐,她其实是紫芯哎!”
蓝芯道:“你怎么说这么说话?小姐说她是小姐,咱们就该当她是小姐,再说,紫芯待咱们也真不错。”
粉芯道:“啊,她待你好,我待你就不好了么?这点事都不帮我?好,我也不用你了,我自己去。”
她赌气起身,借着前院中透进来的灯光穿着夜行衣。
蓝芯道:“粉芯……”
粉芯道:“你不要理我!”
蓝芯道:“好了好了,我和你去行了吧?”
粉芯心里得意,嘴上却说道:“行了,你别去,看紫芯小姐知道了再怪罪你。”
蓝芯道:“罢了耶!你要是真这么说我,我可不去了。”粉芯将她的夜行衣扔了过去。
蓝芯笑了,道:“我算是怕了你了。”
二人穿上夜行衣,又坐了一会儿,蓝芯道:“差不多了。”
两人带上剑,悄悄地出了门,顺着小院的墙根,走到一个灯光照不见的地方,一跃从墙上悄无声息地飞了过去。
她们顺着墙边的暗影,走到了前街。雨仍在下着,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客店门口的一盏风雨灯在雨中闪着微浊的光。
两人一闪,闪到了门洞里,叫化了盖着个麻袋片,将头藏在麻袋下,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粉芯抽出剑,狠狠地捅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春光迷魂
粉芯气剑刺下去,那叫化子连吭也未吭出一声便咽了气,她仍不放心,又在他的身上连刺了四、五剑,蓝芯一把拉住她,悄声道:“喂,人已经死了,你还刺他干什么,要把他捅成烂筛子么?”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梆声,蓝芯一拉粉芯,二人急忙抽身,又沿原来回去,神不知鬼不风地回到了小楼上。
二人悄悄地换了衣服,刚刚坐下,绿芯醒来了,从里屋出来,道:“哎,你们怎么不叫我?”
粉芯道:“你睡得正香,叫你干什么?这一更我们代你值了罢。”
绿芯道:“嗬,今天怎么这么好芯?好啊,那就有劳二位了,我去睡了。”
粉芯道:“你要是不醒,我们自然是帮你值了,可你已经醒了,我们还充什么好人呢?好了,你在这里慢慢地值吧,我们可要睡了。”
她拉着蓝芯就要走,绿芯突然嗅了嗅鼻子道:“哎,别走!”
粉芯道:“怎么,嫌寂寞,叫我们陪你呀!”
绿芯道:“没人和我们说笑,你们两个过来,让我闻一闻!”二人素知绿芯的鼻子特灵,心头都是一惊,可还是装作无事的样子凑过来,道:“你要闻什么?”
绿芯一把抓住粉芯,小声道:“说,你干了什么事?怎么身上这样一股血腥味?”
粉芯知道瞒不过她,悄声道:“嘘,你小点声。我告诉你,我们将那个叫化子杀了。”
绿芯摇了摇头,道:“粉芯,我可真是怕了你。那个叫化子不过是和你说了几句笑话,其实并无恶意,你怎么就下此毒手?”
粉芯道:“哼,事情不在你身上,你自然是不当一回事了。我从小到大,可受过这样的欺侮吗?”
绿芯道:“罢了,杀了就杀了吧,你怎么在鞋底上还带着血?怕人家找不着你么?”
粉芯道:“是么,我点灯看看。”
绿芯遭:“别乱来,外面才死了人,你就在这里点灯,可是怕人家不怀疑你么?你将鞋脱下来。”
粉芯顺从地脱下了鞋。
绿芯凑到脸前,闻闻,道:“还好,只是鞋底有一点。”
她开门出去,接着房檐淌下的雨水,将鞋底洗净了,递到了粉芯的手上,悄声道:“你先光脚吧,这鞋底的水我挤了挤,还是不大干,明天早上就能穿了。”
她又伏在地上,用鼻子嗅,将粉芯方才踩下的脚印一擦掉,这才起身道:“你们俩穿的衣服呢?”
粉芯忙将衣服递了过去。
绿芯认真地嗅嗅,道:“还好,衣服上没沾上,你们也太不小心了,这湿衣服就放在那里,叫人查出怎么办?”
粉芯道:“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又不敢升火烤。”
绿芯道:“平时练功的时候你偷懒,现在这点小事也没办法了吧。”
她走到门口,将衣服放在手中使劲一拧,拎回来道:“这不就行了。”
二人伸手一摸,那衣服果然被她拧得干干的,一点潮气也没有了。蓝芯道:“嗬,倒底是绿芯,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绿芯道:“你也不用拍我的马屁,快去睡吧,我想用不到天亮,那边就闹了起来了。”粉芯和蓝芯应着,就在门外的一张床上躺下了。蓝芯的觉得困,一躺下,眼皮就有点发沉,粉芯却在那边翻来复去地睡不着。
蓝芯道:“哎呀,你今日怎么这么多的毛病?睡不好好地睡,翻来复去地干什么?”
粉芯道:“人家睡不着么。”
蓝芯道:“咦,你还睡不着么。”
粉芯道:“你,刚办了那么一件事,心里不大安稳么。”
蓝芯笑了起来,道:“你杀了人你的心里也会不安稳么?这可是一件奇事了。噢,我明白了……”
粉芯道:“你明白什么了?”
蓝芯道:“你是杀了那个人,又后悔了吧?”
粉芯道:“胡说啦,我悔什么?”
蓝芯道:“那还用我说么?无论如何,他是第一个看见你妙处的男人哩,有点舍不得是吧?”
粉芯红了脸道:“蓝芯,你再胡说,我可不跟你好了。”
蓝芯听了变了声,道:“罢了,你现在怎么这么酸?说说笑笑的就要急了。你不跟我好?我还不理你呢!我可困了,你爱睡不睡,我要是要睡了。”
她将身一翻,把脸冲着墙,果然睡了起来。
粉芯吃她这么一说,也不敢翻身了,团着眼睛假寝,可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那一个叫化子的模样总在她的眼前乱晃,晃得她心烦意乱。店里的伙计一觉醒来,听外面果然在下着雨,心里也是好生奇怪,点着灯起来道:“哼,怪这从瞎子真会算天么?怎么睛的天,他说要下雨就真地下起雨来了?”
他走出屋,来到大门前,拉开门,见那叫化子果然躺在门口,过去踢蹋他道:“喂,起来吧;你看你这身下都泡上水来了,起来,到店里去睡吧。”
踢了两下,叫化子动也未动,伙计俯下身去,用灯照着道:“喂,你,快起来……”他突然两眼发直,将灯笼仍在了地上,撒腿往院里跑去,一边跑一边狂叫着:“不好啦,杀了人啦……”
人们在熟睡中被他惊醒,乱哄哄地闹成了一团。
紫芯也起来了,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乱哄哄的。”
绿芯道:“小姐,好像是出人命了,伙计在那时叫呢。”
紫芯道:‘咱们出了去一个看看,要不然,乱成这个样子,咱们谁也不去看一眼,容易叫人生疑。”
绿芯道:“我去吧。”
她出去转了一道,回来道:“小姐,那个叫化子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杀了。”
粉芯看看蓝芯,蓝芯扯了她一下,道:“真怪,这事我听着也有点蹊跷。”
紫芯道:“蹊跷么?”
粉芯道:“是呀,是挺怪的。怎么会有人杀一个叫化子?”
紫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罢了,现在也不是议论这个事的时候,不过我可告诉你们,要是有人追问起来,不许你们说以前见过他。”
众人齐声就是。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店伙计领着两个官差走了进来。
店伙计道:“各位客官,打扰了,大家可能也知道了,小店门前发生了一桩人命案,这两位差官来问问案情。”
绿芯道:“我们哪知道什么案情呢?从昨夜我们多喝了几杯,大家倒头就睡,方才听到院里哄闹起来,这才知道外面杀了人了。官爷,你们还是到别的屋去问一问吧。”
官差道:“这是一桩无头案,杀的又是一个贵人,你们住在这里,都脱不了干系的,说不得,只好委屈几位了,今天大老爷要亲自过问一干人等,在没有问过话以前,任何人也不许出门。”
绿芯道:“官爷,我们是外地的客人,今天还有事,烦官爷抬抬手,让我们走吧。我们一个外乡人,与那叫化子素不相识,怎么会杀他。”
官差到:“不行!这桩案子非同小哥,你们别说走,真凶要是捉不到,十天半个月怕也走不了哩!”
绿芯道:“他一个叫化子,没名没姓的,这案子查起来岂不要大费时日,那可我们的大事担搁了。”
官差道:“叫化子?他要是一个叫化子就好了!告诉你,死的这个人,在咱们这里也不亚于一个皇亲国戚呢!”
众人都是一惊。
绿芯道:“伙计,方才我看也去看过热闹了,明明是一个叫化子嘛,怎么成了皇亲国戚?莫非那化子果真有些来历么?”
伙计道:“客官,小店这回的麻烦大了!小人今早开门,见门口死了一个人,也以为是昨晚在小店吃过的化子,谁知方才一验尸才知道,那死的人哪是什么化子?是辛府的二少爷耶!”
众人听了,目瞪口呆,粉芯险些没叫起来,蓝芯机警,先在一旁拉了她一把。
粉芯看看蓝芯,蓝芯也悄悄地对她苦笑一下。
粉芯装作没事人一样扭过了脸,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她不仅没有后悔,反而不知为什么,在芯里觉得挺轻松。
绿芯道:“官爷,我们是过路的人,与此案确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有事,耽搁不起,请两位行个方便,让我们走吧。”
官差道:“你说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这么轻易地叫你们说走就走了?要是放走了真凶,我们可担不起这干系哩。”
绿芯转身进屋,摸出两块有十两重的银子出来,分别递给二位官差道:“二位官差,我们真有急事,行个方便吧。”
两个官差惦惦银子,回头问伙计道:“喂,他们几个可上了店簿了么?”
伙计是个乖巧的人,见状忙道:“回官他的话,他们几个来得晚,还未上店簿。”
官差点点头道:“嗯,既然店簿上没有,就当我们不知道吧。我看你们也不像是能杀人的,你们几个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吧。”
绿芯连声道谢。
伙计陪二位官差出去,又折回来道:“几位爷,趁早上路吧,免得麻烦,辛家二少爷死了可不是一件小事,几位要是被留住,可少不得要破费哩!我看几位是老实人,所以才说店簿上投有几位的名字,其实,我本来是应该写下的……”
绿芯道:“罢了,你也不要说了,你的话我明白。”她进屋去,取出一块银子,约摸也有五、六两重,递给伙计道:“我看你这个人挺机灵的,这点银子就赏给你吧。”
店伙计千恩万谢地接了过去,道:“谢谢几位,不瞒几位说,小的已经将此案的真凶猜到了八、九分,要不然也不敢斗胆放几位走。方才那两位官爷,想来也跟小的是一样的心思。
绿芯道:“哦,你知道真凶是谁么?”
伙计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昨晚在店里乞讨的瞎叫化子嘛!那个人深藏不露,他说下雨,天就下雨了,可见是有一些道行,说不定就是一个易容的云游侠客哩!昨天他在时,正巧那辛二公子抢人行凶,他都亲眼见了,岂能不管?做下这事的,一定是他了。”
绿芯道:“那也要些证据呀?”
伙计道:“证据可多了,那辛二少年身上穿的,就是叫化子穿的衣服,你想,若不是他是谁?”
绿芯道:“哦,不过,这位侠土也算替你们地方上除了一害,你这样出卖他,也未免有点不近人情了吧?”
伙计脸上一红,道:“爷耶!我要不出卖他,我就脱不了干系哩!辛二少爷是什么人物?又死在小店的门前,小人怎生担待提起?我也没那么侠义心肠,他一个大丈夫的敢做自然是敢当,也犯不上连累我们吧?再者说,他既是一个大侠,手段自然了得,现在只怕已在千里之外了,小人就是出卖了他,官府又去哪里抓人呢?”
绿芯点点头道:”嗯,你想得不错。罢了,这等事跟我们也没什么干系,你还是开了后门,我们走吧。”
几个人出了后门,看看天色尚早,就这样在大街上走也未免显眼,只好往镇外走去。紫芯是有习人,记得昨夜伙计指点的破庙,几个人施展起轻功,不大工夫就到了庙中。
众人扫扫尘土,各找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翠芯道:“唉,也不知那化子是个什么人,做出这样的事来,害得我们连个住处也没有了。”
粉芯道:“你这个人也真是小气,人家行侠仗义,干了一件大好事,你受这点牵连算什么呢?”
翠芯道:“咦?你怎么反倒向着他了?”
粉芯的脸红了红,道:“瞎说,我怎么是向着他?不过是向着理罢了。”
紫芯一直瞅着粉芯,突然开口道:“粉芯,这个事是你什么干的吧。”
粉芯一惊,道:“什么事?”
紫芯道:“你别跟我装糊涂,你也是知道我的功力,我怎么会睡得那么死,连你们走进走出的都不知道?”
粉芯本知紫芯的功底,可前些日见她和雷泽澈在一起,不知她跟那位公子在一起得了多大益处,况且她又说得这么肯定,心时便认定她一定是知道了。
她本是个心里存不住话的人,这么大的事憋在心里,委实有点难受,现在听紫芯这么一说,正好找个机会将心里话吐出来,就道:“对,是我杀的又怎么样?哼,原来我倒是没想杀他,可谁知鬼使神差,上天叫我干了一件大大的好事,也是我的造化啦。”
紫芯道:“你还得意么?”
粉芯道:“你可说呢,我生平第一次做下一件行侠仗义的事,为什么不得意?”
紫芯道:“粉芯,你想过没有,昨夜是鬼使神差,让你杀错了人,要不然,你不是枉害了一条人命?”
粉芯道:“哼,那个叫化子对我无礼,我杀了他又怎么了?”
紫芯道:“粉芯,咱们既已经脱离了阴帮,以后还是不按他们的规矩行事好。要不然,我们离了阴帮和不离阴帮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活下一条命罢了。”
粉芯道:“嗬,你怎么和我们说这个?你忘了昨天偷人钱包么?”
紫芯道:“跟我说,有些事我也是昨晚才想明白的,原来在帮里的时候,咱们只是一帮丫头,虽然地位高些,可实际上跟那些狗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人家叫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是非对错,这样浑浑噩矗地过一世,你就真觉得有意思么?”
绿芯点点头,道:“嗯,紫芯,你说的话怎么好像我心里想的一样,我愿意听。”
粉芯道:“哈,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紫芯,你说的话我也愿意听呢。”
紫芯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心意自然就容易相通此,过去呢,咱们受着帮规的控制,有些事别说干,就是想也不敢想,现在不同了,咱们自由自在,自己能帮自己作主了,人生一场,为什么不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堂堂正正地做一回人呢。”
蓝芯她们听了,也都点头称是。摹芯道:“紫芯小姐,你这话要是叫小姐听了,可不知她将如何呢?”
紫芯道:“灵姐从小待咱们好,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我想,她也是不会反对的。现在她离开了梁山,心思自然是跟咱们在一起的,就是有些什么事跟咱想得不同,大家一起劝一劝,小姐也会通了。”
粉芯道:“哎,那辛家大院咱们还去不去呢?”
紫芯道:“自然要去,辛家在这一带胡作非为,咱们不劫他劫谁?再者说。咱们要是想干点事,就咱们几个人也还力薄了些,没有银子,也没法招兵买马呀!”
众人凑在一起合计了计策,又分头去辛家大院看好了地形,辛家出了丧事,乱乱哄哄,正好乘乱,紫芯和粉芯分别混了进去,将地形看得明明白白,又混了出来,几个人仍旧到破庙集合,等着天黑。
夜幕降临,几个人换了夜行衣,悄悄地向辛集进发。
辛家遭了丧事,晚上巡查的人比往日紧得多了,可这些人都是家丁乡勇,平日里耀武扬威地一个赛似一个,真本事却是一点也没有,紫芯她们轻松地躲过了他们,将身一跃,落入了院中。
白日里她们见院里的仆人和家丁拿了老夫人的签子去西边的偏院里领银子,已知库房就在西院,躲过巡院的家丁,径直向西院去,从墙上刚一跃下,就有一个家丁奔了过来,走在前面的粉芯抬手一剑刺死了他,蓝芯她们也顺手结果了几个家丁,轻而易举地搜出钥匙,进了库房。
这库房在外面看是一排小矮房,里面却是一个暗窖,暗窖里有长长有甬道,两边点着酥油灯,她们顺着甬道下去,七拐八弯,才来到了正库前。
紫芯用钥匙开了门,在门边拣了一个火把点燃,向里一照,几个人都不由得“啊”了一声。
金库里,珠光耀眼,一柜柜的金银、珠宝,在火把的照耀下,晃得人眼发光。
粉芯道:“呀,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叫咱们怎么搬得完?”
紫芯道:“大家拣贵重的装吧,快点,能装多少就是多少。”
几个人掏出了早准备的袋子,分头装了起来。一会儿功夫,就一人装了一袋。
这袋子是夜行的盗贼专用的,装好将头上的绳扣一紧,往身上一背,甚是轻便,紫芯说了一声:“走!”翠芯打打头。一步窜了出去。
拐过了两个弯,忽听得隆的一声,前面的甬道两侧突然推出两块铁板墙来,两块铁板咣当一声合紧,将她们隔在了里面。
那铁板足有二尺来厚,紫芯运足气推了推,根本能撼动半分。
绿芯道:“来、咱们一起运足气试试!”
众人站在一排,由绿芯喊号,连续推了三、四次,还是不能撼动半分。
一个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上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他尖刻地笑道:“喂,你们几个,就不要白废力气了,这铁墙重两万三千斤,就凭你们几个弱女子,就想推开它么?”
绿芯抬头,看见甬道上方有一个茶杯口大的小洞,料定声音是从那里出来的,抬头道:“喂,你是谁?施我们出去!”
洞顶的人嘿嘿地奸笑着道:“想出去?没那么便宜的事吧?你当辛家大院的金库是那么好拿的么?不瞒我说,这里面,像你们这样的冤鬼也有百余个了,你们在这里等死吧。”
紫芯道:“你是谁?”
那人道:“我呀,我是辛家三少爷,辛九光。对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现在有十五个老婆,还想再娶五个,凑一个整数,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呢?”
粉芯道:“呸!不要脸!我们是什么人?也敢和我们说这等话?”
辛九光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我的阶下囚哇!我好心好意指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不是喜欢穿金银珠宝么?这好办,只要你们答应嫁给我,你们各自身上的金银珠宝就是你们的了,这总算公平吧?”
粉芯道:“你做梦啊你!”
辛九光道:“这可不是做梦,我只是不想强迫人,尤其是不想强迫女人,我娶女人就是为了玩的,要是玩得不痛快,那就没有意思了,不过呢,没有意思也比没有女人好,你们要是信我的话,就乖乖将剑放下,我指给你们一条生路,要是不信我的话,我也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饿上你们七天,或者在这小洞里给你们放上点迷香,怕你们不乖乖地让我玩么?”
粉芯她们听了,都破口大骂。
辛九光道:“骂吧,我这个人最愿意听的,就是女人骂街了。不过你们骂得没有什么特色。一昕就知道你们都是些没有沾过男人的人。我的那个老婆,骂得可比你们好听多了。可是呢,她们骂归骂,该让我玩的时候还得让我玩,你们早晚也有这一天。”
紫芯道:“辛九光,我答应你了,你怎么让我出去呢?”
辛九光道:“你想出来么?好哇,你往左边墙上看。”
她们向左边望去,左边的墙上,果然开了一个小洞,约可伸进一条人腿。
紫芯伸手摸摸,那墙壁虽是石头的,却很光攒,厚厚的,也很结实。
她趴在洞口边看看,那边仍是一个石洞,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持剑的年轻人,他露着牙得意地笑着,除了目光带有一种邪毒,模样倒是不算难看。
紫芯道:“喂,你就是辛九光么?”
辛九光道:“对了,怎么样,也算风流吧?你嫁给我,是不是也不冤呢?”
紫芯道:“嗯,也看得过去啦。要在平时呢,我倒也未必看得上你,不过现在我落在你的手中,就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啦,你比我想像的要强得多了。好了,我出去,从哪出去呢。”
辛九光道:“从哪?就从你面前的这个小洞里出来嘛!”
紫芯道:“你胡说什么啦,这么点个小洞,就想叫我钻出来么?”
她这撒娇痴的声音,把辛九光听得脸上都开了花,他笑道:“哎,小美人,你别着急呀!我自有办法么。”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竹筒,道:“你真想出来么?”
紫芯疲乏:“哎呀,想了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可问清楚,我出去以后,我背的这些财宝是不是真是我的了嘛!”
辛九光道:“那还有假么?我辛某人说话从来是一言九鼎,原来这个院里我和二哥说了算,现在他叫人杀了,就我一个人说了算啦,这点珠宝算了什么呢?只要你侍候我侍候得好j比这再多的东西我也会给你!怎么样,出来吧,美人。”
紫芯道:“我出不去嘛!”
辛九光道:“想出来?接着!”他手一扬,将手中的竹筒扔了进来,道:“这是我的缩骨洞。你喝上一口,身形自然就会缩下去。然后,你再将衣服脱光,将剩下的油抹在身上,伸出手来,我一拉,你就出来了。”
紫芯道:“啊?你叫我脱衣服哇,羞人答答地,那怎么成?你还是将那铁门打开,叫我在那里出去吧。”
辛九光奸笑起来,道:“小狐狸,你当我是个傻子么?我开了门叫你们出来,你要不和你拼命才怪!跟你说吧,拼命呢我也未必就怕你,只是我既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你,为什么还要和你拼命?你们出不出来,由你们自己决定,要是不出来,我可不客气了。”
紫芯听得身后又是轰隆隆地一响,回头一看,又是两堵铁墙合了起来,翠芯离那堵墙最近,她当先一步,将剑插进去,只听喀的一声,那剑被铁墙压断,墙又合得严严实实的了。
辛九光道:“喂,你们,我数三个数,要是再不脱子衣服出来,我可要放迷香了。”
他数道:“一、二、三!”
话音刚落,墙上的小洞就被堵死了,从头顶的小洞里,果然透进黄黄的浓烟来。
紫芯叫道:“快,堵上那个洞。”
她这边喊着,粉芯在那边已经行动了起来。她将剑在身上一划,切下了一块裙布,脚尖在地上一点,腾空而起,将那团衣服堵了在洞口上。
这小洞一堵严,里面立刻闷了起来。
棚顶的洞又被人捅开了,翠芯又飞身上去,堵住了它。
可她们呆的这个铁桶似的小屋里也渗入了不少迷香。
紫芯与雷泽澈在一起时,因他不断在她的任督二脉上行功,也将不少真气留给了她。“乾坤大法”是一种奇门武学,百毒不侵,紫芯虽然只有不多的功力,比起其他的人来就强上不知多少倍了,眼见她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只剩一双眼睛在动,紫芯自己却依然清醒,她心中一动,想出了一条计策,也学着其他人那样慢慢地倒了下去。
她这一倒,正倒在后面的铁门边,人一倒在地上,忽然觉了一股微弱的清风吹了过来,芯头不由得一震。
方才翠芯急切之中,将剑往门缝中一插,那剑断成了三截,一截留在了翠芯的手上,一截断在了门外,还有一截,却夹在了门中,虽然被铁门挤扁了,可还是留下了发丝般的一隙,那股清风就是从那里遘过来的。
紫芯伏在那一隙边,用足气力吸着。
她现在的内力已非寻常,就在那发丝般的一隙间,一吸之下,便吸足了新鲜空气,头脑又清爽了许多。
她现在不怕了,有了这缝隙,她自知不会再被迷香迷到。因此,当她看到头上的小洞又被捕开,黄烟滚滚而入时,一点也不惊慌了。
她鼻子挨着铁门,歪在那里,装得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等待时机。
浓烟停了。
又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墙上的小洞先开了,紫芯听得一个人在那边道:“三少爷,都倒了。”
辛九光嘿嘿地笑着,道:“开门!这些个小妞,够我玩上半年了。哼,白天我就看她们眼生,料定是来探路的,怎么样?”
那边传来一声讪笑,道:“三少爷料事如神,这几个小丫头怎么斗得过三少爷呢!”
紫芯此时方知原来自己在白天就露出了马脚,心中懊悔不迭。
作为领头人,她本来就应该觉出事情可疑的,辛府虽然是办着丧事,但他们昨夜刚刚有人被杀,理应格外戒备,怎么会让她们几个生面孔的人轻易混进来?这是其一。其二是她们今夜到金库来也太顺利了,这么大的家当,又在这个时候,辛府怎么就会只派几个武功平平的人把守?可她当时却顾不上这些结果害了这些姐妹。
她越想越羞愧,心中更是坚定了要救她们的决心,悄悄将按在剑柄上,耐心地等着。
前面的铁门终于开了。
紫芯心中暗喜,看来辛九光也是疏忽的时候,他此刻要是开后面的铁门,紫芯就是杀了他,又能如何?辛九光走进来,挨个摘下她们的面具,拔拉着她们看看,看一个,嘴里喷喷地赞叹了半天,道:“好么!我辛九光前世不知修下什么功德,怎么就有这么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自己送上门来呢?唉,我看她们一个比一个漂亮,真不知先玩哪个好了。”
他托起粉芯的下巴,端详了半天,道:“嗯,这一个较其他几个略丰腴一些,我就先玩玩你吧。”
他伸手就去解粉芯的衣服,粉芯被迷香薰得四肢酥软,身上一动不能动,可心里却明白,跟睛里满是惊恐地看着他。
辛九光道:“怎么?你害怕么?不要怕,第一次总是这样的啦?呆一会,你就知道这才是世上无比美妙的一件事呢!”
他使劲一拽,粉芯外面的衣服便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亵衣来。辛九光哈哈地笑着,道:“好,好,身材正合我意,还未见访庐山真面目,我已经迷途忘返了,哈哈……”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正要往下拽,紫芯在他身旁猛地一下跳起来,奋起一剑,向他刺了过去。
辛九光听得风声,本能地一滚,紫芯一剑刺偏,在他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她在心里暗叫声惋惜,不容他缓过神来,跟上去又是一剑。
这一剑刺在辛九光的腿上,虽也是刚刮了一个边,可也给他又见了一点伤。
辛九光未料有人中了他的迷香不出剑伤人,猝不及防,吃了不小的亏,滚过两滚之后,他才清醒过来,将身一翻,跃了出去,紫芯怕他关上铁门,紧迫不舍,也一步跃出去,同时向他的背后又刺了一剑。
辛九光一个急闪,躲过了剑锋,回手便还了紫芯一掌。
紫芯侧身躲了过去,剑在空中一划,返手又刺了回来。
辛九光现在已经站稳了脚,不再像开始那样仓促了,他挥起双掌,与紫芯周旋起来。
紫芯渐渐觉出了吃力。
辛丸光的一双肉掌,像两柄快刀一般,既锋利,又灵活,虽然他不敢直接碰紫芯的剑锋,可拍在剑背上时,紫芯也觉像与他兵刃相格一般,手臂阵阵发麻。她也不敢让他的掌劈中,处处躲闪着,百十回合后,渐渐落了下风。
辛九光却越战越勇,他身形虽消瘦,掌风却颇凌厉,掌法也出神入化,紫芯若不是先前跟雷泽澈在一起,剑法大有长进,现在真就敌不住他了。
她见辛九光屡屡相用掌拍她的剑,突然芯中一动,卖了个破绽,真就将一柄剑向他的手中送去。
辛九光大喜,论内力,他已觉出自己比对方高出许多,可这丫头的一柄剑神出鬼没,花样繁多,他以前见都不曾见过,理也没有取胜的高招,因此,只想捉住她的剑,使她无法施展,较拼内力,紫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夺得下她手中的剑。面前这个丫头就得乖乖地听他摆弄了。
现在,见紫芯露出破绽,他自然不容这个机会逝去,双掌一合,喝了声“粘!”狠狠向剑上合去。
紫芯要的就是他这一拍。她芯里有备,将腕一转,那剑本是直刺,这回横了过来,剑刃平伸,辛九光一掌拍下,蓦见剑刃突变,想缩手已是不及,两掌狠狠地合在了剑上,疼得他哇呀一声叫了起来。
幸好他在最后有所醒悟,这一掌没有合实,不然的话,一双手就被紫芯齐齐地切断了。
可他受伤也不轻,两掌几乎断为两截,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连着,到此时,他两手的劳宫穴已被划开,别说他无心恋战,就是有心,也无从发力了,只好向后一退,转身就跑。
紫芯岂容他溜掉?大喝一声:“拿解药来!”提剑追了上去。
辛九光的内力虽然高可他现在两个劳宫穴在向外泄气,就显得弱得多了,开始发力奔了几步,渐渐被紫芯追上了。
他突然使劲一跺脚,一股浓烟由他的身上喷出,正扑在紫芯的面上。
紫芯急迫这间,这股浓烟扑面而来,正值她在换气,满满地吸了一口。
她脚下一歪,立时倒了下去。
辛九光怕他有诈,并不住脚,仍拼命地向外跑,跑了十数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心中生疑,踅了回来,远远地看着紫芯,道:“死丫头,你又想捉弄我么?”
紫芯一声不吭。
她现在心里清爽了一些,身上也略有些了力气,可她不敢动,只想等辛九光走近,奋力作最后一击。
辛九光却并不过来,他仰脖叫道:“快来人哪!”
外面来了脚步声,紫芯正对看来人,心里一惊。
从外面来的,是一个和她们一样戴着青铜面具的人。
辛九光背对着来人,道:“来,把这个丫头给我一刀宰了!”
来人应了一声,猛地一下将刀架在辛九光的脖子上,喝道:“解药呢?快拿出来!”
辛九光一惊,刀架在脖子上,他不敢回头:喝道:“你是谁,要造反么?”
来人一步向前,刀在辛九光的脖子上划了一圈,仍横在他的颈上,让他看清了自己,道:“少废话,解药!”
辛九光这回知道自己完了,他动也不敢动,道:“在我怀里,你自己掏吧。”
青铜面具人从他的怀里掏出解药,向紫芯扔过去,道:“快!”
紫芯勉强挣扎着伸出手,打开了药筒。她拿出一丸药来,刚要往嘴里塞,辛九光在那边大叫道:“不能吃,有毒。”
青铜面具人闻声一愣,回头看了一眼。
辛九光借这个机会,脚下一滑,向后窜出了三尺有余,他用肩膀在墙上一撞,脚下的石阶突然翻转,将他漏了出去。
紫芯看着解药,不知如何是好了。
青铜面具人道:“你还不吃,等什么?他那是为了逃命啊!”
紫芯大悟,将解药吃了下去。
那解药甚是灵验,她方咽下,就觉清醒了许多,身上也更有力气了。
她遢转身,奔到同伴的身边,将解药给她们依次喂了下去。
粉芯她们醒转来,齐声向青铜面人致谢。
青铜面人道:“罢了,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这么客套?快走吧。”
众人起身,一齐向外走去。
辛府的院里,好像刚开了一个屠宰场,到处都横着死尸,血腥昧薰得人喘不气来。
粉芯她们均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见了这个场面也不由得咤舌。
粉芯对那青铜面人道:“喂,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么?”
那人点点头。
粉芯道:“你,为什么?”
那人道:“为什么?为了救你们么!”
粉芯道:“救我们?你是谁?”
那人不吭声。在旁边走的绿芯突然停住,道:“噢,我听出来了,你就是那个叫化子。”
第二十四章以迷解迷
青铜面人摘下面具,哈哈笑道:“青铜派的人果然不同,我还以为能瞒过你们,没想到还是叫你识破了。”
粉芯看着他,道:“你……”
她突然脸一红,扭了脸去。
蓝芯捅捅绿芯,她们都瞅着她笑了起来。
粉芯的脸涨得更红了,她瞪了绿芯她们一眼,道:“笑什么呀你们,烦死人了!”
叫化子翻着白眼道:“你们笑什么?”
粉芯抢白道:“笑什么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叫化子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笑什么。”
蓝芯道:“哦,这倒奇了,你说,我们笑什么呢。”
叫化子道:“你们笑她昨晚没杀了我是吧。”
蓝芯见要答话,粉芯抢先道:“是啦,你这个人倒蛮聪明的,什么事一想就透。”
叫化子道:“这就是瞎子的好处,眼睛看不见,心思就缜密些,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
绿芯道:“嗬,听你这么一说,就是嫌我们傻了?”
叫化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这个人比一般的人聪明罢了。”
绿芯道:“哪不还是一个意思么?”
叫化予道:“不不,这其实大不一样,不过,咱们还是别在这里闲话了,这等是非之地,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紫芯在一边一直不吭,听他所言点点头道:“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到镇外去说吧。粉芯,前面开路。”
粉芯应道:“是。”提剑当先走了。
蓝芯道:“紫芯小姐,你看粉芯,今天可是格外地精神哎!”
紫芯道:“少说闲话,快走!”
几个人走到门口,见大门紧紧地关着,粉芯要上前去开门,叫化子一步跃上,扯了她一把道:“别开!”
粉芯一愣,回头正要说话,叫化子一把搂过她,腿下一绊,将她绊了个跟头,抱着她在地上向一边滚去。
与此同时,大门突然大开,无数的乱箭由外面射了进来。紫芯她们手中提着兵器,见叫化子如此动作,都心中有备,挥剑一阵急挥,挡住了乱箭,退到了墙角后面。
粉芯此刻还被叫化子搂在怀里,她明知是叫化子救了她一命,可在众多的姐妹面前被他这样紧紧地搂着,也有点不好意思,叫道:“你,放开呀!”
叫化子松开手,道:“你这个人可真不知好歹,我救你一命,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这样与我说话?”
粉芯起身道:“活该,谁让你救我来么?是你自己愿意呀!”
叫化子道:“好好,算我倒霉还不行么?我算是服了你了。”
粉芯道:“你不服你走哇,又没有谁留你在这儿。”
叫化子道:“现在我可不走了。外面少说也有百十个弓箭手,我一人一剑怕是逃不脱了,只好跟你们一起,现在咱们一是根绳上拴两个蚂昨一飞不了,你也蹦不了我了。”
粉芯蹬他一眼,道:“你会不会说话?这么多人在这里,为什么说是两个蚂蚱?”
蓝芯笑道:“得得,就两个吧,我们不把你们当那个蚂蚱。”
叫化子道:“唉,我跟你们合作看来是找对人了。我也算见不少的世面,可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像伏牛门这样洒脱的帮派,大敌当前,你们还有闲心说笑么。”
粉芯道:“大敌当前又怎么了?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该笑也是要笑。”
叫化子道:“佩服,佩服。”
他转对紫芯道:“她们都叫你小姐,看来你是她们的头了。”
紫芯道:“公子有何话说。”
叫化子道:“她们既然都把你当头,我也把你当头吧,这一仗怎么打,我听你的。”
紫芯道:“好吧,在当今的情势下,咱们也只好同心协力了。外面的人训练有素,我看他们不是家丁,一定是官兵。本来我们是不想和官兵打仗的,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他们守在正门,其他的地方力量一定薄弱些,我们打西边的墙上进来,对那里的地形熟悉些,咱们还是打那里走吧。”
叫化子道:“小姐果然是会带兵的人,说得甚是有理。”
紫芯道:“粉芯,蓝芯,你们两个走面前,请这位公子在左,翠芯你在右,我和绿芯押后,待我将墙打开,一起冲出去。”
众人齐声答应。叫化子道:“小姐,我毕竟是个男子,还是由我来押后好些。”
绿芯道:“罗嗦,不要多说了,公子,就这么定了,大家走吧。”
一行人转身要走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喊话声:“喂,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镇远大将军的部下,现已经将这个大院围得水泄不通了,你们要是出来投降,将军答应免你一死,要不然,我们冲进去以后,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紫芯收住脚道:“先别走,他们冲进来,咱们先打上一仗,免得他们看破咱们的意图。”
叫化子道:“小姐说得极是。这帮官兵打仗都是老套路。必先从正门攻进来,待攻几次攻不进来时,才会搭梯上墙,咱们守住门口,先挫挫他们的脱气。”
说话间,外边突然杀声大震,果然有一队官兵打着火把冲了进来。
紫芯喝道:“杀!”几个人冲上去,挥剑一阵乱砍,那些官兵岂是她们的对手?片刻功夫,便丢下一大堆尸体撤了出去,连声喊道:“放箭放箭!”
叫化子与紫芯不约而向地奔向了大门两侧;各自推着一扇大门合在了一起,乱箭射在门上,蓬蓬地一阵乱响。
紫芯做了个手势,众人迅速地离开门边,向西墙奔去。
紫芯在墙下站定,方要运气开墙,叫化子早推了一掌,那墙轰然而倒,墙下站的官兵被砸中不少,惨叫成一团。
不待那些兵官明白眼前发生什么事,紫芯她们已如箭般窜出,越上了对面的房脊。
地上乱箭如蝗虫般射来。
叫化子的任务本是挡左面,可他们冲出的迅速,左边已经没有敌人,都在后面了,他看紫芯与绿芯有些吃力,脚搭在房檐上却不敢动,全力都在抵挡着乱箭,就返回去一阵急削。
紫芯与绿芯得他相助,压力顿减,二人且战且退,眼见要退出了弓弩的射程之外,叫化子突然“哎哟”一声向房下滚去。
紫芯飞身上前,一把捞住了他,叫道:“粉芯,蓝芯,快来挡住!”
粉芯和蓝芯本来已在射程之外了,见状赶了回来,挥剑抵挡着,紫芯背起叫化子先行走了。
粉芯她们见紫芯脱险,也抽身退出,跟在紫芯的后面,施展起轻功,不大的功夫,就消逝在夜色之中了。在她们的身后,远远地传来了官兵的哄叫声:“追,追!”
可那些官兵当中,有那么三五个会轻功的也有限,其他的人只是在地上干叫,那几个子日在军中仗着一点功夫耀武扬威,此刻却明白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就是追上了也是徒送性命,谁会干那种傻事?跟着大喊着追了几条街,一个个又折了回来。
镇上的马队也派出去了,可他们连目标也没看着,紫芯她们早就身在城外了。
紫芯放下叫化子,叫绿芯给他拔去腿上的两支箭,又匆匆包扎了一下伤口,紫芯又背起他,带着一伙人向远处奔去。
一气奔行了几十里后,众人来在一片茂密的林中,天经放亮了。
紫芯放慢脚步,道:“好了,他们就是路走得对,要想追上咱们,也得一两个时辰,大家歇一歇吧。”
众人坐下来,除了叫化子一人外,其他的人都是气喘吁吁。
紫芯背着一个人,倒不觉比她们吃力,她将叫化子放在地方,认真察验一下伤口,看看并无大碍,才放下了心,叫绿芯给他重重包扎。
她回头吩咐道:“翠芯,你去树上看着点,有什么动静告我们。”
翠芯应着,上了树,向大道上望着。绿芯手脚甚是麻利,转瞬之间。就给叫化子换好了药。
紫芯道:“这位公子,今日幸得你大力相助,我们不胜感谢,请教公子大名?”
叫化子道:“我不过是做贼跟你们做在了一处,凑巧罢了,感激二字可是不敢当,紫芯小姐免了吧。”
粉芯道:“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不爽快?紫芯小姐向你大名呢,一并说出来不就完了么?”
叫化子道:“大名也不敢当,在下姓韩,敝名韩长聿。”
紫芯扬起眉毛,道:“哦,这么说,你不是丐帮的人了?”
韩长聿道:“我独来独往,与任何门派都没有关系。今日攀上了你们伏牛门,也是我生平第一次。”
紫芯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叫伏牛门?”
韩长聿道:“你们果真叫伏牛门么?在下只是看你们的包裹中有青铜面具,就猜你们是人们传说的那六个江湖上的青铜面人,只是不知为可只见到五位,再有就是没有见到你们的狗。”
紫芯道:“那,你这面具从何而来?”
韩长聿道:“我这面具么,是我订做的呀!我料定以辛集来,目标一定是辛家大院,因此便也想来凑一个热闹,所谓趁火打劫吧,不想这一切果真被我侥幸猜中了,这也是我和伏牛门的缘份吧?”
紫芯点点头,道:“这么说,昨晚那个辛二少爷也是你捉的了。”
韩长聿笑笑,道:“我不过是想和部位姑娘开个玩笑,我在门前与那伙计闹时,就知这姑娘一定要来杀我,正巧遇到这一个该死的人,就用他来挡了灾。”
紫芯道:“以韩公子的武功,在江湖上不该是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吧?”
韩长聿道:“咳,那些个虚名,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我一向不大放在心上,几年前我得一位异人传艺,师父不幸仙逝后,我就一直独身一人游荡江湖。可就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对我心意的地方投靠。我一个人,也无心建什么功业,遇到没钱的时候,就悄悄地杀两个恶霸来补补钱囊,寻常的时候,我是不与人交手的,怎么会有什么名堂?再者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像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孤身一人怎么会有名头?”
紫芯问了半天,虽觉这个人的来历有些蹊跷,可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况且他昨晚又救了她们,料定他也不会有什么恶意,便道:“粉芯,绿芯,你们将身上的包裹给我。”
粉芯她们不知她是什么用意,将包裹递给了他。紫芯将自己身上的包裹也解了下来,连同粉芯她们的包裹一起拿了,递给韩长聿,道:“韩公子,多谢你相救之恩。这些财物,公子也是应该有一份的,这些东西,就请公子笑纳吧。”
韩长聿不接,背着手道:“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紫芯道:“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公子该得的一份。”
韩长聿道:“小姐太小看韩某了。我要是要这些东西,昨日趁你们中毒的时候下手岂不是更好?何必等到现在呢?”
紫芯道:“这我可不明白了,公子若不贪图财物,跟我们一起出入死是为了什么呢?”
韩长聿道:“小姐一定要问么?”
紫芯道:“请公子直言。”
韩长聿道:“我想加入你们伏牛门。”
紫芯道:“公子,不要和我开玩笑。”
韩长聿道:“这是何等事,我怎么会当笑谈?”
紫芯道:“怪哉!以公子的武功,到任何一个门派中去都会受到重视,为什么加入我们这还未成名的伏牛门呢?”
韩长聿道:“就因为你们还未成名,我才要加入!”不瞒小姐说,韩某也是一个男子,想做几件轰轰烈烈的事情的雄心自然也是有的。这几年,我也与几件帮派相接过,可那些名门正派的规矩甚严,投到他们的门下,若仅要从徒子徒孙做也还罢了,却连以前师父教的武功也要废掉,不许再用一招一式,这条件不用说,我是不能答应的了,那些个其他帮派又鱼珠混杂,妒贤嫉能,而且大多说来一套,做来一套,叫人看着心里就舒服,更不能提与他们为伍了。”
紫芯道:“这倒奇了,你对我们又不理解,怎么就想要投我们呢?”
韩长聿道:“我原来也没打算投你们,可自从你们相遇之后,我看你们行事虽然无常,但却敢做敢为,不掩掩藏藏。很对我的心思,不知怎么,这一颗心就跟定你们了。”
紫芯沉吟不语。
粉芯道:“哎,你跟我们,可愿意服我们管么?”
韩长聿道:“我想入帮,自然就服从帮规。你们都服紫芯小姐,我也就服紫芯小姐吧。至于你们呢,我这些天暗中跟着你们,看你们也没什么等级,既然如此,我想大家还是平起平坐的好。”
粉芯道:“啊,你一个新来的,也想和我们平起平坐么?”
韩长聿道:“我是看你们这里平和融洽,才决心投奔你们的,要是一进门就受欺侮,我还是不入帮的好。”
紫芯道:“为什么不入呢?我收下你了。”
绿芯在一边忙给紫芯使眼色,道:“小姐……”
紫芯摆手道:“你不用讲了,这件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韩公子,你既想入伏牛门,就不要藏藏掖掖的了,伏牛门首要的一条就是帮中的人不许相互欺瞒,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么?”
韩长聿道:“小姐,你果然答应收下我了么?”
紫芯道:“是。”
韩长聿扑倒在地,道:“既如此,请小姐,啊,不,请帮主先受在下一拜。”
紫芯也不逊让,让他拜了一拜,韩长聿才一拜之后,抬手在面上搓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道:“帮主,在下说实话,我叫韩长聿不假,可我的本来面目却不是瞎子。”
绿芯哼了一声,粉芯惊喜地道:“你,你不瞎么?”
她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惊喜,所有的人都听出来了。
蓝芯在韩长聿的后面,忍不住用手刮着脸羞她。
紫芯道:“这就对了,你这点易容的把戏,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绿芯的眼睛。你要是不将面具拿下来,我可不知怎么待你了。好吧,既然你愿意入帮,我就留下你,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说明白,你自己也想想清楚。”
韩长聿道:“什么事?”
紫芯道:“凡入我们伏牛门的人,在入帮之时,都须先戴上一个项圈,我也不瞒你,这项圈是本帮特制的,专为制服人用的。戴上它之后,平时也同在一样,行动无碍,可若是我们看了你有什么对本帮不利的企图时,只要将项圈一收,你就会浑身上下奇痒无比,那滋味真是比死都难受,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就范,不知你可愿意戴么?”
韩长聿道:“我帮对主无二心,怎么会怕戴呢?”
紫芯道:“绿芯,你将项圈拿出来,给韩公子戴上吧。”
粉芯道:“小姐,这……”
蓝芯道:“这什么,你敢是有点心疼么?”
紫芯道:“蓝芯,不得胡闹,粉芯,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位公子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我本不该信不过他,可这事关系到伏牛一派的命运,我实在是不敢大意。”
粉芯也知自己是一时情急说走了嘴,见紫芯没怪他,已经很感谢了,遂不再吭声,眼巴巴地瞅着绿芯给韩长聿戴上了项圈。
紫芯道:“绿芯,你收一下试试。”
绿芯念动咒语,在韩长聿的劲上一拂。
韩长聿立即难受得在地上翻滚起来,叫道:“帮主帮主,我知道这项圈的厉害了,你快叫她收起功吧!”
紫芯一领道,绿芯收了功,韩长聿这才稳定下来,他在地上喘着气道:“唉,这项圈怎么这么大的魔法,方才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了。”
紫芯道:“韩公子现在你要后悔还来得及,你曾救过我们一次,我们也不会叫你为难。你要是后悔了,我就叫绿芯将这项圈除下来,你拿上该得的那份财宝,咱们就此别过,各奔东西吧。”
韩长聿道:“帮主差矣。韩某也是一堂堂男儿,岂能出尔反尔?这项圈我甘愿戴了!”
绿芯在一边冷冷地道:“韩公子,有一句话我得告诉你,伏牛门里除了你之外,都是女子,你别总开口男子汉,闭口大丈夫的,那些个帮外的男人在我们的眼里,可从没当过一回事,你这样说,我们听着不大顺耳。”
韩长聿看看他,道:“多谢指点。”
蓝芯笑道:“该,你们这些个男人就得叫人这么损着,心里才安心是吧?”
紫芯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路吧。翠芯,你看那道上可有马车。”
翠芯道:“绿芯,你去将那车雇下来,咱们拉着公子回山吧。”
绿芯去不多时,向路上走去。
这一路上一直是紫芯背着他,粉芯有心想换他一下,又怕别人取笑,蓝芯她们从没有背过一个男人,也不想背一个叫化子,现在见到韩长聿的真面目,有芯替替紫芯,又说不出口了。紫芯她们走在前面,蓝芯和翠芯落在了后面。翠芯拉蓝芯,悄声道:“哎,我以前可没看出紫芯这么能干哎!”
蓝芯道:“我也没看出来,今天她处事,倒真不比小姐差到哪里去,我心里真服了她了。”
翠芯道:“那个雷公子就有这么大的能耐?怎么紫芯跟了他不长时间,功力心智都见长呢?”
蓝芯道:“怎么,你是不是想试试?”
翠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哪有那个福份呢?”
蓝芯向前一呶嘴,道:“那不是福份来了么?我看这一个虽然老一点呢,可也说得过去啊。”
翠芯撇撇嘴道:“他么?也就是粉芯喜欢吧,我可是没拿他当一回事,咱们在梁山上时这样的人物也见得多了,有什么稀奇?不过,紫芯这么个干法,小姐知道会如何呢?”
蓝芯道:“谁知道呢?但愿小姐不要怪她。”
翠芯道:“我倒觉她做得对。咱们既然已经不是阴帮的人了,为什么不能改改那个规矩呢?不瞒你说,那些个规矩以前惯了可以不觉什么,现在想想,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在阴帮里,咱们就差脖子上没有一个项圈,其实在帮主的眼里,咱们和那些狗一样的男人又有多大区别呢?”
蓝芯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你当你心里想的,我心里就不想么?”
翠芯想说什么,脸一红,轻声笑了起来。
蓝芯道:“你笑什么?”
翠芯道:“我心里想的,你就一定想么?”
蓝芯道:“总差不多吧,你说,你想什么?”
翠芯一笑,附在她的耳边道:“你想有个如意郎君哪,你想么?”
蓝芯红了脸,道:“你想我就想。”
翠芯咯咯地笑了起来,道:“我是逗你玩的呀!”
蓝芯道:“那我也是逗你玩么!”
两人互相捣了一拳,格格地笑了起来。
紫芯大胆的举动,如同在她们的心中吹过了一阵阵春风,吹皱了她们紧锁在心中的那一池静水,她们的心里,突然隐隐约约地涌起了一股热浪,一种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引逗得她们心神不安了。
伏牛山上平安无事,白芯见她们带来一个男子回来,心中沉了沉。可现在紫芯是她的新主子,无论是真是假,只要小姐吩咐过的,她就不会违拗,因此上,她将紫芯像主子一样地敬重。
即使心中不满也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安排韩长聿住在半山的关卡中,离这些远一些。
紫芯去见阴灵灵,要向她讲述外面发生的事,阴灵灵撂摆手道:“好了,你不要讲了。只要你们平安回来,我就什么也不想知道了,那些的打打杀杀的事,我做也做腻了,还听它做什么?我既将大权交给你,一切就都由你做主好了。”
紫芯道:“小姐,还有件事我却是非说不可,请小姐定夺。”
阴灵灵道:“什么事?”
紫芯将收下韩长聿的事说了一遍。
阴灵灵皱皱眉道:“我当什么事呢,收了一条狗罢了,也要我做主么?只是咱们从梁山上出来,这等事我本不想再干了,但你要是喜欢,就养一条大家玩玩也好。按咱们梁山上的规模,下人是不许养狗的,在没认识雷公子之前,我也不觉这规矩有什么不妥,在和他经过那一件事以后,我才知道这规矩对你们是太不公平了。现在咱们不是在粱山上,一切规矩都可自己定,你带头定下这么一个规矩也好,日后蓝芯她们有中意的,也不妨弄一条来玩一玩。”
紫芯道:“小姐耶,你说什么呀,可羞死紫芯了。我是那样的人么?不瞒小姐说。在我的心中,也是和小姐一样的除了雷公子,再存不下第二人了。我收下了,是想改一改阴帮不收男弟子的规矩,给他戴个项圈,也不是为了叫他当狗,只是怕他来历不明,使一个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日后,等弄清他的底细,连那个项圈我也是要给他放开的。”
阴灵灵“哦”了一声,沉吟了半天,道:“紫芯,你真是与先前大不一样了。好吧,你看着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不过有两件事你得依我。”
紫芯道:“什么事?小姐尽管吩咐就是了,踉紫芯坯有说什么依不依的话么?”
阴灵灵道:“这第一件事呢,是以后大家还要依旧带着面具,不要让我和白芯难堪,更不要将白芯的真实面貌讲给外人听。我说的这些个外人,自然包括那些你们新收入帮的人。”
紫芯道:“这个自然。”
阴灵灵道:“第二,不许让人知道咱们帮中还有一个我,咱们俩从今以后就是一个人了,衣服也要穿成一样的才行。除了现在的这六个人外,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山上还有一个小姐,包括那个韩长聿。”
紫芯道:“是。”
阴灵灵道:“其他的事,你与白芯她们看着办吧,现在有了生人,日后我不找你,你就不要来了,有白芯服侍我就行了,这后院从今日起就是咱们伏牛门的禁地,除了你和白芯之外,擅入者死。”
紫芯道:“是。”
阴灵灵道:“好了,你去吧。我现在已经有些累坏了,你也该怎么想法装扮一下,现在有了外人,不比以前,我希望不要露出一点破绽。”
紫芯道:“是。”
她悄悄地退了下去。
在门口的时候,她遇见了白芯。
白芯用肩膀横在门边挡住了紫芯的去路,眼睛看着她道:“你弄了一条狗来?”
紫芯觉出了她眼里喷着怒火,甚至觉得她戴的青铜面具都变了颜色,她不想与白芯冲突,悄声道:“白芯,你听我说……”
白芯扭头道:“不必了,小姐。我跟你说,无论你要其他什么事,我都会像服从小姐一样服从你,可这件事不行。我讨厌狗,讨厌任何人养狗,我本来以为脱离阴帮这个恶习可以改掉了,没想到你又把它拣了回来。”
紫芯道:“他不是狗,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会武功的男人。”
白芯冷冷地道:“我说的就是这种会武功的男人,他们比狗都不如!”
蓝芯道:“这两句话也要两个人去传么?粉芯一个去就行了。”
紫芯笑笑,道:“好吧,那就是粉芯一个人去吧。”
粉芯看看大家,众人也都看着她笑,她一跺脚道:“去就去,有什么嘛!”
紫芯道:“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要忘了,小姐的事不可让别人知道,包括这个韩长聿。”
粉芯道:“是。”
蓝芯与翠芯相视一笑,向外推着她,道:“去呀,小姐吩咐你不去办,在这里磨什么?”
若是以前,她一定不肯让人这么戏耍,可现在明知大伙在笑她,也还是要往山下去,见不到韩长聿,她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她来到山间,远远看见韩长聿在练功,他赤着上身,挥舞着剑在林中忽上忽下,夕阳将霞光镀在他的身上,使他看上去格外雄武有力。
这是一个成熟健壮的男子的体魄。他身上被汗水一润,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身上的肌肉有力地隆起着,随着剑法的张驰,起伏跳跃,让人看着非常健美。
粉芯还是头一次这么近地看一个赤膊的男人,她看得呆了,直到韩长聿收了功,仍在呆呆地看着。
韩长聿早就看见了她,只是装装没看见,一直在拼力地卖弄他的剑法,一套剑使完,他装作才看见粉芯的样子,笑着走了过来,道:“粉芯,是你么?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粉芯的脸一红,道:“我看你这套剑法很好看,不由得出了神了。”
韩长聿道:“我这可是班门弄斧了。姑娘既然看过了就请指点一下吧。”
粉芯才只是在看他这一个人,对他的剑法并没有放在心上,听他说,脸立即躁得羞红,道:“哎呀,我只看得眼花缭乱,现在还没清楚,谈什么指点了嘛。”
韩长聿道:“姑娘客气了,那我就再使一遍,叫姑娘看个清楚如何?”
他做势就要往林中去,粉芯一把拉住他道:“好了啦,我知道你的剑法,也用不着这么么!再使一遍,你不嫌累呀!”
韩长聿顺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粉芯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急要抽回手,韩长聿一把按住她的手,气突然喘得粗了起来,愣愣地盯着她,道:“粉芯……”
粉芯一惊,道:“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快松手哇!”
韩长聿不松手,更使劲地将她的手拉在胸前,道:“粉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上山么?我都是为了你呀!”
粉芯心里一跳,道:“你胡说什么?为了我,为了我什么?”
韩长聿道:“粉芯,从那日在街上一见到你,我就丢不下你了,我从小没家,是师父将我养大的,现在师父没了,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四海漂泊,就是为了找一个如意的人,直到看见你,我才知道找到了。”
粉芯的心热了起来,她转头看看,四处都没有人,偌大的山上只有她们两个。胆子也壮大了起来,道:“哼,你说的话我怎么知道是真的呢?”
韩长聿道:“姑娘不肯信我的话么?好,我这就起一个毒誓给你,苍天在上,我韩长聿的若是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万箭穿心,死于乱剑之下。”
粉芯一把堵住他的嘴道:“哎呀,我不过是顺便说这么一句,你起什么毒誓干什么嘛!”
韩长聿见时机已到。顺势一拉,粉芯便被他扯进了怀里,她挣了两下,可韩长聿的两臂像铁箍一样地箍着她。
向树林处走去,心里得意地想道:“这伏牛门的女子真是雏儿,这以几句话就哄得晕了头么?看来,我韩长聿真是要交桃花运了,这山上这么多的雏儿,我就是大事不成,也不在枉此一行了!”
第二十五章 妾心连许
韩长聿到伏牛山来是有目的。
他跟着尹碧平和来风生上了泰山以后,尽管那两个人不断地吹嘘他的武功,可泰山的派的池无也和吕子彬并没有重视他,相反,因为两个弟子的吹嘘。泰山上的人反把他当成心腹之患。
就是那一向对池、吕二人不大满意的铁甲,在这种时候,也与二人做成了一气,想方设法地排挤韩长聿。韩长聿先是想加入泰山派,被池、吕二人以武功不同门而婉言拒绝了,可他曾救过泰山派的两个弟子,在泰山上自然是客,他自己不提出,别人也无法撵他下山,而且得到好酒好肉的招待,只是面子上不大好看而已。
寻了一个机会,泰山派狠狠地处治了尹碧平和来风生,罚他们到后山去面壁一年,这两个一离开,韩长聿在山上就呆得更没意思了。
以韩长聿的武功,要是单打独斗,池、吕、铁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若是三人合在一起对付他,恐怕他就只有一半的把握了,泰山派有弟子上千人,若是合在一起对付他,他就连一希望也没有了。所以,他虽然心中不满,也不好发作,泰山上自从处治了尹碧平和来风生以后,那些门内弟子都看出了当家人的意思,对韩长聿的态度更是冷冷地,他在山上住着简直是度日如年。
他是一个有着勃勃雄心的人,现在见泰山派如此待他,也就灰了心,无可奈何之际,他向三位当家人告辞,要下山去。
池无也他们自然虚情假意地挽留一番,一面说着挽留的话,一面张罗着叫帐房支了一百两纹银出来,摆在了他的面前,做为谢礼。
韩长聿自觉无趣,收了银子,下山去了。池无也、吕子彬、铁甲送到山口,拱手告别。
韩长聿突然道:“三位掌门,我听说泰山上有一个规矩,若是杀了哼哈双妖,谁就可做泰山派的掌门,不知此消息确切否?”
池、吕二人对视了一下,池无也道:“是有这么一说,怎么,韩大侠想帮我们除掉哼哈双妖么?”
韩长聿笑道:“我若是除掉了哼哈双妖,你们是不是就肯将这掌门的位子让给我呢?”
池无也道:“这个自然,说是韩大侠,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若是能为我们除掉这两个人,报了杀师之仇,我们泰山派都要迎他为掌门。泰山上掌门一职一直空着,由我们兄弟四人共同代理,也就为的是这个缘故。”
池无也道:“韩大侠请慢行,我们泰山一派全山寨所有人敬侯佳音。”
铁甲在一边突然出言道:“韩大侠,人都说你武功高超,我们兄弟心里甚是仰慕,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时,可否对我们兄弟一层风采呢?”
韩长聿这些日在泰山上住得也委实足气闷,他是一个好强的人,就是走了,也要在这些人心中留下一个印象,叫他们后悔曾经小瞧了他,听铁甲之言,正中下怀。
遂笑笑道:“我救过尹碧平他们一命,他们感激我,说的话自然要言过其实,在下会一两套剑法,其实有限,不过是一些将看得上眼的功夫,恐污了几位的眼目。”
池无也道:“韩大侠何必过谦?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切磋一下也好嘛。”
韩长聿道:“既然三位如此盛情,却之就本恭了,只是在下的剑法只有在与人对练时才能发挥出来,自己演练却平平淡淡,还是不练的好。”
铁甲道:“你要与人对练?这有何难?在泰山上要别的没有,要习武的人却顺手抓上一个就是,你看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位持剑的人了么?他是我们泰山派的帐房,也会几下武功,你就与他练如何?”
韩长聿回头看看,见五步开外果然站着一个捧剑的人。此人的年纪看上去比池、吕、铁三人都略大一些,相貌堂堂,依表不凡,居然只穿着一件普通的旧青衫,眉宇间的气势却掩盖不住,显见不是一个帐房。
他早听人说泰山上还有一个大师兄叫季洞飘,在心中便猜测定是此人,在他的心中,也是想与季洞飘交交手,试试泰山派的高低,可他以一个帐房的身份出现,要是出手就将自己的身份降低了,韩长聿无论如何不能答应,遂道:“铁掌门,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未免也太小看了韩某人了吧?我到泰山上来,是与三位掌门交往的,纵要切磋武功,也得与三位掌门切磋,你叫一个下人来与我比剑,我无法接受。对不起,在下告辞了。”
他拱拱手,转身要走,铁甲干笑一声,拦住道:“韩大侠请留步。”
韩长聿道:“铁掌门,你还有话说?”
铁甲道:“韩大侠到泰山上来,对我们兄弟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韩大侠若是不肯赐教,我们怎么会舍得放你走呢?”
韩长聿道:“赐教不敢当,大家玩玩吧。如果三位掌门看和起我,你们就一起来,咱们切磋一下吧。”
铁甲不悦,道:“怎么,你一人要和我们三人比剑么?韩大侠未免则、看泰山派了吧?”
韩韩长聿道:“是不是小看你,要比过才知道。”
池无也捅了吕子彬一下,对他使了个眼色,吕子彬会意,上前道:“四弟,既然韩大侠如此说,我想他心中自有把握,咱们就与他比上一比如何?”
铁甲道:“可咱们三个打一个,这未免……”
池无也道:“唉,四弟,是人家看不起咱们,要和咱们这么打,咱们有什么办法?打就打吧。不过,韩大侠,刀剑无情,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可不要怪我们。”
韩长聿道:“这个自然。”
他回头看看,只见身后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泰山派弟子,心中也有些不安,又道:“不过话得说在前面,咱们是以武会友,还是点到为止的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也是心甘情愿,请几位知会门内弟子,不要找韩长聿寻仇,我杀了哼哈双妖以后,还要来找三位讨这个泰山派的掌门坐,要是与门下弟子结怨,我这个掌门可就当不成了。”
铁甲道:“怎么,你怕我们泰山派打群架么?那你可就太小看我们了。”
他回转头,对山上的弟子们喊道:“喂,你们听着,我与这位韩大侠切磋武功,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也是两下情愿,任何人都不许出手,也不许找这位韩大侠报仇,若有违令者,斩!”
山上的弟子齐齐地应了一声。上千人发出同一声音,震得林间树木都嗡嗡作响,回声在山谷间回荡着,久久不散。
韩长聿赞道:“泰山派果然是泰山派,让人佩服。好,咱们也不必再多说了,三位出招吧!”
他缓缓地抽出剑来,立了一个门户。
铁甲道:“好,韩大侠当心了!”
他拔出剑来,当胸一剑便刺了过去。
韩长聿向旁一侧,躲过了这一剑。
铁甲紧迫不舍,将剑一划,左脚一挫,凌空翻转,又刺出了第二剑。
这一剑唤作“红门晓日”,不仅姿势优美,气势也甚为磅礴,虽只是泰山剑法中开式的三剑之一,可在他手中使采,却完美无缺,进可攻,退可守,无一丝破绽可寻,那些弟子看到妙处,不约而同地喝了一声彩。
韩长聿剑锋未动,脚下一滑,轻轻巧巧地又躲过了这一剑。
铁甲连刺刺两剑,对方一剑未还,未免有点急躁,脚下一滑,又跟了上去,手中还是这一剑“红门晓引’紧住韩长聿不放。
他在滑动之中,剑势丝毫未改,气势丝毫未减,在那些弟子的眼中,比上一剑使得更加炉火纯青,可他们也看出场内的情势,对方一剑未发,铁甲的剑使得越好,就越显得被人戏弄了,因此上谁也不再吭一声。
韩长聿依旧是一滑,又躲过这一剑。
铁甲三剑未中,心中不是大悦,道:“韩大侠,我刺你三剑,你一招未发,究是为何?难道在这里戏弄于我么?”
韩长聿道:“四掌门说哪里话,我在泰山是客,怎敢戏弄掌门?只是咱们方才已经讲好,要你们三个一起上,现在他们两个还未出剑,在下只是等一等嘛。”
他这番话说不是戏弄,其骨子里戏弄的味道更浓,铁甲怎么听不出来?他气得满面鲜红,大喝一声,道:“好,今天我看你倒底出不出招!”
挥剑一阵乱砍。他这也是“泰山剑法”中的一式,叫作“黄河金带”。
看上去杂乱无章,其实乱中有序,每一剑中无不含着莫大的杀机,只要对方稍一疏忽,他那乱剑中就会分出格外雄劲的一剑来,置对方于死地。韩长聿只觉自己已全身都罩在了对方的剑光之下,天地水火中门都被对手团团封死。想再逃逸已无可能,无可奈何,只好信手点出一剑。铁甲要的就是这一剑,对方的剑一动,他的乱剑立即指实,迎着那剑锋便砍了下去。
他素以膂力惊人而称雄于泰山之中,这一剑对实,山上弟子均兴奋得“嗷”了一声。
可他们这一声只发出一半,便缩了回去,他们看到:两剑相对,对方没有如他们想像的后退,而是稳稳地站着,将两柄剑粘在一起。
两个人在场中拼上了内力。
铁甲坚持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渐渐感到有些不支,剑尖慢慢地他那一方倒了下去。
这一轻微变化,远在山上的弟子自然是看不清,可池无也和吕子彬却看得明明白白,吕子彬对池无也使了一个眼色,抽出剑道:“韩大侠,你也未免太小看泰山派了,我们来了!”
池无也也掣出了剑,两人一闪一滑,已欺到了韩长聿的两侧,大喝一声,将两柄剑同时向他的两肋插了下去。
韩长聿的剑与铁甲的剑粘在一起,若向后面一撒,铁甲自然会跟身上来,他失了先机;他若不动。两侧插上的吕、池二人也会要了他的性命,危险之中,他急中生智,使出师父教的绝顶轻功“靖雪随风”就着二人的剑风,将身一扬。
人在空中飘起,那剑风在他的腹下飞了过去。
他人在空中,手中的剑自然也脱了力,顺势一带,便分开了粘在一起的剑,轻轻在跃在了圈外。
他这一下于危难之中化险为夷,身手矫健得令人难以置信,那些弟子大开眼界,均不由自己地喝了声彩。
喝过之后,才醒悟是替自己的掌门喝了倒彩,一个个心中好不惶恐,呆呆地看着场上,谁也不敢出声了。
场上突然静寂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静寂使场上的气氛显得更加紧张了。
上千双眼睛盯着一处而形成心理态势在无形中给场中的人施加了数倍的压力。
泰山派的荣辱兴衰,似和站在此一举了。
池无也、吕子彬、铁甲三人成品字形将韩长聿围在了中间,韩长聿也不敢大意,缓缓地滑动着脚步,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四柄剑尖杀气腾腾地遥对着,谁也不敢先动一步,给对方一丝可乘之机。池无也脚下错着步,眼视剑,左手悄悄地捏了一个剑诀。
池无也、铁甲心中会意,悄悄地点了点关。
池无也猛地大喝一声:“五岳独尊!”
三人上人,三只剑同时弹直,从三个方位向韩长聿刺了下去。
韩长聿将剑一挥。山上的弟子看见剑光一闪,接着就听见了一声如惊雷般的击剑声。
他们呆呆地向场内望着。
场上,韩长聿持剑傲立在场中,池无也、吕子彬、铁甲的三支剑三面叉起,却同立起了一个剑架,将他的剑牢牢地叉在了架上。
四个人如同木雕石刻一般一动不动。
山上的弟子都看呆了。他们谁也不知场上倒底是谁胜谁负了。
渐渐地,他们看见自家的三位掌门头上有云雾般的冷气慢慢地升腾起来,一次资历浅的弟子以为是掌门师父运功出现的现象,领先喝起彩来。
他这一喝,又有一些弟了跟着哄叫起来。
资历较深的弟子觉出了不对,忙制止了他们。
局面一时变得格外。
四个人的剑一搭之时,他们立即觉得有一股冷气透过手中的剑传了过来,还未等他们思忖,持剑的右臂均已被那冷气封住,行动不便了。
此刻,他们的手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若是勉强撤回剑来,只要剑一跟进,那就一点抵挡的能力也没有了。
他们一心想杀了这个人,料定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因此上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硬着头皮将剑架在那里,各自动功想催开右臂上的寒气。
可那寒气越来越重。渐渐地,三人的半边身子都有些僵冷了。
现在,他们就是想撤出也不可能了。
韩长聿暗暗得意。
他奋力向外发着内力,将一股寒气源源不断向三人的体内摧去,只要这寒气进入他们的任、督二脉。眼前这三个泰山派的掌门人可就是三个废人了。
他不想杀了他们,只想以这一招废了这三个人,震服这一山的弟子。
可他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他忘了在他的身后坯有一个更厉害的敌人。
那就是化装成帐房先生的大掌门季洞飘。
季洞飘闭关练功,岂是白练的,他一上来就和韩长聿打了个平手。
韩长聿自觉无趣,他用甩手,就向山下走去。
那些门内弟子见大掌门与他打了个平手,胆气骤增,乱叫道:“站住,不许走!”
季洞飘摆摆手止住了大家,人们不敢吭声了。
韩长聿心里也怕那些人乘乱追上来,只要再纠缠一阵,那三个人缓过来,自己可就难走了。可在这样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露出一点怯意,故作满不在乎状大摇大摆地下了山,在拐过一个山口,山上人看不见他时,他施展起轻功,转瞬之间就踪影难觅了。
他早在心中打好了主意,要去伏牛山上找哼哈双妖,寻个机会杀了他们,回到泰山派去讨那两个掌门做。
那几个掌门的功夫他都试过,就是那个大掌门,若是单打独斗的话,也不会让他逃过十招,况且他还要闭关练功,练一重就要二、三年,闭关其间,只要他强行开关,就是自己找死了,因此上报本不足为虑。那三个掌门更是徒有虚名,只要将哼哈双妖的首级一摆,山上弟子服他,这泰山派就是他掌中之物了。他化装着伏牛山下,没想到恰巧遇到紫芯率人下山,一看见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想入伏牛山的愿望更强烈了。
听说哼哈双妖不在山上,他心里不仅没有一丝失望,反而有些暗暗庆幸,这样,他就有机会慢慢地享用这几个女孩了。只是听说雷泽澈上了天山,他心里想起若薰,滑过了一些醋意,可若薰年纪毕竟大了些,和这几个女孩比,她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在三十岁上才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从此便在心中割舍不下了。
开始他在天山上,对别人不敢有一些非份之想,一颗心都拴在若薰的身上,可自从认识了来风生和尹碧平以后,他才知自己原来根本不了解女人。在这个世上,只有女人是最美妙的,每一个都不相同,个个都像难解之迷,让男子总有探求之心。
他好色,但并不是个只耽于女色之徒。
在天山的时候他就妄想过,如果自己是师父,那这一山的女子,包括玉寒在内,不都是自己的掌上玩物么?基于这种认识,他对权力有着更大的欲望。
现在他觉得,自己这两样都要达到了。
伏牛门是一个新立的帮派,江湖上虽然传得神乎其神,可他身临其境已经探明,江湖上的许多传闻都是不实的。这些人中,除了那个小姐和那个叫绿芯的丫头的武功可以一论以外,其他的人纵是到江湖上也只是个二流的货色,并没有人们传说的那么厉害,他在这里,自信是可以称王的。
这一帮如花似五的女子,这一帮神秘莫测的青铜面人,加上他韩公子的武功。在江湖上闯了个名堂还不容易么?他甚至不用费神去杀什么哼哈双妖了。
他得意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被他搂在怀中的粉芯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你,笑什么?”
韩长聿一愣,发现自己得意忘形了,忙掩饰道:“我笑我呀!以前我一向自叹命苦,现在看来,是我冤枉了老天了。能有你这么一个红粉知已,又能到这么一个江湖名门,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粉芯道:“噢,我明白了,你是笑你得了便宜是吧?你这个人不好,得了便宜笑得这么得意,听着都不像是好人了。我可警告你,伏牛门不是好呆的,你在这里,处处要小心,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姐,我可帮不上你,只怕你死了连尸首都找不着哇!”
韩长聿道:“不会吧?你别吓唬我,我看那小姐不是那种刁钻古怪的人,挺和善的。”
粉芯道:“你说的哪个小姐?”
韩长聿道:“就是那个小姐嘛,还有第二个小姐不成?”
粉芯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忙改口道:“哼,你看的这个小姐和我说的那个不一样啦!你告诉你吧,咱们小姐可是有两幅面孔的,你看到的时侯呢,是她没动气的时候,自然觉得她和气了,她要生气的时候,人的心肝也要生吃呢!”
韩长聿道:“呀,那么厉害?”
粉芯理着衣服道:“所以我叫你小心些嘛。对了,小姐叫我吩咐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吧?”
韩长聿道:“这是何等事,我敢忘了么?”
粉芯起身下了地,道:“那你还不动,等着小姐来问么?”
韩长聿过一把抱住她道:“粉芯,我想……”
粉芯将他一推,道:“你想什么?快去吧!误了小姐的事,你连脑袋都没有了,我看你还会想!”
她一闪身跑了出去。
离开了韩长聿,粉芯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像有点委屈,可又说不出为什么那么委屈,越说不清越是难受。
韩长聿办事果然痛快,短短半年日时间,他已带着工匠将伏牛山上的房舍连带山下的哨卡都修筑一新。又新盖了许多的住处,伏牛山上倒是头一次像今天这样焕发着勃勃生机。
他办事也甚谨慎,凡事无不向紫芯请示,帮里规定后院为禁地,他别说踏入一步,就是看也看不上一眼。
这让紫芯对他很放心。
山上的一切都弄好了,韩长聿来找紫芯,请示给那些工匠发钱回家,紫芯想了想,道:“你将他们再留几天吧,在山腰给你自己也修一个小院。现在山上人多了。很多事我也管不过来,你在那里,也替我管一些事,以后一般手下有什么事。”
你就代我处理好了。
韩长聿道:“我这个人苦惯了,有个地方住就行,这建院一事,就不必了吧?”
紫芯道:“不,要建,这不仅是一个小院的事,也显示你在这山上的身份,你的院子就建成和粉芯她们一样的吧,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
韩长聿满心欢喜,可他暗暗约束自己,不要得意妄形,虽然工匠们想讨好他,尽力想给他建得好些,都被他喝止了。
在他的心中,山上那个宫殿似的建筑才是他日后的安身之所,这里建那么好干什么?小院建好了,紫芯来看了看,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韩长聿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她还是很满意的。
山上最近也来子许多人,这些人中有的江湖上的散兵游勇,慕名来投靠的,也有伏牛山上原来的喽罗。
他们离了伏牛山,回家后怎么呆也觉不自在,听说伏牛山上招兵买马,一个跟一个地又走了回来。
紫芯一概收留,将他们分成了几队,让粉芯她们分头训练他们。
绿芯在山后新修了一个冶炼炉,专给那些经过一番训练决定留下来的人打制青铜面具,戴面具成了帮里的规矩,那些人一开始还戴不惯,可日子一长,一个个的也都习惯了。伏牛山上渐渐聚集了二百余人,声势一天比一天大起来。
紫芯领着众人做下三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第一,铲降了采花淫贼“花从蜂”米逸栩;第二,消灭了为虐中原的“黄河马帮”;第三,杀了登州府的贪官李命孚。
伏牛山一派,在江湖上声名大振。
这几仗,韩长聿都出了不少的力,伏牛山上上下下,都对他刮目相看,就是平日里不大看得上他的绿芯,对他的也好了起来。
韩长聿心里暗暗得意,可在表面上却一丝也不表露出来。伏牛山上的称呼与其它的帮派不同,众人管紫芯都叫小姐,对白芯她们就凭借衣取的颜色叫“黄姐”、“蓝姐”、“绿姐“、“粉姐、”白姐”,韩长聿无法称呼,就有人领头管他叫“韩爷”,这一叫便传了开去,竟成了他这山上的称呼。在韩长聿之下,才是“旗领”和“什长”。紫芯将手下的人分成黑、红、白黄四旗,每旗谢正、副旗领各一名,于旗下设“什”,每“什”十人,设“什长”一名,各旗的人数不等,凡是自愿来投总寨的由总寨向各旗均等分配,各旗自己招来的人也,经总寨训练后仍各归各旗。
各旗的服色不同,面具也不同,在面具上又根据职位划分为五等:一等小姐:二等是白芯她们,三等是旗长,四等什长,什长以下,一概为五等。
韩长聿戴着与白芯她们一样的面具,实际上已经是和她们平起平坐了。
紫芯代替着阴灵灵,自然总是穿一身火红的衣服,白芯的一身蓝衣也总是不肯换,粉芯她们就不同了,大家都是年青好动之人,衣服自然也是常换,这山上除了韩长聿以外,其他的人根本没见过她们的真面目。只是跟着衣服乱叫,其实根本不知道衣服后面包裹的是什么人,尤其是粉芯和蓝芯二人,她们身材一样,胖瘦相间,又互相学着口音说话,别说那些新来的,就是紫芯她们也时常被她们骗过去。
山上又多了许多年青女子,紫芯分派给白芯给她们每人四人,自己却仍由白芯她们侍候。分给白芯她们的侍女均不准到山顶大厅中来,后院就更别想进去了。
遇有在厅上商议事情时,一应茶水毛巾还是由粉芯等人侍候。紫芯住在正厅后院,她后面才是阴灵灵,除了白芯她们几个,山上还无人知道后院还有一个人。
白芯在紫芯的前院,在她的左右两侧是绿芯和翠芯,再两侧才是粉芯和蓝芯,要到正厅,先要经过白芯的住处,紫芯图方便,一般的事不到大厅商议,都到白芯那里,为的是有她的侍女侍候着方便,让白芯她们也轻闲些。
韩长聿已知白芯在山上的地位与其他人不同,他每次见了她都分外地客气,可白芯却对他十分冷淡,这使他心中很纳闷,在无人时候,问粉芯道:“哎,那个白芯倒底是什么人,怎么我看她说话那么顶用,连小姐好像也让她三分呢!”
粉芯道:“在阴帮她原是管我们的,现在小姐没发话,自然我们这得归她管么。”
韩长聿道:“怎么她对我好像不大满意似的!我跟她说话,也是带答不理的,好大的架子么!”
粉芯笑道:“你还敢嫌她的架子大么?她肯答理你,也是给你很大的面子了,要是依她的心性,你这种臭男人能活到今天也不一定呢!”
韩长聿道:“她为什么如此恨男人呢?”
粉芯白他一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韩长聿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说话咱什么?跟我也不能说。”
粉芯道:“就是不能说,你也别问了?”
韩长聿越发好奇,追问疲乏:“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就不信,伏牛山上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么?”
粉芯道:“还有呢!我告诉你,你听我的话呢,你就什么也不要问,若不然,你把事情打探明白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韩长聿道:“有那么厉害?我不信。”
粉芯道:“信不认由你,我可是事先警告过你了,要是惹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
韩长聿道:“唉,粉芯,你我之间,不用这么神秘吧?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出去说就是了。”
粉芯道:“我可不敢,谁知你会不会在什么时候说走了嘴呢?要保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你知道,或者杀了你,你不想最后一种吧?”
韩长聿道:“罢了,你不说算了,你看我能不能问出来?”
粉芯道:“噢,怎么,在这山上,你还有比我还亲近的人么?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出去打听这件事,你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了,要是叫别人知道你在打听这件事,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韩长聿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点不敢问了。其实,我也只是好奇而己,你们几个的面貌我都见过了,就连小姐的面貌我也知道,只是这个白芯却不知长得什么样。”
粉芯不悦道:“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放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在你跟前,还想着看别人的面貌么?我告诉你,她美如天仙,看上一眼,你这一世都不会忘掉,可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韩长聿心里一动,道:“她真地是那么美么?”
粉芯道:“当然了!你不信。不信自己去看看哪!”
韩长聿笑道:“我只是那么一向罢了,我哪有那个胆子呢?”
粉芯道:“你没有就最好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还没问你,你和蓝芯最近总在一起墒嘀咕咕地干什么呢?”
韩长聿道:“大家都是兄妹,在一起说几句话么,怎么,吃醋啦?”
粉芯道:“吃醋?笑话!我告诉你,你既然跟了我,这一辈子就不要想别的女人了,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韩长聿道:“你有什么不敢做的事?只是怕你舍不得。”
粉芯道:“男人在我们眼里,不过是一条狗罢了。我对你已经是最客气的了,你要是不知好歹,你当我会舍不得你么?”
韩长聿听她说出这番话,心里十分不悦。暗想道:“哼,就凭你一个粉芯,也想拴住我么?”可他在面上却陪着笑道:“算了,你怎么说说就上劲了?我是那种容易负心的人么?”
二人正说着,蓝芯走了进来,对韩长聿道:“哈,我就猜你是在这里了,说什么呢?这么亲热?”
粉芯道:“说什么?我们在说你呀!”
蓝芯道:“说我,我有什么可让你们在背后讲究的?”
粉芯道:“我看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有点不对劲么!”
蓝芯瞅了一眼韩长聿道:“粉芯,我可一直当你是好姐妹,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一条狗罢了,值得那么小心么?”
粉芯道:“就是嘛,一条狗罢了,你何必非和我争呢?”
韩长聿道:“你们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我怎么是条狗呢?”
蓝芯笑了起来,道:“对不起,韩爷,我原来这么叫惯了,说顺了嘴,对了,你现在不是狗了,是人家的宝贝了么。”
粉芯道:“怎么了,你眼红了吗?”
蓝芯摆手道:“罢了,我眼红了什么,你要是说这些没咸没淡的话了,我可不理你了。本来,小姐叫我和韩爷下山去一件事,看现在这样,我也不要去了,还是你们夫唱妇随吧。”
韩长聿道:“什么事?”
蓝芯道:“阴帮么!她们派了人,要我们归顺,小姐想让你打发了她们。”
韩长聿道:“她们人在哪里?”
蓝芯道:“在山下的镇子里。白芯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只有血姬一个人,还带着一条狗,啊,不对,跟你说是男人,小姐说,叫你和我一起下去,打发她们走。”
粉芯道:“杀鸡焉用牛刀?蓝芯姐,这等事,我代你去就是了,那个血姬在粱山对我好凶,这次也给我个机会出出这口气。”
蓝芯看看韩长聿道:“这是小姐分派下来的,我倒是想让你去,可小姐的话我怎么敢违呢?要说,你自己去和小姐说,她要是答应,我倒乐得轻闲。”
粉芯道:“去就去!”
她拉了拉蓝芯,撇下韩长聿去找紫芯,要代蓝芯下山。
紫芯看了她一眼,道:“粉芯,你也是知道咱们的规矩的,分派过的事,怎么能说改就改呢?你回去罢。”
粉芯道:“小姐,你说的规模是几时订下的?这不是梁山上的规矩么,你也说过,凡是梁山上的规矩,该改的地方是要改的,怎么这一条就不能改了?”
紫芯沉吟片刻,道:“好吧,你去也好。不过,有件事我想交待你,韩长聿到山上来,一直很会做事,可这事都是在大家眼前做的,在人后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你跟他出去,注意着点,有什么不对,回来告诉我。”
粉芯道:“知道了。”
紫芯看着她,道:“粉芯,你与韩长聿的事,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包庇他。”
粉芯道:“小姐怎么这么说?粉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也是清楚的,是好好罢了,他若是做出对不起伏牛门的事,你当我会饶他么?”
紫芯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你下去吧。血姬约咱们明日已时见面,你们到了以后,悄悄地住在店中,明天一早办事,早点回来。”
粉芯乐呵呵地应着,和蓝芯出去了。
白芯一直在一边默默地坐着,见她们出去半天才出声道:“小姐,你这个处事有点不大对头吧?似这样下去,朝令夕改,我们还能立起规矩么?”
紫芯道:“这事怨我,当初我不想让她们一起下山,后来想想,他们既然如此,一起下去更方便一些么?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她宋找我,正好应了我的心思,所以就答应了她。总之是我虑事不周,以后多想想就是了。”
白芯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你这个人哪样都好,就是心肠软了些。你原来也并非没想到粉芯,可你想知道韩长聿的本色,所以才派了蓝芯去。现在临时又改了主意,都是因为受不了粉芯那丫头的哀求,我说的对吧。”
紫芯道:“白芯,你怎么就像我肚里的蛔虫一般?”
白芯看着门外,道:“这下好了,你不想试韩长聿,倒有人想试她了。”
紫芯向门外一看,粉芯又走了回来,心中不悦,问道:“粉芯,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芯道:“小姐,你也眼花了么?你细看看,这个是蓝芯啊?”
紫芯不信,道:“你是蓝芯么?你且将面具摘下来我看看。”
蓝芯摘下了面具,紫芯讶道:“啊,你这身材和粉芯果然是可以假乱真,你怎么穿了粉芯的衣服?她人呢?下山了么?”
蓝芯看着紫芯,突然一屈双膝跪下道:“小姐,你救救我们!”
紫芯一愣,还未待说出话来,那边白芯早巳拍案而起,怒道:“韩长聿,你这个淫贼!”
第二十六章 奇情百变
白芯起身就要往外走,被蓝芯一把抱住了两腿,道:“白芯姐,这不关韩公子的事,都是我不好,你要罚,就罚我吧!”
紫芯道:“白芯,你且坐下,有什么事,等蓝芯说清楚再说嘛:”
白芯压了压气,勉强坐下了。
紫芯道:“蓝芯,倒底是怎么回事?你与那韩长聿,果真……”
蓝芯点了点头。
紫芯道:“你喜欢他?”
蓝芯又点了点头。
紫芯叹了口气,道:“粉芯不知道吧?”
蓝芯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猛地抬起头,焦急地道:“小姐,这些个闲话以后再问吧,一定都告诉你,眼下粉芯换了我的衣服,和韩公子下山了!”
紫芯道:“粉芯这个丫头,她一定看出什么蛛丝蚂迹,想试探一下韩长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你们瞒得了一时,还瞒得了一世么?有这么个机会,大家都明白也好。”
蓝芯道:“小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粉芯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若是知道韩公子和我那样,要不一剑杀了他才怪。”
紫芯道:“以她的武功,要杀韩公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蓝芯道:“明打明斗她自然不是韩公子的对手,可若偷着下手,韩公子就防不胜防了!就冲她偷着点我穴道,剥我衣服一样,我猜她什么都可能干了来。”
白芯道:“好么,她要是真能杀了他,也算为咱们伏牛门除了一害。”
紫芯道:“白芯,你怎么这么说?男人大约都是这样的啦,我那个雷公子,不是也见一个爱一个么?不过这韩公子上山时间不长,又与粉芯朝夕相对,却背着她做出这等事来,就有点太过分。好了,蓝芯,你且起来吧,这件事,我会叫绿芯去料理的。”
白芯道:“小姐,我去吧。”
紫芯笑道:“别人去得,你可去不得。你要去了,那韩长聿就不死也该死了。再说,韩公子的武功不弱,小看他不得。”
白芯道:“咦,绿芯的武功会比我好么?”
紫芯道:“你忘了韩公子的项圈了么?那个项圈是绿芯的,她自然有办法治服他。”
阴帮的项圈各有各的咒语和密诀,这些密诀只有帮主阴香姬全知道,其他各院的头目,自然也知道自己手下人的密诀,除此之外,就只有制圈人自己知道了。
紫芯虽然代阴灵灵行着小姐的权力,对这些个密诀却不知了。白芯出去叫绿芯,紫芯对蓝芯道:“蓝芯,你也起来罢,这个事你做得委实也是太草率了些。我知道感情这个事是无法说清是非原因的,可那韩长聿毕竟也算不得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又那么大的年纪,他若是没有粉芯呢?也还罢了,可他有了粉芯,你再委身于他,可图的是什么呢?”
蓝芯道:“我图什么?我什么也不图哇,我只是看他那个人好了,见了他我就管不住自己了。”
紫芯叹了一口气道:“唉,女人哪,一旦被一个情字迷住,就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看不清了。罢了,我也不用说你,我自己何尝不是如何?不瞒你说,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事,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我也是从梁山上出来的,我自然知道一个鲜活的男人对我们有多大的诱惑,我原想多找几个像样的人来,让姐妹们日后都有个依靠,谁知你们就这么快?”
蓝芯道:“小姐,你也不要自责了,就是再有别人,我也还是要跟韩公子的。”
紫芯道:“罢了,你现在的心态,我说什么也是没用的,只是以后你得多加小心,别让这个韩长聿再害了别人。”
蓝芯道:“不会吧?他跟我说,在这个世上,我在他的心中是最重要的,他决不会再跟别的女人了。”
紫芯苦笑道:“男人的这等话你也信,可见你还真是一个小孩子罢了,你下去。”
蓝芯站起来,心神不安地走了。白芯将绿芯领了下来,绿芯听说了这事?睁大了跟睛,道:“唉,蓝芯也真是,怎么就叫他骗了,饥不择食么?”
紫芯道:“绿芯,你下山去,如果粉芯果真与韩长聿打起来,你就将她给我撵回来,你与韩长聿留下和血姬谈判,这等事,回山来咱们慢慢解决,不要因此误了大事。”
绿芯道:“要是我劝不住呢?”
紫芯道:“你怎么会劝不住?那项圈是你的,粉芯又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劝不住,就是不肯尽力了。”
绿芯道:“她们要是杀得难分难解,我可帮谁呢?”
紫芯道:“我让你治住他们,谁也不要帮。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么?我要是让你帮粉芯,韩长聿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绿芯道:“小姐,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们原来确实是小看了你。”
白芯也要和绿芯一起下山,紫芯拒绝了,白芯还要争,紫芯指指后面,示意她还要保护阴灵灵,白芯不作声了。后面传来了轻轻的击掌声,紫芯听得是阴灵灵叫她,起身往后院去了。
阴灵灵歪坐在床上,看了看紫芯,指指床边的椅子,示意地她坐下,紫芯坐下了道:“小姐,你叫我有事?”
阴灵灵道:“紫芯,我原本决心不管外面的事,都由你处置,可这件事,我总是不大放心,所以想和你说说,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紫芯惶恐地道:“小姐,你这是什么话,紫芯怎会忘了自己的本份?”
阴灵灵道:“你不怪我就好,我觉得,韩长聿这个人危险。”
紫芯道:“何以见得?”
阴灵灵道:“紫芯,你我都在梁山上长大,现在想来,梁山上那种对付男人的办法,不要说你看不上,我心里也是不赞同的。但你要知道,我娘她那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她受过男人的骗。上过他们的当,所以才会对他们深恶痛绝。男人哪,像雷公子那样的,已经算作是好的了,他还有几分咱女子的痴心呢?这个韩长聿我虽然不了解,但在我看来,他不是个良善之人,我们伏牛山上,可看得过去的男人又只有他一个,我怕你误了这山上的一帮姐妹,所以,还是想提醒你一下,加点小心。”
“女人的心我是知道的,只要没有被男人伤透,她就总是向着那个男人,有的甚至在伤透了以后也是向着那个男人,就像我一样,明知道自己傻,可还是要办傻事,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女人么!如果这只是男女两个人之间的事也就罢了,可那个韩长聿不像个良善之辈,不知你看破没有,他的欲望和野心都很大,女人他要,权力他也要,粉芯她们是我从小带大的,对我一直耿耿忠心,我相信一般的人不会使她们背叛我,但要是一个她们倾心相许的男人,那我可就没有把握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出去,自己想一想吧。”
紫芯汗如雨下,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
阴灵灵的话让她悚然一惊。
她也觉出自己对这个韩长聿有些过于相信了。
当时,只为他在关键时帮了她们一把,她对他的戒备大减,好感顿升,把他带上山采,现在想想,这里面也委实是有一些可疑之处。
街头相遇也许偶然,但追到酒楼,就有些出乎常情了。
尤其是在酒楼他遭到这一帮人耍弄之后,追到林中,不仅没有动怒行动,在受了粉芯一辱之后仍然不怒不愤,照样在暗中保护她们,在辛集大展身手救她们,如果再说他没有目的,似乎也无法解释了。
紫芯原本也有点起疑,可她见粉芯与他很快便成了一对鸳鸯,以为他是为情所动,又忽略了他。
男女之间为了一个情字,也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的,比这轰轰烈烈的故事也多的是,他也不算得太过份。
这样一想,许多该注意的事又都被疏略了过去,现在细想一下,又都显眼地冒了出来。
如果韩长聿此来是为了追求粉芯,他与粉芯朝夕相处,就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勾引蓝芯。
从蓝芯这件事上看,至少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韩长聿对粉芯的情意是假的,既然情意是假的。那他上山来就是一定是另有目的了。
这目的是什么呢?无外乎是三种可能。
一、这韩长聿是她们的仇家派来卧底的人。可在他来的时候,伏牛门刚刚兴起,在江湖上基本没什么仇人,更没有值得使出派来卧底之么大的举动的人。如果说有,那只有一个,就是阴帮,可阴帮对付男人的办法紫芯是知道的,她们绝不会对一个男人委以如此重任和信任,让他一个人只身出来干这件大事,况且以韩长聿的武功而论,就是和她们山上这一帮人打,也是五分取胜的把握,他若是受人指使,那能够使他的的人一定能降服住他,武功也必然高强,何用费这种机谋呢?
二、这韩长聿就是一个好色之徒,于街头见这一帮女子秀色可餐,动了淫念,想享齐人之福。从种种迹像来看,这一种可能很大。如果是那样,他反倒好对付了,只要当众揭穿了他,除了粉芯和蓝芯,别人就不会再上当了。而且紫芯早就看出,绿芯和翠芯对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就是不提醒他们预防,他想要征服这两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就怕他是小姐阴灵灵说的那第三种人,即他是一个野心很大,想吞并伏牛山,做这一帮女人的主子的人。
细想一下,阴灵灵的担心很有道理。
紫芯出了一身冷汗。
她本来想再过些时日将手下最强大的黑旗给韩长聿率领,专门对付山外的事物。如果那样做,韩长聿羽翼丰满,伏牛门可就更加凶险了。
她喝了两口茶,清洌的茶水一润,她心中又清醒了一些。
韩长聿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方才想的这些,其实只不过都是推测而已,从与韩长聿相识一直到如今,除了蓝芯这一件事以外,他在山上所做的一切事都无可指责,是不是自己和小姐太多疑呢?蓝芯的事自然证明了韩长聿不是一个老实的人,可男人就是那样的人,同时爱上两个、三个女人,也不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雷泽撤不也同时爱上了好几个女人么?如果他算是一个好人,他做的一切可以原谅,那么韩长聿做下的事也不算太过份吧?她决心等他回来后,认真地考验一下他。
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因为不论他是什么人,他来伏牛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
可她没想到,就这一夜之间,却害了粉芯,蓝芯,也害了这个刚刚在江湖上露出头角的伏牛门。
韩长聿与粉芯一起下山,在心里也是把他认作蓝芯的。
粉芯与蓝芯自幼在一起长大,二人的身材又极其相似,又戴着一样的面具,韩长聿以往,也只是从她们的服色上才能分辩出来。
这也不是他色令智昏,就是白芯她们,也常有搞错的时候。
这二人又顽皮,平日里说话我学着你的腔调,你学着我的腔调,时常让人真假难辨。
他等在粉芯的房里,见了粉芯,只把认做了蓝芯,迎上去道:“蓝芯,小姐怎么说?”
粉芯学着蓝芯的语声道:“我就知道么!小姐的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决定了的事,寻常人能改得了么!”
她这么一说,韩长聿越发相信,向外看了看道:“咦,她怎么没回来?”
粉芯道:“她那个脾气你也知道的,别理她,咱们走吧,别误了小姐的事。”
韩长聿见屋里没有,拉住了她的手道:“蓝芯,能和你一起出去走一走,真是太好了。你没有想到还会这样一个机会。”
粉芯见他如此举动,心里更加生气,可她为了探明他们二人倒底到了什么地步,仍装作蓝芯,一甩手道:“公子,你放尊重些,这是什么地方,叫那些丫头看见,可又不多了些是非么?”
韩长聿回手道:“你看我,一时高兴,竟忘了这里是粉芯的地方,好,咱们下山去吧。”
二人走到门口,韩长聿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蓝芯,咱们是不是去向小姐辞行呢,她或许有什么吩咐。”
粉芯生怕露了馅,道:“哎呀,小姐那院里也是你随便进得的么?该说的话小姐都吩咐给我了,你就跟着我下山就是了。”
韩长聿听她如此说,信以为真,不再说什么,跟她下山去了。
二人路过韩长聿的小院时,韩长聿去院里取了些银两来,带在身上,和粉芯说说笑笑地下了山。
从山上到山下有半天的路程。韩长聿心里高兴,一路上迭迭不休,粉芯只是默默地听着,哼哈地答那么一句半句,生怕言多必失,被他看出破绽。其实这只是她自己小心而已,韩长聿在心里根本没有怀疑她,怎么看出破绽?他见粉芯不大吭声,扭过头道:“蓝芯,你今天怎么不大高兴。闷闷不乐呢?”
粉芯道:“你叫我说什么嘛,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你当我是那个粉芯么?一天到晚迭迭不休地,你愿意听她罗嗦,回去找她好了。”
她这一使小性子,更像蓝芯的模样了,韩长聿陪笑道:“你看你,我不过就是说这么一句话,你倒有那么多的话等着我。我知道,你在心里是吃着粉芯的醋是吧。其实,这也怨不得我么,当初可不是你把她推到我身边来了?你喜欢我,为什么当时还要成全她呢?”
粉芯叹了一口气道:“谁让我们是姐妹呢?”
韩长聿道:“好哇,既然你们是姐妹,你何必吃她的醋呢?若是粉芯也罢,她就是那么一个人,恨不得把我拴在她的腰上才好,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粉芯见他贬斥自己,心里更加生气,抢白他道:“我怎么了?我烦哪!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姐妹两个共事一个男人么?你有什么稀奇?我们又怎么那么低贱,难不成嫁不出去么?”
她这一番话本是骂蓝芯的,可韩长聿哪里听得出来?他得意地笑了笑,道:“姐妹两个共事一个男人有什么稀奇,现在妻妾成群的不是也触目皆是么?当初咱们在一起时,你说过不在乎我跟粉芯的事,今天怎么屡屡提及这事呢?”
粉芯道:“我说过么?我可忘了。”
韩长聿道:“忘了?不是吧?我看你是有意想不起来了。”
粉芯道:“好,就算我说过那话,又怎么样?你和粉芯就没有海誓山盟过么?现在还不是背叛了她了?”
韩长聿道:“你这话可言重了吧?我怎么背叛她了,在哪一件事上,我对她不是挺好的?”粉芯道:“就这件事上你就对不起她,还要哪件事?”
韩长聿一愣,瞅着她道:“蓝芯,你今天怎么与往日不一样?”
粉芯也觉出自己有点急躁了,遮掩道:“不是我与往一是不一样,人家是信不着我么!你说,我和粉芯,你倒底是喜欢哪一个呢?”
韩长聿道:“我已经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真心喜欢的是你呀,你怎么就不信呢?”
粉芯道:“是么,你在我这里说也是喜欢我,在粉芯那里自然也是这么说了,你叫我信什么?”
韩长聿道:”粉芯算什么?她人长得是不错,可一天疯疯颠颠的,脾气又不好,我怎么会真心喜欢她呢?”
粉芯听他如此说,恨不得马上抽出剑来,一剑宰了他,可她要将事情弄清楚,只好强压下气,心头一有气,语声也学不像了,只好拼命向前赶去。
韩长聿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反正天色还早,咱们慢慢走吧,头一次和你一起出来,不四处玩玩,岂不可惜?”
粉芯不吭声,但不是放慢了脚步。
韩长聿道:哎呀,这天也热得紧,现在不在山上了,咱们索性将面具摘下来。露露脸轻松一下吧。”
粉芯急忙向旁边一闪,道:“这可不行,山上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叫小姐知道不是闹着玩的?”
韩长聿道:“哈,你今日怎么这么胆小?往日里在山上没人的时候咱们不也是摘下面具说话么?现在离了山上倒胆小起来,我不信。”
他说着,伸出手又要去摘粉芯的面具。
粉芯心里有备,一闪躲过他道:“别闹了,山上是山就是摘了面具,在自己家里,到外面可不同了。你要摘,我回去告告诉小姐。”
韩长聿听她如此,不再伸手了,将自己的面具也戴上了道:“唉,我真不明白,咱们伏牛门为什么要戴上这个东西,如果只为了吓吓人也罢了,怎么在没人的时候也戴着它?这其中一定是另有因由吧。”
粉芯道:“你不知道么?”
韩长聿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伏牛山上,毕竟只是个外人么?”
粉芯道:“你这么说可就没有良心了,小姐对你多好,你怎么不知足?”
韩长聿道:“她对我好就不该防着我了。那大厅和后院倒底藏着什么东西,怎么连进都不许进?”
粉芯道:“这你可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你问小姐去。”
韩长聿叹了口气道:“你们哪,你也真不明白,怎么样怕小姐,对我你们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莫非我真没有你们的小姐亲么?”
粉芯道:“这不是一回事,你不要往一起搅。别因为这个事闹得大家心里不痛快。”
韩长聿道:“不怪别人说你和粉芯像一个人,怎么一提起这事,说话也像一个人一样。”
粉芯道:“像不像又有什么好?现在我倒觉得她实在是对不起我,枉我对她那么好了。”
韩长聿道:“你们女孩家怎么就像是醋里泡大的?说是不提这个,又提起来。”
其实,粉芯对你挺不错么!粉芯不吭声了。
二人说说走走,走走玩玩,傍天黑的时候,到了与血姬约好的小镇上。
伏牛门现在发展得很快,在外面的眼线大多得韩长聿和紫芯一起商议安排的,那些开店的喽罗跟他很熟,见他领着穿黄衣的黄姐下来,更是曲意奉承,把二人让进了最清静的后院,备了酒席招待了二人。
粉芯没有料到韩长聿在山上老老实实,在山下却是如此作威作福,芯里大不满意,道:“韩公子,少喝一点吧,不要误了大事。”
韩长聿听她一说,也觉自己有点忘形了,眼前这个蓝芯虽然已是他的女人,可他却不知她的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份量,能否让她忘记小姐,听她如此说,忙道:“是了,和弟兄们几日不见,我都有些忘形了。酒以后再喝吧,于自在,阴帮的人和你接过头了么?”
那被唤作于自在的是这店里的掌柜,也是店里这一帮小喽罗的头,他原来就是伏牛山上的人,在这里开着洒店现在又投了伏牛门,韩长聿仍让他管着这店,他心里很是感激他,每次韩长聿来,都倾其所有侍奉他,听他如此说,忙道:“回爷的话,那边的人住在街北的一家店里,约咱们明天已时在镇外落雁坪见面。”
韩长聿道:“她们有多少人。”
于自在道:“只有两个人,除了血姬,还有一个男的,阴帮做事甚是古怪,她们的男人都像哑巴一样不说,还像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不过那个男人身手敏捷,功夫不错,韩爷明日可要当心些。”
韩长聿道:“我知道了。”
于自在将他们领到后院,粉芯扮着蓝芯,自不肯与韩长聿住在一起,在正房中住着,韩长聿则睡在西面的厢房内。
于自在亲自打来水,先给粉芯送去,又给韩长聿端了一盆来,在旁边侍候着他洗脚的时候,附在他的耳边悄声道:“韩爷,合欢楼上新来了一个小妞,才满十四岁,长得眉清目秀,白肌似雪,鸨儿昨夜跟我说。要找个富商要了她,让小人给拦住了,让她给韩爷留着,正好今夜韩爷你就来了,怎么样,是我把她接来呢,还是韩爷自己过去。”
韩长聿喜上眉梢,沉吟了半晌,道:“不行,今日黄姐跟我一起出来,这等事要是叫她知道,怕是个大麻烦。”
于自在道:“韩爷,小人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怎么会走了风声。”
韩长聿道:“罢了,明日还有事,咱们还是当心点好。你告诉鸨儿,让她将小妞给我留着,好好叫人教她点本事,再当心地给我看着点,要是叫人破了瓜,我可饶不了她!”
于自在道:“韩爷放心,你就是给那鸨儿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违了你老的话,她那条老命不是还想要么?”
韩长聿得意地笑了起来,道:“于自在,你办事办得很好,将来韩爷发迹了,自会有你的好处。”
于自在道:“那好,小的先谢谢韩爷了。其实,韩爷早就该走这一步了,以韩爷的武功,那几个娘们算得了什么呢?你倒不明白你怎么甘心寄人篱下。”
韩长聿一笑,突然板起脸道:“于自在,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可是教我如何谋反么?你知道你说的这番话若是叫小姐知道,就是一个死字么?”
于自在一惊,忙跪倒道:“小的该死,小的一心为韩爷抱屈,才斗胆说出那番话,韩爷看在小的一心侍奉韩爷的份上,饶恕小人吧。”
韩长聿道:“饶你?没那么容易吧?要是别的事我可以不问,可这是谋反的大事,我岂能等闲视之?你且说,你是怎么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的?和你一起说过话的还有谁?”
于自在道:“小人该死,小人说,小人都说。韩爷,小的这话也不是小的想起来的,其实,山上的各旗瓴和什长下山来,在小店喝酒时,私下也都是如此说,大家心里最服的,还是韩爷,都为韩爷抱着不公。小人听得多了,也认准是个理,方才不由得就顺嘴嘞嘞出来了,还望韩爷恕罪。”
韩长聿道:“那些个旗领,什长果真是如此说么?”
于自在道:“苍天在上,小的若有半句假话,现在就叫天打雷将小的劈死!”
韩长聿道:“好了,我看你一直对我一片孝心,你就饶了你这一次,不过你要记着,日后不要再对人说这种活。别人到店里说什么,你也给我留心着,日后告诉我,此事不许叫别人知道。你懂了么?”
于自在道:“懂懂。”
韩长聿道:“好了,你下去吧,将院门给我反锁上,我这几天也累了,想好好歇一歇。没有我的话,不许任何人进来!”于自在应着,退了出去。
韩长聿听得天自在拴上了院门,起身坐到桌边,将放在桌上的剑出来慢慢地擦着,突然扬声道:“蓝芯,你进来吧,在外边不嫌冷么?”
房门一响,粉芯扮的蓝芯闪了进来,她手握在剑柄上,看着韩长聿道:“你耳朵倒是蛮尖的么!”
韩长道:“你心浮气躁,一点控制气息的本事也没有,还要在人的门外偷听么?”
粉芯道:“韩长聿,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
韩长聿道:“没想到么?其实你是早该想到了。以我的武功,上你们伏牛山上来当上帮主也是有余,为什么甘心受你们指使?你们不愿想,我也没办法。”
粉芯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们么?”
韩长聿道:“是呀,我是喜欢你们,不仅你,还有绿芯,翠芯,就是那个现在大着肚子的小姐和一直不让我见面的美人白芯,我都是喜欢的,要不是爱上了你们的花容月貌,我怎么会跟你们上山?你别忙,你们几个,我日后都要一个一个地欣赏欣赏,不过,不是我跪在你们的脚下,是你们跪在我的脚下。天底下哪有男人甘心跟在女人的后面俯首贴耳的?我更不是一个那样的人。”
粉芯道:“那,你以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了?”
韩长聿道:“我说的话多了,谁知你指的是哪一句呢?如果是说你喜欢你们那一句嘛,那可不是骗你们的,以前你也知道我怎么对你,以后我也依旧是这样,这一点你放心好了。”
粉芯道:“你想造反?我这就杀了你!”
她突然挺起剑,向韩长聿刺了过去。
韩长聿坐在椅上,身也未动,将手中的剑向前一伸,接住了她的剑,笑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你是杀不了我的,何必白费功夫?如此良宵美景。你我在床上消遣一番不是更好么?”
粉芯道:“哼,你想得倒美!可恨我以前瞎了眼,看错了人,今天,你拿来换吧!”
她将剑一抽,韩长聿的剑滑空了,向桌上砍去,粉芯出手如电,一剑复又刺了过来。喝道:“淫贼,你死吧!”
这一剑径向韩长聿的头上刺了下去,韩长聿手中的剑砍在桌上,无兵刃还击,将头向后一仰,连人带椅向后翻倒,那剑贴着他的鼻尖嗖地刺了过去。
他伸手一点,粉芯曲池穴被他点中,手臂一麻,剑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牢牢地扎在了墙上。
韩长聿两腿一夹,已将粉芯夹在两腿间,左手在桌上一支,抱着她从椅上飞起,落在了床上,将身一翻,压了她的身上,笑着道:“好了,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班门弄斧了。我知道你听了方才的话,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有点不痛快,等将来我当了帮主,你就是帮主夫人,到那时,你心里就痛快了。”
粉芯迎面吐了他一口,道:“呸!你妄想你!今天这事若不叫我知道也就罢了,可谁让你不小心让我知道了呢?韩长聿,你就等死吧!”
韩长聿道:“你当我怕你知道么?我告诉你,我是故意叫你知道的呀!你是我的女人,我做这些事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为什么要背着你?你细想想,如果我成功了,得实惠最大的是谁?你呀!将来按先后顺序一排,你也在小姐上头,也尝尝叫她侍候的滋味,不比你在这里侍候她强么?”
粉芯道:“你别唬弄我了,你这个人不可靠。再说了,我算什么第一?那粉芯才是第一呀!”
韩长聿才嘎嘎地笑了起来,道:“粉芯,你到此时还跟我装什么蓝芯么?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是你了,只是看你装得好玩,不说破就是了,怎么你还当了真了?你装的是挺像,可你和蓝芯的内力不同,她较你略强些,我怎么会听不出来?来,将面具摘下来,咱们好好地乐一把。在山上咱们总是偷鸡摸狗一般,总也不能畅快,今天我叫你玩上一个畅快的如何?”
粉芯道:“什么,你早就知道了么?”
韩长聿道:“怎么样,就凭我这一手功夫,还当不得你们的帮主么?”
粉芯叹了口气,道:“唉,我们伏牛门怎么这么倒霉,方起事就遇上了你这么一个魔头,大概是天意罢。罢罢,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不过,有几件事你,得应我。”
韩长聿道:“好吧,我答应,在她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前,我不碰她就是。”
粉芯道:“白芯从小侍我们像姐姐一样,她这一生最讨厌男人,你也不要招惹她,让她下山去吧。”
韩长聿道:“这可不行,在这伏牛门里,我就觉她是个谜,你不让我见一见她,我怎么会放她走呢?”
粉芯道:“你不应是吧?好,我这就上小姐那里去出卖你!”
韩长聿才道:“好好,我应下就是。”
粉芯道:“你说话我不相信,你发个毒誓给我。”
韩长聿现在身下压着她,体内如火如焚,恨不得马上哄得她顺从了自己,遂道:“好好,我起誓,我要是违了今日的话,叫人乱剑分尸!”
粉芯道:“嗯,行了。”
唉,冤家,几日没和你亲近,你当我就不想么?你且下去,咱们脱了衣服吧。”
韩长聿道:“我下去干什么?不就是脱衣服么?我帮你就是。”
说着就要伸手扯。
粉芯道:“行了行了,以前都是你给我脱,今日我自己脱了一个吧!”
韩长聿大喜道:“好哇,我就想看你这么柔顺。”
粉芯站起来,慢慢地脱着衣服,又将面具除了下来。
在灯光下,她细腻的皮肤闪着晶莹的光,像一个玉人一般,将韩长聿看得呆了。
粉芯道:“哎呀。你快吹了灯吧,羞人答答地,看什么呢?”
韩长聿道:“吹灯干什么?咱们从来没有这样痛快地呆在一起,今日不正好乐一乐么?”
粉芯道:“不行,你一点灯,我就觉得有人在看咱们,你还是灭了灯好。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韩长聿道:“不行,今天也顺着我一回吧,要不然,我就点了你的穴道,看你老不老实!”
粉芯道:“行了,我怕了你行了吧?”
她伸出手去,在韩长聿的身上摩娑起来。
粉芯道:“我现在是没有办法了,你野心那么大,心肠又狠,又那么比变多情,我要是不想法拢住你,日后在伏牛门可还有我的地位么?”
韩长聿道:“哈,就凭你这么聪明,我也不会对不起你呀。”
粉芯嘴里哄着他,悄悄地腾出一只手去,在自己脱下的衣服下摸出护身的匕首来,趁韩长聿狂热之时,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插了进去。
韩长聿狂热之中,突然觉得背上一疼,忙骤力一弹,那匕首只插进了一分探浅,就再也扎不进去了。
他伸出舌头,如蛇信一般倏倏两下,点了芙蓉两臂的穴道,人却仍然停在她身上,恨恨地骂道:“死丫头,你当我是傻子么?会被你如此轻易骗过去?我本来想和你共享荣华富贵你不知好歹到想杀我,那可就怨不得我无情无义了!”
粉芯在他身下杀猪般地叫起救命来。
韩长聿才伸指点了她的哑穴,道:“哼,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叫也没用,还是乖乖地听我的话吧,我一会让你挑一个痛快的死法。”
他肆意颠狂着,突然觉得后背衣凉,一柄利剑指在了他的后心上,他心中一惊,僵了身子道:“你是谁?”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绿芯的声音:“韩长聿,你方才不是发誓要乱剑分尸么?我成全你!”
韩长聿道:“你,你是绿芯么?绿芯,这都是误会,咱们有话好说……”
他突然向前一扑,离开剑尖飞了出去,在墙上弹,反身又飞了回来,落在桌边,抓起了自己的剑。
一剑在手,他的胆气顿升,冷笑道:“绿芯,你这样瘦弱,也想杀我么?”
他赤身站在灯下,显得格外丑陋。
绿芯皱皱眉,道:“畜牲,你穿上衣服。”
韩长聿聒不知耻地道:“穿衣服干什么?这样不是更潇洒么?你想趁我穿衣服,偷袭我么?”
绿芯不吭声,将他的衣服挑起,扔了过去。
用剑指着他向后退到床边,用左手拍开了粉芯的穴道。
粉芯哇地衣声哭了起来。
绿芯道:“别出声,你想把那些人招来么?快,穿上衣服!”
粉芯忙不迭地穿上了衣服。
韩长聿一边穿衣,一边打着衣服。
今天如果是别人来,他无论如何要杀人灭口的,可这个绿芯他却不敢动,因为他脖子上还套着她手项圈,他知道绿芯这样有恃无恐,必有十分的把握,一旦项圈发作起来,他可就只有去引颈受死的角了。
他不甘心这么死。
他突然很后悔,他恨自己太大意了。
这个项圈套在脖上一直是一块病。他几次在没人时候都想弄断它,可那东西根本就碰不得,只要一受力,全身上下就奇痒无比,功夫全失,比死还难受。
他在伏牛山上可谓万事俱备,可就因为这个项圈,他迟迟不敢举事,他记得小姐的承诺,只想早日取得她的信任,好除下这个项圈,到那时,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在项圈没有取下之前,他本来应该老老实实的,可他有两个毛病却改不掉,一个是好色,再一个是贪功。
因为好色,他早早地将蓝芯勾上了手,事后虽然后悔,可木已成舟,悔之不及了,唯一只盼不要过早地露馅,没想到被多疑的粉芯看破了。
他在与她一起下山时就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明日要与血姬会面,他杀了粉芯,回山后自可栽赃在血姬身上,小姐她们自然不会不信。
因为有了杀她的心,他在心里将她看作是一个死人了,所以行事一点也没背着她,这才让她听到了他和于自在的谈话,并由此对她直抒了胸臆,这实在是太蠢的过份之举。
可因为他正是骨子里是一个贪功的人,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就想向将死的粉芯炫耀,他只当死人什么也不会说,借她的耳朵来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没想到绿芯的轻功如此之高,竟轻轻地来到了门外。
现在,他无论想什么办法也骗不过伏牛门的人了。
他只好拿起了剑,道:“绿芯,早就听说你的剑法不错,你敢和我斗上三十回合么?”
绿芯冷冷地笑了一下,道:“韩长聿,你这话对别人说。是,我自信与你斗三十回合内不使什么魔法之类的承诺。只要我打不过你。我就要用项圈,决不含糊。”
韩长聿道:“三十回合不行?十回合总行吧?要是不与你交上几合就被你制住,我实在是不甘心。”
绿芯道:“较量一下可以,我也想试试你的武功到底比我强多少,但我什么时候收圈,你就别管了。”她将手一抬,持剑立了个门户,道:“来吧!”
韩长聿道:“好,一回合就一回合!今天我要不刺上你一剑,死不瞑目!”
他大喝一声,作势向前一冲,脚一跺,却向后飞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兽心毕露
绿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手,他身形一动,她也跟着飞了出去,韩长聿由后窗飞出,方落在地上,绿芯已含着咒语跟了过来,手中的剑一格,挡住了韩长聿,急切中刺出的一剑,顺手在他颈上一指,韩长聿大叫着d倒地翻滚起来。
粉芯穿好衣服从屋里跟了出来,她手持利剑,往韩长聿的胸前狠狠地刺了下去。
绿芯并不出手拦她,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本来她应该将韩长聿带回伏牛山,请紫芯发落,可方才在门外听到韩长聿如此无耻,早就起了杀他的心,更是同情粉芯,在粉芯的立场上想,她觉得由粉芯手刃了韩长聿是最合适不过的,因为宁愿回山被紫芯责备,也还是要看他死在粉芯的手里。
韩长聿已经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了,他在地上翻滚着,蓦然见寒光一闪,心中一惊,本能地向旁一滚,粉芯那一剑扎在地上了。
粉芯拔出剑来,又向他刺了过去。
韩长聿危难关头,想站起来,可他一用力,身上就痒得更厉害,连站直的力量也没有了,腿一歪,又倒了下去,趁势一滚,又躲过了这一剑。
粉芯两剑未中,更是恼羞成怒,挥起剑连三接四地乱砍起来。
韩长聿在地上滚着,躲着,项圈使他不能专致对付粉芯的剑,不多一时,身上、腿上都被她划破了两剑,虽只是皮肉之伤,可也鲜血淋漓,在地上一滚,更是连泥血滚了一身,也顾不得面子,连声大叫起来。
前院掌柜的听到叫声,果然带着一伙人打着火把持刀弄棒地闯了进来,一见此景,大吃一惊,道:“这,这是怎么了?”
韩长聿在地上滚着,大叫道:“于掌柜,快救我一救,日后我忘不了你的好处!”
于自在眼珠转转,道:“韩爷,这是怎么回事?这二位不是咱们中的黄姐和白姐么?她们怎么与你动起刀子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么!”
绿芯道:“你就是于自在么?”
于自在哈着腰道:“回白姐,于自在正是小人,不知白姐有何吩咐?”
绿芯道:“于自在,我们奉小姐之命,来惩诫这个叛贼,清理门户,这里不干你们的事,你领人去门外守着,没我的呼唤,不许进来!”
于自在睦在地上滚着的韩长聿,见他已无一丝还手之力,眼见是要死于二人之手了。在这个时候,岂肯帮他?遂道:“是,小人听二位姐姐的。”
韩长聿在地上叫道:“于自在,你就这样走了么?”
于自在低下头,看着他道:“韩爷,不是我不想帮你,论交情咱们两个是不错,可交情再大也不能大过王法是吧?既然这二位姐姐是山上派来清理门户,我就不好插这个手了,难不成你叫我为了交情就背叛本门么?这等下流的事,我可是干不出来。你放心死吧,你死之后,小人一定将你厚葬,也不枉你我交好一回。”他将头一甩,道:“走,别误了两们姐姐的公干。”
带着那一伙人,不再管地上翻滚的韩长聿,扬长去了。
韩长聿恨不能一口咬下他的鼻子来,可他现在身上奇痒难禁,连骂一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救星又出了门。
小院的门又关上了。
粉芯挺剑上前,又向他刺出了一剑。
绿芯突然拦住粉芯,道:“粉芯,你且等一等。方才他这一叫,倒叫我想起了一件大事,咱们先问明白再杀他不迟。”
粉芯道:“这种人还问什么,先杀了他再说吧!”
绿芯道:“不行,这韩长聿有叛逆之心,自然要广结党羽,不问明白了,日后总是祸患。”
粉芯听也如此说,停下手来,喝道:“韩长聿,你还不快说么?”
韩长聿此刻已经筋疲力尽,但二人方才的话他还是听在了耳里,听粉芯问,便叫道:“不说,就是不说!说以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为什么要说?”
粉芯道:“你不说么?不说我就杀了你!”
韩长聿道:“你杀了我吧!这苦刑我也实在是受不了!”
绿芯道:“你想死么?没那么容易。韩长聿,你要是说了,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你要是不说,我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韩长聿道:“我现在这样你叫我怎么说。你先撤了魔法,我就说!”
绿芯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会是那么傻么?我若是撤了法,你要是寻死怎么办?不行,你就这么说吧。”
韩长聿在地上滚着,一声不吭。
绿芯道:“噢,你不想说是么?好哇,我叫你尝尝厉害!”
她手中提着剑,走到韩长聿身边,嘴着念着咒语,顺手一划。
韩长聿的胸前中了一剑。
这一剑虽只划破了一点皮,可那被划破之处却又痛又痒,和蚂蚁在中穿行一般,韩长聿挺不住,大叫起来。
绿芯道:“怎么样?这还是轻的。你说不说呢?”她吹着剑,看着韩长聿。
韩长聿只是大叫着,却一个字也不说。
绿芯遭:“好么,你不说,你就再来一下,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多久。”
她持剑又向韩长聿走去。
韩长聿吓得蜷起身,恐怕地看着她。
就在她的剑要碰到韩长聿的身上时,空中突然飞来一物,将她的剑磕向了一边。
绿芯一楞,凝剑喝道:“谁?”
空中传来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绿芯,刀下留人。”
绿芯大惊,道:“你是……”
在后院的房上,蓦然出现一个人影,她轻声一笑,道:“小蹄子,怎么,这么几天,就敢忘了我么?”
粉芯一怔,道:“帮主……”
绿芯将身一侧,附在粉芯的耳边道:“粉芯,快走!”
她转身向房上飞了过去。
粉芯明白了绿芯的意思是让她回伏牛山报信,虽然惦念着绿芯。也不敢怠慢,向后一闪向后墙滚了过去。
韩长聿不知来的是何人,但看情形知道对自己有利,大叫道:“哎呀,跑了一个!”
房上的人与绿芯已经斗了三四回合,听得他的叫声,将一枚暗器飞了过去,粉芯刚跃上墙头,正被那暗器击中,惨叫一声,跌到了墙外,无声无息了。绿芯听得粉芯的叫声,回头一看,一分神之间,被对方一袖抽下了房,那人身形一飘,随之而下,未待绿芯起身,长袖一拂,已点了她的穴道。
韩长聿在地上滚着,看着从天而降的这个救星,道:“尊驾何人?多谢救命之恩,在下身受重病,不能起能拜谢,甚为惶恐。”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喂,韩长聿,你得了什么病了,怎么这样满地翻腾?可用我给你治一治么?”
韩长聿听得她唤自己的名字,心中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在下的名讳?”
女子笑道:“你的名讳有什么了不起么?就是比这再神秘的事,也瞒不过我们阴帮吧?”
韩长聿心下一惊,道:“你,莫非是……”
那女子笑道:“好聪明的一个人儿么!对了,我就是阴帮的帮主阴香姬!”
韩长聿道:“完了完了,在下今日是死定了。”
阴香姬道:“你怎么知道你是死定了?我要是不杀你呢?”
韩长聿道:“你不杀我?”
阴香姬道:“是,我不杀你,不光不杀你,还给你一个大大的好处呢,你看如何?”
她从袖中抖出一个项圈来,伸到韩长聿的面前,道:“来,只要你乖乖地把它戴上,我就救你一回,这公平吧?”
韩长聿一见项圈,向一边滚着,道:“不,不,我不戴,你还是杀了我吧!”
阴香姬吟吟地看着他。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傻呢?戴一个也是戴,戴两个也是戴,多戴一个又有何妨呢?何况我这项是专门克制她那个项圈的,你戴上它,身上就不会痒啦!”
韩长聿忖道:“你骗谁哩?像这一套魔法的大当家,开山鼻祖,你的项圈比这个不知要厉害多少倍呢,我岂能上当?”
他向一边滚着道:“不戴不戴,你快拿走!”
阴香姬冷下脸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让你戴,你就得戴,莫非真让我动手么?”
韩长聿自知难逃此一劫,身上这一个项圈已经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岂肯再套上一个,心下一横,道:“拿去,你再逼我,我就死给我看!”
阴香姬道:“好哇,我最乐意看男人自杀了,你就死一个给我看看!”
韩长聿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举起手便向自己的头上拍了下去。
可他方一用力,浑身的经脉中立即如爬满了蚂蚁一般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大叫一声,垂下了手。
阴香姬冷笑着道:“怎么,你又不想死了么?”
韩长聿经这一折腾,身上的毒气更重,痛不欲生,哀求道:“我,我求求你,发发慈悲,给我一剑吧!”
阴香姬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一剑?我不想让你死呀,来,你戴上这个项圈,你保你不会受罪了。”
韩长聿道:“不,不戴……”
其实以他现在的情形,阴香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那项戴在他的脖子上,可她就是乐意看男人乖乖地听令于她,明知是个死套也往她的套里钻,所以并不着急,只是在远远地看着韩长聿,道:“这一点小毒你就挺不住了么?亏你还是一个男人,你要是不戴这个项圈,我念一念咒语,你可就更挺不住了。”
她将一手立于胸前,左手捻了一个诀,果真含起咒语来。
她这一念咒,韩长聿顿沉浑身上下内外无一处不难受大叫一声,在地上翻跟头打把式地折腾起来,连声叫道:“别念,别念,我服了你!”
阴香姬停住口,笑吟吟地看着他,道:“这回你想戴了?”
韩长聿此刻已经生不如死,方才的那阵说不出的钻心奇痒给的感觉就如同是下了一趟地狱一般,真怕她再来一遍,忙道:“好好,我戴,戴一个也是个死,戴两个也是个死,你就给我戴上好了。”
阴香姬道:“这就对了,不过咱们可说清楚,这是你自己要戴上的,对吧?”
韩长聿道:“是,是,我自己要戴,我发贱,我是个贱种,就愿意让人家贱,我总行了吧?”
阴香姬道:“嗯,你这么说还对我的心思,我看你折腾得怪可怜的,就救救你吧。”
她将项圈扔在地上,韩长聿拣起来,不管三七十一,就往头上套去。
说来也怪,那项圈果真能克制绿芯的英圈,一戴上它,那种奇痒的感觉立即就消失了。
韩长聿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整整身上的衣衫,跪在地上,道:“韩长聿叩射大驾相救之恩。”
阴香姬格格地笑了起来,摆手道:“罢了罢了,这点小事,你就不必记在心上啦!”
她这一笑,声如银铃一般,如少女一般年青,韩长聿才抬起头,看着她。
月色下,阴香姬裙带飘飘,眼若灿星,虽然看不清现貌,但大致看去,也是风韵夺人。
阴香姬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道:“喂,你呆呆地看什么呢?我长得好看么?”
韩长聿道:“夫人国色天姿,犹如仙女下凡,在下有幸一睹仙颜,此生也算是不枉了!”
阴香姬顺势在他的脸上拧了一把,道:“好小子,你倒是伶牙俐口,心里想什么,能说得清靖楚楚,不像那些个笨男人,除了一个美字,什么也不会说,我很喜欢。”
“你多大了?”
韩长聿道:“在下今年虚度四十。”
阴香姬道:“四十么?嗯,老是老了一点,可也将就着用啦,我问你,你愿不愿意陪我呢?”
韩长聿大喜过望,此刻也顾不得生死了,上前一阵抱住她,就向里屋走去。
云雨过后,阴香姬道:“韩长聿,咱们亲也亲过了,打也打过,你可愿意入我阴帮么?”
韩长聿道:“这个……”
阴香姬道:“怎么,你想让我试一试项圈么?”
她抬起一只手,便要念咒,韩长聿忙道:“莫念莫念,我听你的便是了!”
阴香姬放下手,道:“你倒是聪明,我告诉你,在我们那里的男人,我都要在他的身上戴上一丸药,叫他像狗一样顺从,不过我看你这个人很会说话,心里很喜欢,你就对你破例,免了你这一灾吧。”
韩长聿从粉芯她们口中,也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阴帮的情况,听她如此说,忙躬身道:“谢谢夫人。”
阴香姬道:“你也不要谢我,你这颈上的项圈与栽上那丸药是一样的,我也不怕你飞到天边去。不过,像你这样的人,留在山上,我的那个堂主也不会满意,我看这样,你是帮我们平了这个伏牛山,这伏牛山上的一切我就赏给你,你要是闷了,就来找我住上几天,帮中有事叫你,你髓叫随到就行了,你看怎么样?”
韩长聿忙道:“如此甚好。”
阴香姬道:“你戴了我的项圈,这脖上的另一个,就可以除去了,我不想让别人再控制你。”
韩长聿低头看着,两个项圈一模一样,为难地道:“这,哪个是你的呢?”
阴香姬道:“这好办,两个项圈虽然看上去一样,可用的咒语却不一样。我先取下一个,一念咒,不就知道了?”
韩长聿道:“又念,我两个都戴吧!”
阴香姬笑道:“看你,怎么就吓成了这样?我是逗你玩的,我自己的东西,我会不认得么?”
她走到韩长聿的身边,顺手一拂,韩长聿项上的一个项圈便应声断为六七截,散落了下来。
韩长聿心中好不惊讶,暗思道:“这倒真是会家不难,难家不会,这个项圈,套在我的脖子上,叫我朝也苦恼,夜也苦恼,可就是弄不断它,却不料她轻轻地这么一碰就碎成了这样,我要是有这一手功夫。何苦在别人的手里受这等窝囊气!”
阴香姬扭过头,看着他一笑道:“咦,你在想什么?”
韩长聿道:“没想什么。”
阴香姬道:“不会吧?我想你一定是想怎么学会我这一手功夫,将剩下这个项圈弄断,对不对?”
韩长聿道:“夫人说哪里话夫人待我这么好,我弄不弄断它有什么关系呢?只有我听夫人的话,夫人莫非还会难为我不成?”
阴香姬斜睨着他道:“你要是听我的话,我自然是不会难为你,可你是要是不听我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对了,我得将这项圈试一试,叫你尝一尝这个滋味,让你心中知道点惧怕,免得日后你在大庭广众之中跟我闹起别扭来。闹得你也不好看,我也没面子。”
韩长聿一惊,道:“夫人,在下已尝够了这圈子的苦头,早就知道害怕了,夫人就不必再试了吧?”
阴香姬道:“不可不可,还是试一下的好,我只试一下,待你尝一尝到滋味就撒手,你放心,就是痛苦些也有限,不会折腾死你的。我试啦?”
她举起了一只手,立于胸前,口中念着咒语,果真施起法来。
韩长聿看看屋内甚为狭窄,料想自己一会儿折腾起来磕磕碰碰的甚为倒霉,见她捻诀,忙向外一窜,就在地上打起滚来。他滚了两下,才发觉自己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心中大愕,坐起来呆呆地看着。
阴香姬也跟了出来,见状大惊,道:“咦,怪哉,你怎么竟然能将自己的项圈取下来了?”
她飘出来,从袖中又抖出一个项圈,道:“韩公子,方才那个我拿错了,这个你再戴上吧。”
韩长聿听她此言,惊喜万分,暗自里将天地也谢了无数遍,苍天有眼,叫他躲过了这一劫,他岂肯再引颈受辱?忙向后倒退着道:“夫人夫人,这是天意,你就要不难为我了,我日后听你的话还不行么?”
阴香姬道,“那怎么行?我倒也不是信不过你,不过,你还是戴上点好。”
韩长聿心中还是有疑虑,瞅着她向后退着,道:“夫人,你看,我这颈上下是还戴着一个么?为什么非要再加一个?你是帮主,所有的密诀你自然都会,就用这一个吧。”
阴香姬跺脚道:“唉,你这呆子,那个要是好用,我还用费力劝你么?只因我方才给你套上的那个圈破了这个圈,所以非得再换一个不可了。”
韩长聿心中乐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可他还是装作傻乎乎地问道:“这是真的么?我不信,夫人再把我戴的这个圈的诀念来试试。”
阴香姬道:“好,你就试给你看,这个要真是废了,你还是得戴这个新圈。”
韩长聿现在已退到了地上躺着的绿芯身边,将她的剑悄悄地摸到了手里,他按撩着心中喜悦,道:“那是,如果这个不好使,我就让夫人再戴一个吧。”
阴香姬道:“好,我试给你看,试完了,你可要戴上,她手中念着诀,果真念起咒来。”
这咒语韩长聿虽然只听过两次,可这两次是那样刻骨铭心,让他难忘,牢牢地印在了心中。阴香姬一念,他就知道果真是绿芯的那一套咒语了,见她念了一遍,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心下大喜,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阴香姬道:“看,我咒也念过了,你该戴我这个圈了吧?”
韩长聿道:“夫人,我看就不必了吧?”
阴香姬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方才咱们讲得明明白白,你要变卦么?”
韩长聿道:“方才我是怕你念咒,自然不敢与你硬来。现在那个圈没角了,我还怕你何来?告诉你,我韩长聿乃堂堂七尺男儿,在江湖上也是顶天立地的的角色,怎么能在你的裙下为奴?我念咱们方才风流一场,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见我韩长聿,也不许你再打我们伏牛山的主意,除非……”
阴香姬道:“除非什么?”
韩长聿道:“除非你率领阴帮的人归顺了我。”
阴香姬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韩长聿道:“你笑什么?”
阴香姬道:“我笑了呀,井底之蛙,你以为没了那个项圈,你就脱了我的控制了么?告诉你,别做梦了,这个项圈我能给你除下来,自然也能给你戴上去,快,过来!”
韩长聿冷冷一笑,道:“你算是什么人,叫我过去我就过去了么?”
阴香姬道:“好,你不听话是吧?今天我就叫你看上老娘能不能将这个项圈给你套上!”
韩长聿听她自称是老娘,点点头道:“嗯,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很老了么?”
阴香姬见他嘲笑自己,更是发怒,也不再与他答话,长袖一飘,向他的面门狠狠地抽了过来。
韩长聿将身一闪,躲过了这一袖,道:“好看,看在你方才给我除去那该死的圈子的份上,我就让你三招。”
阴香姬越发来气,挥起长袖,从左右两侧卷了过来。
她的这一双长袖看着软软绵绵,舞出来却像钢鞭一样有力,韩长聿见她从两侧袭来,只好将身一矮。从下面滑了出去。
两只袖子碰在一起,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房上的瓦一样乱响。
韩长聿叫道:“好功夫,两招了!”
阴香姬将身一闪,第三招又向他扑了过来。
两条长袖斜向劈出,交叉而过,将上下左右均封了个严严实实,让他无法躲避。
韩长聿叫道:“来得好!”
脚跟一用力,人向后飘飞出去,又躲过了这一式,阴香姬也不由喝了一声,道:“好身手!”
韩长聿站在丈外。神色甚是自得,道:“夫人过奖了。”
阴香姬道:“嗯,你能躲过我三招,看来我真没看错人,好了,只要你跟着我,我不会给你亏吃,来,你这个项圈再套上如何?”
韩长聿道:“夫人,你当我是小孩子么?会受你哄?你的功力在下已经领教过了,若叫我出手,夫人决不会占什么便宜去,所以我劝你趁我没有改变主意,赶紧走了吧。”
阴香姬道:“那可不行,那样一走我不是太没面子么?我好歹也是阴帮堂堂的帮主,这阴帮日后还要统帅武林,我要是在你面前逃走,别人知道还会服我么?”
韩长聿道:“你要不走,我走行了吧?”
阴香姬道:“你也不能走,寻一条好狗也不是容易的事,我看中了你,怎么会让你走?戴上了!”
她突然将手中的项圈飞了出来,向韩长聿的项上套去。
韩长聿将身一闪,偏离那项圈,回手便剁了一剑。
他几次想弄断项圈都没有成功,只道这项圈十分坚硬,因此这一剁之下使上了全身的功力,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项圈竟被他从中劈成了两截。
韩长聿简直不敢相信了。
他方才这剁之下,也只是想磕开它,并没料到竟能将它劈成两截,现在才知道,当它套在脖子上时,他一想弄破它,混身就奇痒无比,有力也使不上,在它不套在头上时,原来还是手中的剑锋利。
打破了项圈的神话以后,他更加信心十足了。
如果说方才他只有一半勇气,现在可是有了十分,百分了。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阴香姬道:“你笑了?”
韩长聿道:“对,我笑了,我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想笑了。”
他说完大笑起来。
阴香姬道:“好了!别,呆会儿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她向前迈了一步,道:“韩长聿,你已躲过了我三式,我这套云袖剑法一共三十六式,不知你是否能逃过去呢?”
她两臂一伸,两条长袖激射而出,向韩长聿的胸前刺了过去。
她在嘴里报道:“双蛇吐信!”
这两袖看似两袖,其实如同十数把利剑,袖口棱角分明,每袖分为六角,每个棱角都如同一把尖刀,同时指向了韩长聿胸前的璇玑、紫宫、中庭、灵墟、神封、天突等六处大穴。
韩长聿使剑一格,只听得当地一声,击在那两只轵袖上,却如同击在铁器上一般,脆声锐耳。
他手上一麻,心中也是凛。
阴香姬一招不中,一招又发,将袖一摆,从两侧向韩长聿卷了过去,跟里仍报道:“蚊龙摆尾!”
这一式比上一式更加凌厉,两袖抖起,不仅袖口如剑,连鼓起的长袖也变成了两把快刀,只要碰上,非死即伤,韩长聿奋力一劈,将身一跃,剑劈在袖上,如触在铁墙上一般,他就势腾起?从空中向阴香姬飞了过去。
他是一个聪明人,见阴香姬长袖飘飘,又较他的剑长一倍,知道与她这样斗法,就如短剑对长枪一般,固定占不了什么便宜,若是欺身前去,她那两条袖子缠手缠脚,恐怕就施展不开了,因此向阴香姬靠了过去。
阴香姬叫道:“好狡猾的人!”
她将袖一抖,缩了回来,在头上盘转如盾,将自身罩在了袖下,嘴里仍是报道:“云底藏身!”
她这一张用袖用袖叠成的盾牌,也有丈把方圆,韩长聿在空中看着,只见红云一团,处处杀机暗藏,实在无处下手,只好以剑在盾上一支,又向远处落了下去。
阴香姬喝道:“哪里走,尝尝我的‘遍地金针’!”
她将袖一甩,无数毒针由袖中飞了出来,打向了韩长聿。
韩长聿使剑一阵急挥,毒针纷纷落地,铺了一层。
韩长聿道:“好毒的女人,我叫你尝尝我的厉害吧!”
他趁阴香姬两袖去势方飞,将剑一撩,径直插入,阴香姬急回袖自保,缠住了他的剑。
她顿觉手臂一凉,一股透骨的寒意立即传遍了全身。
她大叫一声:“不好!”
心里哆嗦着念起咒语来。
她一发声,韩长聿才顿觉像掉入了滚热的油锅里一般,大叫一声,向后退去。
他的功力一收,阴香姬立时缓了辽来,她一边运功驱着寒气,一边在跟里念咒不己。
韩长聿又觉自己好像掉了毒虫窝中,身上似有无数的毒虫在爬,在咬,钻心地痛痒实在无法打熬,脚下一转,在地上滚叫起来,道:“罢了罢了,我今日算是服了你了,你快住口吧!”
阴得姬手中捏着诀,笑吟吟地道:“韩长聿,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会将自己的项圈认错了?我不过试你一试,你就顺杆爬上来了,这可是你自讨苦吃,怨不得我了。”
韩长聿在地上滚来滚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抓无处抓,掐无处掐,那滋味,真如同到地狱里走了一遭。
他叫道:“行了行了,都是我不对,从今以后,我一定规规矩矩地听夫人的话,再也不敢有一点私心了,你饶了我吧!”
阴香姬笑道:“饶你?没那么容易。”
我要是念起诀来,什么时候念够了什么时候才算完,你就享受享受吧!”
韩长聿才知道说也没用,在地上滚来滚去,用手在身上乱抓着,不大功夫,己将身上的衣服抓得稀烂。在身上抓出了一道道伤痕。
阴香姬看他折腾得几乎没有气了,才停了下来,道:“好,我看你也累了,歇一歇吧,一会儿我再给你念。”
韩长聿强挨着跪起,道:“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将夫人放在眼里,在下知罪了,你就饶了我吧。”
阴香姬撇撇嘴道:“你这回说的,可是真心话么?”
韩长聿道:“真心真心,苍天在上,韩长聿要是有一句谎话,叫夫人念咒把我念死!”
在此时此刻,他发这样一个誓,确也是世界上最毒的誓了。
阴香姬笑起来,道:“嗯,你发这个誓,看来是真有心改过了,好,我就饶过你这一回,你回伏牛山上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将那一山人给我归顺过来,到那时,我重重地赏给你。说不定还和你生温鸳鸯呢!”
她向韩长聿眨了眨眼,其状甚是俏皮。可韩长聿看在眼里,却无论如何也唤不起热情了。
外面传来了一声狗叫,阴香姬道:“泥球,你在那里叫什么,进来叱!”
一条黑影一闪,血姬养的一个男人从墙外跃了进来,如狗般在地上爬着,走到了阴香姬的脚下,用嘴拽着她的裤角,嘴里如丧家之犬般狂叫着,向外拉着她。
阴香姬踢了它一脚,道:“泥球,你这是干什么?”
泥球仍叫着,拉着她。
阴香姬神情一凛,道:“怎么,血姬出事了么?”
泥球叫着,像是在应着,韩长聿道:“这个人怎么不说话?他是哑巴么?”
阴香姬道:“他不是哑巴,他是狗,你叫他怎么说话?”
正在此时,由墙外又摔进一个人来,是阴香姬一个侍女,她气息微弱地道:“夫人……”
阴香姬走过去,问道:“月儿,出了什么事?”
那小月方才翻墙时显然已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了,喘了半天,才出声道:“血姬叫人杀死了。”
阴香姬道:“谁这么大胆?”
小月道:“玉寒……”
阴香姬大吃一惊,急问道:“他们人呢?”
小月道:“寒天……寺。”
她头一歪,死了。
阴香姬气得咬牙道:“好你个玉寒,我不去惹你,你倒来找我么?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为!”
韩长聿一听说玉寒来了,忙跟过来,道:“夫人,我跟你去吧!”
阴香姬看着他,道:“不必了,我对付得了。你还是回伏牛山吧,我交待你的事要尽快办,万一我们走投无路,你这伏牛山也是一个落脚修整的去处。”
韩长聿现在一点不敢坚持,点头应着。
阴香姬看着他,道:“韩长聿,你别和数要花招,我知道你和天涯邪尊有点关系,可我也知道他没有将功夫都传给你,既然他对你存有戒心,你也不必替他卖力了,跟着我,自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要是背叛你,我就将收你这项圈的密诀公诸于天下,叫一个小孩子都能轻易的治住你,到那时,你后悔可就晚了!”
韩长聿打了一个冷战。
阴香姬对泥球喝道:“走!”
二人刚要起身,韩长聿忽然叫道:“等等!”
阴香姬道:“你还有什么事?”
韩长聿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绿芯,咬牙切齿地道:“这个绿芯丫头害得我不轻,求夫人给我一个项圈,我也收拾收拾她。”
阴香姬撩了他一眼,将袖一抖,果真抖出一个项圈来递到了他手中,道:“韩长聿,只要你跟着我,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可不要错了主意。”
韩长聿拿着项圈道:“这个项圈怎么用呢?”
阴香姬道:“这是最好的一个种,你只要拍它一下,喝一声‘收’就行了。”
韩长聿道:“你要是想收住它的威力,可怎么办呢?”
阴香姬道:“你想学会收圈的诀么?”
韩长聿道:“夫人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想报过去的一箭之仇,没有别的目的。”
阴香姬道:“你有我也不怕,我一个圈便有一个诀,你学会了,只能掌握这一个圈,我怕你跑了不成?这个圈是最好用的,你不用的时候,就摇一摇,叫一声灭,就行了。”
她拍拍韩长聿的脸道:“韩长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自为之吧。”
她起身跃了出去,泥球也跟着她走了。
韩长聿走到了绿芯跟前,绿芯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也不动得,心里却是十分明白,院里发生一切事,她都看得清清楚楚,见韩长聿过来,恐惧地看着她,道:“不,不要……”
韩长聿阴险地笑着,道:“你不要,你当初怎么给我套上来?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给人当狗哇,都是因为你,这口气不出,我怎么咽得下?”
他毫不留情地将项圈套在了绿芯的脖上,拍了拍,喝了一声:“收!”
绿芯的穴道被制止,一动也动不得,只是嗷嗷地叫着。
韩长聿将她拦腰抱起,进了屋,将她放床上,伸手摘下了她的面具。
他吓了一跳。绿芯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呲牙咧嘴的样子甚是吓人,可见她体内正在受着难忍的煎熬。
韩长聿拍拍她的脸道:“怎么样,这个滋味不好受吧?好,我就可可怜可怜你,先叫你歇一歇吧。”
他摇了摇项圈,叫了一声:“灭!”
绿芯脸上渐渐平静了下来。韩长聿看着她,兽性突然大发,嘿嘿地笑道:“小丫头,你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落在我的手里吧?告诉你,我想要你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今天可巧有了这个机会,你叫我乐呵乐呵吧?”
绿芯惊叫道:“不,不要,韩长聿,你杀了我吧!”
第二十八章 伏牛幽情
韩长聿疯了似地拽着绿芯的衣服,绿芯身不能动,只能高声尖叫,她的叫声更加刺激了韩长聿,他恶狼一般地向她的身上扑了过去。
绿芯突然道:“等等!”
韩长聿道:“等等,我等不及了!”
绿芯道:“韩长聿,你这样对我,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你放开我,咱们像粉芯她们那样,好好地来行不行呢?”
韩长聿盯着她道:“你说什么?你肯跟我好好地来么?”
绿芯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在心中也是有几分喜欢你的,只是我不像她们那样表露出来就是了,你放开我,像我这样如同一个死人一般,你就是得手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韩长聿才摇摇头道:“不不,我不相信你。”
绿芯道:“你不相信就罢了,我也无话可说。我现在如同一堆死肉一样,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韩长聿看看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更淫邪的念头,阴阴地一笑,道:“嗯,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你这样死肉一样委实也是无趣,好,我松开你了,不过要先念上咒,让那项圈发作起来,我想看看你这光着身子让那项圈折腾的滋味,而且,你在那折磨下动起来,一定也是较常人有趣的。”
绿芯叹了口气,道:“韩公子,你没想到你竟会这样报复我,若知如此,我早该一剑杀了你。”
韩长聿道:“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比你的办法更有趣罢了。你想试试么?”
绿芯骂道:“韩长聿,有朝一日,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韩长聿道:“可惜呀,你没有这个机会了,你还是乖乖地给跳个裸舞吧。”
他拍拍绿芯劲上的项圈,喝了一声:“收!”
然后伸手拍开她的穴道。
绿芯身上的穴道一解,果然翻滚起来,由床上滚到了地下,又向墙边滚去。
绿芯滚到了墙边,猛地直起身,一头向墙上撞去。
那墙轰然一声向外倒去,韩长聿急忙跑过去,拉过绿芯一看,她的头上磕了一个大洞,已经玉殒香消了。
韩长聿呆若木鸡。
他知道那项圈发作的威力,在那时,人被折腾得连站直身的力气都没有,心里想死也使不出那一股力气,却不料这文文静静的绿芯,却有如此惊人的毅力和勇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卑。
以功力论,绿芯决不会在他之上,可她为了不受辱,竟能战胜那项圈的魔力,死得如此轰轰烈烈,的确让他汗颜。
可他现在能壮烈又如何呢?而且,他也不想这样壮烈,人总是要活着,只有活着,就有享福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阴阴地笑笑,现在,他一点退路也没有了,如果他背叛了阴香姬,那个女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她当真会把制报他的密诀布于天下,到那时,他可真就连泥球那样的狗都不如了。他只有照她的指令去办,只要哄得她高兴了,他总有机会让她为自己除下颈上这个项圈。
就算是不除,又有什么呢?只要不得罪她,跟她一起成就大业,不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人这一生,唯有这生死之关最为难过,在紧要关头,像绿芯那样烈性的人毕竟是少数,只要死亡战胜了你一次,你就永远臣服于他了。
韩长聿本就不是一个好人,观在他只是变得更坏了而已。
其实,又有几个人真正就是一个好人呢?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渐渐地竟真地不恼了。
他要放一把火,焚尸灭迹。
火点起来,他忽然想起了落在墙外的粉芯,应该把她也拖进来一起烧掉,急忙抽身出去,可墙外空空的,根本没有粉芯的影子。
他心里一惊。
他没有料到,在阴香姬的毒针下还会有活人。
粉芯中了毒针,一头扎在了墙外,便被守在外面的血姬抱住了。
她点了点粉芯的穴道,防止毒血攻心,站在墙外听了听,知道阴姬已经治服院中的人,一言不发,抱起粉芯就走,她以为只有她才是阴帮中真正守帮规的人。
有一次,喝酒的时候,她借着酒劲将这话讲了出来,道姬和飞姬都一声不吭,偏头看着阴香姬。
香姬红了脸,道:“血姬,你说的是你的道理,可我有我的道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是狗哇!”
血姬的脸红得涨紫。
她知道自己不是香姬的对手,也知道如果动起手来那两个也不会帮自己,因此强咽下了这口气。
可她咽下了,却忘不了。
在开香堂的时候,她在阴灵灵的脸上划了一刀,这口气才只出了一点点。
这个粉芯本来是应该死的,可血姬就是不让她死。
不仅是这个粉芯,从阴灵灵院中逃出去的一切人都不能叫她们这么轻易地死,血姬要将她们一个个地抓回来,问明白当年倒底是谁那么大胆将她们放了出去。
如果阴香姬是主谋,那阴帮就该是血姬的天下了。
按照门规就是帮主行此大逆不道的事,也决不饶恕,只要香堂一开,纵算所有人都没有杀她的心,血姬自己那一剑也足够了。
阴灵灵她们逃出去以后,阴帮上下虽然议论纷纷。可没一个想出去追她们回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任何人想在粱山上逃出去都不是易事,帮主现在没追问此事,那就是不想别人过问了。
可血姬却紧迫不舍。
她这么干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她知道帮里有很多人不服气,她们在阴香姬的手下,觉得她处事很不公平。
而且,她们中的很多人玩够了那活死人一样的男人。
这山上,所有的男人都在阴香姬那里过一夜或者几夜,进去的时候还是一个活人,出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狗了。
人人都不说,可人人心里都很清楚,事实上只有阴香姬才在真正地享受着男人。
这实在是不公平。
规矩是她订下的,她自己却不遵守。
这规矩就越怪显得无理了,在那些堂主之中,有许多妙龄女子,就是老了的,也是年青时候过来的,她们现在对男女的事也许不像年青时那样感兴趣了,可年轻时积在心中的郁闷和积怨都无法消除。这就是阴灵灵为什么被人在脸上划了那么多剑的缘故。
她脸上有多少伤痕,阴香姬就有多少仇人。
人人要划那一剑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才是唯一的一个恨她的人,都料定别人一定不会杀阴灵灵,正好让她带着这条伤,给阴香姬一个天天可见的教训。
事后她们才知道,原来这山上,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
可她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无从问,就是问,谁也不会说,谁知那问的人是不是阴香姬来刺探自己的呢?可她们都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真正能够治服阴香姬了,她就会发现,原来她有那么多的同盟。
很显然,谁先办成了这件事,谁就盟主,也就是阴香姬之后,阴帮理所当然的帮主了。
血姬决定出面这件事。
她先从追索阴灵灵的下落开始。
阴灵灵的小院大火之后、没有跑掉个人,开始大家都以为阴灵灵在火中丧生了,连飞姬也是这么说,血姬也不得不相信了。
可后来,她听到江湖上新多了六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还戴着六条恶犬,立即怀疑起来。
阴灵灵她们最大的失策是带着那六条狗,本来依为她们安排逃生的飞姬的意思,狗是万万不能带的,可那几条狗与她们的感情实在太深了,她们割舍不得,眼泪汪汪地向飞姬求情,另看飞姬执法如山,平日里连个笑模样也没有,可她心里最疼阴灵灵,见她被人割破了脸,先就大大地不忍,她一哭就更让她心软了,挥了挥手,让她们带走了那几条狗,然后将自己院中的几条狗牵去了充了数。
六个人,六条狗,又正在这个时候出现。无论如何也是太巧了。
血姬早就怀疑那场火着的太突然,听到这个信后,立即派人追查,尽管没有确实的证据,可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
她提出要收伏这个江湖上新生的帮派,借此来看阴香姬的反应。
阴香姬果然异常,她先是不大同意,后经飞姬在一边劝说,这才同意让血姬出头去谈判。
血姬来了,阴香姬随后也到了,这更加重了她的疑心。
打听好伏牛门人的住处,阴香姬突然决定自己先去夜探一番,这更让血姬生疑,可她是帮主,她说的话别人不能驳回,她说不带人,谁也不敢跟着去,血姬只能随着她。
她悄悄地跟在阴香姬的后面。
本来,她是怕阴香姬抢在她的前面给伏牛门透什么消息,现在粉芯在手里,她要的证据都有了,无论阴香姬怎么做,她也不怕了,这个粉芯就是死了。也是一个证明,证明阴灵灵她们没有被烧死,而是被人放了出来。
她决定不等阴香姬,也不等明天与伏牛门的谈判,连夜赶回梁山,在阴香姬回去之前掀起一股风浪。
她悄悄地叫了泥球,让他扛着粉芯,悄悄地跃墙走了。
她却不知道,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就是阴香姬的侍女月儿。
血姬和那泥球的轻功都甚好,一出了城,就如飞般而去,月儿的轻功弱一些,渐渐被拉在了后面。
血姬没有料到,竟能和雷泽澈正面相遇。
最先发现了他们的是哼哈双妖。
他们师徒本是一座古刹中休息的。
他们不久前才从天山上回来,正往伏牛山去,要去接紫芯。
在他们师徒的后面,也不知有多远,跟着天山上的玉寒和雷泽澈的妻子赫若薰,赫若薰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孩。玉寒是要去铲除阴帮的,这些年阴帮在江湖上的声势大振,颇有睥睨武林群雄,觊觎武林霸主的雄心,可玉寒却从未把她们放在眼里。
可她们却偏要惹上她,玉寒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玉寒除了雪山的这一帮人,还有了些不为人所知的势力,那就是山下的木孜教,新疆的阿羌马队和中原的的河口帮。
这都是她父亲天涯邪尊留给她的产业。
在江湖人的眼中,天涯邪尊是一个世外高人,却谁也不知他还是这帮人马的总舵主。
他手下这几帮人马,分散在民间,阿羌马队生活在马背上,河口帮活动在江湖湖海之中,都没有固定的营寨,又与江湖中的人素不交往,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就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天涯邪尊统领下。
天涯邪尊去世之前,才将这一秘密告诉玉寒,可他收拢了这些人想于什么,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告诉玉寒照顾好这帮马及他们联系的方法,就撒手而去了。
玉寒用父亲给她的钥匙打开了冰窑大门,她吃惊地看到那里竟然藏着许多金银财宝,这些财物她几世也花不完,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心中惶恐。
她悄悄地锁上了库门,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可她在心中对父亲给她的那些人马,却莫名地厌恶起来。
河口帮的帮主姓呼延,单讳一个温字,手下统领着三江四河的三千余名船工,早有岸上安营拒寨之意,只是慑于天涯邪尊的威风,才流落在船上。
天涯邪尊一死,他这一颗心早活了起来,再见玉寒不来联系,更大起了胆子,就在黄河边选了一个小镇鄄城,扎下了营寨。
鄄城与梁山相距甚近,这边的营寨一扎下,梁山上就得到了消息。
阴香姬雄心勃勃,正要控制水陆交通,听说江湖还有这么一个帮派,亲自出马,带人去打河口帮。
别看河口帮的人在水中威力无穷,可在陆地上却远不是阴帮的对手,一战之后,除帮主呼延温外,其他三大舵主,四大水手一概被擒,让人套上了项圈,成了阴帮的爪牙。
三江四河从此悄悄地归阴帮指挥了。
呼延温闯下了大祸,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往天上去找新主人。
玉寒那几日心里头正是不顺,听他如此这般地一说,顿时火冒三丈,银牙紧挫,当夜打点人马,第二日便要下山,连在她山上住的雷泽澈和赫若薰也一起哄了出去。
雷泽澈他们均不知上山来的这个汉子是什么人,见他一来,玉寒突然就要去铲平阴帮,均惊愕万分,可他们素知玉寒是独来独往惯了,况且他们客居在山上,也不便问人家门内的事,只好收拾收拾出门。
哼哈双妖提议要助玉寒一臂之力,被她一口回绝,大家讨了没趣,也不再吭声,一清早告别了玉寒,先行走了。
可赫若薰突然变了卦,抵死也不肯跟雷泽澈走,要和玉寒一起走。玉寒无奈,只好答应了她。但她却不答应雷泽澈他们跟自己一起走,她领的是一伙女孩,雷泽澈他们这一伙跟她在一起确有些不便之处,雷泽澈自然不好坚持,只好先她们一日下山,约好在这伏牛山下的寒天寺等她们。
他却不知道,玉寒之所以突然要打阴帮,大部分原因却是因为他的缘故。
雷泽澈到雪山上来,吃惊地看到赫千若薰的怀中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赫若薰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他的,却对他冷冷淡谈,无论他怎么劝解,也不肯跟他下山。
雷泽澈磨了许久,赫若薰都不为所动,让玉寒看着格外地生气。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见赫若薰骗雷泽澈,心中已有些不忿,现在见她又对雷泽澈如此,要是看不下眼去,可她答应过师兄韩长聿要照顾她,自然也不好拆穿她,只是在心里暗暗地替雷泽澈叹息。她在心里是喜欢雷泽澈的,假若这事放在别人的身上,她也不会如此不平,可放在雷泽澈的身上,她却不知怎地,总觉心中压着一股怒火却发泄不出来。
她却不知,雷泽澈在这里,一半是为了若薰,一半也是为着她。
自从见了玉寒以后,雷泽澈在心里就记住了她。
可他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女人,自然连想也不敢往这上面想,好像一想便已是亵渎了她,可他愿意每天都能看见她,因此上,赫若薰不走,反而更合他的心思,乐得在雪山上住一时是一时,多看一眼是一眼。
可玉寒却不解他的意思,其实,她就是知道了他的意思,也不仅不会高兴。反而会烦恼。女孩子就是这样,心中有一个人是一回事,让她自己承认是另一回事,尤其是这样的状况下,她是更不会认可这种感情的。她只是看雷泽澈太窝囊,因而见赫若薰也来气,可又不得不整天对着他们,现在可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了。
雷泽澈离开了玉寒,一路上闷闷不乐,他的几个徒弟以为他是因赫若薰心里发愁,也都无言细解,只是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
他们却不知他心里不快是因为离开了玉寒。
非止一日,来到了伏牛山下的寒天寺,师徒四人住了下来。在这里等着玉寒。
雷泽澈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几个徒弟见他好了,自然也乐起来,东方墨早去搂来了柴火,张罗着给师父烤野味吃。
哼妖推他一把,道:“东方师弟,你搂来柴禾就算万事大吉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去陪师父吧。”
东方墨道:“师姐,还是让我来吧,你们进去陪陪师父也顺便歇一歇,这一路之上,都是吃你们打的野味,我这心里委实过意不去,这些个杂活吧,就由我来干吧。”
哼妖道:“罢了,同门师弟,你说这些个不咸不淡的话干什么?再说,打这几个野物只是小事,又不费什么劲,你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去吧!”
东方墨道:“师姐,还是我来,我是小师弟么,多做点杂活也是应该的。”
哼妖道:“罢了,三人同行,老大受苦么,我去吧。”
哈妖在那边听着笑了起来。
哼妖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哈妖道:“方才这番话有谦有让的话,可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哼妖说的么?我真是吃惊啊!”
哼妖不好意思地一扭脸道:“这有什么呢?近朱者赤嘛。你就会说我,你跟着师父,不也变了不少?”
哈妖道:“这都是师父帮咱们调息的缘故。说实话,我现在想想以前干的那些个事,真是恍如隔世了。
哼妖道:“是呀,谁能想到,咱们哼哈双妖临终末了时候,还要立地成佛了呢?”
东方墨道:“你们说师父么?我可真是服了他,说句大实话,我当初拜他为师,可是一心想要杀你们的,可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却觉得无论是你们还是师父,都不比我山上的那些个兄弟差,在心里,倒觉得你们比他们还亲呢!”
哼妖啐了一口道:“呸,你山上都是些什么人,也拿来跟我们比。”
东方墨道:“师姐,你别生气,我这意思是说,人哪,什么善恶忠奸,都不要听别人说,要自己看看才行,我要是听信江湖上那些个传言,可还跟你们在一起说话么?”
哈妖道:“小师弟,江湖上的那些个传言也是不错的,我们这一生,确实是干了许多的恶行,当然,我们干那些事,也是都有道理的,不过现在想想,就算有理由,那么随便杀人也是有点太过份了。”
他叹了一口气。
东方墨一路上已中听过他们讲过去的事了。
他在伏牛山上时,有关哼哈双妖的传闻听了不少,就拣那江湖上说的几件大案询问,哼哈双妖这些事在心中闷了许多年,也想一吐为快,无论他问及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原原本本告诉他,他在心里,反倒有些同情他们了,听了哈妖的话便道:“师兄,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听你讲的那些个事,好多是江湖中诬你们在先的,还有几件事是冤枉了你们,你们那么干法,残忍是残忍一些,可也不是罪无可恕之处。”
哈妖道:“罢罢,这些事不说了,先前做过的事,我们对也罢,错也罢,也无法更改了,日后行事小心些吧。”
东方墨道:“那,遇有叫你们难忍的事,你们就不动手了么?”
哼哈道:“谁说不动手?要是活着要受人的窝囊气,还不如干脆死了静心!我们只是不再乱杀无辜就是了。”
哈妖道:“好,不提这些事了,小师弟,师父还在大殿上,咱们在这里闲聊,也甚是不恭,你进去吧。”
东方墨应着,进去了。
哈妖看看天,突然笑起来,道:“哼妖,你说咱们这一世是值得呢,还是不值呢?”
哼妖道:“值,有什么不值?无论如何,咱们在这人世上轰轰烈烈地走一回,不像那些窝囊的人,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去,有什么意思?”
哈妖点点头道:“你说有也有道理,不过,为咱们轰轰烈烈的这一回,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咳,咱们要是早拜师父为师就好了。
哼妖道:“你说的不是梦话么?要是没有咱们硬收他当徒弟那一段,现在他怎能成了咱们的师父?看来,这一切上天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你就不要想那些没用的啦。”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上天安排好的事,你逃得过去么?还是想想眼前吧。
哈妖道:“跟前,眼前怎么了?”
哼妖突然抽抽嗒嗒地哭了起采。
哼妖道:“哎,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了?这些日有师父帮咱们调息,你不是不哭了么?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要不要我去找师父?”
哼妖道:“罢了,找什么师父,我是真伤心哪!”
哈妖道:“你活得好好的伤什么心呢?”
哼妖道:“我是替师父不值呀!”
哈妖道:“哈,哼妖,你是说师父和师娘的事吧?这个事咱们可管不了,跟你说,要是别的女人呢,她要是敢这样对师父,我早就不客气了,可那若薰是咱们的师娘哎,你能将她如何呢?还是别想这个事了吧。”
哼妖道:“你说不想我就不想了么?我不像你那么没心没肝。你说,师娘和师父不好是为什么?是因为咱们俩呀!”
哈妖点点头,道:“是了,咱们曾经是她的杀父仇人,现在她见师父和咱们在一起,自然是不高兴了。”
哼妖道:“我想跟师父说,离开他,不再跟着他了,等他和师娘和好再回来。”
哈妖道:“你走吧,我不走。想叫师娘解气,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叫她杀了你我,何必走呢?”
哼妖道:“什么?在这里等人家杀?那可不行,在这世上要杀我的人,一定要武功比我好才行,要不然,我可是死不瞑目呢!”
哈妖道:“我也是,所以我说呢,师父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又舍不出命来。师娘自然不会消气,她不消气,就不会和师父和好,没办法啦,其实,倒不是我因为她想杀我就说这样的话,当初她嫁给师父的时候,就没有真心和他好,只是想借他的力量杀了咱们,要不然,怎么会在新婚之夜就闹上门来呢?”
哼妖道:“那你说,咱们要不要将当年与赫家庄的过节讲给她听呢?”
哈妖道:“那又何必呢?你以为你讲了她就会原谅你了么?她会更恨你呀。现在在她的心中,她父亲还是一个大好人,冤死在咱们的手里,你要是告诉她她父不是好人,且不说你们没有凭据她不会相信,就算她信了你的话,你当她不想杀你灭口么?”
哼妖道:“噢,我说你怎么不让我讲咱们与师父他爹的那段恩怨呢,原来是怕师父杀了咱们哪!”
哈妖道:“胡说,师父是那样的人么?我不说,只是不想提起旧事让他难过,人都希望自己有一个好父亲,就算把这事解释清了,也还是一个恶人,何必让师父的心里不痛快呢。”
哼妖还要说什么,哈妖突然大喝一声:“站住,什么人?”
话音末落,他人已在十步开外了。
哼妖行动也甚为敏捷,向门内喊了一声:“小师弟,出来烤肉!”也飞了出去,紧紧地跟在了哈妖的后边。
跑在他们前面的血姬。本来没想招惹他们,见这二人紧追不舍,心中大怒,停住步道:“什么人?竟敢跟着我么?”
她说话的功夫,哼哈双妖已经追到了跟前。
方才哈妖在火堆旁说话,听得一阵风声、便知是有一位绝顶高手刚刚过去,他想看个究竟,因此追了上来,其实并没想把此人如何,见血姬站住,脚下一滑,拦住了她的去路,回身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说清楚,你就放你走路。”
如果血姬是那等能忍让的人,随便编上一个理由也就过去了,可她偏就是个好胜之人,听对方说话如此无理。心中大怒道:“你管我是什么人?快快让开,叫我过去!”
哈妖哈哈地笑起来,道:“你不说清楚,你怎么能让你过去呢?”
血姬傲慢地道:“你真要听么?可不要吓得尿了裤子!”
哈妖道:“哈,你不要拿大话吓我们,莫非你是江湖上人传说的哼妖么?能吓得我尿裤子?”
血姬道:“哼妖算个什么东西?”
哼妖一听,大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哼妖忙拉她一把,道:“哎,师父教咱们对人要有礼貌,对敌要先礼后兵,你怎么忘了?”
血姬听他如此说,仰头笑道:“哈哈我当你们两个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原来是个未出师的两个晚辈。好,我告诉你,我是阴帮的血姬哇,怎么样,你们肯放我走了吧?”
哈妖一听阴帮三个字,心头一动,道:“啊,我是谁呢,原来是阴帮的血姬,没听说过,老婆子,你听说过么?”
哼妖听他叫自己老婆子而不称自己哼妖,知道他是有意想耍弄一下这个血姬,遂摇摇头道:“血姬?不知道,以前连听也没听说过,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血姬更加来气,道:“你们没听说过么?好,我今天就让你们的认识认识我!”
她突然怪叫一声,脚下一拧,人起在空中,一头拖脚的乱发如标枪般扎撒开来,向哼哈双妖刺了过去。
哼妖向下一蹲,往后一滑,退出有三丈余远,掩着鼻子道:“哇,了不得呀!”
哼妖也闪身躲开,嘴里问道:“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哈妖道:“快走快走,这个人斗不得,她身上奇臭无比,闻闻我就要吐了,更别提与她交手了。”
血姬听他的前半句话,心里还颇有些得意,待听清楚后半句,怒火便升腾起来了,骂道:“死老头,你敢骂我么?看着!”
她旋了起来,又用那满头的白发向哼妖攻了过去。
因方才哈妖在她的身上闪过,她这一次使用了一个计策,人一起来,仍将满头乱发甩向空中,待哈妖一矮身,突然将长发向下一抽,那乱发像无数条钢鞭,向哈妖恶狠狠地抽了下去。
哈妖将手臂一抬,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一束头发拍在他的臂上,犹如一束钢针拍在铁柱上一样,齐齐地断成了两截,上面一截仍在血姬的头上带着,下面的一截一尺多长的头发竟一直钻到地下去了,在外面不露半分。
血姬大吃一惊,向后一退,惊愕地看着哈妖道:“你,你是什么人?”
哈妖用手在地上摸着,道:“哈,果真是好功力,这头发怎么也没留下,厉害厉害!”
血姬道:“这位朋友,你倒底是什么人?”以她的脾气,能够这样与哈妖说话,可见在心里也是极其佩服他。
哈妖道:“我么?我无名鼠辈啦,江湖上有个乾坤门雷公子你知道么?那是我的师父。”
哼哈双妖投了雷公子,成立了一个乾坤门这样的大事,由伏牛山的五寨主谢龙云口中传出,江湖上已经尽人皆知,阴帮的消息极其灵通,这样的大事自然不会不知道,血姬一听眼前这二人就是哼哈双妖,心中也由得畏惧起来。她眼珠一转,突然大笑起来,道:“哈,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雷公子的人么?我曾经救过他的命哎!”
哼妖双妖素知师父对阴帮深恶痛绝,听了她的话,都摇头道:“不信不信,你在这里骗谁呢?”
血姬道:“你们不信?对了,我没说清楚,我救的不是你们的师父,可我救的这个人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伏牛山上的青铜面人你们知道么?”
哼妖道:“知道又怎样?”
血姬道:“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哈妖知道师父不让他们对人说这件事,忙接口反问道:“什么人?”
血姬道:“你们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她们就是原来我们阴帮的阴小姐阴灵灵和她手下的侍女呀!当年我们小姐为了救你们师父,背叛了阴帮,按帮里的规矩本来要处死她,是我偷偷地放她们下山,这些,你们都不知道么?”
哼哈双妖当时在伏牛山上,确也未听阴灵灵她们是怎么逃出阴帮的,听了她的话,半信半疑,哈妖问哈妖:“喂,哼妖,你说这个事怎么办?她要是真救过阴小姐,咱们就放她走吧。”
哼妖道:“她要救过阴小姐,咱们自是该放她走,可她要是没救呢?要是她对阴小姐不好呢?我们岂不是放错了人么?这件事咱们不是谁也不要信,把她带回去交给师父,明日带到伏牛山上去交给阴小姐,一切不就清楚了么?”
哈妖道:“对呀,好主意!”
他转身对血姬道:“血姬,你说的话我们也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你还是跟我们回去见我们师父,由他发落你吧。”
血姬一听要带她去见雷泽澈,心里大吃一惊。
她不知阴灵灵和雷泽澈见面时根本没顾上过去的遭遇,只当阴灵灵一定将一切都告诉了雷泽澈,如何肯跟他们走?她心里想着逃跑的主意,跟上却装作无事一样道:“去见你们公子?好哇!可是,眼下我手下有一个病人,中了奇毒,只有我们帮中的‘万毒灵’才能救她,我急着要带她去治病,你们先让我走吧,日后我再回来拜会你们师父。”
哈妖道:“那可不行。你这个人不就是中了毒么?我师父阴阳双修,百毒不侵,一下就救了这个人的性命,他就在那边庙中,你跟我们去,也不劳你跑这么远了,梁山离这里有一日的路程,你带她回去,这个人反倒活不成了。”
血姬道:“你们公子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么?那好哇,咱们就去见他吧。”
她假作回去抱粉芯,突然用右手拽过脑后一缕头发,挥起左掌砍了约有寸长的一把,手一扬,向哼哈双妖射了过去。
她脑后的这一缕头发的发梢日日在毒水中侵润,无疑就是一把毒针,这一把抓在手里,也有千把根,她的内力又甚强,一抛出去,其声如锐器划空一般,哼哈双妖不敢大意,将身一纵,跃上了树梢,血姬借这个机会转身就跑,待哼哈双妖在树上站稳,她早钻入密林中了。
她这一跑,哼哈双妖便料定了她不是个好人,大喝一声,双双追了下去。
哈妖跑在前面,跟看离血姬只有十余丈远了,身边的灌木丛中突然扑出来一个黑影,“汪”地一声怪叫,挥舞利扑爪向他扑了过来。
扑出的这个黑影就是血姬养的“泥球”。
哈妖一闪,躲了过去,刚要回身对敌,却不料那不泥球转身的功夫却比他快得多,他闪身之时,泥球己掉过头来,接着一扑,在哈妖的肩上搭了一掌。
哈妖只觉肩上一阵巨痛,他回过头来,奋力拍出了一掌。
那泥球被他一掌拍飞,嚎叫着向远外落去,那声由人口发出的凄厉的狗叫声格外刺耳。
哈妖脚下一歪,倒在了地上。
泥球的利爪中喂有巨毒,连哈妖这样的功力都见血就倒,可见其毒性的霸道,实非寻常毒器可比。
哼妖见哈妖中毒倒地,飞身出去,在泥球的身边落下,身起手落,在他的身上摸了一遭,没有找到解药,愤愤地将他一扔,转身又向血姬逝去的方向追去,大叫道:“拿解药来!”
血姬岂肯停步,拔腿飞奔,正奔之间,前面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拿解药来!”
东方墨拦住了她的面前。
血姬想也不想,顺手就推出了一掌。
东方墨不知厉害,使掌去接,两掌相击,血姬去势未减,脚下停都未停,仍向前奔行,东方墨却被她这一掌拍出了有一丈多远,倒在草丛中起不来了。
他拜雷泽澈为师,因师父厌恶兵器,所以他也弃了兵器,若他手中有那柄狼筅,这一拦可坚持一个两个回合,比掌法他哪里是血姬的对手?一个回合便倒地不起了。
哼妖的轻功比血姬要略胜一筹,追出有十余里地,终于追上了她,嘴里高叫道:“拿解药来!”
向血姬的背上就拍了一掌。
血姬一闪身躯了过去,前脚一点,人蓦然刹住,将头一摆,身一扭,一绺利发如剑般向哼妖刺了过来。
哼妖两手一拍,便将那一绺头发拍在手里。
她合掌向里一缠一绕,向后一铮,那一绺乱发连带头上茶碗大的一块能上能下均被哼妖拽在了手里。
哼哈双妖跟了雷泽澈以后,出手一向留情三分,生怕失手杀错了人,所以方才血姬才能在他们手下逃脱,现在哼妖见哈妖生命垂危,也顾不得这些了,上前一步,又抓起了血姬的一绺发,右手挥掌一拍,血姬被她拍飞,大把的头发却被留在她手中,连大半个头皮也被她扯去了。
血姬满脸满头是血,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哼妖方才这一掌,正击在她的心门上,心脏裂了大半,大口大口地向外吐血。
哼妖滑步上前,伸手在她身上一摸,大吃一惊,这个女人身上光秃秃的一丝不挂,那解药却不知她藏在哪里了。
哼妖捏住血姬的下巴,焦急地道:“喂,你,你不能死,你快说,解药,解药在哪呀?”
血姬两眼痴痴地望着她,她突然大叫一声,向哼妖喷出最后一口污血,死在了她的手中。
哼妖大叫着:“给我解药!!!”
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冤家路窄
东方墨赶来,见哼妖人事不醒倒在地上,忙将她救醒,道:“师姐,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哼妖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住东方墨道:“师弟,师弟,快,快帮我找解药……”
她拽过血姬的尸体,慌乱地翻找着。
血姬的身上光秃秃的一丝不挂,哪有什么地方能藏住解药了?哼妖突然想起来,叫道:“对了,对了,头发,头发,她的解药一定在头发里……”
她在地上爬着,找到了被自己拽掉的那一块头皮和一团乱发,摸摸索索地搜寻了半天,仍是没有解药。
她大哭起来:“完了完了,哈妖完了……”
她现在一心都在解药上,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东方墨要是想杀她,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可他在这段时日里,对他们二人的看法已有了一个全新的变化,不仅没有一丝想害她的心,反而和她一样着急,也帮她在血姬的乱发上翻找着,血姬头上的乱发大半被哼妖扯了去,只有一小半还在头上,沾满了血,腥乎乎腻渍渍,再加上她身上发出的那股骚臭味,闻着就叫人作呕,可他二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将那发丝一根根细细地筛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一粒解药。
东方墨挠头道:“怪哉!大凡使毒的人,为防万一,总是随身带着解药的,这个血姬怎么如歹毒心肠,连一料解药都不带?莫非她就不怕毒错了么?”
哼妖此刻已神志颠倒,哭着道:“哈仔哈仔,我害死了你了……”
她忽然想起哈妖还在林中躺着,忙爬起来,向来路上跑回去。
东方墨平日见她与哈妖在一起时不是打就是闹,并不见她们之间有什么感情,此时之知这二人感情竟如此深厚,心下也好生感叹,跟在她后面跑了回去。
他们确不知道,血姬的乱发中有一绺头发就是解药,可这等奇诡的解药寻常人怎能想得出,他们只当她为人阴毒,竟白白地错过了一个救哈妖的机会。一直在地上装死的泥球见她们走远,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这也是阴香姬给他们栽下的“无上灵丹”的好处,被栽下“无上灵丹”的人,心智就与一条狗相差无几,她虽然跟着血姬,在心里却仍认定阴香姬才是她真正的主子,所以出了事,还是往她那里跑,去给她送信,跟在他身后的月儿在暗中将这一切都看了个明明白白,她强捂住自己的嘴,一声也不敢吭,直到确信林中没人了,这才敢动身往回跑。
哼妖跑回哈妖倒下的地方,哈妖仍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躺着,哼妖抱起他,摇着叫道:“哈仔,哈仔,你醒醒,求求你了,不要吓我,你醒醒啊……”
哈妖无力地笑起来,道:“哼妖,你又在这里嚎么?我还没死呀!”
哼妖一把搂住他道:“啊,你没死,没死就好,走,我这就抱你回去,让师父给你驱毒。”
抱起哈妖,急勿勿地往庙里跑去,叫着:“师父,师父,救命啊!”
东方墨跟后面,道:“师姐,来,我替你背着师兄吧。”
哼妖道:“去,不用你!他是我的人,我不让任何人碰他!”
也难怪哼妖如此着急,他们二人行走江湖多年,从来没被人放倒过,原以为自己成了百毒不侵之身,这一次猝然被毒倒,自然是格外慌张了。
雷泽澈在庙中正在给粉芯驱毒。
他方才听到喊声出来,哼哈双妖已经撵着血姬往别处去了,他正要寻声跟去。
脚下一拌,却拌在了粉芯的身上,伸后一摸这人头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心下大惊,试试还有鼻息,忙将她抱回庙中,拿下面具一看是粉芯,度气试试她的气息,微弱得不能再弱了,若再耽搁,恐怕性命难保,当是之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徒弟还在外面与人交手,就将粉芯立坐起来,将手推在她的灵台穴上,为她驱起毒来。
手一触,便觉得粉芯的大穴被他运气替她催开了穴道,粉芯仍是人事不醒,倒觉出她体内的那股毒气。
他刚将粉芯的督脉理顺,正要运过周天度气向她的任脉,庙门突然“咣当”一声开了,哼妖抱着哈妖走了进来,也不看雷泽澈在干什么,跪在地上大叫着:“师父,快,救救你的徒弟吧!”
雷泽澈一惊,略一分神,粉芯体内的毒气又张狂起来,他忙凝神静气,将那毒气压在了心脉之下,伸手点了她的穴道,防止气血逆行,这才将她放稳,起身道:“好了,你别哭了,他怎么了?”
他虽然被哼哈双妖称为师父,可从来不称他们的各讳,叫师父二人他们又不答应,所以跟你们说话的时候,均不用称呼,只是张嘴就说,哼哈双妖自也知道他在与谁说话,因此上也没觉有什么不便。
哼妖焦急地道:“师父,哈仔他中血姬的毒了。”
雷泽澈急忙抓过了哈妖的手腕一搭脉相,用内力一测,也是暗暗吃惊,哈妖中的毒竟比粉芯还深,粉芯有人及时封住了穴道,毒气还没有上侵,这哈妖的毒气却已经运行在心经中了。他赶紧坐下来,让哼妖扶起哈妖,运功替他驱毒他本以为在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是哼哈双妖的敌手,所以见粉芯危险赶紧抱她回来救治,没想到哼哈双妖竟会如此一败涂地。
为人驱毒,一开始就要渐渐理清中毒者的经脉,也不觉十分吃力,他一边运动着,一边问道:“使毒的人呢?你们怎么不将她抓住,问她要解药?”
哼妖道:“师父,人我是抓住了,不光抓住,还把她打死了呢。可那血姬的身上一丝不挂,头发就是她的衣服,我将每一根头发丝都搜遍了,还是没没有解药,唉,哈妖遇到这样阴毒的人,大概是难逃此动了。”
雷泽澈此时已将哈妖的经脉整理清楚,他们本是同门,这一切较施功与别人要容易一些,他渐渐向哈妖的经脉上度着气道:“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如果玉寒到了,就留住她,她内力深厚,若肯出手相救,这两个人或许还有望。”
哼妖道:“师父,依你说来,哈仔他没有指望了么?”
雷泽澈道:“尽人事吧。”
哼妖听他一说,张开大嘴便哭了起来。
东方墨拉了她一把道:“师姐,师父在这里运功,你在这里哭,不是影响师父吗?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哼妖听他的话,勉强收住泪,与东方墨一起走了出去。
雷泽澈理着哈妖的经脉,他方才施功为粉芯救治,已经损耗了不少的功力,现在再为哈妖施功,就犹觉吃力,可他没有一丝想罢手的意思,依旧全力为他推宫过血,要救活他。
过了约有两个时辰,他终于把哈妖心脉中的毒气,一点点排了出去。
他舒了一口气,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放下他,回头又去看粉芯。
粉芯的情形也很坏。
雷泽澈虽然封了她的穴道,可阴香姬的毒气仍一点点地漫了过来。
要知与人驱毒,点穴的时候不能将穴道彻底封死,若封得严了,血脉不通,被封住的地方便会青紫,时间长了就会坏死,所以还得留微弱的一隙让血脉通行,维持那被封往地方的血肉活力,因此别人为人驱毒,搭上手便不可再撤,免得白费力气。
可雷泽澈身边有两个身中剧毒的人,顾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只好使这样一个办法,像他这样做,要先将毒气逼出二人的体内甚为艰难,也就勉强能维持二人的性命而已。
他心急忙了一夜,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玉寒才到。
玉寒检查了二人的伤势,点点头,对雷泽澈道:“雷公子,你能在同时间维持这两半个人的性命,真是难为你了,这等手法和毅力,寻常人是不行的,小女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雷泽澈道:“玉女侠休要取笑,你来了就好了,若是叫我再坚持半天,别说救他们,连我自己也搭上了。”
玉寒道:“你知救不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损耗自己的功力呢?”
雷泽澈道:“这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在危难中,我不救谁救?况且我也知玉女侠马上就会回来,我相信你会帮我的,就更有信心了。”
五寒颔首道:“难得。这一夜之间,要损你五成功力,你不会不知道吧?”
雷泽澈道:“人命关天,五成功力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精血气力全在修练,救好了他们,我有十天半月的功夫又能恢复了嘛。”
玉寒看了他一眼,神情颇为赞许。
赫若薰在一边却大不满意,道:“哼,天下竟有这样的人,杀父的仇人收作徒弟还罢了。还要舍身救他,真是一个好人么?”
雷泽澈看看她,歉然一笑,道:“若薰,我知你又要生气,可我也不能眼见他们要死不救嘛!”
赫若薰道:“你要说不杀他们,我也怨不得你,因为这当年他们确也对有养育之恩,你不好亲自下手,这情有可愿,可现在不是你要杀他,是别人杀他,你还救他,我可就真不明白了。像你这种黑白不分,认贼作父的人,我是再也不想见了!”她一甩身,向后院走去。
玉寒看看她,叹了一口气,吩咐手下的侍女道:“雪儿,莲儿,你们带人跟雷夫人去,侍候着她,顺便打扫出几间干净的房子,咱们大约得在这是往上几天。”
雪儿和莲儿应着,跟着赫若薰去了。
寒天寺是一座荒庙,庙中没有僧人,后面的小院中,蛛丝累累。尘封尘余,雪儿和莲儿先领人给赫若薰打扫了一间小房,又将后面的七、八间房子都会扫出来,她们内力都很深厚,打扫房屋也不需要扫帚,门窗一开,几个人在屋里挥袖舞袂,由中心开始,向四周推行,片刻工夫便将一间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跟在她们后面的东方默默看得眼睛都直了。
玉寒对雷泽澈道:“雷公子,这两人中的都是奇门毒药。非寻常之方可解,我这里有雪山上的‘寒蟾雪桂丸’,先给他们各自服下一丸,这药不会驱除二人身上的毒气,也可守在丹田,于心头留一片净地,咱们再慢慢地将这净地扩展开,每日为他们清理三、四条经脉,我这‘寒螗雪桂丸’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守住净地,只要你能清理出去,就是不点穴道,毒气也无法再侵入,这样算来,大约三、四天的工夫,这二人就可痊愈子。”
雷泽澈道:“如此甚好,我就管这哈妖,你管粉芯吧,都是女子,施功也便些。”
他知玉寒心性高洁。因此主动揽过哈妖。
玉寒点点头,没吭声,在心里却暗道:“唉,可惜了这么一个通情达意的人了。”
雷泽澈同哈妖武功同门,清理时顺利些,运了两个时辰的功,清出了两条经脉,玉寒那边也为粉芯清理了两条经脉,她站起来,走到哈妖身边,以纤指搭搭他的脉,道:“雷公子,你已经清出了两条,也够了,为了驱毒也是不能贪多求快的,不仅你自己受不了,他也受不了哇。”
雷泽澈听他如此说,忙敛手道:“我一时心急,倒把这忘了,多谢玉女侠提醒。”
他心中感激,不由自主地对玉寒笑了一笑,可他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笑有多么难看,忙收住了笑容。
玉寒惊愕地望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雷泽澈在她的心中,一直是风流俊俏,却不料他这一笑竟如同鬼魅一般,让她心中好生不快。
雷泽澈知道自己是吓着她了,忙低下头道:“实在抱歉,在下忘记自己一笑失形了,让玉女侠吃惊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玉寒冷冷地道:“没什么,雷公子不必自责,小女子生生死死的事也见得多了,这算得什么呢?”
她转过身,不再看雷泽澈,吩咐手下的人将粉芯抬到雷夫人的房中去,自己向外走去。
她出了庙门,心中觉得闷闷的很不舒服。
少女心中第一个男子的偶像被打破时,都会有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恼。
雷泽澈是她第一个在心里暗暗喜欢上的男人,她可以容忍他的风流韵事,却不能面对她方才看到的那一副丑像。
每一个少女都是这样的。她每一个喜欢上的男人如果突然间露出了在她看来是无法忍受也无法改变的缺点,那是令她无法接受的。
虽然这缺点各自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玉寒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她不能容忍雷泽澈的丑态。
她忽然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很没有意思。
后面有人出来,她听脚便知道是雷泽澈,可她没有回过头来,一声也没吭。
雷泽澈轻声道:“你要走了么?”
玉寒一动,她很惊讶雷泽澈竟能看破她的心思,点了点头。
雷泽澈道:“你有大事在身,走吧,这两个人有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玉寒又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她知道,自己如果留在这儿,心里会不痛快。
雷泽澈默默地转身走了,走出几步,他突然站住,却没有回头道:“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玉寒“嗯”了一声。
雷泽澈顿顿,又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愿意这样。”
玉寒冷冷地道:“这是你的事,与我没有关系。”
雷泽澈心中一凉。
他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完了。无论如何,玉寒也不会接受她方才看到事实。
他想起了自己看见阴灵灵那被毁的面孔后的心情。
他了解玉寒。
玉寒看着他的背影,本来想告诉大家还是朋友,可突然觉得甚没意思。
因为她就是不说,她知道在二人的心中对方也还是朋友的,而且是那种危难的时刻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玉寒听出是雪儿的脚步,皱了皱眉。
她一惯喜欢冷静,对手下的人约束也甚严,没有特别的急事,谁也不许这样跑,可在这荒山古庙中能有什么急事呢?她不悦地转过头,威严地道:“雪儿,跑什么?怎么这幺没有规矩?”
雪儿放轻了脚步,可脸上的惊慌却一丝未退,末待到她的身边就开口说道:“小姐,不好了,粉芯她被杀死了!”
玉寒心中也一惊,可她颇能沉得住气,面上没露了一丝惊讶,在她的身边的雷泽澈却早跑进庙内去了。
粉芯是叫赫若薰杀死的。
雪儿将粉芯抬到赫若薰的屋中,赫若薰就大是不悦,可她现在无论在雷泽澈这一伙人中还是在玉寒那一伙中,都没有任何地位,所以只好将心中的不快藏起来,还得照顾粉芯。
她不想叫人将她看成一个坏女人。
人人都是这样,在人前的时候,总要注意一下自己形象,哪怕是一些萍水相逢的人在一起,这个秉性也是难除的,如果是自己熟悉的人,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
叫虚荣也好,叫虚伪也好,其实对人不是什么坏事,这是一种约束,一种社会认同的道德规范的约束,如果没有这种约束,世界大概会变得更糟。
雪儿熟知玉寒的秉性,后院有那么多的房子,她手下有那么多的侍女,她仍要将粉芯送到赫若薰的房中来,那只能说明她是不想管这件事了,她要走了。所以,她将粉芯放下后,就出去悄悄地告诉那些侍女们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赫若薰只好去照料粉芯,她见粉芯动了动,就端了一碗水去喂她。
粉芯醒了过来,她昨夜在雷泽澈为她打通穴道的时候曾经醒了一下,虽然连话也未及说就又昏了过去,可在心里却记住了雷泽澈在身边,所以一醒过来就焦急地找他:“雷公子,雷公子呢?”
赫若薰见她醒来的第一句就叫雷泽澈,心里很不快,女人就是这样,虽然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雷泽澈的位置了,可听见另一个女对他这样情急,也是不痛快的,遂冷冷地道:“你找雷公子么?他在前面庙里,过一会儿就会过来看看,你需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
粉芯看着道:“你是谁?”
赫千若薰道:“我么?姓赫,叫赫若薰。”
粉芯道:“啊,你就是雷夫人么?快,你快叫雷公子,派人到伏牛山上去,告诉小姐,韩长聿是个坏人,叫小姐杀了他!”
赫千若薰一惊,道:“什么?你再说一道?”
粉芯说出那一番话,体力已消耗不少,可还是急急地又说了一遍。
赫若薰站身来,道:“我知道了。”
她突然去床头拔下来剑来,向粉芯的胸前刺了下去。
粉芯未料到她能对自己下毒手,满眼均是惊愕,连喊都未及喊出来,就被她结果了性命。
赫若薰杀了人,自是不敢久留,她打开后窗要跑,猛然想到凭自己的这点轻功,不要说雷泽澈和玉寒,就是天山上的那些个侍女随便找出一个都可以先放她跑出十里地再轻而易举地追上杀了她。
她不想跑了,她要走一步险棋。
她将自己的鞋脱下一只来,向后尽的墙外抛去,做出了一个越墙而逃的假象,自己却弯脚钻到了床下她怕孩子哭起来,竟然伸手点了她的哑穴。
她以为当人们发现粉芯的尸全后,一定会跟踪追击,谁也不会料到她杀了人还不走,会藏在床下边。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先是雪儿进来,惊叫一声跑了出去,接着便乱乱的一阵脚步,不少人走了进来。
她在床下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些人的脚。心里吓得突突直跳,可她摒住气息,硬着头皮挺着。
她觉得自己在这里更安全。
韩长聿是玉寒的师兄,对她与韩长聿的事玉寒一定是知道的,可她没有当雷泽澈说破,证明她在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师兄的。
就是有人把赫若薰搜了来,她想只要自己肯向玉寒求情,她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也一定会出面相救的。
屋里乱了一阵,果然东方墨先追了出去,在外面喊道:“找到了!”
一些人向外面跑去。他们发现赫若薰扔出去的鞋。
雷泽澈与东方墨分头追了下去。
哼妖没有去追,她进屋看了一眼就跑了出去,守在了躺在大殿中的哈妖身边,粉芯的死让她心惊,她连一步也不敢离开哈妖了。
雪儿问道:“小姐,咱们追不追?”
玉寒摇了摇头道:“咱们走吧,干咱们的事去。粉芯死了,那一个哈妖雷公子就能救好了。”
她一摆头,雪儿她们一言不发,向外走去。
玉寒走在最后面。
在玉寒走到门口的时候;躲在床下的赫若薰突然清楚地听到用传音入密之法说道:“我这是最后帮你和师兄一次,你告诉他,好自为之。”
玉寒走了。
赫若薰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方出了一口气。
玉寒内力高强,性情冷静,方才众人乱成了一团,她却清晰地听到了躲在床下的若薰的心跳声。
她没有说破,可在走出庙门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暗暗地发着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替师兄做违心的事了。
雷泽澈和东方墨分头追了二十余里,仍没有见到赫若薰的身影,均不甘心地折了回来。赫若薰的武功在雷泽澈心中是有数的,对她突然之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甚为奇怪。
但山路崎岖,林深夜黑,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又分头去找,想想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杀了粉芯。
雷泽澈见玉寒已经走了,心中怏怏若失,哼妖见他们回来,出去要了几个野味,收拾吃了,东方墨也将粉芯抱出去埋了,师徒几人默默相对,竟连一句话也没有了。
东方墨到后面看看,雪儿她们将房子打扫得十分干净,便拣了离粉芯死的那间远一点的房间,请师父到后面去休息。
雷泽澈给哈妖把把脉,料想要将他身上的毒全部干净也得四、五天功夫,便让哼妖抱上哈妖,一起到后院,准备在这里安安稳稳地住几天。
他们却不知道,赫若薰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才趁夜色悄悄地爬出了后墙,轻轻地溜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直到料定他们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才撒腿跑起来。
她虽然从小在哼哈双妖身边,可轻功却不好,走了一夜,才到伏牛山下。一听说她是韩长聿的妹妹,守山的喽罗满满都是奉承,一边张罗着用轿抬她上山,一边派人飞快地跑到山上去报信。
赫若薰甚是奇怪。
韩长聿在山上的消息,她是在粉芯的口中听说的,在雷泽澈他们离开伏牛山时,韩长聿还未到山上,所以,连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从粉芯的口中她也听出,韩长聿在这山上也算不得一个什么了不起的角色,最起码还有一个小姐在管着他。
那个小姐叫阴灵灵她是知道的,雷泽澈在见到她之后将与她别后的一切都无保留地告诉她,听雷泽澈的口中听来,这阴灵灵也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韩长聿在这山上何以竟有如此威风?她的确无法知道,就是这伏牛山的人原先也没有料到,这个韩长聿在一夜之间竟成了伏牛山的主人。韩长聿是昨天早上才回到伏牛山的,算来那时间正是赫若薰昨天杀粉芯的时候。
昨日韩长聿在客店里杀了绿芯,又丢了粉芯,料想也无法交待,一个人在店中呆呆地发愁。
掌柜的头一天晚上在绿芯和粉芯面前,忽然翻脸无情,让韩长聿的心中十分恼火。可现在正用人的时候,他她不想过早地收拾他。何况在他想来,像掌柜的这种人,本来就是谁硬就跟谁的,他在伏牛山被破后还能上山来投伏牛门,本就说明他是一个只可利用,不可信任的人,对这样的人,这样的过错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出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昨夜出动后,一直也不敢进来,只听后一会儿男人嚎,一会儿女人叫,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丢掉这里逃跑吧,又舍不得偌大的一个客店和自己在这店中的地位,想不走吧,又不知最后结果毕竟是谁占了上风,得了绿芯的吩咐,他甚至不敢到后院门边听听动静,生怕叫里面的人怪罪,只好硬着头皮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见出来的是韩长聿,他叫苦不迭,未待韩长聿说话,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连地求饶。
韩长聿并没有责怪他,只叫他撤出人马,去悄悄地寻找一个受伤女子的下落,谁若找到,赏银一千两。
另外让这掌柜的悄悄地回伏牛山上去一趟,找交好的人打听一下,看看这个受伤的女子是否回山了。
掌柜的自然是百依百顺,可人马出去了半天,又都悄悄地回来了,在这小镇上,没有粉芯的踪影。
掌柜的也回来了,他依旧在伏牛山上的朋友现在有好几个在关卡守着,都说从昨夜到现在。除了韩爷跟黄姐先下了山,后来又有白姐下山,这伏牛山上再没走动过一个人。
韩长聿略放了点心。按原来的计划,他与血姬约定在已时会面,现在不必了,可他必须得多呆一段时间,好让山上确信他与血姬曾会过面,这样才可以把粉芯的失踪和绿芯的死都推到血姬的身上。
为了将这一切做得更让人相信,他抽出剑来,在自己腿上刺一剑,想想还怕瞒不过人去,又在自己的肋边划了一下。
看看时辰已到,他这才起身,抱了绿芯的尸全,要往伏牛山去,掌柜的自然要讨好他,叫人备了轿子,将他送上山去,他受了伤,又叫人用轿抬着,就更显得逼真了。
这边上轿刚走出镇不远,掌柜的又叫人骑马追了上来,告诉他店中来了一位女客,叫他回去一趟。
韩长聿被人抬回来,掌柜的做了一个手势,轿子直接抬到了后院,轿夫出去,悄悄关上门。
韩长聿掀开轿帘,大吃一惊,在他的眼前,笑吟吟地站着阴香姬。
在白天看来,她与昨夜又大不相同,显得更加妩媚,风姿绰约,粉面含春,让韩长聿张开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阴香姬轻轻地在他脸上扭了一把;道:“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
韩长聿道:“你,你怎么……”
阴香姬笑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韩长聿道:“你不是回梁山上去了么?”
阴香姬道:“回粱山,叫我怎么舍得你哟!”
她将韩长聿拉出来,一见他身上的伤,开心地笑道:“嗯,我倒是真没有看错了,你竟有这么好的心计,看来大事可成了。”
韩长聿见她笑得可爱,正踌躇着该不该上去亲一口,一抬头,见房中又走出两个人来,不由得一惊,将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这两个人看上去就非比寻常。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被披头散发的道姬。她头上戴一个半寸宽的金箍,穿一身皂白道袍,两袖肥肥大大,一见便知里面藏有暗器,腰间挎有一把无鞘的宝剑,左臂上搭着一个白尾拂尘,清癯的脸上木然一片,如雕成的一般,没有一丝表情,站在那里似看不看地对着他。
后面的那个更让韩长聿心惊。
此人穿一身羽衣,肩上耸着一只秃鹰,手中投有兵器,短短的袖口只及小臂,露着一双于千硬硬的,枯枝般的手指上戴着十个足有半尺长的利甲,看上去十分锐利,甲边开着快刀,如同十把匕首一般,一双深陷的鹰跟恶狠狠地上下打量着他,显得不怀好意。
韩长聿下意认地摸了摸腰间的剑柄。
手一碰到剑柄,他又猛醒过来,自己的颈上戴着那该死的脖套,这些人别说与他交手,只要一念咒,他就成了烂泥一堆,摸剑又有什么用?他忙又将手放下了,纵是如此,他还是看见戴甲的人跟中凶光一闪”心中不由悚然一惊。
阴香姬格格地笑了起来,道:“韩公子,你不要怕嘛,这些都是自己人。”
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清虚子道姬。
韩长聿甚是乖觉,拱手道:“在下韩长聿参见道姬。”
道姬的头略略点了一下,算是答应了。
阴香姬道又道:“这位便是鹰魔女飞姬。”
韩长聿依旧拜了,那飞姬却连头也没点,只用鼻子哼了一声。
阴香姬道:“韩公子,我刚得到消息,雪山派的玉寒带着一伙人马去梁山了。”
韩长聿听了,心里一动,可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道:“夫人的意思,可是让在下跟你们一起回梁山么?”
阴香姬道:“你想跟我回梁山么?”
韩长聿道:“只要是夫人吩咐,在下照办就是了,在夫人面前,在下还用想么?”
阴香姬格格地笑起来,道:“很好,你很会说话,但愿你心中想的和嘴上说的也是一样就好了。”
韩长聿道:“夫人此言,在下可有担当不起了,我对夫人心服口服,忠心耿耿,夫人莫非还有什么信不过我的么?”
阴香姬看着他。
韩长聿也看着他。
阴香姬点点头道:“嗯,你敢看我的眼睛,可见你说的是实话了。好。我告诉你,粱山是不回去了,她玉寒愿意就让她打好了,在我的梁山上有三千六百个机关,她能活着下来,就算就是她的运气,到那时,伏牛山上我还会有三十六百个机关,我看她可打得完么?”
韩长聿道:“噢,我明白了,夫人是想要和在下一起上伏牛山么?”
阴香姬道:“这也不必,伏牛山你一个人也对付得了。”
我们去对付别人一伙人。
韩长聿道:“怎么,阴帮还有别的敌人么?”
阴香姬道:“阴帮的仇人也多了,岂止一个有?我要对付的这个人叫雷泽澈,他与这伏牛山上的人大有关系,现在他领着哼哈双妖正在几十里外的一个破庙里,哼妖受了重伤,他在给哈妖治伤,估计也该耗费不少功力,我们去解决了他,也给你除了后顾之忧,三日之后,到山上与你会合。”
韩长聿道:“遵命。”
阴香姬道:“对了,我再送你一样东西,这几个项圈你带上,你若能寻个机会套在那几个丫头的脖子上,事情就好办多了,这些人是在我阴帮逃出去的,我想亲手处置她们。”
她从袖中抖出几个项圈,软软地揉成一团,对韩长聿道:“你过来,你将密诀说给你听。”
韩长聿凑过去,阴香姬用传音入密之法向他交待了项圈的用法,最后道:“你听着,山上的那位小姐是我的女儿,我不想你杀死她,要不然,我对你可不客气。”
韩长聿的内力也颇深厚,听她此言,也用传音入密之法道:“夫人的意思是是叫我放了呢??”
阴香姬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那么笨的人吧?该怎么办还用我教你么?”
韩长聿点了点头。
阴香姬交待了这件事,心里才轻松下来,她开口道:“你听明白了?”
韩长聿知道是故意说给那两个人听,也开言道:“明白了,多谢夫人指点。”
阴香姬笑起来,道:“韩长聿,你听着,在我们阴帮,男人从来都是只配戴项圈的,像这样知道项圈的密诀,你还是第一个。”
韩长聿躬身道:“多谢夫人的信任,在下一定不负夫人所望。”
阴香姬颔首道:“嗯,你可以走了。”
韩长聿返身回那飞姬和道姬施了一礼,这才向外走去。
无意中,他向厢房中瞟了一眼,蓦然觉得那里杀气腾腾,定睛一看,果然有几双眼眼在盯着他。
他不敢再看,忙掉头走去。
心里忖道:“看来,阴帮的高手可能都在这里了。”
韩长聿坐的马来来到伏牛山下,远远就见山门下的旗杆挑起了一条长约丈把的红布,心中起疑,向前来接他的白旗旗领道:“这是怎么回事?”
旗领道:“韩爷,咱们山上大喜了,小姐昨天子时喜得麒麟贵子,现在山上山下都在庆贺呢!”
韩长聿笑笑,他在心里最惧的就是这个小姐,听阴香姬的意思,若是难为了她,日后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现在她生了孩子,体力想是弱得多,对付起来更容易些,而且也不怕她动了胎气,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阴香姬责怪。
他点点头,下了车,吩咐道:“你们将白姐的尸体抬了。给我送到山上去。”
旗领这才发现韩长聿受了伤,大惊道:“韩爷,你这是?”
韩长聿道:“阴帮不讲江湖规矩,暗算我们,唉,可叹白姐她……”
他的眼里,竟果真挤出两行泪来。
旗领对这位白姐的死倒不放在身上,只是围在韩长聿身边道:“韩爷,你伤成这样,我叫人抬了你走吧。”
韩长聿摆摆手道:“不必了。”
我下山办事,损兵折将,有什么面子还坐轿子上去?我就这样走吧,自当是负荆请罪了。
旗领道:“韩爷,刀剑无眼,咱们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谁能保万无一失呢?我想小姐也不会责怪你,她要是责怪你,我们各旗的旗领都会出面求情的。”
韩长聿苦笑一声道:“唉,女人的心思和男人不一样,她们岂能像你白旗领这样明事?你不要劝了,兄弟的好意我心领了。有朝一日韩爷要是出人头地了,自然忘不了你的好处。”
旗领们在一起也常为在这几个女人的统治下愤愤不平,他们跟着韩长聿打过几次仗,见他的武功和智谋都不在那几位女子之下,更为他抱不平,在心里,早就将他奉为了首领的。
将心比心,他们也料定韩长聿不会永远愿意这样听人号令,听他如此一说,白旗领附耳道:“韩爷,山上若是对不起你,你怎么办呢?”
韩长聿道:“你们也都看的,我为这伏牛门是尽了力了,若因这一事重重地处分我,我心里也有些不平,到时说不得要辞别下山了。”
白旗领道:“韩爷何必要卞山呢?自古以来,各派的掌门都是有能有德者居之,韩爷何不就坐了这个掌门?”
韩长聿看他一眼道:“白旗领,这话你可是只好跟我说说罢了,要是叫别人知道,小心掉了脑袋。”
白旗领道:“属下从来当韩爷是知心人,若是跟别人,怎敢说这样的话?”
韩长聿拍拍他,一言不发,转身向山上走去。他一瘸一拐,走起来甚是费力,旗领又叫人拾了轿子跟上去,劝了又劝,韩长聿只是不肯上轿,跟在抬绿芯的喽罗后面,一路上哀哀叹叹地上了山。从山下到山上依次是白、黄、红、黑四旗,韩长聿都依先前一样,将戏照演了一遍,探出除了那红旗外,各旗都对他耿耿忠心,心下大喜,尤其是山上的黑旗,其中大部是伏牛山上的旧人马,对过去的山寨都有感情,更是盼着有人翻了这个天。当初安排他们这班人马在山上时,白芯就曾反对,可韩长聿说这些人对山上的地形熟悉,一旦对敌可以一当十,紫芯地并无防范他,觉得他说得在理,就将这些人留了下来。
山人早就听一旗旗传上来的消息,蓝芯、翠芯、白芯一起迎了出来,接过绿芯的尸体,放声大哭。
韩长聿也满脸是泪,跟着她们一起哭了起来。
里面传出话来,小姐不能出来,叫韩长聿到大厅上去回话。
韩长聿跟在白芯的后面进了门,中庭乃是禁地,除白芯等六人外,其他人等一概不许入内,在门口,那些抬着绿芯的喽罗便停下来,将她交给了翠芯和蓝芯,白芯在前面领着,韩长聿跟她的后面。
翠芯、蓝芯在他身后,进了院,侍女在身后关上了大门。韩长聿回头看看,大门紧闭,蓝芯和翠芯哭哭啼啼,根本没有防备,他悄悄地摸摸项圈,刚要掏出来,前面的白芯突然转过身来,将手中的剑逼在了他的喉头上,厉声喝道:“韩长聿,你是怎样害死绿芯的,还不快与我从实招来!”
韩长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三十章九转无极
蓝芯见状,忙对翠芯道:“放下,放下!”
她放下手中抬的绿芯,凑了过来,道:“白芯姐,你这是干什么?”
白芯瞪了她一眼道:“你靠后!韩长聿,你到底是如何害死绿芯的,还不如实招来么?”
韩长聿在地上跪着,双眼垂泪道:“白芯姐姐,绿芯的死,我有不可能推卸的责任,你要责怪,你也无话可说,我们三人一起出去,我没能保护她们,让她们惨遭毒手,心里也是痛恨自己,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白芯道:“怎么,你当我杀了你么?”
蓝芯道:“白芯姐,战场上,生生死死也是在所难免的事,韩公子自己也受了伤,你这样怪他,也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翠芯也道:“白芯姐,绿芯咱们姐妹一场,她们死了,我们大家的心思是一样的,可我们也不该恨这韩公子呀?你不要错怪了好人。”
白芯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她痛哭道:“绿芯你死得好冤哪!”
韩长聿站起来,走到白芯的身边,道:“白芯姐,这事都怨我,怨我呀!”
他大哭着,突然将袖的项圈取出来,迎风一摆,念了声咒语,带在了白芯的颈上。
白芯大惊道:“你,韩长聿!”
韩长聿念着咒语,白芯顿觉浑身痛痒难禁,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身一歪,倒在地上滚起来。
翠芯大惊,刷地一下拔出剑,向韩长聿便刺了过去。
韩长聿将身一闪,射过了这一剑,回手一掌,向翠芯拍了下去。
翠芯格身一闪,掌风拍在了蓝芯的身上,拍得她向后踉跄了两步,道:“韩长聿,你,你是条狗?”
韩长聿嘿嘿一笑,道:“是,我是条狗,帮主叫我来收拾你们,你们趁早乖乖地束手就擒,帮主面前,你会替你们说几句话好话,要不然,帮主的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似乎不用我多说了吧?”
蓝芯道:“你,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骗我?”
韩长聿道:“不,我没有骗。我照归顺了帮主,也是昨天的事,蓝芯,无论如何,我对你的一颗心是不会变的,只要你乖乖地听说,帮主那里,你会替你求情的,咱们两上,还可以和美美地在一块儿,你说好么?”
蓝芯道:“你休想啊!韩长聿,我原来看你像一条汉子才跟了你,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看剑!”
她拔出剑来,也向韩长聿扑了过去。
韩长聿冷哼一声,道:“蓝芯,翠芯你们不要不自量力了,凭你们这点微末的武功。也想和我交手吗?还是乖乖地戴上这个项圈吧!”
他手一拔,便将蓝芯刺来的剑拔了回去,回身一脚,又踢开了翠芯的剑,将手中的项圈往她的脖子上套了下去。
翠芯一闪身,勉强躲过了项圈,可在肋下却露出了一隙,韩长聿迫上去,飞起一脚,将她踢翻,跟上去便将项圈套在了她的颈上。
翠芯未待他念动兜语,回手一封,便向自己的颈上抹去。
她倒在血泊之中。
蓝芯呆呆地看着翠芯,又看看韩长聿,道:“你,你杀死了她?”
韩长聿冷笑一声道:“好,你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好了,这没什么不同,只是你,肯带上这个项圈么?”
韩长聿道:“是,这都是怨她们自己,本来我是想在这山上独自享用你们六个的,可他们破坏了我的计划,没办法,只好让她们死了。”
蓝芯道:“韩长聿,你真卑鄙!”
韩长聿道:“是我,我卑鄙,可这都是你们逼出来的!如果绿芯不给我带上那个项圈,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那项圈的滋味你知道吗?你看看白芯,这样的痛楚,我还会感谢你们么?”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冷酷的声音:“是的,你不会。”韩长聿刚要动,一把冰凉的剑横在了他的颈上。
紫芯冷冷地道:“别动,动一动我杀了你!”
韩长聿不动了。
紫芯道:“韩长聿,你先将白芯的咒语解了!”
韩长聿道:“不行,夫人她没教我。”
紫芯道:“是么,她真的没有教你么?”
韩长聿觉得颈上一凉,紫芯的剑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脖子上顿时鲜血淋淋,他叫道:“别杀我,我去!”
他慢慢地向白芯走去,手拈起一个诀,嘴里念着咒语,弯下腰去,突然在地上一滚,从紫芯的剑尖上脱了出来。一滚之间,已将白芯的剑抢在了手里,回身望紫芯便刺出了一剑。
紫芯拼力一格。
两柄剑沾在了一起,紫芯顿觉右臂一凉,忙叫声不好,想要撒手已是不能,她的一只手前伸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了。
韩长聿冷冷地一笑,从袖中抖出一个项圈来,戴在了紫芯的颈上,道:“小姐,对不起,只好委屈你一下了。不过不要害怕,只要你不动手,我是不难为你的。帮主叫我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合作,我是不会违了帮主的意愿的。你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再抱上你的孩子,明天一早下山去吧!”
紫芯道:“你肯放我走么?”
韩长聿道:“不是我肯放你走,是你娘让我放走哇,你记着,你能活着下山,亏你有这样一个亲娘,别的人可没有你这么大的福气了!”
他忽然听得背后风声一闪,料到是有人攻来,急忙回手一格,顺势扑出一掌。
这一掌正扑在蓝芯的胸口上,将她打得飞了出去,落在了门边,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手指着,连句话都没说出来说咽了气。
紫芯道:“韩长聿,你真够狠的!”
韩长聿道:“小姐,没办法,帮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凡是肉体凡胎的人,谁能挺过呢?”
紫芯道:“我真想杀了你!”
韩长聿道:“是,我知道你想,可你不会,你不像白芯她们那样冲动,我的手段你也看见了,更何况现在脖上还套着项圈,我不用动手,你就和白芯一样了。这有什么好呢?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的孩子想想,留在这里,就算我不杀你,你娘不杀你,别人会不杀你么?会放过你的孩子么?所以,我劝你还是走了的好,从此以后,只要你肯隐姓埋名,是没人会找你麻烦的。”
紫芯道:“好吧,我走。不过,我有个条件。”
韩长聿道:“条件,你现在以为你有资格谈什么条件么?”
紫芯道:“那好,你要是不答应我的条件呢,我就这个样好了。”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椅子上,道:“你来呀!”
韩长聿看看她,拍手道:“佩服,小姐毕竟是小姐,这小姐脾气到什么时候也是改不了的。好,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紫芯道:“我这脖子戴着项圈,日后难免终生受制,你让我走,就须将我这项圈除下来。”
韩长聿道:“这个自然。我这只是为防万一,不得已而为之,我也不愿意叫帮主说我办事太笨么。好、你要是今天走,我今天就将这项圈除下来,要是明天走,明天我就将这项圈除下来,这总可以了吧?”
紫芯道:“好吧,我马上就走。白芯我也要带走。”
韩长聿道:“那可不行,你娘一两天就要上山来了。她问我要人,我怎么办?”
紫芯道:“我娘,我娘就在附近么?”
韩长聿道:“是,你娘去寒天寺杀雷泽澈去了,你要不要去投奔她?”
紫芯道:“好,我去找我娘求情,在我回来之前,不许你伤害白芯。”
韩长聿道:“你若是敢去当然最好了,叫帮主看见你活着,免得她日后怀疑我。”
紫芯道:“我告诉你,我娘恨我,是因为我叛了阴帮,我要是答应回去,她就不会恨我了。我是她的独生女儿,我在她心里的份量,你应该清楚在我回来以前,我要是敢碰白芯一根头发,我决不饶你!”
韩长聿道:“那是,大小姐的吩咐,我敢不照办么?不过,你也得依我一件事。”
紫芯道:“什么事?”
韩长聿道:“跟你娘讨个情,将这这项圈除掉。”
紫芯道:“好,我给你要就是。”
韩长聿道:“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呢?”
紫芯道:“那你想怎样?”
韩长聿道:“我这里有一枚毒针,是我在赫家庄时的暗器,我也有多年没用过了,你让我打你一下,这毒针只要我发力就会发作,发作起来的滋味不会比戴这项圈好过,你要是取得下我这个项圈,我就给你解药,你是要取不下这个项圈。就等着受罪吧!”
紫芯道:“韩长聿,你真不是好人,我娘那么信任你,连这项圈的密诀都告诉了你,你还防着她么?”
韩长聿道:“大小姐,你娘再信任我,有对你那么信任么?如果你在眼前说我两句坏话,我还有好日子好过么?所以我只要这一招,除下这个项圈,咱们就两不亏了!你干不干呢?”
紫芯看着地上的白芯,道:“好吧,我就让你刺一下吧。”
韩长聿道:“如此,在下得罪了!”
他一扬手,将一枚毒针刺入了紫芯的中府穴,道:“这里正好,还不碍你行动,发作又快。好了,该办到的我都办了,你就请下山吧!”
紫芯道:“好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收拾东西。”
韩长聿道:“好,我就在这里等你,快点啊!”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在地上滚着的白芯道:“白芯姐姐也累了吧?来,我先点了你的穴道,让你歇一歇好不好?”
他显弄威风,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杯茶来,一仰脖子全倒进了嘴里,突然猛地向白芯一喷。
那茶水如三条水箭一般射出,点中了白芯的穴道。
他手时看拈着诀,念了咒语,白芯,身上的痛痒立即消失了。
白芯被点了穴道,浑身动不得,把一双眼瞪着韩长聿。
韩长聿道:“你瞪我干什么?从我上这山上来,你这一双眼睛就没有好好地看过我,我听粉芯说你有闭月羞花之容,今天可该叫我开开眼了吧?”
他站起身,向白芯走了过去。
白芯的嘴里突然发出一声狂啸。
随着她的啸声,后面突然一阵狂吠,六条恶犬从后面闯出来,向韩长聿扑了过去。
韩长聿一惊,忙使剑挡着。
那六条训练有素,一见他使剑,急忙闪身,绕过剑锋,又向他扑了过来,六张血盆一样的大口,十二只锋利的前爪一起扑向了韩长聿。
韩长聿跳起来,可他躲过这个躲不过那个,不多时候肩头、手臂各被皇上和乌云咬了一口,他愤怒已极,挥剑一阵急抡,两条狗被他砍折了前腿,还有两条被拦腰截断,场上就剩下皇上和乌云了。
皇上和乌云闻到同伴的血腥味,更像疯了一样扑上来,乌云狠狠地咬住了韩长聿的大腿,皇上则看准时机咬住了他持剑的手,两条狗一口咬住,再也不撒开,用两只后腿蹬着,死命后地向后挣着。
韩长聿大腿上的肉先被乌云撒去了一块。
他大叫一声,向后翻倒,用左手在皇上的头上拍了一掌。
皇上登时脑浆崩裂,倒在了地上,两排牙齿仍紧紧地陷在他的手臂中,不肯撒手。
乌云又扑了上来。韩长聿将剑拿在左手里,一滚一划。他带着皇上在地上翻了一圈,将一柄剑从飞扑过来的乌去两胛处插入,在后腿划入,将它剖成了两半。
他喘着粗气坐起来,咬着牙用左手横着拍碎了皇上的头,才算将那狗嘴里的右臂拔了出来。
还有五颗狗牙仍陷在他的肉里。
他一颗一颗地拔着,走到白芯面前,道:“好哇,你叫狗咬我,哼,你也不看看韩爷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想让我看你么?今天我不光要看你,我还要好好地玩玩你呢!”
他伸出手去,猛地一上掀下了的面具。
白芯大叫一声,韩长聿吓得倒退了半步。
这是一张十分骇人的脸,脸上没有一丝好皮,原来的皮肉大部分都被啃光了,后生了来的一层薄皮根本遮不住骨头,一块块清晰地露着头骨的轮廓。
脸上没有鼻子,没有耳朵,也没有嘴唇,只有几个黑黑的洞,除了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一丝可称为人的东西。
韩长聿惊疑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白芯嗄嗄地笑起来,阴森森地道:“韩长聿,你不是要玩我么?你来呀!哈哈……”
韩长聿闭上眼,望她那脸上狠狠踏了下去。
白芯的笑声嗄然而止,她的头被韩长聿踏扁了。
韩长聿惊魂未定,向后退了几步,见白芯确实不动了,这才坐下来喘着粗气。
他猛然想起自己先与小姐的约定。
他并没有想杀白芯,方才的那一脚,其实是在他极端恐惧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踏下去的。
他忽然想到,如果白芯死了,小姐也许不会放过他。
他这才想起小姐进去以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忙向后屋闯去。
依习武之人的规矩,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进生孩子的女人的屋里,因为那会沾上晦气,容易遇上血光之灾。
可他现在顾不得了,在门外叫了两声没人应,就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他愣住了门口。
他看小姐戴着面具坐在床边,手里提着剑,两道寒光从面后罩后透出,狠狠地盯着他。他突然觉得这一双眼睛好陌生,比以前看见过的要凶得多。
他想起了粉芯的话,原来小姐真的有两幅面孔。
他站住了,道:“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还走了么?”
他不知道,在床上坐着的是阴灵灵,紫芯早已抱着孩子从墙上跳出去了。
本来紫芯想劝阴灵灵走,可阴灵灵不走,伏牛门破了,一帮姐妹都死了这里,她不想丢开她们独自逃生,她也不让自己的儿子知道有这么一个丑母亲,这么长时间她深居简出,为的就是这个,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她的决心,况且她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根本无暇长时间运用轻功,她知道自己都是跑也跑不远,可她必须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
紫芯无奈,只好抱着孩子走了。
山上的人都认识她是大小姐,虽然奇怪她怎么刚生了孩子就要下山,可没有一个敢拦她,甚至没有一个人敢问一句。
若再晚走一个时辰,恐怕就走不了了。
阴灵灵留下来,等着韩长聿,她知道他早晚得进来,他不知这山上其实有两个小姐。
所以她还有最后一次杀他的机会。
韩长聿没进来,他怕沾上屋中的晦气,站在门口对阴灵灵道:“小姐,你该走了。”
阴灵灵站起来,抱了早就包了的一个假襁褓,道:“是,我该走了。韩长聿,你够狠。”
韩长聿道:“你这也是为夫人效劳,小姐不必怨我。”
阴灵灵向前走了两步,韩长聿突然道:“小姐,请留步。”
阴灵灵道:“你要干什么?”
韩长聿道:“请小姐放下剑。”
阴灵灵道:“怎么,你怕我么?”
韩长聿道:“怕倒是不怕,在下只是不想和小姐冲突。”
阴灵灵扔下了剑,向他走去。站在他面前道:“你答应替我取下这个项圈的。”
韩长聿道:“在下一向说话算数,小姐也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刚才我忘了向小姐交待了。我栽在你身上的毒针是没有解药的话,就是我不发功,十天之后也是要发作的。”
他将手虚按在包裹着孩子的头上,道:“小姐,你若是不想让你儿子丧命的话,就不要和我要花招,我给你取项圈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正要伸手,阴灵灵突然将一柄短剑向他的腹中插了进去。
韩长聿早有准备,将身一闪,躲过了这一剑,他的手却没有在那襁褓上一按,他马上就知道自己上了当。
阴灵灵一剑不中,返身又扑了上来。
韩长聿飘身一退,冷冷地笑着,念起咒来,阴灵灵果然大叫一声,倒地翻滚起来。
韩长聿得意地笑着:“大小姐,你身为帮主的女儿,也还是头一次尝到这滋味吧?”
阴灵灵叫道:“韩长聿,你放开我!”
韩长聿得意地问道:“怎么。小姐服了么?”
阴灵灵道:“哎呀,我服了,你快放了我呀!”
韩长聿得意地向她走去,手在她的颈上一拂,刚要喝出那一个“灭”字,阴灵灵突然一跃而起,将短剑向他的头上刺去。
韩长聿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头一偏,阴灵灵这一剑只削去了他半只耳朵。
韩长聿大怒,反手就拍了一掌,恼怒之中,这一掌使出了全身的功力,阴灵灵被他一掌挥出,撞在墙上,深深地陷了进去。
韩长聿走上前去,一把拉下了她的面具。
他看到了另一张恐怖的脸,这张脸上的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他伸出手去,要合上她的跟睛,可他一松手,那张眼睛又睁开了,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大叫一声,推倒了那堵墙。自己和别人的,血腥味冲得他大口呕吐起来。
吐完了,他又恢复了常态,他将四个旗领叫来,告诉他自己现在已是这山上的主人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些旗领没有下人反对,反而兴高采烈地向他祝贺。
整个伏牛山都在一夜之间归顺了他。
只有绿芯院中的四个新上山的侍女反倒自尽了。
他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他心里一点也不高兴,套在他脖上的那个套子紧紧地勒着,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真有些后悔了,可他也知道他无路可走了。
除非肯死,可他就是不肯死。
他相信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虽然活得还不如一只狗。
赫若薰却不知他的心态,她见他占了这一座山,有了这一伙人,高兴得无以言表。
她也给他带来了幸福,告诉他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韩长聿抱着女儿,百感交集,他叫赫若薰抱着孩子立刻下山。
赫若薰不肯走,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不肯这么轻易地离去。
他劝不动她,因为他想不出一个适合的理由。
他不想将自己现在的处境说给她听,他现在有了女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耻,可耻得羞于将真情对人说。
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山下传上信来,有一个叫雷泽澈的人背着孩子正在往山上冲来,怎么也挡不住,已经到了山腰。
“这么快?”韩长聿脱口而出,他知道,雷泽澈一来,自己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雷泽澈怎么到伏牛山来了?原来,就在韩长聿伏牛山大杀戮之时,雷泽澈也经历了一场大对决!昨天晚上,雷泽澈按时在密室给哈妖运功驱毒。
哼妖与东方墨则在室外护法。
正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二声其厉无比的长啸,紧接着,一阵杂乱无章的身形破空之声向雷泽澈方向急奔而来。
哼妖与东方墨听到声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又无可奈何,一会儿,那群人已冲至密室外,到了!
东方墨凝神一瞧!啊!阴香姬,飞姬带着四五十个高短胖瘦,奇装异服手持各式奇兵异刃的人来到院中。
且不论阴香姬,单只那四五十个随从,只见个个太阳穴高高隆起,双眼迷茫,一看便知皆是食过阴香姬“无上宝丹”的“狗”,哼妖与东方墨不由连连倒吸了几口冷气,这可是只知进不知退的杀人机器,两人心神不由大乱!
这时,一声急唤从雷泽澈给哈妖运功逼毒之室传来:“哼姑,东方师弟,快进来,我已逼完毒了。”
哼妖与东方墨闻言大喜,可疑问顿起,前几天,每次逼毒皆要三个时辰才完工,今天才二个时辰,左右怎么这么快已完功了?哼妖与东方墨互视一眼后,齐齐飞身飞入室中。
那边,阴香姬与飞姬正以传言之密,分配手下的“狗”围住密室,一听此言,阴香姬不由停下言语,立即运足天听神功,向室中探去,飞姬则十分默切地指挥手下围住密室,然后阴香姬的命令。
这边,哼妖与东方墨闪电般冲入室中,室内情况不见则已,一见不由得两人大吃一惊……
时间一刻,二刻,四刻过去了……
阴香姬运足天听神功,竟然一点也听不到室内言语。
阴香姬自负武功天下无双,竟然在十丈方圆之内,探听不出什么,不觉有丝气恼。
阴香姬实在不耐烦了,凤鸣一声,道:“小辈们,出来受死吧!不然,我可要冲进来了。”
语甫说完,突然,一丝丝祥和之风拂面而来,竟使阴香姬只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定心大动,心神乱颤……
阴香姬乃武林绝顶魔头,思念一转,思忖道:“难道是传说中到至刚至阳,至阴至柔,阴极阳生,阳极阴至,阴阳乾坤各一的九转乾坤无极神罡的劲风?”目光与飞姬目光一接,见了飞姬也有这种感觉,不由得她连连倒吸了几口凉气。”
阴香姬阴狠成性,哪是萎缩之人,风牙一咬,长啸一声,道:“小的们,给我冲进去,格杀勿论。”
语刚说出口,阴香姬风足一点,直向密室正门冲来,双手十二成功力运足挥出、旁边的飞姬与四十多头“狗”也齐齐挥劲向密室击去,劲力如潮,狂风四飙……
密室不过是木制房屋,咦!奇怪的事发生了,如潮四飘的劲力击到离密室三寸近处。被凌空挡住了,劲力如泥牛入海,竟然一丝作用都没有。
双姬与四十多头“狗”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已欺近密室,突然,一声龙吟长啸响起,只见密室忽然间如炸弹爆炸般炸开,建成密室的木板,顿时震碎,如一件件奇形异状的利器。直奔欺近密室的双姬与四十多条“狗”……
顿时。双姬与四十多条“狗”无不被命中,无不被奇形异状的碎木击得鲜血狂喷……群魔良久才定下神来,这时密室内冲天飞出一个身影,玉面丰神,目光清澈气质高贵神色是那么得无欲无求。啊,雷泽澈。
原来,哼妖与东方墨冲入密室,哈妖因受惊而毒入心脉,在地上,而雷泽澈因替欲强行逼毒,而使自己力尽精疲,面容惨白地盘膝调息着。离死不远的哈妖与哼妖生死同穴,商量再三后,决定把两人毕生的功力以开顶大法尽传雷泽澈,希望雷泽澈能此次逃出魔手为他二人报仇。不想,乾罡坤虚神功竟是宇内无双,儒门至上绝学九转乾坤无极神罡的入门神功,当一个修成乾罡坤虚神功的人力尽之时,再得玉虚坤罡与烈精乾罡两种神功运转,只要运转九遍后,则阴极阳生,阳极阴至,无师自通,可抗万毒,返老还童,青春长驻,无敌宇内的至上绝学九转乾坤无极神罡。
雷泽澈飞身飞至阴香姬与飞姬身边,左右齐挥,制住痛叫连声的群魔后,又飞身回到刚才盘坐之地。
雷泽澈一指解开东方墨的穴道,道:“东方墨,你把四周群魔看住,我看看哼哈两人,还有没有救。”
雷泽澈一把抓起倒卧在地上的哼哈两妖,帮两人盘膝坐下后,飞身坐至两妖背后,左乾右坤抵住哼哈两妖背后命门穴,运足毕生功力注入哼哈两妖体内……
无上绝学九转乾坤无极神罡不愧为儒门镇门绝学,才一会儿功夫,哼哈两妖体内已有了反应,哈妖心脉中的奇毒遇上九转乾坤无极神罡的真气也如冰遇烈火,泥遭洪水,奇毒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雷泽澈感觉两妖内力已能自己运转,则收回真气,正欲站起,突然……
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破空飞行声,雷泽澈一看,只见玉寒一手携紫芯,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向自己飞来……
只见她们都脉脉含情地望着他,顿时,雷泽澈感到无比的幸福,不由……
雷泽澈带着儿子上了伏牛山,仅仅告诫了韩长聿几句,祝福了赫若薰几句,就搂着香消玉殒的阴灵灵,离开了伏牛山。
从此以后,江湖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雷泽澈,与玉寒,紫芯。
江湖上,阴帮也因阴香姬与飞姬的失踪而渐渐灭亡。
全书完
标题:笑傲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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