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江湖

第一章化解两劫
江湖上最有名的五个人,小高已经见过了三个,他们是塞外龙家堡主龙公泰、终南山形意门的掌门人一剑千锋董百药、开封中州大豪雷方雨。当然,小高也花去很大的代价,三年的青春和差不多近三年的仆役生活,而且这种毅力和当初唐伯虎点和香一样有得比,也终于见到了那三个人成名于江湖的绝技。
从没有一个人像小高一样,为了追求一个愿望,肯如此谦卑地压制着自己,以他目前的成就而言,早可以跻身于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之列,且可获得很好的享受,可以白马轻裘,可以扬名立万,到处受人接待、尊重。
但小高放弃了这一些欲望,对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大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暗暗地立下誓这,在未完成这个心愿之前,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没有名字的小高。
每当他见识到一个心目中向往的人物时,总期望着他那赖以成名江湖的绝技,一定会像闪电一般照亮着江湖。
但每一次,他都有些失望。并不是说那些名动江湖的绝技全无可取,只是他和小高心中想的,有着一些距离,有着一种名过其实的感觉,每一次失望之后,他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
现在,小高来到了江州,江州的九江镖局,是水旱两路都能顺畅走镖的名镖局,联号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虽然名义上,仍是天下四大镖局之一,但隐隐间,已经领袖群伦,凌驾了燕京、金陵、长安三大镖局之上。
那是因为,九江镖局谪到了江湖上五大高手之一的刀箭双绝方振远当总镖头。
方振远当了十年总镖头,辛苦了六年,追回七次失镖,仗着手中一把子母金刀及十三支甩手铁翎箭,把失去的镖银、宝物,原封不动地追了回来。
据说有一次,深入云、贵边区,追踪数千里,费时九个月,仍是圆满地追回失镖,七次追镖,十酴次的血战,死伤在方振远手下的黑道高手,不下三十余人。
这些赫赫战绩,使得九江镖局的声威大振,再加上方振远为人豪放,凡是有困难的江湖朋友,正式投柬拜见,说出困难,方振还绝不会叫人失望。
就这么恩威并济,九江镖局的盛名越来越响,水旱两路的道上朋友,都不再招惹他们,所以,近四年来,九江镖局的日子过得很平安。
但方振远仍然风尘仆仆地奔走在江湖,到处在探友、拜山,使九江镖局的基础,越来越稳固。
九江镖局的生意好,俸银也高,大树之下好遮荫,进了这么一个镖局子,虽然辛苦一些,倒没有甚么危险,所以,练过一些拳脚的好手,都希望在九江镖局里谋个差事。
小高在江州磨了两个月,红包后门走了不少,才找到了一个趟子手的位子。
职位的高低,小高并不放在心上,他做过更卑微的工作,那就是替中州人豪雷方雨做过马童;在形意门董百药家做过赶车的助手,那就是连车把式也要侍候的小伙计。
九江镖局的规模很大,前后有五进大院子,镖头加上趟子手超过三百人。
介绍小高进入九江镖局的人叫柯福,人高马大,是趟子手中的领班,在九江镖局中来说,像柯福这样的领班,有四、五十个之多。
但柯福干的时间久,人缘也好,所以在趟子手的领班中,都叫他柯老大。
柯老大很照顾小高,花了不少口舌,才把小高安排在自己班里。
九江镖局的业务很忙,小高进来第三天,就跟着柯福出镖。这是一趟小生意,押送一批药材到杭州。
小高第一次走镖,感到很有趣,押镖的镖头叫何坤,三十多岁的年纪,个子很瘦小,但马鞍上挂了一支镔铁杖,足有三十多斤,似乎练的是外门功夫。
小高的表现很好,过去三年多的仆役生活,使他学会了很多合群的技巧,他很快地和同行的趟子手们交上了朋友。
柯老大高兴地猛在何坤面前赞小高,这就引起了何坤的注意,但小高很会隐藏自己,何坤只觉得小高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货到地头,竟比约定的日期提前了五天,货主心中一乐,多送了五十两银子,何坤心中也很高兴,想想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传言,既然来了,至少也该逛逛名闻天下的西湖再走。
逛西湖少不了要在褛外褛喝一杯,何坤这一趟带人不多,连他自己在内,也不过十个人,有三个车把式、六个趟子手,一行人歇马杭州,中午之前,就到了以美味闻名的楼外楼了。
还未到上客辰光,客人不多,何坤选了一个近窗的大桌子,说道:“今天大家好好喝一杯,晚上住杭州,明天逛逛西湖再走。”
这般人大都是粗豪汉子,听说可以住一夜,立刻呼酒叫菜。
何坤招招手,叫小高坐在身侧,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柯老大接道:“他是孤儿,只知道自己姓高……”
何坤一皱眉头,正待再问,小高已抢先答道:“小的幼失教养,流浪在外,名字是有,只是叫来难听,不如小高听来顺耳。”
“原来如此……”何坤略一沉吟,接道:“你好像读过书吧?”
“读得不多,那是小的在一家书塾中为先生烧饭时,顺便学的。”
镖局中最忌来历不明的人,何坤既被方振远聘为镖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但小高对答得体,消去了何坤心中之疑。
酒菜送来,十个人立刻吃喝起来,小高已有警惕,故意地放纵性情,和柯老大等开怀畅饮起来。
何坤果然在暗中注意着小高,直到发现小高也有着柯老大等一般人的粗豪习性,才算完全放心。
一阵猜拳拚酒,三个酒量差的人,已经现出了醉意。
但小高的酒量不错,虽然喝得不少,仍然保持着相当的清醒。
他身上带着莫可示人的秘密,一旦泄露,立刻会引起滔天的风波,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地保护着自已。
依旧垂柳笼翠堤,虽是夏末初秋的时序,但黄叶未飞,垂柳仍然飘绿,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游湖的时节。
游西湖的客人,大都免不了到楼外楼喝上一杯,这里的西湖醋鱼,名闻全国,所以,每到中午时分,楼上客人拥挤,不少人站着在等候。
何坤等一批人,已经吃得杯盘狼藉,但三个没有醉的人仍在拚酒。
小高没有醉,但已经趴伏在桌子上,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剑千锋董百药。
董百药带着他的女儿,步步生莲董素兰。
董姑娘姿容秀丽,娇媚可人,但最要命的还是她走路的姿态,柳腰款摆,步步生莲,风姿绰约。
就算你能无岘于董素兰的娇丽容色,但绝对无法不被她走路的姿势吸引,董百药很不喜欢爱女走路的姿势,觉得她有失端庄,常予纠正。
但董姑娘姿态一变,竟连路都不会走了。
董百药希望练了武功,能使爱女行姿改变,他尽可能地把一身绝学传给她。
董素兰学起武功来聪明异常,十八岁已得了父亲十之七八的真传,但走路的姿态仍是无法改变。
董百药无可奈何,只好认了,董姑娘依旧是步步如风摆荷花,摇曳生姿,于是得到了步步生莲这个外号。
事实上,楼外楼中几百只眼睛,都已被董姑娘所吸引。
董百药皱皱眉头,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一个劲装少年道:“去!找个座位。”
一下子,数百道目光投注过来,董素兰也不禁有些面红耳热,走一步,靠近父亲身侧,垂下头去。
一剑千锋董百药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但此刻,却是有发作不得之苦。
全楼中顾客齐住目,总不能把一百多人全都抓过来痛揍一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一样。
那劲装少年直对何坤等的桌位走了过来,小高偷眼一看,认出来人正是董一药的门下大弟子郭寒。
在形意门的下一代弟子中,郭寒是首徒,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个,人如其名,寒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董百药手下有六个弟子,个个都对大师兄感到怕怕的。
郭寒走近何坤座位之前,冷眼看了几人一眼,皱皱眉头道:“诸位既已吃得酒足饭饱,也该让让位子了。”
这时何坤等一桌十个人,已经醉倒了六个,加上装醉的小高伏案而睡,余下几个人,虽然没有倒下去,也是面红耳赤,有了八分醉意。
酒醉三分醒,何况何坤还没有醉倒,他突然站起身子,道:“怎么?赶客人哪!”
郭寒冷冷说道:“我看诸位已经吃好了,该付帐走人了。”
柯老大怒声喝道:“放屁!老子有……”
口中说话,人也同时站了起来,一拳挥了过去。
但闻一阵劈劈啪啪之声,柯福等一行人,全部摔倒在地上。
小高也倒卧在地上,不过,他倒得很技巧,故意拉低了头顶的帽子,身子侧卧,不让人看到他面目。
他在形意门中住了一年多时间,不但和郭寒很熟,就是董素兰也很熟悉,所以他必须技巧地遮住面目。
何坤打出了一拳,没有打中敌人,却被对方一带,一跤摔倒在楼板上。
郭寒重重地咳了一声,道:“伙计,多来几个人,把这几位客人送下楼去,他们都喝醉了,至于酒钱嘛,在下付了。”
人人都看到,这些人是被他快拳飞腿打倒在地上的,但郭寒说他们喝醉了,竟也无人反驳。
小高暗中观察,发觉何坤和柯福都在装醉,任人扶下褛,未作反抗。
郭寒那一阵快拳,使得两个人心中都有了数,就算是滴酒未占的情况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就不如装醉好。
小高心中暗想,这些人久走江湖,果然是都有一套应对世俗的本领,看来,这一场纷争大概到此为止了。
如果,这件事引起了方振远和董百药的一场冲突,一定很快可以看到方振远子母刀法的神奇……
这才是小高投身九江镖局的目的。
郭寒一出手,放倒了十条大汉,也震惊了全褛,这倒使得在场的人,都不敢再看董素兰一眼。
收拾好残席,郭寒肃请师父、师妹入座。
再说何坤等一行人,被送出楼外,大家借酒遮羞,回到了住宿的客栈。
小高跟柯福分配在一间客房,柯福一进房内,人好像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掩上房门道:“小高,你醉了没有?”
小高道:“没有大醉。”
柯福对小高的关心,倒像是出于至诚,他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小高,没有受伤吧?”
小高胸怀大志,忍辱负重,有着逆来顺受的修养,但他并非生性阴沉的人,听到柯福真心关切的话,心中有点感动,笑笑道:“我还好,老大伤着没有?”
柯福低声道:“那小子拳如闪电,但落手不重,似乎是有意的手下留惰,否则,只怕咱们有一大半躺在那里起不来了。”
小高心中忖道:“我得探听一下,他们晓不晓得对方的来历?”
心中念转,当下说道:“柯老大,那小子是甚么来历?看起来年纪不太大呀。”
柯福微微一笑,道:“我不认识那出拳的小子,但我知道他是形意门的人。”
小高点点头,问:“喔!那是很有名的人物?”
柯福道:“小高,你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不知江湖上的事情。咱们九江镖局,走镖大江南北,对江湖上的人事都得有些了解,才不会得罪高人。所以,江湖上真正的高人咱们一眼都瞧得出来。”
小高道:“这可是不大容易的事。”
柯福道:“说穿了,也没有甚么困难,咱们总镖头武功固然高强,但心思也是慎密得很,不是粗线条的人。他把天下几个特别人物,画出形似个人大小的画像,镖局里趟子手领班以上的人物,每年都要集中一次,看那高人画像。小高,不但我一眼看出来人是谁,大概咱们何镖头也看出来……”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又道:“何镖头装着醉酒,避过了这场麻烦。”
小高吁了一口气,道:“柯老大,咱们是不是就这样忍下来?”
柯福道:“不忍下来还能怎么样?别说是何镖头了,就是咱们总镖头在这里,也要让人家三分哪。”
小高瞄了柯福一眼,道:“这么说来,咱们总让头也一样怕人家了?”
柯福道:“小高,这你又不懂了,两方面真干上了,咱们总镖头倒未必会怕他们,九江镖局的实力,绝不会输给他们形意门。不过,咱们是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见人先带三分笑,少惹麻烦最好,惹事生非,还能做生意吗?”
小高点点头道:“我懂了。”
柯福突然叹口气,道:“小高,可惜呀!这下恐怕游湖的事,要泡汤了……”
小高心中暗道:“我也苦了,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能看到方振远那刀箭绝技了?”
心有所感,忍不住也叹口气,道:“这真是可惜得很。”
柯老大微微一怔,道:“可惜得很……可惜甚么?”
小高心中一惊,苦笑了一下,道:“可惜不能游西湖了。”
柯福哈哈一笑,道:“这次不游湖,还有下次,有甚么好可惜的?游湖总没有保命重要啊。”
小高心中暗笑,游湖一事泡汤了,是你自己说的,我不过惜用一下罢了。
柯老大看小莴垂首不语,忍不住劝道:“你年纪轻轻,来日方长,还怕没有一游西湖的机会?你可知道咱们刚才碰的是甚么人?”
小高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柯老大低声道:“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一剑千锋董百药。”
小高接道:“没有听说过。”
柯老大道:“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江湖中的事了,那董百药武功高强,号称一剑千锋……”他又压低声音道:“你不认识董百药,总该记得那位姑娘吧?”
小高道:“你是说走路一扭一扭的那位姑娘?”
柯福道:“好小子,你看男人没印象,看女人倒是看得很清楚啊。”
小高道:“我只是觉得她走路有些奇怪罢了。”
柯老大道:“你可要记着啊!那董姑娘走起路来虽如风摆柳一般,可是听说武功高明得很哪!那是天生的水蛇腰。这种女人最容易使男人着迷,她有个外号叫步步生莲,以后你再看到,可要走远一点,不能多看。”
“为甚么?”
柯老大哈哈一笑,道:“你小子长得很俊,当心水蛇腰缠上你,要了你的小命。”
小高心中笑道:“年前我在形意门赶车,常常见她,可也没被她迷过。”
柯老大拍拍小高肩膀,道:“快些睡一会,我们今天三更,就会离开这里。”
小高奇道:“为甚么?咱们没有甚么重要的事”起早赶路,也用不着三更天就动身呀。”
柯老大道:“你不懂!咱们今天被人丢下楼来,可是大大丢脸的事,你们这些小伙计可以不放在心上,何镖头可是痛在心里,难过得很,就是我柯老大脸上也挂不住,哪里还能在杭州停留,趁早离开,早走早好。”
小高听了点点头。
柯福没有料错,三更时分就被叫起上路,五匹马、两辆车直奔九江。
不过,这趟路走得很舒服,按有马骑的小伙计们,坐在车上,秋风夜深,晨间尤寒,坐在车中,比骑马安适多了。
九江镖局不但俸银高,而且也有很好的制度,一趟镖走回来,各按司职,有一定的赏银,而且还有两天的休息。
柯老大跟小高似是特别有缘,带着小高在江州城里到处逛了两天。
小高暗地观察,发觉回到镖局之后,没有人再提过杭州丢人的事件,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第三天回到镖局,当天晚上柯老大又找到小高,低声说道:“明天午时,我要走镖你小子要不要去?”
小高笑道:“怎么?不是轮流出动吗?这还要跟我商量?”
柯老大笑一笑,道:“你小子是个小趟子手,没有人知道你,不像我柯老大,有名有姓,不论谁走镖,都想拉我帮忙。这趟镖,好像是相当远,先走水路,再转旱路。照说,你在我班里听差,用不着和你商量,不过我柯老大对你小子一见投缘,这趟镖你要是不想走,我可以想法子给你挂个病号。”
小高道:“这趟镖由甚么人押送?”
柯老大四处看了一眼,低声道:“很大的一笔生意,由咱们总镖头亲自押送,何镖头也要跟去。奇怪的是,这一次趟子手人数不多,选中了我领班,连我算上,只准五个人随行……”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处急急改口道:“小高,你会不会骑马?”
小高点点头,道:“会。”
“好!你要是不会骑马,就是想去也不能带你去。”他皱着眉道:“这一次事情邪门得很,五个趟子手都有马骑。”
小高点点头道:“我去!跟着你柯老大长点见识。”
柯老大哈哈一笑,道:“去买几件衣服带上,这一次跟看总镖头出马,不能穿得太过寒酸。”
小高点点头。
第二天中午时分,小高穿上一套新的黑色衫裤,赶往大厅外面等候。
柯老大带着四个身材高大的趟子手,各牵着两匹马,站在庭院里,一见小高,立刻把马缰交到另一个人手中,低声道:“小高,很抱歉……”
小高有些失望地接道:“是不是不准我去了?”
柯福尴尬一笑,道:“去是要去,不过,不是骑马,而是赶车……”
小高笑道:“我赶过车。”
柯福道:“那就更好了,左面站着那位是车把式陈三,你跟看他。”
柯老大说完话退回原处,小高转眼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一身蓝布衫裤,站在庭院一角。
小高急急走了过去,笑道:“你是陈三哥吧?我叫小高。”
陈三嗯了一声,道:“柯老大再三向我推荐,说你能干得很,我才决定留下老刘带着你去,希望你不要泄了柯老大的气。”
小高道:“不会,不会!陈三哥尽管放心,我学过赶车的,保证不会让陈三哥失望。”
陈三笑一笑,道:“呵!难怪柯老大喜欢你,处处帮你讲话,你小子这张嘴,可真是讨人喜欢。”
小高笑道:“以后还得陈三哥多多照应。”
陈三道:“你放心!只要勤快一点就成,赶车的技巧,不是你陈三哥夸口,放眼九江镖局,说我陈三是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这一次咱们用的是九江镖局要最好的一辆车,三马环套的大飞轮,这辆车出自名匠巧手,车身轻,走得快,坐车上比骑马舒服多了。”
小高道:“怎么?我也要坐在车上啊?”
陈三笑道:“对!这一趟不知保的是甚么贵重东西,不但出动了大飞轮,而且将比兵多,总镖头请了一个朋友带了五个镖头,却只带五个趟子手,加上咱们两个是七兵七将。”
谈话之间,大厅中缓步走出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
陈三低声道:“快些站好,总镖头来了。”
小高抬头望去,只见那人身约七尺、国字脸、浓眉方口、体格健硕,一身淡黄色疾服劲装,外罩黑色披风,右肋处斜挂一只锦袋,想那袋中定是名动江湖的十三支甩手铁翎箭了。
跟随在方振远之后的,是五个劲装镖师,何坤亦在其中。除了何神之外,其余四人配带着一式的雁翎刀。
走在五个镖师之后的,是一个卅七八的中年文士,头口儒巾,身着青色衫,白脸,瘦高个子,空着双手没有兵刃。
方振远刚在庭院站定,两个看马的伙计,已牵着马走了进来。
两匹马一样的高大,一匹黄骠、一匹枣红,黄骠马上挂着方振远的子母金刀。
方振远对那青衫人似是相当的敬重,他回首一笑,道:“唐贤弟请。”
青衫人道:“方兄请。”
方振远又一拱手,飞身上了黄骠马。
青衫人也跃上枣红马,缓缓向外行去。
五个镖师也由柯福等五个趟子手中接过马缰,飞身而上。
但闻车声辘辘,一辆高轮车驰了出来,陈三点点头跳上车辕,一招手,小高也跳了上去。陈三接过控车的缰绳,长鞭一挥,大飞轮紧随五个镖师之后向外驶去。柯老大等五个趟子手,走在车子后面。
这确是小高见过最好的一辆车,他向后看看,车上红门紧闭,看不到车厢中的情形。
车辕旁有个木槽,里面放看一把单刀,一把长剑。
陈三坐在辕上,意气风发地笑着说:“小高,你练过武功没有?”
小高级微一怔,道:“练过几天,但都是庄稼把式。咱们赶车的,也要和人动手不成?”
陈三低声道:“九江镖局的规矩,镖头护镖,赶车的要护车,车在人在,车毁人亡。尤其是这辆大飞轮,咱们只要活着,就不能让人夺走、毁去,柯老大告诉我,你喜欢用剑,所以我特别替你备了一把剑。”
小高心中暗笑道:“柯老大从未和我谈过武功的事,大概是情急之下随口胡说的。”
柯老大的确是在陈三逼问之下胡说的,但柯老大并不知道九江镖局的车把式有舍命护车的规矩。
小高道:“我是学过几天剑,但剑法不好,陈三哥的刀法不错吧?”
陈三眼睛突地一亮,笑道:“倒是练过几年,但要咱们亮出家伙动手,那是不大可能的事。”
就在陈三那目光一闪之下,小高已瞧出了苗头,陈三的武功有着相当的造诣,不但柯福等一般趟子手难望其项背,就是何坤也非敌手,这样一个可当镖头的人物,为何甘于做车把式呢?难道他也是化名有着别的目的吗?
心念至此,付道:“这九江镖局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处,日后行动更要留神,以免被识穿了。”
车行至长江码头上,一艘双桅巨船早已停在岸边,且搭好了跳板,车马都可以直登巨船之上。
船上的布置相当豪华,大飞轮停在甲板上搭好的席棚下面,马却被牵到特大后舱之中。
陈三招呼小高把车子绑好,以免滑入江中,人就在车旁边打地铺休息,小高也只好留在甲板的席棚下面。
方振远和那姓唐的文士住在前舱,五位镖师住在中舱,五个趟子手只好和马住在一起,挤在后舱了。
大船移动驶入江中心,小高不说话,不多看,却用耳朵在听。
姓唐的道:“方兄,看你这么谨慎的样子,这趟镖很重要吧?”
方振远淡淡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一趟镖,我也不会亲自出动,更不会劳动你唐贤弟的大驾了。唉!你到九江来玩,我理当好好招待,没想到却把你……”
姓唐的接道:“你我相交非浅,用不着客气。老实说,单纯的游山玩水,还没有走镖刺激呢。”
方振远道:“这趟镖不会很辛苦,时间也够长,行止相当从容,不过……”他突然住口不言。
姓唐的接道:“方兄,你好像有甚么心事?”
方振远叹一口气,道:“还不是担心这趟镖……”
“方兄多虑了,以方兄刀箭双绝的名气,实在不用担心甚么,如果真有不长眼睛的江湖人,敢碰九江镖局的招牌,我唐瑜第一个就饶不过他!”
小高心中一动,忖道:“追风剑唐瑜,果然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
方振远哈哈一笑,道:“有贤弟同行,为兄还有甚么好担心的,来!干一杯。”
原来两人在前舱摆了酒菜对饮,两人谈话的声音不大,但小高却听得清清楚楚。
睁眼看去,只见陈三闭目静卧,也不知是否听到了方振远他们的谈话。
忽然间,船身急旋,并响起了喝斥声:“你不会驶船哪?这么宽的江面,怎么……”
陈三突然挺身而起,小高也跟着滚出车腹,站起身子。
抬头看去,方振远、唐瑜已站在舱外,一艘梭形快舟掠着大船急驶而过,只不过差一点点就要撞上大船。
方振远回顾了唐瑜一眼,微微摇头。
唐瑜冷笑道:“看来真有不长眼睛的朋友找上门了。”
小舟去势如箭,片刻工夫便消失于江波之中。
方振远吁了一口气道:“唐贤弟,舱中坐吧。”
天色入夜之后,四个佩带雁翎刀的镖头,突然登上甲板,四个人分在车身四周,盘膝坐下。
小高和陈三挤在车身下面,睡得十分舒适。
大船在黑夜中行驶,速度加快了很多,忽然间,船身像是撞上了甚么,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大船靠上了江岸。
只听方振远的声音进入耳际:“上岸!”
这些人动作熟练,虽然是在黑夜之中,动作依然快速,不过一盏茶工夫,车马俱登上岸,大船一带风帆,又向江心驶去。
小高抬头看看天色,正是三更时分,放眼望去,发觉岸上十分荒凉。
唐瑜低声说道:“方兄,能骗过他们吗?”
方振远道:“骗不过。最迟在明日午后,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已改走旱路了。”
唐瑜道:“兄弟水上不行……”
方振远道:“这也是要改行旱路的原因之一,重要的是已经证明了,确有人要动这一趟镖。”
唐瑜道:“好!兄弟已经四、五年没和人动过手了,这一次倒希望碰上几个有份量的人物,好好舒舒筋骨。”
这人看上去十分文雅,脾气倒是暴烈得很。
久经风浪,威名卓着的方振远却极端谨慎,他道:“柯福,派两个人分头赶路,通知最近的连络站,动员各处分局的力量,抽调量精悍的人手,火急行动,一路向北接应。”
柯老大应了一声,两匹快马立刻飞驰而去,分成两路而行。
小高心中付道:“九江镖局能成天下最有名的镖局,果然是有一套。方振远不但武功卓绝,其心思之缜密,部署之谨慎,实是个文武全才的人。”
两匹快马分头夜奔,纵然有一匹被人栏下,还有一个人可以把信送到。
直待蹄声消失在静夜之中,方振远才一挥手道:“上路!”
说完当先纵骑而去。
何坤等五个镖头,却紧随在大飞轮后面行走。
柯福纵马行到车前,低声道:“陈三,小高他……”
陈三道:“不错,比老刘只好不差……”
柯福伸手拍拍小高,道:“这我就放心了。”
他推荐小高,实未想到这次走的是这么一趟神秘、重要的镖,只要陈三对小高稍不满意,露个口风出来,柯老大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幸好,陈三觉得小高不错,那就是说,陈三把这个责任挑起来了。
小高坐在车上,可以闭着眼休息,也可以靠在椅背上,的确比骑马舒服多了。
这是条荒凉的村道,但路面很宽,柯老大和两个留下的趟子手,分走在大飞轮的两边,五个镖头跟在车后,把大飞轮保护得十分严密,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如此严密保护的东西究竟是甚么。
小高很想知道,但他不敢问,因为连唐瑜也没有问过方振远,而唯一知道内情的就是方振远。
半夜紧赶,少说也有五十里路,天亮时分已上了官道。
这时一股浓烈的酒肉香味随风飘了过来。
原来道旁一家饭铺已开门营业,热腾腾的出炉包子,刚刚卤好的牛肉,芳香扑鼻。
方振远翻身下马,道:“下来!打个尖再走吧。”
大飞轮在道旁停下,柯福急急接过方、唐手中的马缰,绑在饭铺旁的柱子上,才跟在何坤等身后,进入店中。
陈三坐在车上,道:“小高,去拿十个包子,切一斤牛肉、一个猪耳朵来。”
小高点点头,行入饭铺。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方振远踏入店中时,发觉早有客人在座,那是一个身穿灰衣的老头子,带着一位姑娘,姑娘背对门口而坐,只看到一条大辫子,和一身蓝衣大辫子直垂腰际。
何坤招呼伙计,先替方振远和唐瑜送上卤肉、包子,才叫了自己吃的东西。
这时小高也拿了包子、牛肉、猪耳朵回到车上,陈三要在车上吃,小高也只好奉陪。
那灰衣老者和蓝衣姑娘似是已经吃好,结过帐,起身向外走主,走到马车前面,灰衣老者突然抬头看着陈三。
陈三刚吃下两个包子,嘴里还留着一块牛肉,一和那老者目光接触,右手一探已抓上了刀柄。但见人影翻飞,何坤手执铁杖,人已飞落到大车轮的前面,四个雁翎刀的镖师,布成了一座半圆的刀阵,把老者和那蓝衣姑娘圈入了阵中。
那灰衣老者摇摇头,吁一口气,道:“好漂亮的大马车!”
大辫子姑娘拉拉老者的衣袖,道:“爷爷,你只顾看马车,已经引起大爷们的误会了。”
“误会?不会吧……”灰衣老者道:“我老头子今年六十多岁了,连走路都要人扶,还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小丫头,别胡说。”
说完话,缓缓转过身子,在姑娘的扶持下向前走去。何坤微微摆头,四个镖师让开了一条去路。
直待那一对祖孙走远,何坤和四位镖师才退回店中。
小高低声对陈三道:“陈三哥,那四位镖师怎么称呼?”
陈三也低声回道:“雁荡四雄,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刀法奇怪,最擅长四人合击之术,四个人力量加起来,超越十倍……”小高点点头,陈三接道:“你看,他们四人穿的衣服、动作都一模一样,到哪要都要走在一起,所以带他们走镖,要四个人一起带上。”
小高道:“我该怎么称呼他们?”
陈三道:“老大叫马海,老二程光,老三刘典,老四杨风,不过能不和他们说话就别开口。”
小高疑道:“为甚么?”
陈三道:“他们兄弟一向不喜欢说话,尤其是老三、老四,三天也难得开一次口。”
小高点头道:“多谢陈三哥指点。”
发现了两次可疑征象后,所有的人都明白这趟镖乃凶险无比,心情十分沉重,唯有小高一人暗暗欢喜,他想这一次不但有机会看到子母金刀绝技,也可以看到追风剑法。
方振远似是无意急着赶路,天亮启程,入夜住店,一天走不到百里路程,好像有意在拖延时间,等待敌人。
第三天,上路不久,到了一处形势险要的地方,两侧岭上树林茂密,夹着一条大道。
唐瑜笑一笑,道:“大哥,这地方应该是他们第一个选择的所在了。”
方振远道:“不是选择,而是已经在等我们了。”
小高抬头望去,只见十丈外的大道之中,盘膝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袈裟,金箍束发的头陀。
方振远微收缰绳,黄骠马突然慢了下来,他一优,车马全都慢了下来。
雁荡四雄互望了一眼,马海一加劲,转向大飞轮的右侧,何坤把坐马一带,偏向左恻,柯老大和两个趟子手变成跟在车后。
小高冷眼旁观,发觉九江镖局的人,有一套自行应变的准备,用不着方振远下令,都会自己调整好应变阵式。
这时的形势,右侧是最可能受到攻击的方位,雁荡四兄弟自动地护住了最危险的一面。
回头看陈三,只见他右手紧握长鞭,目射精光,左手拉车缓行,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只听陈三轻轻咳了一声,道:“小高,自己当心,发觉情势不对,就躲在车辕下面。”
小高道:“多谢陈三哥!好歹我也要帮你一把。”
陈三严肃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抹笑容,道:“小高,他们不向车上抢,用不着咱们出手一旦有人抢上车,能帮就帮,不能帮,还是顾自己生命要紧。”
小高道:“是。”
走得慢,并非表示停下,十几丈的距离,仍然是很快地走到了。
方振远翻身下马,随手一投缰绳,黄骠马似是通灵一般,不进反退,竟然退到了大飞轮的后面。
柯福一伸手,抓住了缰绳。
总镖头一下马,雁荡四雄、何坤、柯福等人全都跃下了马鞍。
柯福一摆头,两个趟子手立刻把马牵住集中在一起。
只有唐瑜仍然端坐在马上。
陈三、小高坐在车辕上。
方振远一抱拳,道:“大师,挡住路了。”
红衣头陀睁开微闭的双目,看了方振远一眼,冷冷地道:“洒家行脚四方,一向借住在山头、道旁,这条路,可是施主的吗?”
方振远道:“大师,方某只是借道,惊扰大师之处,方某愿致歉意。”又道:“大师如有需要方某效劳之处,但请吩咐一声,无不应命。”
这番话已说得明白了,意思即是:你有甚么要求,不妨说个明白,只要能办到,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陈三控制的大飞轮也停了下来,雁荡四雄和何坤、柯福,也布成了一个拒敌的阵势。
另外两个趟子手,却以控马为主,陈三突然伸手在车辕下面一抓,摸出了一张匣弩,道:“小高,这玩艺儿你会不会用?”
小高自然见过匣弩,也知道用法,但他却摇摇头,道:“这是甚么?”
“连珠匣弩,能连发十二支弩箭,由机簧弹射,威力十分强大……”
陈三一面讲解,一面指点小高用法,对小高的关心,似是出自衷诚。
小高心中有点感动,暗道:“柯老大对我不错,这陈三对我也不错,一旦事情紧急,我是不是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呢?我的目的,只是想见识一下方振远的子母金刀刀法,见过之后就该离开才对,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被两人的关心、情感拖住,也不能插手这趟镖的是非中。”
但另一个好奇的念头,由心中泛起,这趟镖究竟保的是甚么?
方总镖头如此地慎重其事,水、旱两路都有人动这趟镖的脑筋,他们是一伙人还是不同的组合?这个头陀是方外之人,怎的也要参与劫镖?
只听红衣头陀低诵一声佛号,道:“施主可是方总镖头?”
“正是方某。”
“果然名不虚传,方总镖头威震江湖,却是深谙谦和之道。”
“对待江湖上的朋友,方某一向不敢逾越,大师有何吩咐,方某人洗耳恭听。”
红衣头陀身子一挺,突然站了起来,未见他伸腿弯腰,似是有一种来自空中的力量,硬把他的身子提了起来。
这只是一个细得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但方振远却是瞧得双目圆睁。
在方振远行家的眼睛中看得出来,那是一种非常精湛的内功,把真气运转于经脉之中,硬把一个人盘坐的身体撑了起来。
四肢肌肉不见动作,坐着的人忽然伸直了。
“大师,好精湛的内功!”方振远忍不住赞道。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方总镖头,认识洒家吗?”
“如果方某人猜得不错,大师是名动江湖的五行高僧中的火云大师。”
“不错,洒家正是火云头陀……”他哈哈一笑道:“洒家原想和方总镖头,在言语中造成冲突,彼此就不用费唇舌多解释了。想不到你方总镖头竟然再三容让,不肯发作。洒家虽是有心借故生事,也不好意思再无理取闹下去了。”
小高耳力聪灵,火云大师之言,听得字字入耳,暗暗忖道:“这火云果然不是劫匪的料子,明明是来做强盗,拦路夺镖,却还要讲甚么仁义道德。”
方振远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大师有甚么吩咐,但说明言,方某能力所及,绝不推让。”
火云头陀苦笑了一下,道:“总镖头如此客气,倒叫洒家有些难以开口了。事实上,洒家是来劫镖的……”
方振远道:“大师需要多少银两?”
小高听得一怔,低声道:“陈三哥,你听到了没有?”
陈三点点头,道:“听到了,不过,距离大远了一点,听得不太清楚。”
小高忽生警惕,改口道:“他们说些甚么?”
陈三笑笑道:“好像是总镖头和火云头陀在讲银两,问他要多少银子?”
小高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心中暗道:“如果双方谈妥了,就不知要等到何时才有机会看到方振远使子母金刀了。
“但如谈判不成,以五行神僧的武功,这必是一场凶恶万分的血战,柯老大和陈三只怕也要受到伤害了。”
他嗜武如狂,希望能看到天下最好的武功,但很不幸的,他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不愿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更不希望相处得很好的人受到伤害。
小高就是这样一个人,人性和愿望之间有着很大的矛盾。
火云头陀沉吟良久,才叹口气道:“方总镖头,洒家志不在钱……”
“哦,大师的意思是……”方振远已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火云头陀道:“要东西。”
事情接触到了正题,小高也感觉到这趟镖充满了神秘。他和陈三坐在车上,一直暗中留心,希望瞧出保的是甚么东西。
但他很失望,镖在车中,人在车上,几天下来,小高还是不知道车中放的是甚么东西。唯一感觉的是东西很轻,大飞轮行动起来,几乎和空车相似。
他本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几次想潜入车中看个明自,但恐连累了陈三、柯老大,只好强自忍着。
“要东西?大师想要甚么?”方振远的口气!忽然间变得冷冷的,已不似先前那么客气了。
火要头陀道:“一只檀木箱子。”
方振远道:“哪一只檀木箱子?”
火云头陀道:“放在贵局名满天下的大飞轮内。”
小高听得心中一动,不自觉地看看坐着的大飞轮,心中好生奇怪地想:“大飞轮只不过是一辆构造轻巧、坚牢的车子罢了,怎能当得名满天下呢?这之中难道还有甚么奇妙之处不成?”
但闻方振远冷冷说道:“大师,江湖中人说一不二,大师威动江湖,一向言而有信,大师取到了心中之物,该当如何?”
火云头陀道:“洒家回头就走。”
方振远道:“不再参与这一趟劫镖行动?”
火云头陀怔了一怔,道:“洒家不是反覆无常的人。”
方振远道:“方某相信大师一言九鼎……陈三把大飞轮赶过来!”
陈三应了一声,长鞭一挥,大飞轮缓缓向前行去。
车子一动,雁荡四雄、何坤全都跟看向前行去。
小高怔怔地坐在车辕上,心中却在盘算,江湖上的机诈实叫人莫测高深,刀箭双绝方振远真的甘心把保的神秘之镖,交给火云头陀吗?
或是准备利用雁荡四雄合围一击,把火云头陀杀掉……
大飞轮走得虽慢,但仍然到了方振远的身旁。
陈三故意慢驶轮车,表达出心不甘情不愿的心态。
车子停下,方振远突然挥挥手,道:“退后八尺。”
围在大飞轮四周的雁荡四雄和何坤应声退开。
方振远目光炯炯地看着陈三、小高道:“打开车门后退出五尺。”
陈三脸色一变,但仍然遵照指示,开了大飞轮的车门,退了出去,小高自然跟在陈三的身后行动。
方振远回顾了火云头陀一眼,道:“大师,车门已经打开,请大师自己动手拿吧。”
火云头陀哈哈一笑,道:“好气派!江湖上劫镖之人何止千百,大概都没有洒家这么轻松就能得手的。就算大飞轮之内布下了天罗地网,洒家也要开开眼界了。”
他大跨一步,红衣飘风,人已到了大飞轮前。
方振远突然上前一步,道:“慢着!”
火云头陀回头一笑,道:“怎么,总镖头后悔了?”
方振远道:“大师是诚信之人,方某只是觉得把话说得越清楚越好。”
火云头陀道:“洒家受教。”
方振远道:“大师只是要取得一个檀木箱子?”
火云头陀道:“不错。”
方振远道:“箱子里装的是甚么,大师知道了?”
火云头陀沉吟了一会,道:“方总镖头这大飞输的车厢之中,装有几口檀木箱子?”
方振远道:“大师自己看吧。”
火云头陀一扬浓眉,推开车门,只见相当宽敞的军厢之中,只放着一口檀木箱子。
那只是一口宽不过半尺,长不过尺半的小木箱,如论车厢中的空间,这种箱子放个三、五十口也放得下,但却只有一个。
方振远淡淡一笑,道:“大师满意吧?”
火云头陀暗暗运功戒备,缓缓提起木箱,跃下飞输车,既无人出手袭击,车中亦无机关发动,他不禁一呆。
方振远轻轻叹口气,道:“大师请吧。”
火云头陀摇摇手中木箱,道:“这箱子里会不会放看火药、毒物?”
方振远道:“如是火药、毒物,方某人也不敢放在大飞轮之中了。”
火云头陀淡淡一笑,道:“方总镖头高明,洒家不能不佩服了。”
方振远道:“大师好走!方某人不送了。”
火云头陀苦笑一下,提着木箱大步而去,红衣飘飘,片刻间已走得踪影不见。
小高冷眼旁观,也只瞧出个大概情形,个中究是如何的玄妙,却有着甚多不解的地方。只觉江湖上,除了武功之外,在成败生死之间,机智与经验也占了极大的比重。
方振远目送火云僧走远了,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总算减少了一个强敌,但愿五行高僧行动如一,那就可以消去一大阻力。”
他翻身上了黄骠马,向前行去。
大飞轮又开始向前驶去。
小高眼看一切恢复了常态,忍不住低声说道:“陈三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陈三道:“咱们总镖头,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经验丰富、机智过人,那火云头陀虽然知道上了当,但却有苦说不出,只好硬看头皮走了。”
小高一脸困惑地问:“火云头陀上了甚么当?”
陈三急急说道:“小声一点,要是让几位镖头听到了,只怕要挨上一顿好骂了。”
小高一伸舌头,不再多言。
倒是陈三忍不住,自行说道:“那木箱之中,绝非火云头陀需要之物。”
小高道:“可是,车厢之中只有一个箱子啊,总不能大飞轮上是空的……”
“这是咱们总镖头神机妙算了,”陈三满脸得色地道:“火云僧明明知道上了当,却又说不出甚么及悔的话。”
小高心中忖道:“五行头陀在江湖上是很有名望之人,他也出手夺镖,可见这趟神秘之镖,定非平常之物了。”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涌上心头,这大飞轮中究竟运的是甚么东西?我得想法子瞧瞧不可。
这一条双峰夹道的险恶之路,绵延了十余里长,但除了火云头陀现身栏截之外,竟未再遇危险。
出得山口,唐瑜突然长长吁一口气,道:“方兄,过了这一段最为凶险的地方,他们也该知难而退了。”
方振远摇摇头,道:“我的看法有些不同。”
唐瑜道:“愿闻高见。”
方振远道:“如论读书之多,用计行谋,小兄自知不如贤弟,但如论江湖上的经验、阅历,为兄就比贤弟丰富了。”
唐瑜道:“方兄的意思是……”
方振远道:“这条险路上只出现了火云头陀一人,只是证明了动这批镖货的人,可能早有了协议,分段拦截。”
唐瑜道:“放眼中原江湖,有多少人会对方兄的镖车下手,方兄心中应该是早有概念的了?”
“困难处也就在此了,五行头陀在江湖上虽然独行其事,不受一般规戒约束,但如严格划分,他们是属于正道中人,从未听说他们有劫镖的行径,但这一次,他们却破例出了手,究竟还有多少人会出手劫镖,就很难知道了……”话声一顿,又道:“不过,有几点我相信出了他们意料之外。”
唐瑜笑道:“哪几点?”
“一是贤弟在此,他们绝未枓到我会把追风剑拖下水。”
唐瑜笑道:“我虽已多年不问江湖中事,但凭你我兄弟的交情,遇上了自然不能不管。”
方振远脸上突现坚毅之色,道:“我发觉水道不通时,就明白了处境的险恶,我想不出甚么人有这么惊人的能耐,能够把这许多武林高手集于一处,让他们听命行事。”
唐瑜沉吟了一阵,道:“慢一点……你是说有一个人在暗中指挥,操纵了许多水旱两路的人物,在和九江镖局作对?”
“未必是存心作对,但却是志在夺镖。”
唐瑜道:“甚么人能让中原道上水早两路中人,听他之命行事?小弟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方振远道:“愚兄也想不出他是甚么人,但一定有这么一个人。不是小兄夸口,就目前中原道上,水陆两方面开山立派之人来说,还没有哪一个人敢向九江镖局挑战,除非有一个人能把他们的力量统一起来,并且还要有一些外援参加,所以咱们无法推想出他们的实力,但他们也想不到,我会把九江镖局的力量也集中起来,贤弟,这可能是一场大对决,胜则九江镖局奠定了全国第一大镖局的基础,败则可能毁去九江镖局的基业。”
唐瑜神情肃然地道:“火云头陀既已出现,其余的金、木、水、土也可能参与这件事了?”
方振远苦笑了一下,道:“老实说,火云头陀未曾出现之前,小兄心中还有一个底子。但火云头陀突然出现,事情就显得神秘莫测了。”
唐瑜道:“一个能让五行头陀那等高手听命的人,自非寻常人物。”
“小弟奇怪的是,你这次究竟保的是甚么?竟牵扯出这许多难缠的人物,掀起如此大的风波?”
小高突然发觉自己具有人所难及的敏锐听觉,方振远和唐瑜在七、八丈之外交谈,声音细小,但他暗中运功,竟可听得清楚。
他暗暗想道:“我如能知晓这趟镖保的是甚么,也可了去一番心愿。”
哪知方振远突然改用低微的声音,也只有并骑而行的唐瑜勉强可以听到。
小高暗暗叹了口气。
只听陈三道:“小高,是不是很累了?”
“我很好……”小高一挺腰,坐直了身子。
原来他刚才专心一意地窃听方振远与唐瑜的谈话,不自觉地靠在横板上。
不知道方振远说的是甚么?
只见唐瑜一直保持着的轻松神情,突然之间严肃起来,好似一下子担负了一个很重的负担。
陈三伸手拍了拍小高的肩头,低声道:“小高,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你已经不错了,有些人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会吓得屁滚尿流。”
小高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想一想,懒得多费唇舌,也乐得借机会养养神,当下闭上双目,向后一靠,倚在横板上休息起来了。
这大飞轮构造特殊,不但陈三的坐位之后有靠背,就是小高坐位的下手,也有微微倾斜的靠背,比起骑马来是舒服多了。
方振远一直保持着缓进的速度,也保持着上佳的体能状况,可以应付随时突来的袭击。
耳际突闻水声滔滔,小高睁眼一看,只见一道江流横拦去路。
虽然没有长江流水那种滔滔气势,但宽也有七、八丈,是非渡船无法越过的大河。
这本是长江的一处支流,称作大洪河,源流不长,但却沟通了两座大湖汇集长江水势相当深阔。
岸上有客栈,江畔有渡船。看看天色,也不过申中时光,渡过大洪河正好是晚饭时间。
但方振远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势,竟然下令住店。
这不是大码头,四、五家客栈,也都勉可歇脚。
唐瑜低声道:“方兄,渡过大洪流,就是一处很热闹的市镇,这地方不但简陋,而且前有大河,后临峡谷,何况,天色尚早……”
方振远笑笑道:“贤弟请看对面两艘快艇和一艘单桅巨船,是不是有些可疑呢?”
唐瑜凝目看去,果见到面有艘巨帆和两艘快艇,靠在码头上似是准备出发。
如若大飞轮登船过渡,对方就可控制大局,随时可以在江面上突击。
他不禁暗暗佩服,江湖上的经验及阅历,自有它珍贵之处。
方振远传下了第二道奇怪的命令,要随行的镖师和趟子手吃过酒饭后立刻睡觉,三更时分再加戒备。
陈三仍然是在车位上吃的酒饭,小高送回碗筷,也顺便带回了总镖头的令谕。
陈三想了一下道:“小高,你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小高问道:“你呢?”
“我已习惯了在车上休息。”
小高叹口气道:“面临大河,后近峡谷,夜寒必重,你如何受得了?”
陈三笑笑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你小高这几句话,我听来快乐得很。你放心,我带有一条毛毯子,足可御寒。”
小高心中一动,道:“陈三哥,既然你一定要住在车上,我也留下来陪你了。”
陈三急道:“不行!你小子不是不知道,这里夜寒极重,我有毛毯御寒,你甚么也没有,如何能够留在车上?”
小高道:“我去找店伙计借床棉被来。”
小高果然借了一条棉被,陈三大为感动,要小高把棉被铺在车门前面,地方虽小点,但一面挡风,睡那里暖和不少。
柯老大送来了一壶酒和两斤牛肉,拍拍小高道:“夜寒露重,你小子要多多保重啊!受不住寒气就喝口高粱。你要明日,此刻时辰不对,你要是病倒了,可没有人照顾你。”
陈三道:“柯老大,劝他回客栈去睡。”
柯老大哈哈一笑,道:“不行,我知道小高这小子,义气得很,你多照顾他一点就行了。”
陈三道:“你柯老大尽管放心,咱们这趟镖只要平安地回到江州,我就是求总镖头,也要替小高求个实缺出来。”
“多谢你了,陈三哥。其实我小高也不在乎每月多几两银子。”
陈三笑笑道:“你年纪还轻,听我跟柯老大的不会有错。”
柯老大突然伸手按在小高肩上,道:“小高,不管出了甚么事,你能躲就躲起来,能走就走,你力量太小了,是那么微不足道,就算你拚了命,也没有多大的帮助,小高,你明白我的看思吗?”
小高点点头。
陈三看了柯老大一眼,道:“我也这么说过他,柯老大,总镖头似乎胸有成竹,小高守在大飞轮上也许是对了。”
柯老大点点头,缓步离去。
夜色中,他步履沉重,似是有无限心事,也流露出无限凄凉,小高几乎要出口叫住他,却强自忍了下来。
事实上,随行的镖头、趟子手,都已经明自此行的凶险及艰难,双方斗智斗力,不是一、二次的拚杀就能够分出胜负的。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不知要经过多少的拚杀才会有结果。
大飞轮停在客栈之外三丈左右,那是一片空旷的草地上。
下弦月刚刚露出,一阵大风带来了浓重的云层把它掩住。
夜色更暗,风声更紧。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借着月色的掩护,正向大飞轮走了过来。
小高想坐起,但却忍下未动,此时此刻,不宜表现他一身超绝的武功。
步履声逐渐接近,已到了大飞轮四、五尺之外。
陈三终于也警觉了,忽然坐起,同时右手已多了一把出鞘的单刀。
“你是陈三吧?”
陈三已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急急说道:“是总镖头……”
“是我……”方振远行近了大飞轮,身后紧随着长衫飘飘的唐瑜。
方振远看看横躺在车门前的小高,道:“他是……”
“我的助手小高……”
“好!走完这趟镖,你们都有重赏,叫他起来,打开车门。”
小高自然早醒了,直听方振远说完话,才一翻身坐了起来,下了蓬车。
陈三打开车门,方振远、唐瑜行入了车中,关上车门。
车厢内传出了方振远的声音,道:“不要声张,你们不愿意留下来,就回到客栈去睡,愿意留下来,我也不勉强你们,不过,不能堵住车门。”
陈三应了一声,小高只好搬动棉被,陈三示意小高回到客栈去睡,小高却执意不肯。
客栈的棉被又厚又大,小高索性不睡觉,把棉被裹住四周,打坐调息。
三更时分,风吹云动,下弦月放射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小高星目微启,刚好发觉江畔上三条人影疾奔而来。
那是第一流的轻身功夫,三条人影接近到大飞轮七、八尺之外,仍未传出来一点声息。
小高无法推断坐在车中的方振远和唐瑜,是否已经发现敌人,但却担心陈三的安危。
因为陈三睡的地方,正好在车门下面,如对方出手,第一个一定是对付陈三。
三条人影分站三个方位,月光下小高已可看见三个人影都穿着一色的夜行劲装,但却有一条黑色丝巾包住脸部,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情形分明是要掩饰真正面目,这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他们是方总镖头的旧相识,不好意思出手劫镖,故意将脸蒙上。
一个是他们在江湖上有相当的身份、地位,不愿泄露了真正身份。
看到三个蒙面人,小高心中一动,暗道:“我也可以把自己改扮起来。”
他头上本来戴了一顶护脸的皮帽,两边的护耳向下一拉,把脸掩去大半,就算是相识的人,一时也无法辨认。
面对着即将发生的凶险,小高不但没有畏惧,在心情上反而有一种期待已久的兴奋。
现在,小高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陈三和柯老大在这场将来临凶险战斗中的安危,他不愿他们受到伤害。
他是个很有感情的人,但却又充满着窥视天下武的奥秘的心愿。
大飞轮对面的黑衣人突然一跨步,人已到了篷车的后面。
陈三似乎是真的睡着了,来人欺身到车身的前面,他竟然毫无所觉。
事实上,来人步履轻巧,连一点点轻微的声息亦未发出。
那人伸出了右手,点向陈三。
小高心中大急,不知是否应一该出手相救,正感为难之际,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朋友请手下留情,他只是一个赶车的人,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那黑衣人的右手,已接近了陈三,突然停了下来。
三个接近大飞轮的黑衣人,同时飘身而退,但却并未退走。
方振远目光转动,扫掠三个黑衣人一眼,抱拳说道:“区区方振远,九江镖局总镖头,自信这些年来行事谨慎,从未开罪过江湖上的朋友。三位如果有需要方某效力之处,但请吩咐一声,只要方某人力所能及,绝不借故推拒。”
小高心中忖道:“看来九江镖局的盛名,实也是得来不易,光凭这份低声下气的姿态,就非一般江湖人所能做到的。”
但三个人却是毫无反应,没有一个人开口答话,只是盯着方振远。
方振远皱皱眉头道:“三位金口不开,用意不明,这就叫方某人为难了。”
小高细心观察,三个黑衣人并非全无反应,只不过他们之间以目光交谈,彼此心领神会。
奇怪的是,三个人似乎都在逃避说话。
难道是怕人由口音中听出了他们的身份?
但闻方振远轻轻叹口气,道:“三位一直不肯开口,就叫方某人无法得知来意了。”
这时,本来在车中的唐瑜,突然一长身飞了出来,道:“方兄,人家不肯开口,分明是没有把你九江镖局放在眼中,你怕开罪了江湖上的朋友,但我唐瑜可不怕。深夜近车,非偷即盗!”
那三个黑衣人同时冷笑一声,六道目光一起投在在唐瑜脸上,神情充满了不屑之意。
唐瑜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物,一看三人的脸色,忽然心中一动,道:“三位认识唐某人?”
站在正面的黑衣人再也忍不住了,他冷笑一声,道:“追风剑唐瑜,你好狂妄的口气。”
声音怪异,分明是故意捏看喉咙挤出来的声音。
方振远长长叹了口气,道:“各位既然来了,似乎就用不着这么遮遮掩掩了,方某不愿得罪江湖上的朋友,却也不是怕事的人,九江镖局能有今天这个局面,是我方某人手中的于母金刀、十三支甩手铁翎箭所打出来的天下,说到江湖道义、朋友情份,方振远两肋插刀在所不惜。但如要恃强劫镖,那就要看看各位的手段了。”
仍是那种怪异的声音,道:“方总镖头,今夜打扰,情非得已。方总镖头爱朋友,当能体谅我们的苦衷,至于我今夜来意,方总镖头心中大概早已有数了。”
听口气,分明是故旧相识,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方来劫镖。口气要软中带硬,看样子,套交情、讲斤两恐怕已无法渡过今夜之危了。
衡度情势之后,方振远暗自下了决心,既难善罢,就只有放手一战了。
心中既下了决定,口气一变,道:“老实说,我不明白诸位的来意何在,总不会是来劫镖的吧?”
“很不幸地,被你料中了,咱们今夜来此,正是为了劫镖。”
话出自另一个蒙面人之口,但声音怪异,也分明是故意装出来的。
方振远心中暗道:“看样子,这一位可能是相识的朋友,而且口气坚定,恐非言语所能解决了。”于是他又道:“三位既是劫镖而来,又同必掩住本来的面目呢?”
“事非得已。”
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三个人都开口了,但都用装作出来的声音。
方振远心想:“难道这三个人都是我方振远相识的人?”他当下哈哈一笑,道:“九江镖局能有今天这个局面,不是全凭口舌之利得来的,三位如果要动手劫镖,先要把方某人打倒才行。”
“定要动手,分出生死才成吗?”
“总不能让方某人白白地送上镖货,自己毁了九江镖局的招牌吧?”
“这么看来,只有动手一战了!唉,方总镖头请多保重。”
他声音伤感,似是对方振远的决定感到惋惜。
唐瑜右手一扬,“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宝剑划出一道剑花,道:“笨鸟先飞,打旗的先上,在动方总镖头之前,哪一个肯赐教,先把我姓唐的放倒再说吧。”
三个黑衣人互望一眼,正东方位上的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步,右手也多了一柄长剑,冷冷说道:“唐瑜,你不是九江镖局的人,为甚么要管这档闲事?”
唐瑜笑笑道:“诸位既敢劫镖,甘为盗匪,还有甚么事做不出来?但却蒙着大半个脸,岂不是太过做作了?”
他骂起人来,词锋锐利,刺耳难听。
那黑衣人的眼中泛起怒意与杀机,他冷冷的注视着唐瑜,道:“唐瑜,你介入此中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使事情更行恶化,闹成惨剧。”
唐瑜冷笑一声,道:“诸位计划劫镖的时候,没有把我唐某计算上,是吗?”
黑衣人长剑一振,道:“你破坏了我们的计划,破坏了我们的大事,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坐在车上的小高,听到最后的一句话,心头忽然一震,他忖道:“这口音好熟。”
原来,那人的最后一句话,没假装声音,露出了本来的口音。
唐瑜此时剑已出手,寒芒如电,直刺过去。
方振远大声喝道:“唐贤弟,快请住手!”
他的喝止虽快,但剑势更快,两人双剑,已交换三招。
唐瑜只觉对方内力高强,剑上力道奇重,追风剑以快速见长,而对方剑势的变化竟不在追风剑之下。
唐瑜收剑疾退,后掠八丈,方振远横跨一步,挡在唐瑜身前,此时金刀虽已出,但却隐在肘后,抱拳道:“你……你是雷兄……”
小高心中忖道:“不错!正是雷方雨的声音,这位称霸中州的大豪,怎会劫镖呢?”
那黑衣人突然扯下蒙面黑巾,叹了口气,道:“言多必失,雷某人说话多了些。”
方振远神色惊异,呆呆地望着雷方雨,道:“雷兄,这是怎么回事?”
雷方雨又是一声长叹,道:“方兄,想不到是我雷某人吧?”
“完全意外……”方振远神情茫然地说:“丢开咱们的交情不谈,以雷兄的声誉,怎会做出劫镖的事?”
霍方雨沉吟了一会,道:“方兄,雷某有苦难言,方兄如肯赐谅,交出镖货,不但可免去今夜一战,兄弟且感激万分。”
方振远道:“雷兄,咱们交往了十余年,彼此相知甚深……”
雷方雨截道:“所以你作梦也没想到,我会劫你的镖货。”
方振远道:“确未想到,但雷兄却应该想到,兄弟不会双手奉上镖货。”
雷方雨神情肃然地道:“我解下蒙面黑巾,就是决心承担起这次劫镖的责任,错开今夜,方兄尽可以找我……”
“如果在下未听出雷兄的口音、叫破雷兄的身份呢?”
“就算你听出来,却也未必就敢肯定是我,我可以咬牙不认,你又如何确定是我?”
方振远愣了一愣,忖道:“这话倒也不错,硬不认帐,说出去,武林中也不会有人相信。”
雷方雨道:“今夜之事,日后我自会给方兄一个交代,但愿今夜你能抑制自己。”
方振远道:“抑制自己?雷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雷方雨神情肃然地说:“方兄,你衡量一下情形,是否有致胜的把握。”
方振远淡淡一笑,道:“雷兄剑术精湛,兄弟心仪已久,但如果说胜过兄弟我,兄弟倒是不太相信。”
雷方雨冷笑一声,道:“至少在二、三百个回合之内,无法分出胜负。”
方振远点点头。
雷方雨又笑道:“方总镖头只看到我雷某人,难道忘了我们是有三个人的吗?”
方振远一怔,道:“他们两位是……”
唐瑜截道:“雷大侠也忘了有我唐瑜在场。”
霍方雨道:“算上你追风剑,我们还多了一个人。”
唐瑜道:“九江镖局,还有随行的镖师,如论人数之多,九江镖局是占尽优势了。”
方振远听出了雷方雨的弦外之音,他高声说道:“能和雷兄同行的,自是武林高人,何不解下蒙面黑巾,容方某拜见?”
另外两个黑衣人,听了这番话,仍是肃立未动,但见蒙面黑巾在微微抖动,显见两人的心中正激动万分。
雷方雨长长叹了口气,道:“方兄,兄弟显露出本来面目,已经给足了方兄面子,他们不会再以本来面目和方兄相见了。”
“难道这两位也是方某人的旧识?”
雷方雨略一沉吟,道:“他们两位的武功、声誉,绝不在我雷方雨之下。兄弟言尽于此,请方兄三思才好。”
方振远果然凝神思索。
小高却听得精神一振,忖道:“能和雷方雨齐名的人,自然是江湖上享誉极隆之人。目前江湖上最有名的五个人,我已经见过四个,难道此二人也是五大名人之中……”
他忽然震动了一下,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太可能呀,龙家堡的龙公泰远在塞外,怎么无端端的跑到中原劫镖呢?
一剑千锋董百药是一门之主,又怎会和雷方雨联手劫镖?
至于五大名人之首的韩七绝,早已息隐深山,行踪不明,要不会和雷方而联手劫镖的了……
但除了这些人,谁又能与雷方雨这样的一方豪雄齐名呢?
小高暗暗地叹息一声,这江湖之大,当真是山藏海纳。
除了五大名人之外,还不知道有多少名不见经传的高人,像那火云头陀,不是一样受到方振远的礼遇吗?
能受刀箭双绝方振远礼遇的人,自然具有相当的份量。
而敢单人匹马栏截九江镖局镖车的人,亦必有着斗斗刀剑双绝的勇气与信心。
但这火云头陀的大名,自己却从未听人说过。
这时,雁荡四雄、何坤部已赶到现场,五个人站在一丈之外,兵刃在手,全神戒备,准备随时一战。
方振远沉吟良久,才似定了主意,他缓缓道:“雷兄,要甚么?”
雷方雨呆了一呆,道:“贵局保的镖货。”
“只是几个箱子,而且在前面峡谷之中,已被五行神僧中的火云和尚取去了一只。”
雷方雨沉吟了一会,道:“方兄车中还有几个?”
“两个……”方振远严肃地道:“雷兄,可以拿一个去。”
“如果兄弟两只箱子都要呢?方兄肯不肯赏这个面子?”
“可以。”方振远毫不考虑地答应了。他又道:“不过……雷兄也要给方某一个交代才行。”
雷方雨道:“请说。”
方振远道:“雷兄取走了两个箱子之后,必须保证今后不再和九江镖局为难……”
他目光一掠另外两个黑衣人,又道:“他们两位也是一样。”
雷方雨望望两个黑衣蒙面人,两个黑衣人微微点头。
方振远冷肃地说道:“大丈夫一言……”
“快马一鞭……”雷方雨道:“不过,我要搜查一下车中共有几个箱子。”
“可以。”
雷方雨道:“如果不止两个箱子呢?”
方振远道:“兄弟说两个,就只有两个,如尚有多余,雷兄一并取走就是了。”
雷方雨沉吟了一阵,道:“车中如果还有别的东西呢?”
唐瑜冷冷道:“雷方雨,你太过份了。”
方振远摇摇手阻止唐瑜,道:“唐贤弟,钱财宝物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以雷兄和同来的身份,肯出面劫镖,这个面子非卖不可。雷兄,请登车搜查,能找到甚么就尽管带走。陈三,打开车门。”
陈三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同时一拉小高,两人同时离开车子,退到三尺之外。
小高伸手拉低帽沿,站在一旁,心中却暗叫奇怪。
雷方雨来劫镖,却又似乎不知道劫的是甚么东西,而方振远的表现,更叫人无法捉摸。
大飞轮中放了三只箱子,火云头陀兵不血刃取走了一只,余下两只,又拱手让雷方雨取走。火云头陀取箱子时,车中只看到一只箱子呀!
天下第一镖局,竟任人予取予求,这算甚么?
这和他过去为追寻失镖,远行南荒,血战数十次的行径大相违背。
莫非这其中有甚么玄机不成?
雷方雨登上了大飞轮。
只见两个相同的红漆木箱,并排放在车中,木箱不大,宽不过半尺,长不过尺半,但造得十分精巧。
还有两把精巧的金色小锁,分锁在箱子上。
车内十分宽敞,坐上三、四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但铺着红毯的车上,只放着两个箱子,别无他物。
雷方雨仔细搜了一阵,再找不出别的物品,只好提起两只箱子,箱子入手,雷方雨已觉出箱子里放有东西,份量不轻,似是放着衣服书画之类。
方振远没有阻栏,任凭雷方雨在车上搜查。
直待雷方雨提着两个木箱走下大飞轮,才淡淡一笑道:“雷兄好走,恕兄弟不送了。”
雷方雨注视着方振远,缓缓说道:“这份交情,我们会记在心里,这么一个结局,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方兄能够名动四方,确是不易。除了刀箭双绝之外,还有人所难及的智略,我们来劫取一个箱子,方兄却给了我们两个,两只箱子完全一样。”
“因为我们也只有两个箱子。”
“所以我们就一起拿去,至于这箱中装的是甚么东西,那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方振远笑道:“这箱子上金锁的钥匙,在托镖主人的手中,所以兄弟也无法给雷兄了。”
雷方雨道:“我明白,打开箱子的时候,万一发生甚么危险,也不关方兄的事了。”
“如果先说明自,雷兄和另外两个朋友,应该也不会受到牵连。”
“承教!承教!”雷方雨提着两个木箱大步向前行去。
另外两个黑衣蒙面人也紧随在雷方雨的身后离去。
小高心中大感奇异,原本是一场非打不可的局面,忽然间轻轻松松的化解了,这结果让小高大惑不解。
其实,江湖上机变万千,又岂是小高阅历不丰的人所能理解的。
雷方雨等三人离去之后,何坤和雁荡四雄急急围了上来,道:“总镖头……”
方振远挥挥手阻止了何坤之言五并且神情愉悦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上路。”
小高强忍心中重重疑问,但好奇之念,并未稍减。江湖上之事那么深博广大,难以预测,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
失去了镖货,方振远并没有回转九江,大飞轮一早渡河,仍按照预定的方向行进。
数年累积的经验使小高明白言多必失,只有在最适当的时间,才能技巧地探索一些隐秘。
何况,走镖这个行业,对小高来说还是第一次,尽管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他总是尽量忍着不问。
小高能忍,但陈三却忍不住了,他叹息一声,道:“这趟镖很奇怪,我在镖局里干了十年,走镖数百次,从未遇见这样的怪镖。”
“怪镖?甚么意思?”小高间道。
陈三目光转动,发觉总镖头在十余丈之外,何坤和雁荡四雄几位镖师,都跟在镖车四丈之后。
大概是车中已无镖货,用不着再守在镖车的四周了,这给了陈三一个说话的机会,他轻吁一口气,道:“过去走镖,咱们都知道保的是甚么货物,运送至同处,这一次,却是甚么都不知道,大概只有总镖头心里明白了。”
小高道:“咱们保的东西,不是被人家劫走了吗?”
“是啊……”陈三一脸茫然地道:“大飞轮上只要多放五斤以上的东西,我都能够感觉出来。”
小高问道:“现在呢?”
陈三摇摇头,道:“车上已经没有东西了,咱们驶的是一辆空车。”
小高路一沉吟,道:“那咱们押送的镖货,真的被人家取走了?咱们应该折回九江才对,怎么继续上路呢?”
这是小高心中的疑问,一直不便提出来。但陈三既提起来了,他立刻顺势探问。
小高略一沉吟,又道:“也许咱们这一次保送的是很名贤的珠宝,总镖头自己带在身上了。”
陈三看了小高一眼,道:“不可能!如果咱们保送的东西还在,就一定还放在大飞轮上……”
他话犹未完,却突然住了口。
但闻蹄声得得,柯老大拍马赶到车旁,道:“小高,这一次不该要你来的。”
小高心中明白,那是出于至诚的关怀,他甚是感动,口里却笑道:“为甚么呢?”
柯福道:“九江镖局三、四年都没出事了,想不到这一次总镖头亲自出马护镖,竟有这么多的麻烦。”
小高道:“既然在镖行中混口饭吃,就难免会碰上这种事,这样也好,也可以……”
“甚么……”柯福瞪大了眼睛道:“小高,你认为这是好玩的哪?刀枪无眼,碰上了不是瞎眼、断腿,就是皮破血流,你年纪轻,不知利害……”
“我知道!柯老大,可是,我自愿干了这个行业,总不能一遇危险,就赶快拚命地逃开吧?”
柯老大微微一怔,道:“你小子要是那样没有出息,我也不会把你带入镖局了。”
小高笑笑道:“对!我小高总不能让你柯老大丢脸啊!”
柯福长长叹口气,道:“小高,话虽不错,但你小子那点蛮力派不上用场,真要动刀动枪,你一点也帮不上忙。”
陈三接道:“这一点我劝过他了,一旦打起来,要他别出手,能走就走,不能就躲起来。柯老大,不过,保镖这一行,本就是刀口上舔血,拿命换钱,一旦遇上了甚么,那也只好认命了。”
柯福道:“我感到不安的是,这一次实在轮不到这小子来。我想尽办法把他给安排上,要是害了他的命,教我如何安心?”
陈三笑道:“这么说,我也有责任了,我要是不答应你柯老大的劝说,小高绝对走不上这趟镖。”
小高心中虽感好笑,但对二人关怀情义,却是铭感十分,他轻轻咳一声,道:“陈三哥、柯老大,不用为我担心,生死由命,我小高早把这些事看开了,保镖这一行虽危险,却很刺激。我就是喜欢这种生死边缘的冒险生活。”
柯老大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一提缰绳,快马向前冲去。
小高闭上双目,倚在靠背上,心里却盘算着,这一趟镖究竟保的是甚么东西?居然能够引得雷方雨这等江湖名人也来劫镖?液梅秸裨对谛睦砩显缫延辛俗急福⑽幢患づKπΦ溃骸吧吣镒蛹热徊荒茏髦鳎??何不请蜈蚣、蝎子一见,也许他们能跟姑娘一样,仁义大方,放了九江镖局镖车一马。”
蛇娘子道:“说的也是!只是小妹与他们相处不睦,一见面不是吵架便是打架……”
方振远截道:“姑娘的意思是……”
蛇娘子道:“这么办吧!咱们各算各的。他们两位,是他们两位的事,我和你方总镖头单独算,不知方兄意下如何?”
三毒本来相克,说他们相处不睦,应该不错。但这些话出自蛇娘子之口,就叫人无法分辨出真假了。
“这么说,姑娘也要向方某讨取一些代价了?”
“我在这荒野草丛之中躺了大半天,风吹日晒的,方兄意思,该不会说小妹太贪心了吧?”
“好!你蛇娘子打开天窗,咱们就说亮话,你要些甚么代价,请说出来,只要方某人能办得到,绝不推辞。”
蛇娘子道:“够意思!听说贵局带有一个小巧的木箱子,里面放着一幅古画、几本烂书,小妹的胃口不大,就把那箱子送给我吧。”
方振远淡淡一笑,道:“只要一个小箱子?”
蛇娘子道:“你也许自认为聪明,此行带了不少个相同的箱子,可是小妹这一次不想再上方兄的当了。”
“姑娘的意思是……”
“当面打开瞧过,是我要的东西,小妹提着就走,绝不再和你方兄啰嗦。如果货不对,你也应该给小妹一个交代。你是堂堂男子汉,名重江湖,总不会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吧?”
这女人,貌美如花,口舌似刀。
方振远笑笑道:“姑娘说的也是,九江镖局这几天运气不佳,被人劫走了不少小箱子,就算方某人此次愿意奉上,可惜也没有了。”
蛇娘子霍然站起身子,随手一挥,那盘在她身侧的淡红色怪蛇突然钻入草丛,消失不见。
那条怪蛇长约一丈五、六,身子有碗口粗细,但行动起来,却是灵活得很。
方振远暗暗戒备,右手五指已缓缓握在金刀柄上。
蛇娘子一直带着笑容的睑上,此刻确是冷寒无比,道:“方总镖头可是看不起小妹吗?”
“不敢,方某人实话实说罢了。”
蛇娘子道:“小箱子虽然丢了不少,但那古画和几本破书至今还在方兄手中,没错吧?”
方振远道:“我说被人劫走了,姑娘定然不信是吗?”
蛇娘子道:“肯不肯交出来?”
方振远笑道:“你的同伙蝎子、蜈蚣肯不肯答应呢?”
蛇娘子皱皱眉头,道:“你手中的子母金刀及十三支用手铁翎箭会过了大江南北很多高人,难道还怕蝎子、蜈蚣两个老东西不成?”
方振远道:“姑娘是否觉得自己比你那同伙蝎子、蜈蚣高明很多?”
蛇娘子道:“至少,我不怕他们。”
方振远道:“他们也未必伯你。古董、破书交给你,他们再向方某索取,要我如何交代?”
“那是你的事情了,我管你那么多?”
方振远道:“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谁都不给。”
蛇娘子冷笑道:“看来,用不着蝎子、蜈蚣两个老东西现身了。”
方振远暗自提取真气,分布全身,道:“你蛇娘子有自信一定能打败我们九江镖局的人吗?”
他态度忽转强硬,大有立刻动手之意。
蛇娘子格格一笑,道:“方总镖头威风八面,自然不会把我这个妇道人家放在眼中了。”
话犹未尽,她忽然飞跃而起,扑向方振远。
方振远早已全神戒备,心知蛇娘子这种终年与毒蛇为伍的人,全身都可能藏有毒物,不能用手招架。
所以他右手一抬,金刀出鞘,寒芒一闪,在身前布起一片刀幕,封阻蛇娘子的来势。
但闻“波”的一声轻响,金刀击中一物。
果然,蛇娘子在飞身扑向方振远的同时,右手一扬,打出一物,人却悬空倒飞而退,翻了两个觔斗,落在三丈之外。
小高看得暗暗喝采道:“这女人,好高明的轻功。”
方振远对敌经验何等丰富,金刀击中来物,心中已觉不妙,大喝一声:“快退!”急急向后退出五尺。
但见粉末飞散,一股浓重的怪味扑鼻而来。
只道是火器或是子母弹一类的暗器,想不到却是一片细如白面的粉末,方振远不禁一呆。
幸好他及时发出警告,唐瑜、何坤与雁荡四雄等都已退出一丈开外。
只听蛇娘子娇声笑道:“方总镖头,可是闻到了一股腥味?”
方振远冷啍一声,道:“闻到的不多。”
“一点点就够了,那是我用七种毒蛇制的七毒子午夺魂散,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十二时辰之内,必毒发身亡。只要你闻到腥味,表示毒粉已侵入肺腑,除了我的独门解药之外,天下无药可医。”
方振远暗暗吃惊,付道:“似这等手段,就算再好的武功,也是无用武之地了。”
小高心中也在盘算着:“如果闭着呼吸,不把毒粉吸入内腑,那飘雪一般的毒粉,沾在人身上,不知是否也能伤人?”
唐瑜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方兄,这是辟毒丹,快些吃下。”
方振远一张嘴巴,唐瑜屈指一弹,一粒白色丹丸准确地飞入方振远口中。
蛇娘子冷冷道:“你是追风剑唐瑜?”
“正是区区在下。”唐瑜向前走来,道:“七毒子午夺魂散,听起来确实吓人,唐某人也想试试。”
蛇娘子道:“你那辟毒丹不可能解去方振远之毒的。”
“那只有把你捉住,逼你交出解药了。”
他忽然纵身飞去,八步登空,人落地已到了蛇娘子的身前,剑已同时出鞘,银芒一闪,刺向蛇娘子咽喉。
他号称追风剑,果然是出剑如风,眨眼之间,连地出一十三剑,蛇娘子被逼得连退七步。
避过了一轮快攻,蛇娘子也怒火中烧,冷笑道:“唐瑜,我无意伤你……”
唐瑜截道:“只想伤害方总镖头了?”
“也无意取他性命,”蛇娘子道:“我只是要逼他交出一件东西,如果你不管方振远的生死……”
唐瑜回头看去,不禁一呆。
只是一下子工夫,方振远的脸上已泛起淡淡的黑气。
显然,那粒辟毒丹,无法医治这种奇绝的蛇涎毒粉。
雁荡四雄已了无声息地由两侧包抄过来,各自占取了极有利的形势。
方振远忽然感到身上有些痒,似乎突然有许多爬虫在身上爬动,他暗暗咬牙,尽量忍耐着不动声息。
唐瑜轻叹一声道:“方兄,你……”
方振远截口道:“不要管我!”
蛇娘子冷冷道:“方振远,不要逞强,由毒发到死亡这十几个时辰之内,你全身由痒到痛,那种痛苦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方振远突然大喝一声,飞跃而起,扑向蛇娘子,一面叫道:“蛇娘子,方某跟你拚了!”
他早已有备,飞跃而起的同时,右手中已挟了一支铁翎箭投掷而去。
哪知身子跃起的同时,忽觉行血不畅,全身一阵麻木,真气不继,飞跃不足一丈,人突然坠落下去。
投出的铁翎箭也缓慢无力,还未到蛇娘子的身前已自行落地。
双脚着地,方振远竟感到两腿无力,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
唐瑜伸手要去扶,方振远却就地一翻,滚开五尺。
蛇娘子高声道:“好!不愧是久闯江湖之人,果然是见多识广。”
唐瑜横剑戒备,冷冷说道:“甚么意思?”
蛇娘子道:“方总镖头的身上,仍有蛇涎之毒,他怕你沾上手,岂不也要中毒?”
唐瑜看了方振远一眼,看他咬牙切齿的神情,分明是在强忍着一种巨大的痛苦,他顿感心头一寒,道:“蛇娘子,方兄他……”
“他是条好汉,正在忍受着全身如轰爬的奇痒之苦。”蛇娘子赞叹地道:“一般人身中此毒,此刻早已满地翻滚,哀哀求饶了,他竟能咬牙忍受,不发一言,老实说,小妹心中早敬佩万分。”
小高暗暗忖道:“和蛇娘子这种人动手,需要决打、猛攻,使她无法出手施毒,才有获胜之望。”
唐瑜叹道:“要如何才能解去他身上之毒?”
蛇娘子道:“很容易,只要他交出镖货。”
唐瑜无法作主,回头望着方振远,方振远满头是汗,口齿启动,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已到了忍受极限。
“这件事,我不能给你答覆,”唐瑜无可奈何地道:“必须得方总镖头答应。”
蛇娘子沉吟了一会,道:“我先止了他身上奇痒……”
蛇娘子缓步走近方振远,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一条细如手指,长逾两尺的金色小蛇长身而出,盘在方振远的双腕之上,有如一条金索一般,把方振远的双手紧紧地缠在一处。
解药就放在那锦盒之中,金蛇缠上了方振远的双腕,蛇娘子自锦盒中取出一粒丹大,投入了方振远的口中。
对症下药,奇效立见,方振远全身奇痒立即消退。
蛇娘子道:“方总镖头,你身上余毒未除,如不续服解约,三天之后还会发作。”
方振远目光转动,冷冷地看了蛇娘子一眼。
“缠在你双手腕上的奇蛇,是天下有名的金线蛇。”蛇娘子冷厉地道:“以你见闻之丰,或许听过,金线蛇是苗疆奇种,绝无仅有,为了这条金线蛇,花我五年的青春,其身坚韧,刀剑难断,其毒绝厉,咬人必死,当今之世,无药可治。”
方振远看看腕上的金蛇,蛇苜昂起,红信伸缩,可见两颗锐利的毒牙,他吁口气道:“你可以说用意何在了。”
蛇娘子道:“火云头陀和中州大豪雷方雨取去的木箱部是你伪造的赝品,现在我想取得那个真正的木箱。”
小高心中一动,忖道:“听起来,火云头陀、雷方雨和这蛇娘子似乎是来自一处,至少是来自一个人的命令之下。”
甚么人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够使这等人物甘为效命呢?
但小高心中更为惊讶的是,那天晚上另外两个蒙面人之一,颇似一剑千锋董百药他自信不会看错。
为甚么这些武林中的名人好手竟会联手劫镖?
小高有太多的疑问,有太多的秘密隐藏心中。
一个人的心中隐藏了大多的秘密与疑问是种难以负担的痛苦,如梗在喉,不吐不快,他几乎忍不住要把心中的隐密告诉陈三。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此时方振远冷冷地道:“在下受到委托,送几个小箱子到指定的地方,但沿途已被人取走了不少。”
蛇娘子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还有几个了?”
“不是几个,而是还剩一个。”方振远神情肃然地道:“在下在想,这一个应不应该交出来?”
蛇娘子道:“为甚么你肯交给火云头陀,交给雷方雨,就不肯交给小妹?”
方振远道:“在下如果把木箱交给姑娘,你的同伙蝎子、蜈蚣如何肯放过九江镖局?”
蛇娘子沉吟道:“如果由小妹出面和两个老毒物商量,他们能够不再找贵镖局麻烦方兄以为如何?”
方振远道:“你的同伙蝎子、蜈蚣肯和姑娘合作,在下自会交出箱子。”
蛇娘子格格一笑,道:“方总镖头,小妹请教两事,不知方兄肯否回笞?”
方振远道:“姑娘请问。”
蛇娘子道:“你一共带了几个木箱?”
方振远道:“四个,一般模样,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了。”
的娘子道:“九江镖局是当今江湖上最有声望的镖局,如果失了镖货,方总镖头将如何向货主交代?”
方振远道:“如果你有此顾忌,为甚么还要逼方某交出最后一个箱子?”
“答得好。”蛇娘子笑道:“这么说余下的最后一个箱子里放的定然是真品了?”
“方某受到的委托,只是把四个木箱护送到指定的地方,至于木箱中装的是甚么,我就不知道了。”
蛇娘子冷笑一声:“据小妹所知,火云头陀、雷方雨所取去的木箱之中,全是经文、书画,想必方兄早有准备了?”
“我说过,我只是受雇护送几个木箱,箱中存放同物,方某人确实不知。”
蛇娘子沉吟不语。
方振远叹口气道:“姑娘要甚么东西,自己应该知道吧?能否说出来听听?”
蛇娘子道:“老实说,我只知道一个箱子,箱子里放些甚么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火云头陀等取去的箱子是假的。”
“现在是最后一个箱子了,箱子中存放之物,是否是你们所需要的东西,方某人不知道,可惜的是姑娘也不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姑娘把这个箱子拿回去,你已完成了任务,你已得到了最后一个箱子,且是最后一个。”
蛇娘子冷笑道:“这话倒是有理,只是如果我仍取不到想要的东西,方兄这一路是不会平安的。”
方振远道:“方某人的处境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过一关是一关了。”
蛇娘子道:“小妹和九江镖局素无恩怨,也不愿结仇。方兄交出那最后一个箱子,小妹这就告辞了。”
方振远苦笑道:“姑娘,你这条金线蛇缠住方某的双腕,要我如何行动?”
蛇娘子笑道:“别忘了,你身中奇毒,还未全解。”说着名手一招,口中同时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声。
那金线蛇忽然自行转动,离开了方振远双腕,飞落在蛇娘子的身上,蛇娘子打开锦盒,金线蛇缓缓爬入盒中。
蛇娘子顺手取出一粒丹丸,合上盖子,放入怀中。
方振远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姑娘,现在可以请出你的同伙蝎子、蜈蚣两位商量一下,三位一同意,方某立刻奉上木箱。”
蛇娘子道:“方总镖头江湖走得太久了,比起小妹还要滑溜几分。”
方振远道:“方某久闻三位役毒者的大名,却也知道三位最重信诺,只要他们两位出面说一句话,方某绝不拖延时间。”
蛇娘子心中别有打算,她略一沉吟,高声道:“方总镖头只余一个箱子,如果你们两个毒物还不现身,小妹只有独享了!”
但闻两声怪啸,随着啸声飞驰而来的是两条人影。顷刻间,已站在蛇娘子的左侧。
两人来势如箭,但却不先不后地到达,同时停下了脚步。
小高凝目望去,只见两个一般枯瘦的老头,形貌近似,有如兄弟一般,但他们的身份却一眼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一个穿着黑袍,上面绣着一只白色的大蝎子,一个穿着白袍,却绣着一只黑色的蜈蚣。
黑衣老者蝎子看了蛇娘子一眼,冷冷地道:“怎么?是不是姓方的玩了甚么花样?不肯把东西交出来?”
蛇娘子娇声一笑,道:“小妹办事一向周全,用不着郭兄和周兄担心。”
方振远一抱拳,道:“区区方振远,已和蛇娘子谈妥了,但等两位到此做个决定。”
白花老老道:“你是方振远?”
方振远道:“正是。”
黑衣老者蝎子道:“我叫郭蝎子,他叫周蜈蚣,只要看我们的衣服,大概就不会认错人了。”
方振远道:“不错,两位的大号都绣在衣服上面了。”
周蜈蚣道:“咱们以号代名,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不似别人衣冠楚楚,见过几次面还是记不得对方的姓氏。”
蛇娘子笑道:“郭蝎子、周蜈蚣,你们同不同意小妹的决定?”
郭蝎子道:“甚么决定?”
蛇娘子道:“好啊!原来你们都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周蜈蚣道:“我听到了,是不是方总镖头要交给我们一个箱子?”
蛇娘子道:“看来周蜈蚣要比郭蝎子聪明一些。”
郭蝎子道:“是不是方总镖头只剩下一个箱子?”
蛇娘子道:“哟!原来两位都听到了。”
周蜈蚣道:“你这条小毒蛇已经答应了人家,我和蝎子就算不同意,也要给你小毒蛇一个面子,你说是吗?”
郭蝎子道:“不不不,我蝎子是完全听小毒蛇的决定。”
小高心中暗暗笑道:“蛇娘子把郭蝎子、周蜈蚣两个老毒物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虽生得娇艳如花,但终日与毒蛇为伍,一般的男人如何敢接近他。物以类聚,也只有和这两个老毒物凑和一下,交交朋友了。”
方振远道:“既然三位同意了,方某这就奉上箱子。”
方振远转身走上大飞轮,又取出一个箱子走了下来。
小高心中奇道:“车厢之中,早已没有箱子了,方振远怎又取出一个来?大飞轮中如有暗格,还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箱子呢?”
蛇娘子接过箱子在手中,笑道:“方总镖头,你要多多保重,可别叫别人把你杀了。”
方振远先是一怔,继而一笑,道:“蛇娘子如此关心方某,好叫在下感激。”
蛇娘子微微一笑,道:“把这粒丹药吃下去,余毒即可全除。”
方振远接过丹丸,一口吞了下去。
蛇娘子转头看看唐瑜,笑道:“唐瑜,阁下的剑法很好,小妹希望日后还有领教的机会。”
说完,娇媚一笑,眉挑目语,风情无限。
唐瑜道:“随时奉陪。”
郭蝎于怒道:“姓唐的,老夫有空也要找你较量较量!”
唐瑜道:“好!唐瑜随时候教。”
方振远以目示意唐瑜。
周蜈蚣道:“姓唐的,你小心,老夫也要找你算帐!”
忽然间成了众矢之的,唐瑜心中大感奇怪,但因得到了方振远示意,这一次他倒是未再多言。
蛇娘子冷笑道:“好了,你们有完没完哪?”她提着箱子转身而去。
眼看三人的背影消失了,唐瑜摇摇头道:“这是因何而起?蝎子、蜈蚣似是恨上我唐某人了。”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唐兄弟还瞧不出来么?那两个老毒物都在暗恋蛇娘子,他们都被那条小毒蛇摆来弄去,摆布得贴贴服服。蛇娘子和你交谈时,态度轻佻,引起了他们的妒意。”
唐瑜苦笑了一下,道:“这真是从何说来,蛇娘子那般身怀绝毒奇蛇的女人,纵然织女倚门待,何处牛郎敢问津?蝎子、蜈蚣也未免太多心了。”
方振远道:“郭蝎子、周蜈蚣、蛇娘子本身是三毒各行其事,互不相关,如今两个老毒物暗恋上蛇娘子,三毒一体,惹上他们还真麻烦。”
大飞轮继续向前驶去,方振远、唐瑜并骑而行,不停地低声交谈。
小高四顾左右,见他们都离篷军很远,忍不住试探地问:“陈三哥,这三毒总算被总镖头应付走了,以后还会不会有人劫镖?”
陈三神情肃然地道:“麻烦还大得很。火云头陀、雷方雨和郭蝎子、周蜈蚣、蛇娘子三毒齐现,一关比一关厉害。”
“只不知下一次,咱们还要遇上甚么厉害人物。”
小高道:“咱们已把最后一个箱子交给了蛇娘子,再遇上劫规的人,要如何应付才好呢?”
陈三苦笑道:“就算这大飞输上还有箱子,只怕也应付不了。”
小高叹口气道:“火云头陀、雷方雨、蛇娘子等,似乎皆不是劫镖的正主儿……”
“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初入江湖,竟有这等见识。”陈三大为赞赏地道:“只是我想不出甚么人能命令这些人为他做事。”
小高道:“陈三哥,你看正主儿会不会亲自现身,栏劫咱们?”
“一定会!他派出这么多高手,意图劫取镖货,不得手岂肯罢休……”
“对!我看他派出的劫镖人都是在敷衍地,并非是甘心情愿地为他效命,”小高打断了陈三的话道:“他们虽然明知那箱子装的并非真正的镖货,却是自愿受骗。”
陈三怔了一下,道:“小高,说下去!你小子可真有一套,我越听越想听了。”
小高笑道:“我是胡说八道的,还要陈三哥多多指教。”
“不!你说得甚有道理,快说下去。”
小高点点头,道:“奇怪的是,那派他们劫取镖货的人,不肯告诉他们要劫取甚么东西,只要他们取回去一个箱子。而且还要保持箱子的完好,不能打开来看。所以,他们只要取回去那样一个箱子,就可以交差了。咱们总镖头只要多多准备几个相同的箱子就可以打发他们回去了。”
陈三点点头,道:“对!可是那正主儿如果亲自出马,这件事就麻烦了。”
小高道:“我想不通的一件事是咱们总镖头竟然也不知道保的是甚么东西,就把生意接下来。”
陈三皱眉道:“小高,总镖头可能知道。”
小高心中暗道:“也许方振远真被蒙在鼓里,这只是委托人的金蝉脱壳之计。”
这个念头他没有说出来,此情此景,小高颇有自知之明,还不宜表现出大智慧。
突然间,当先开道的方振远和唐瑜勒马停下,随行的镖师和大飞轮也跟着停下来。
小高转头望去,只见道旁并坐着两个五旬左右的老者,正是假扮商旅的镖头程义、冯道二老。
两个人并肩而坐,似是运气调息。
方振远翻身下马,走近两人身前,沉声道:“冯兄、程兄,两位怎么了?”
程义、冯道二人仍然端坐不动。
方振远仔细观察了一阵,突然伸手在二人身上各自拍了一掌。
程义伸动一下手臂,睁开眼睛,道:“总镖头。”长身站了起来。
冯道吁了一口气,道:“好厉害的蝎子、蜈蚣。”
方振远笑笑道:“两位运气试验一下,看看有没有中毒?”
两人运气试过,觉得全身无碍。
方振远道:“说说经过,你们是怎么伤在郭蝎子跟周蜈蚣的手里?”
程义道:“虽然久闻武林三毒之名,却是没有见过,不过他们身上绣了标帜,一看即知身份。”
方振远道:“是否施用毒物伤了你们?”
冯道摇摇头道:“不是,他们出手如电,属下等骤不及防,被他们点了穴道。”
说完低着头,十分惭愧的样子。
方振远并没有责备二人,只是轻叹一口气,道:“咱们遇上了最厉害的敌人,伪装接应都用不上了。两位请立刻回到九江镖局,通令各处分号,暂停接运生意,三个月后我如果还没有回去,就由程镖头主持,宣布解散九江镖局。好在镖局中已有了一定的规矩,尽量把存余分给弟兄们,让他们各谋生路去吧。”
程义道:“总镖头,主持大局,还得要您这样的大才,如果这趟镖前途堪虑,就请把这个担子交给属下承当。”
冯道道:“对!我留下帮助程兄,总镖头请先回九江镖局。”
方振远摇摇头,道:“不成!你们两位要立刻回去,冯兄请帮助程兄。”
程义道:“总镖头,我……”
方振远冷冷地道:“不许再说,立刻上路。”
程义、冯道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这时方振远突然飞跃而起,追上程义,低声道:“程兄……”
程义回头道:“总镖头,还有何吩咐?”
方振远黯然说道:“镖局的存银甚丰,想办法抽出五万两,派人送到唐瑜的家中。”
程义道:“立刻就办吗?”
方振远道:“你回到九江,先办这件事情,等候三个月,再遣散镖局兄弟。”
程义道:“总镖头福星高照,我在九江总局恭候大驾。”
方振远摇头苦笑道:“一切都是那么难以预测,我出道以来,也从未遇过这种事。出现的敌人十分强大,而且现身劫镖之人都出乎意料之外,到此刻为止,还不知谁要劫镖!”
程义道:“总镖头,如此不可预测的未来,你岂可以身涉险,我……”
方振远摆手阻止他的话,道:“回去吧!照我的吩咐准备。”
程义、冯道应了一声,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坐在大飞轮上的陈三这时突然对小高说:“小高,最后一个机会了,跟程镖头回去吧。”
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小高笑道:“你忘了,我已经是九江镖局中正式的趟子手了。”
陈三苦笑道:“这真是应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
小高截道:“陈三哥,你和柯老大都待我如兄弟一般,事到临头,我怎能独自逃走呢?”
陈三怒道:“罢了!罢了!你小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真要动手打架,我看我一只手就打得你爬不起来。”
“我知道……”小高笑得甚邪,道:“陈三哥深藏不露,深得总镖头倚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只怕一般镖头的武功也不如陈三哥才对。”
方振远已上马而去。
陈三一提缰绳,大飞轮急起而追,一面喝道:“想找死,也用不着拍马屁。”
小高虽受到喝叱,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那是出于一种爱护之心,是种极度失望后的发泄。
他反而因此生出亲切的感觉。
非常意外的是,两天的行程中,竟没有发生事故。
这两天九江镖局的人都过得很舒适,日上三竿才动身赶路,太阳还未下山就投宿客栈,每餐都叫丰富的酒菜,大吃大喝。
但每个人的神情,却一点也不快乐,车马行进,一天只不过走四、五十里的路。
方振远不只没有约束,并且有意地纵容属下尽量地去享受。
以他这样名动江湖的高手,都失去了自信,其他的人哪还有安渡危险的信心?死亡的阴影,正笼罩着这群镖客。
他们虽然处于绝望之中,却没有一个想到要离开。
只有小高没有受到这股气氛的冲击,他尽力地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第三天中午时分,预期会发生的事情终于来临了。
那是一条宽阔的大道,艳阳高照,是隆冬的季节,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太阳驱走了严寒。
可是方振远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他一收马缰,停了下来。
原来,大道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排列得很有秩序,仿彿很早以前就已经站在那里似的。
这群人只有七个人,方振远手中的子母金刀,曾经闯过数十个黑道人的围袭,可是眼前这七个人,却使他完全失去了硬闯的勇气。
因为,这七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和他缠斗数十回合。
一袭大红袈裟的火云头陀,全身黑衣的雷方雨仍然带着两个蒙面黑衣人。
但最可怕的还是蛇娘子带看郭蝎子、周蜈蚣。
打量了一下七人排列的形势,方振远已明白几天来担心的事情,并非是庸人自扰,没料到的是这七个人竟会合于一处且同时出现。
自知必死,方振违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招手叫过何坤,低声道:“告诉他们,集中大飞轮两侧,听命行动,不可随便出手。”
雁荡四雄本已由两侧包抄过来,准备出手,却被何坤招呼到大飞轮的两侧待命。
陈三一面检查大飞轮上的各种布置一面低声对小高道:“成名的江湖人都自恃身份,不喜杀无名小卒。小高,你是个无名小卒,对吧?”
小高点点头。
陈三取一把单刀放在膝上,道:“小高,大飞轮向前闯时,你就下车去躲在路边。”
小高道:“到时候看情形吧。”
方振远回头看了唐瑜一眼,道:“兄弟,现在已到了绝境你可以回去了。”
唐瑜笑笑道:“我一直想见是那个主持这次劫镖的人,可能就要见到了。”
话声甫落,耳际突然响起了一阵弦管之声,数十丈外,出现了一顶金黄色的轿子飞驰而来。
四个抬轿的大汉个个健壮高大,快步如飞。两个在前引导的少女,一着红衣,一着绿裳。
她们衣袂飘飞,有如凌波仙子般当先开道,片刻工夫,已到了三丈之内。
人与轿都突然停下,停在雷方雨身后一丈左右。
原来是一排横立的七人,此刻忽然分别两侧,左四右三,两个少女分站轿门两边。
轿中传出了一个威严、阴沉的声音道:“方振远,老夫连派了三批人手,只想取到真品,没想到你却一再戏弄老夫。老夫本来不想见你,你却逼得老夫非出面不可。现在你还有甚么话说?”
方振远望着那顶金黄色的小轿,心里如风车般不停地转动,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存在。
但闻轿中传出一声叹息,道:“老夫不愿出手杀人,方振远,你交出真品,老夫放你一马就是。”
方振远苦笑道:“恕方某眼拙,不知大驾……”
轿中人冷笑一声,截道:“我要你交出真品,你听不懂吗?”
方振远道:“听懂了,不过你要的箱子,方某人都交出去了。”
此时见轿帘启动,几团黑影带着劲风卷舞而至。
方振远运功戒备,肃立未动。
那几团黑影接近方振远时突然轻轻落下,在方振远的身前,排成整齐的一列。
正是火云头陀、雷方雨、蛇娘子等取走的箱子,每个箱盖都已打开,箱中之物都排放整齐,并未掉落箱外。
把几个小巧的箱子投出来不难,难在控制在适当的距离之内落地,而且整整齐齐地,箱中存物一丝不乱。
而且箱子的来势速度奇快,却又能忽然停下,似是有人操纵一般。
单是这一手凌空送物的手法,不只方振远自觉难以办到,就是在场所有的人,都有着难以比拟之感。
小高仔细观察,看得既兴奋又紧张,同时也发觉了雷方雨脸上的神情变化,原本带着一股冷厉之色,此时却是含带恐惧之色。
郭蝎子、周蜈蚣、蛇娘子三大役毒高手也看得神情凛然。
可是柯福率领的几个趟子手却是神情平静,点波不扬。
这等出神入化的送物手法,是属于那种极上层的武功,它没有震撼人心的威势,却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只有内功愈高的人,愈知其艰困难为。
轿内又传出那威严的声音,道:“方振远,我无意杀人立威,也不想争雄江湖,只要你将真正的镖货交出,老夫立刻就走。”
方振远苦笑道:“阁下要的是一个小巧的箱子,区区保送的是几个小巧的箱子,而几个箱子都被前面这几位朋友取走了。”
“可是没有一个箱子要是真品,他们七个人都上了阁下的当。”轿中人语气更加冷厉,道:“老夫要他们去取一个小巧的箱子,他们是取到了,这就是老夫不惩戒他们的原因,可是他们没取到真品,这和老夫的约定不算完成,所以,老夫也不能放他们离开,你害了他们,他们自然要找你算帐。”
火云头陀道:“方施主,珠宝、名器,都是身外之物,何必斤斤计较呢?”
雷方雨道:“方兄,你既然给了我们面子,却又愚弄了我们,害得大家都白忙了一场啊!”
方振远截道,雷兄误会了,兄弟受托将几个小箱子运送到济南交货……”
雷方而冷昤地道:“那方兄却把这几个箱子交给了我们,不知方兄要如何向货主交代呢?”
方振远道:“约书上订得很明日,方某负责运送的几个小巧木箱,只要有一个交到货主那要就行了。”
雷方雨似是早经取到了代言人的身份,话入正题,一直由他和方振远对答交谈。
只听雷方雨冷笑一声,道:“那是说方总镖头还藏有一个小箱子了?”
方振远也上了火,冷笑一声,道:“火云大师取去一个,蛇娘子取走了最后一个,雷兄居中,九江镖局受托运送的镖货,全部都被诸位取走了。至从哪一位取到了真正的镖货,在下也无法指得出来。”
雷方雨道:“方兄,我们七个人取得的小箱子全是假货。”
方振远道:“雷兄,诸位要的小箱子事先并未言明箱中放的是甚么,雷兄不知取走的是何物,在下也不知。”
雷方雨道:“如果事情如此简单,何用劳动方总镖头亲自押送?”
方振远正待发作,心中突然一动,忖道:“表面上看来,他这般步步逼问,言词尖锐,毫不留情的样子。事实上,他是在给我一个解说的机会,方振远哪!方振远,枉你多年的江湖走动,几乎该会了雷兄一番苦心了。”
心念至此,顿感心平气和,叹口气道:“托运镖货的主人,条件非常宽大,付酬亦很优厚,只是在约定中指名要由在下亲自押送,收货人亦要在下亲自会见。”
雷方雨道:“方兄还有一个箱子?”
方振远道:“尽被七位取走了。”
雷方雨厉声说道:“如此说来,方兄准备毁了九江镖局的招牌,不准备交货了?”
“那倒不是。”方振远神情平淡地道:“自火云大师出现之后,方某已发现了这是一个圈套,九江镖局受托护镖,只是托镖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划。既然要我交出一个小巧箱子,在下只要划下图样,在济南府再打造一个交货就是了。
雷方雨道:“方兄早已发觉这是假的了?”
“过去只是怀疑,现在自是肯定了。”
雷方雨道:“这个……”
一旦要作决定,雷方雨显然无法作主,他转向小轿拱手道:“请作裁决。”
轿中人沉吟了一阵,道:“我和七泣的约定是取到真正的镖货,才算完事。现在事情还没办成,咱们的约定继续有效……”
蛇娘子突然截道:“不成—咱们只答应替你办成一件事,现在已经办成了。”
轿中人冷笑一声,道:“不错,你们是替老夫办了一件事,取到了一个小箱子,可是事情并未办成,自然也不算履行了约定。”
蛇娘子道:“我们都已从九江镖局取到了一个小箱子,它是你要的东西,九江镖局全都交了出来,箱中是甚么,你并没有说清楚……”
轿中人截道:“老夫要的是真正的镖货,要几个小巧的箱子何用?”
“那是你的事了,方振远中人圈套……”蛇娘子理直气壮地道:“你上了当,表示那托镖人的手段高明。可是这和我答应你效命一次的约定无关,你总不能推翻约定……”
轿中人哈哈一笑,道:“蛇娘子,老夫的看法不同。这件事的目的是取到镖货,取不到就不算完成。这中间有多少圈套,多少曲折都是过程,而老夫跟你们的约定,是结果。”
方振远心中暗道:“三大毒物皆不是好惹的,而郭蝎子、周蜈蚣又唯蛇娘子马首是瞻,他们要是闹起来了,或许能见见轿中的神秘人物。”
他在江湖上见识广博,耳目众多,但搜索枯肠,却一直想不起桥中人会是何方神圣呢?
蛇娘子回顾了郭蝎子、周蜈蚣一眼,六目交接,交换了一个眼色。
蛇娘子胆气一壮,可是语气仍婉转地道:“你自认为很讲理?”
“当然!老夫若不讲理,哪容得你在此说个没完。”
蛇娘子道:“既然讲理,就要以理服人……”
“你说下去。”
小高忖道:“江湖中各人都有一番自以为是的道理,轿中人肯讲理,大概就不是太过凶狠的人物了。”
只听蛇娘子道:“小妹认为,我们已替你效命一次,完成了任务,也履行了约定,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轿中人叹息一声道:“蛇娘子,只要取到镖货,老夫绝不为难你们,老夫认定的是结果,可是绝没有强词夺理,只能说是咱们的看法不同,各有一半道理,彼此僵持也难得结论,倒不如想一个别的办法。办法由你想,咱们来做个决定,只要合理,老夫绝对遵从。”
他说得如此委婉,简直把方振远给越弄越糊涂了。
轿中人明明占尽优势,态度却如此和缓,如此一个肯说理的人,为甚么会动手劫镖呢?其中有何隐情?
蛇娘子抿抿嘴,道:“其实,你用不着我们的。我们七个人加起来的力量,超过九江镖局同止一倍,你有对付我们的力量,为甚么不直接对付方振远?”
她实在是一个极具风情的美女,举止之间,极为动人,如不是她身上带了毒蛇,很少有人能拒绝她所散发出的诱惑魅力。
轿中人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大出了老夫意料之外,方振远究竟是被人利用,还是带着镖货,各占一半机会,老夫也无法断言。”
蛇娘子截道:“现在,你既然亲自赶来了,那……”
轿中人截道:“此地的事,可以不用你们插手。可是你们必须等待老夫取得东西之后方能离开。现在,你们可以退后十里,在白茅镇上等我。老夫如取得真品,会立刻派人通知你们离去,到时候自然也会奉上你们需要之物,老夫意念已决,不许再啰嗦!”
蛇娘子双目精光闪动,她凝注小轿良久,才轻叹一声,道:“我蛇娘子今年廿七岁,从来没有遇过这么窝囊的事,希望你言而有信。”
说完突然转身,向前奔去。
她一走,郭蝎子、周蜈蚣紧跟身后离去,雷方雨、火云头陀和两个蒙面人,稍作沉吟,也转身离去。
这时,场中只剩方振远等人了。
轿中人的声音突转冷厉,道:“倚红,偎翠守住两侧,如有人企图逃走,立下杀手,不必多说!”
“是!”
守在轿门两侧的红衣绿裳姑娘,应声跃出。人如凌空燕子一船,分守东西两侧,二人皆抽出身上的宝剑。
那是不足两尺的短剑,只有一般宝剑的一半左右。
一寸短、一寸险,闪动寒芒的短剑,配合着她们的倒竖横眉,圆睁杏眼,倒也有几分杀气。
方振远轻吁一口气,道:“阁下一直认定镖货在区区的身上吗?”
“我要搜查……”轿中人严厉道:“包括缝在你们的身上。”
方振远截道:“如果搜不出来呢?”
“那就很麻烦了……”
“甚么意思?”方振远道。
“老夫的意思是如果搜不出镖货,就要你方总镖头作为人质,留在老夫身边,直到取得镖货,你再离开。”
“这条件不嫌太苛刻了吗?”
“老夫已经觉得很宽大了。”
“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轿中人似是已被激怒,他冷冷地道:“凭你们的本领闯过去。不过,老夫要先说明白,只要逼我出了手,就绝不容情,九江镖局在场之人,非死即伤!”
方振远一挺胸,道:“方某走镖近二十年,从未向人低过头,就算阁下武功高强,方某人也只好认了,不过这些随行的镖师、趟子手都属无辜,阁下能否放了他们?”
桥中人道:“甚么意思?说清楚点。”
“让他们离开,方某人单人一刀,领教阁下的武功。”
轿中人沉吟了一阵,道:“老夫并非嗜杀之人,他们可以离开,但必须经过搜身。”
唐瑜冷笑一声,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宁叫血溅五步,也不能受此委曲!”
“有种!你是甚么人?”
“区区唐瑜。”
轿中人道:“你是四川唐门中人?”
“不是!夫下姓唐的人,何止千万,区区和四川唐门无关。”
“好!老夫喜欢有骨气的人……”轿中人缓缓说道:“你和方振远联手合作,老夫一人对付你们两个,只要能接下老夫十招,你们就可以过关了。”
方振远道:“不行!唐瑜不是九江镖局的人……”
唐瑜苦笑道:“甚么时候了,你还把兄弟当外人看。我就不信咱们刀剑联手接不下他十招。”
这时,雁荡四雄、何坤同时开口,道:“总镖头,我们也算一份……”
轿中人哈哈一笑,道:“方总镖头,九江镖局能够如此兴旺,倒非无因,你能够使你的属下个个甘愿效命,这是十分难得的。这样好了,老夫再让你们占个便宜,你们有多少人,就一起上,要群攻或单打由你们决定。”轿中人笑道:“老夫一一接下就是了。”
这口气太狂了。
方振远心中一动,道:“阁下说话当真吗?”
轿中人怒道:“老夫一向言出如山,你们现在就可以出手了。”
唐瑜“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方振远也拔出了子母金刀。
可是此时雁荡四雄却率先冲向小轿,四柄雁翎刀,在阳光下闪耀着寒森森的光芒。
这四雄平时很少说话,却是身经百战,是九江镖局中的勇将。尤其四人合作数十年,练成了一套默契良好的刀法。
就算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碰上他们,也是头大得很。
雁荡四雄也想到了这一战的凶险,四人一接近小轿时,立刻小心起来了,他们缓缓逼近,每个人保持三尺的距离。
那四个抬轿的大汉忽然迎了上来,每人一个,分别对上了雁荡四雄。
“你们退开!”
轿帘启动,桥中人缓步走了出来。
方振远目就渴望一见轿中之人,事实上,场中所有的人都希望一睹轿中人的真面目。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只是他一袭淡黄色的长袍,白发如雪,挽一个道髻,长髯如银,飘垂胸前,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只是那张脸却教人不敢领教。
那张险并不难看,只是平板木呆,毫无表情,不像人脸。
以方振远见识之丰,一眼之下就看出了那是张戴了人皮面具的脸。
方振远道:“阁下何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黄袍人道:“因为老夫不想赶尽杀绝。”
“噢。”方振远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谁要是见到了你的真正面目,谁就非死不可?”
黄袍人点点头。
唐瑜道:“阁下风格清高,定然是位世外高人,奈何作贼?”
黄袍人吁了口气道:“唐瑜,你可知道方总镖头这一趟镖保的是甚么东西吗?”
唐瑜听了这问话,呆了一呆,道:“不知道。”
黄袍人道:“江湖上诡诈难测,你连你保送的是甚么东西都不知道,竟然要拔剑助战,为友溅血,如果老夫是作贼,你又算是甚么?”
唐瑜点点头,道:“说得有理。”他转向方振远道:“方兄,你保送的是甚么货品?”
方振远道:“兄弟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唐瑜一呆,道:“甚么意思?”
方振远道:“真话是小兄弟不知晓。托镖人告訢我运送的是一批字画……”
唐瑜皱眉道:“方兄相信吗?”
方振远道:“不信,不过托镖人愿意付出很高的代价,小兄当作是一笔生意将它接下,且答应亲自出马,运送到济南交货。”
唐瑜苦笑道:“方兄,这真是上了圈套了!”
方振远道:“九江镖局无法拒绝客人托运货物,就算是一块瓦石,只要雇主出价合适,镖局无法拒绝。”
黄袍人道:“你收了多少银子的保费?”
“一万两。”方振远道。
黄袍人道:“果然是很高的代价,不过,以方振远在江湖上的声誉,不明货物,也肯接受委托吗?”
“镖局有三不保,”方振远缓缓说到:“一是人犯、二是赃物、三是毒蛇猛兽,除此之外,镖局无法拒绝委托。”
黄袍人抬头一瞥雁荡四雄,道:“你们小心了!”
黄袍人只有两只手,可是雁荡四雄却感受到掌力逼身,竟然无法分辨虚实。
但这四人久闯江湖,应敌有方,同时向后跃退五尺。但一退即进,四柄雁翎刀分由四个方位罩向黄袍人。
一出手,就使出了看家绝活,四人合击的刀阵。
黄袍人哈哈大笑,竟然扑入一片刀网之中。
只听得一阵闷哼之声,传入耳际。雁荡四雄来不及变化刀势,黄袍人已扑向前来,四人几乎同时感觉右臂一麻,长刀脱手,穴道受制。
四人合击,竟然连一招也未闯过。
方振远呆住了,他虽知这黄袍人武功高强,却绝未料到雁荡四雄合击刀阵,竟连一招也闯不过。
这黄袍人武功之高,实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了。
小高也看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说道:“这才是武功的极致,当真是登峰造极,动如闪电……”
陈三冷冷道:“你看得懂?”
小高淡淡一笑,道:“看不太懂,不过我只是感到他出手好快,古人说间不容发,大概就是这种境界了。”
他心中暗暗盘算着,要如何出刀,才能阻止黄袍人的攻势。
方振远拔出子母金刀,道:“方某闯荡江湖二十年,今天才算开了眼界,见到了真正的高人。”
他金刀斜指,双腿半屈,摆出一个拒敌的姿势。
见微知着,方振远已知道自己绝非黄袍人敌手,只希望能来个三招二式,不要如雁荡四雄一般,攻出一刀就被人制了穴道。
因心生顾忌,不敢抢攻,改为守势。
黄袍人打量了方振远一眼,冷冷地道:“好一招‘如封似闭’老夫以右手指剑攻你前胸重穴,左手分花取月逼住你的刀势,你要如何变招?”
方振远怔了一怔??道:“我……我……”
黄袍人冷哼一声,道:“你慢慢想吧!老夫很希望你说的是句句真话。”
说完转身登上轿子,如飞而去。
唐瑜叹息一声,道:“这人功力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之境。看来,咱们练了二十年的武功,当真是白练了。”
方振远喃喃说道:“只有退避三舍一招,或能闪开一击……”
原来,他还心神贯注,想法子破解那黄袍人的攻势。
唐瑜道:“方兄,人家已经去远了,只不知他的点穴手法如同?”
方振远如梦初醒,苦笑了一下,金刀还鞘道:“试试看吧。”
他们走近雁荡四雄,推解雁荡四雄受制的穴道。
幸而那黄袍人的点穴手法并不特殊,方振远施展推宫过穴的手法,解开了四人受制的穴道。
雁荡四雄拾起兵刃,满脸愧色,齐声说道:“属下无能……”
方振远一摆手,道:“不要自责,我也未必能接下他三招两式……”
回顾了唐瑜一眼,他又道:“也许小兄错了。”
这句话突如其来,唐瑜不解其意,怔了一怔,道:“错了?甚么意思?”
方振远道:“不该接下这趟镖。”
“这也不能怪你。”唐瑜道:“开镖局总不能不接生意,唉!可是那位老人家出手劫镖,却又似并无恶意。”
方振远脸上泛起一片愧色,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位高人,我竟然想不起他是谁来?”
如果此时唐瑜留心一下方振远的眼神,也许能看出一些甚么。可惜,他并没有注意,以致忽略了。
可是小高注意到了,他看出方振远的心中似乎隐藏了一些秘密。
镖车又向前行去,出人意外的是,一路上竟然平安无事。
到了济南府,方振远才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对陈三道:“到大明客栈,把车上的机关卸下来。”
陈三点点头,长鞭一挥,大飞轮突然加速驶去。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济南府景物优美,大明湖水波荡漾,大明客栈就在大明湖畔。
占地十余亩,是济南府第一家大客栈。
陈三似是对客栈十分熟悉,大飞轮直驶到侧门,那是专供车马比入的门户,陈三和门口的伙计点点头,飞车直入。
将车停在一个广场内,道:“小高,你先下去,我把车停在车棚里,卸下了车上的暗器就来。”
小高道:“我可以帮忙啊!”
陈三道:“不用了。那边有座厢房,里面有茶水招待,你先去歇着吧。”
小高突然感到这赶车的陈三,表面上虽只是九江镖局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事实上,可能是方振远最亲信的人物。
于是他步下篷车,向西侧厢房走去。
这座三大间的厢房,里面有木桌、长椅,还有一个小厮招呼,免费供应茶水。
厢房中已有七、八个人在坐着喝茶,小高一眼望过去,发觉这些人大多是车把式一类的人物。
小厮迎上来,奉上了一碗茶,笑道:“大哥是陈三爷的新选助手吧?”
小高点点头,笑道:“你认识陈爷?”
小厮道:“是啊!陈爷上个月才回去啊。”
小高口中一动,忖道:“上个月才回去,这个月又来了,为甚么?难道上个月也保了一趟镖到济南不成?”
那小厮又道:“上个月陈爷和方总镖头,在这要住了五天才走。我没有见过你,所以我知道你是陈爷新选的助手。”
小高道:“不错,不错!陈三爷上一次来,我还没有进镖局。”
小厮道:“你一路辛苦,坐下喝杯茶吧。”他放下茶碗,转身而去。
小高心中疑云重重,他缓缓站起身子,走到窗口,向外望去。
窗外广场足有一亩地大,东面是一列车棚,北面是马槽,南面一个圆月门,里面阁楼毗连,大概是住客的栈房了。
小高很希望看到陈三由那个车棚里出来,可是足足等了一盏热茶的工夫,仍然不见陈三踪影。
奇怪的是,方振远一行人亦未见赶到,就算他们走的是正门吧,马匹也该送来这里呀,而小高是认识方振远所骑的马的。
他站了一会,不禁哑然失笑,忖道:“陈三要拆下大飞轮上的机关,当然得需要好一段时间才成。”
他转身回座,拿起茶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是随行仆从的休息所在,茶味谈不上清香,却也不难喝。
小高一碗茶下了肚,立刻感觉到一阵头晕,还来不及呼叫小厮,人已伏在桌上睡着了。铮狈秸裨队蹩谄溃骸叭??非价值连城,又怎肯花十万两的保费?”
蛇娘子这等聪明人,此时也被方振远搞迷糊了。她伸手拿起用子,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方振远道:“这箱子的钥匙在货主手中。”
蛇娘子脸色一变,道:“这么说,还是没办法看了?”
方振远道:“如果孟姑娘一定要看,只好想办法力开它了。”
蛇娘子道:“打开容易,只是毁了箱子上的金锁,方兄要如河交代?”
方振远道:“事难两全,为了取信孟姑娘,毁了箱上之锁,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事责上,这番客气话说不说都一样,蛇娘子拿起小支箱时,已暗运内力,捏破了金锁,但箱子上的扣环仍扣住上面,箱子并未打开。
蛇娘子笑道:“既是如此,小妹毁锁,方兄请开箱。”
她心思缜密,一点也不肯冒险。
方振远很合作,他苦笑一下,打开环扣,掀起箱盖。
蛇娘子探头看去,只见箱中放着几本整齐的册子,红缎封面,遮住了封皮上的字迹。
她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打开红缎封面,顿觉一股异香扑鼻,觉得不对时,方振远已金刀出鞘,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变故大出意料之外,小高在一旁看得呆住了。
方振远腕上加力,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蛇娘子颈上的细皮白肉,左手却探入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丸丹,吞入腹中,道:“你闻到的是七步消魂香,片刻之后将筋骨酥软,空有一身功力,也无法施展了。”
“你好阴险!”蛇娘子缓缓合上红缎封面,放入箱中,道:“连我也被你瞒过了。”
方振远笑道:“是你逼得太紧了,在下这一招本来是想对付别人,没想到却用在你身上了。”
蛇娘子道:“郭蝎子、周蜈蚣会找上门来,他们会替我报仇!”
“这就要你孟姑娘合作了。”
蛇娘子冷笑道:“你作梦!”
方振远摇摇头,道:“孟姑娘,你也是久走江湖之人,不要逼我杀了你。”他突然刀入鞘,道:“只要你愿意合作,在下有七步消魂香的解药。”
蛇娘子暗中运气,果然觉得全身酥软,真气无法提聚。
她心中明白,真的是中了江湖至毒的七步消魂香了,不禁黯然一叹,缓缓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方振远冷笑道:“半个时辰之内不服用解药,奇毒攻入内经,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法使你恢复功力了。”
他哈哈一笑,又道:“七步消魂香不会要命,只是把一个有一身武功的人变成一个普通人罢了,这一生永不能再习武。”
蛇娘子道:“那不如杀了我的好。”
方振远道:“反正时间还早,你可以慢慢想。你可以恢复功力,也可能成马一个普通的人。”
蛇娘子眼里满含怨毒,看了方振远一眼,未再多言。
方振远目光转到小高身上,淡淡一笑,道:“小高你闻到那股香味没有?”
小高道:“我不知道。”
方振远脸色一变,道:“闻到就闻到,没有就是没有,甚么叫不知道?”
小高心生警觉,道:“好像闻到了一些。”
事实上,小高发觉蛇娘子情况不对之时,立刻闭住了呼吸,蛇娘子又很快地把封面盖上,毒香外溢不多。
除了蛇娘子吸入一部份之外,余毒早已随风飘散了。
方振远邪门地笑道:“那真是很遗憾了!这种毒香可以使一个人的经脉变化,变得软弱无力,不论再好的天赋,也无法再学武功,镖行这口饭,恐怕你无法再吃下去了。”
小高道:“总镖头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了。”
蛇娘子此时急道:“方振远,他只是个趟子手,微不足道的人物,你难道不能放他一马?求求你,放了他!”
这番话真情流露,小高听得心中大为感动。
方振远不理会蛇娘子的哀求,望着小高冷冷地道:“本来可以给你一点银子,让你去做个小生意,过个平安的生活……”
“无功不受禄,银子找不要,如果总镖头觉得小高在九江镖局没甚么用了,我可以离开这里。”
方振远叹息道:“这本来是件很平常的事,可借,你知道得太多了……”
小高有点懂了,不禁心头火起,但仍强行压抑激动的心情,缓缓说道:“总镖头的意思是……”
方振远道:“最好的保密方法就是让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永远无法说出去。”
小高笑道:“总镖头的意思是要杀找灭口了?”
方振远道:“小高,这是件很遗憾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出来。不过,我不会杀你。”
小高道:“那是让我自绝了?”
方振远道:“这该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你可以好好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安安静静地死去。”
蛇娘子道:“小高,别上他的当!想不到开镖局的人竟然比我们绿林道上的人还要心狠手辣。”
方振远脸色冷肃,看着小高冷冷地道:“你怎么决定?”
“千古艰难唯一死,我现在还不想死。”
“小高,这只怕由不得你了。”他右手一伸,五指如钩抓了过去。
小高忽然一闪,避了开去。
方振远认为这一抓是十拿九稳,别说是小高,就算是一般江湖武师也很难避开。
但小高居然避开了,而且轻松灵动,不禁一怔,但立刻欺身而上,双手连环而出使的是三十六路大擒拿法。
但小高飘忽如风,竟在方振远的指掌中闪来躲去,方振远一套擒拿法快使尽了,竟连小高的一片衣角也没抓到。
他猛然觉得不对,这才突然收手而退。
蛇娘子格格一笑道:“好兄弟,你骗得我好苦!大姊姊我真是老眼昏花了,竟瞧不出兄弟是位高人。”
“我小高,一个微不足道的趟子手……”小高愤怒地望着方振远道:“你竟要杀我灭口,究竟是为甚么?”
“唉!我倒是低估你了,不过,我要杀你灭口,心中并无遗憾。”
小高道:“你是说我本该杀?”
“以你这样的高明身手,却甘心屈就做一个趟子手,混入到镖局中来,必是别有用心了。”
小高道:“我只希望见识一下你子母金刀的绝技和甩手箭法。”
“只是如此吗?”
小高道:“不错,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信不信并不重要。”说着突然上前一步,抓起案上的小皮箱子,道:“你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却想不到是个如此阴险狡诈的人。”
方振远急道:“放下箱子,你要干甚么?”
小高道:“我要把这个箱子毁掉,免得你再用它来害人。”
方振远手握刀柄,道:“放下它,我饶你不死,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小高冷笑道:“不是你饶我不死,而是我有着自保的能力。”
蛇娘子道:“小兄弟,别听他的,看他急得那个样子,这小皮箱只怕真的藏有宝物了吧。”
但见寒光一闪,方振远的金刀已劈了过来。
小高忽然举起手中的小皮箱向刀上迎去。
方振远在刀锋接近皮箱之际,忽然右腕一沉,避开皮箱,直劈变成了横扫。
小高冷笑一声,皮箱交付右手,又向刀上迎去。
方振远连劈了七刀。
但都被小高以手中皮箱封挡开去。
这时,不但方振远感到小高是个难以对付的人,就是蛇娘子也看出小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了。
她顿现生机,沉声道:“小高,肯帮我一个忙吗?”
“怎么帮你?”
“问他要解药。”
小高略一沉吟,道:“好!我尽力试试。”他扬扬手中皮箱,道:“方振远,你仔细想想,我要带着这皮箱离去,你有把握阻止我吗?”
方振远想到方才的几刀,确实没有把握,不禁冷哼一声,道:“有甚么话,只管说吧。”
小高道:“拿解药来,我用这个箱子和你交换。”
方振远睑上阴晴不定,似是极为用心地思量此事,他沉吟良久,才吁了一口气,道:“小高,你是个很狡猾的人,我如何能相信你呢?”
这时室外传来衣袂飘动之声,整个大厅都已被人围了起来。
蛇娘子叹息,道:“小兄弟,你上当了。”
小高目光转动,发觉门口、窗外人影闪动,果然已被人重重包围,对方振远的阴险,他又多了一层认识。
他冷笑道:“总镖头的阴险,又得到一次证实,可惜智者千虑,却有一失了。”
方振远微微一怔,道:“本座想不通,哪里有失了?”
小高厉声道:“你这箱子里的隐密,在整个镖局中并无多人知道,如今你召集了他们,岂不是自泄隐密。”
方振远心中一震,暗忖道:“果然是一大失算,如今雁荡四雄、何坤、唐瑜等都在厅外围守,如再争论下去,只怕是倒翻箱底,尽泄秘密了。”
他快速的想了一下,衡量出箱子的隐密高过小高与蛇娘子的生死。
心中念转,他淡淡一笑,道:“本座向以仁厚待人,你今后只要不再和本局为敌,过去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你在胡说些甚么?”小高大吼着。
方振远道:“方某一向不愿乘人之危,孟姑娘的解毒药物也可以给你。”
小高道:“我……”
蛇娘子道:“兄弟,答应他。”
小高长叹了口气,道:“拿解药来。”
方振远道:“可以!不过有两个简单的条件,你要答应。”
小高冷冷地道:“第一个是要我少开口。”
‘第二个是……”方振远道:“那小皮箱交给我,那是别人托保的东西,方某不能失去。”
小高略一沉吟,道:“好吧!一切依你,但我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当面服用解药。”
“当然,当然!蛇娘子在江湖上虽非正派人物,但恶迹不多,方某既是应允赠药,自然要药到病除,俟孟姑娘伤势好了之后,你再还皮箱。好在,以她精深的内功,很快就可以见效了。”
环环相扣,把小高约束得有怨难诉,本是立刻可以拆穿方振远的虚伪面目,偏是又无法说出口来。
回头看去,蛇娘子满眼尽是乞怜之色,江湖中人最怕废了武功,这个江湖中的一代女魔,面临这一关头时,也如平常人般的害伯和脆弱。
小高吁了口气,冷冷地对方振远道:“拿解药来。”
方振远道:“江湖上一诺千金。”
“哼!我不会言而无信。”
方振远不容许小高再说下去,已抢先接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由怀中取出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药物名责,存量不多,服下去要立刻运气调息。”
小高也不愿去想方振远的言中之意,他一手接过解药,投入了蛇娘子的口中。
对症之药,奇妙立生。蛇娘子服下之后,立即感到蔓延的毒性,受到了克制,于是她急急运气调息。
小高凝神细看蛇娘子脸上神情的变化,只见她原本积聚在眉宇间的青气,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前后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蛇娘子突然站起身来,道:“小高,你可以走了,由我断后拒敌。”
小高急道:“不成,人无信不立。咱们答应过的事,如同能够反悔?”
方振远亦道:“孟姑娘,小高说得对,人无信不立,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说了不算?”
蛇娘子冷笑道:“凭你方总镖头的阴险、狡诈,岂是配谈信义之人。”
小高摇榣头,道:“他可以,但我小高不能。”
蛇娘于急道:“兄弟,你……”
“我已经决定了,你和方振远的仇恨,可以找一个另外的时间结算,现在不成。”
蛇娘子叹口气,道:“你如此坚持,只好依你了。”
方振远脸上神情变化不定,但却极力隐忍没有发作。
这个人,果然是能伸能屈的人。
小高看看手中皮箱,道:“这一个,对你方总镖头真的十分重要吗?”
方振远道:“不错!九江镖局受委托的镖货,一定要想办法交到货主的手中,不惜施用各种方法,以保障镖货的安全。”
“哼!只怕你不是这个用心。”
方振远道:“小高,我已交出解药了。”
小高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却不会失信,你大可放心。”
方振远道:“看得出来!看得出来!放下皮箱,你们可以走了。”
小高回顾一眼,道:“你在外面布下的人手……”
“放心,放心,我方某人一向说话算数,你尽管护送孟姑娘离开,他们不会出手拦阻的。”
小高缓缓放下皮箱,回头对蛇娘子道:“咱们走吧。”
蛇娘子苦笑道:“方振远,论阴险,我们三大毒人都要对你甘拜下风了。”
“孟姑娘,兵不厌诈,彼此敌对相处,自是难免会用些手段,你伤势刚好,还不宜妄动真力。就算报仇心切,也要休息两天才成。”
这几句话说得颇有仁者之风。
小高冷笑道:“希望你这一次说的是真话,你如再施诡计,那就别怪我也不守信用了!”
方振远淡淡一笑,道:“两位可以请了。”
接着突然提高声音,道:“你们听着,我已经答应让小高护送孟姑娘离去,九江镖局任何人不得出手拦阻。”
小高跟着蛇娘子离开大厅,果然畅行无阻。
离开大明客强之后,小高突然停下脚步,道:“姑娘保重,在下告辞了。”
蛇娘子一呆,道:“你要去哪里?”
小高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立命?不必为我担心。”
“兄弟……”蛇娘子孟小月幽幽说道:“你不能离开。”
小高皱皱眉头,道:“为甚么?”
蛇娘子孟小月道:“我要报答你……”
“报答我?怎么报笞?”小高摇摇头,道:“我看不用了。”
蛇娘子孟小月道:“不要走!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谈甚么呢?我只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知道的事情不多。”
“谈谈你个人,你身负上乘武功,却深藏不露,投入九江镖局岂会全无目的?”
小高道:“我只是想见识一下方振远的子母金刀,没想到地威名远播,却是个阴险的人物。”
蛇娘子孟小月理一下被夜风吹散的长发,道:“是不是很失望?”
小高点点头,道:“一剑千锋董百药、中州大侠雷方雨都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但谁又会想到他们会出手劫镖?”
蛇娘子孟小月笑笑道:“我呢?你对我也是一样失望吧?”
小高道:“老实说,我对你知道的不多,也没抱着甚么希望,自然也谈不上甚么失望了。”
蛇娘子孟小月道:“那就好。我们被江湖上称作三大毒人,视为邪魔外道,但比起那些外表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是不是还多三分人味?”
小高点点头。
蛇娘子孟小月道:“这么说来,我还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了?”
“我……”小高忖道:“你身上藏了一条绝毒金线蛇,纵然貌美如花,除了善役毒物的人之外,谁又敢和你交往?”
看见小高的尴尬神情,蛇娘子孟小月忽有所悟,她笑道:“兄弟,是不是有点怕我?”
小高苦笑道:“你有甚么可怕,我只是……”
“讨厌我身上带了一条毒蛇?”蛇娘子孟小月突然探手入怀,由袖内抓出金线蛇道:“小金儿,为了留下小高兄弟,只好委屈你了,去吧。”
右手一挥,竟把一条世上稀有的金线蛇,投入了夜空之中。
小高呆了一呆,道:“孟姑娘,这条金线蛇是你的心爱之物,也是克敌的兵刃、暗器,你怎能把它丢弃?”
蛇娘子孟小月笑道:“只要能留下你小高兄弟,再珍贵的东西,大姊我也可以丢弃不顾。”
小高怔怔道道:“这……我……”
“不用这个那个了,只要你答应留下就行了。”
小高道:“我流浪江湖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多见一些江湖高人。”
蛇娘子孟小月截道:“你如能与我同行,会早一些偿你心愿。”语声一顿,又道:“大姊姊有几句知心话,说出来你不要见怪才好。”
小高略一沉吟,道:“好,你请说。”
蛇娘子孟小月道:“我看到你闪避方振远的身法,虽然十分玄奇,不过,华而不实,而且两次身法大不相同,显然是偷学来的,如果真要和方振远动起手来,只怕你很难支持过十招以上。”
小高微微一怔,道:“我学的……”
蛇娘子孟小月接道:“很杂,但都不完整,对不对?”
蛇娘子孟小月笑道:“那就留下来,大姊姊我的武功,绝不在方振远之下。”
“你们三大毒人专以役毒伤人……”
蛇娘子孟小月道:“那是为了方便,取胜容易。老实说,如论真功实学,我们三人皆有很深厚的底子。一个人如能兼有我们三人之长,放眼当今武林,也算是一流高手了。”她看看小高,又道:“我们各有特色,郭蝎子的勾魂掌、周蜈蚣的夺命脚,都是当今江湖上极出色的武功。”
小高道:“孟姑娘呢?”
蛇娘子孟小月傲然一笑,道:“大姊的金蛇指也是自成一家。”
小高道:“这些武功,在下从未听人说过。”
蛇娘子孟小月道:“很少听到,才能称作绝技。江湖上部传说我们郭蝎子、周蜈蚣、蛇娘子役毒伤人,对我们真实的武功却是了解不多。”
小高道:“这么说来,三位都是高手了?”
“应该是当之无块。一剑千锋董百药的武功如何,我倒没见过。”孟小月缓缓说道:‘但他和方振远齐名江湖,大约在伯仲之间。我如收拾方振远应该不会超过一百个回合就是郭蝎子、周蜈蚣也不会输给他。”
小高怔道:“怎么?在三大毒人之中,你排名第一?”
蛇娘子孟小月道:“你好像很奇怪,郭蝎子、周蜈蚣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我如制不住他们,他们岂会乖乖听我的话吗?”
“我还以为他们是被……”被甚么就说不下去了。
蛇娘子孟小月却追着问:“说呀,被甚么?”
“我……我……”小高开不了口,支吾了半天说不出来。
“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小高尴尬一笑,道:“对!我一直认为,他们是被你的美色所迷,原来,他们是武功不如你。”
蛇娘子孟小月叹口气,道:“我一口一个兄弟的叫你,你连一声大姊,也不肯叫我吗?”
小高道:“我是孤儿从小没爹没娘,也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不大习惯叫姊姊……”
“哎。”蛇娘子孟小月格格一笑:“这不是叫了吗?留下来,我传你武功,保证是尽心尽力绝不藏私,连压箱底的本领一古脑儿教给你。”
小高心动了,道:“那要多少时间,我才能学会呢?”
蛇娘子孟小月道:“这就不是上姊我的事了,我只能全心全意的教,但你能学多少,却要靠你自己的天赋了。不过……”
“不过甚么?”
小高实在不愿和蛇娘子长处下去,但又忍不住这可学武功的诱惑。
蛇娘子孟小月打量了小高一眼,道:“看你这雄壮的身材及一副聪明相,大概不必太久。”
“不过……”小高终是忍不住武功的诱惑,道:“我只学你的金蛇指。”
意思是说别的武功我不学,尤其是那些弄蛇役毒的手法。
蛇娘子孟小月明白了小高的意思,嗯了一声,道:“勾魂掌、夺命脚也不学?”
小高道:“那是郭蝎子、周蜈蚣的看家本领,他们怎会教给我?”
“这就要你跟大姊合作了,听我的话,忍受一点委屈,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把武功传授给你。”
小高心中忖道:“只等学会了武功,我就离开。”当下点头道:“你不会要我行拜师大礼吧?”
“不会。”蛇娘子孟小月道:“我和郭蝎子、周蜈蚣都是江湖中人,没有宗派门户,想把武功传给谁就传给谁,不必礼教束缚。不过,人家把多年研究的心得传授给你,你总得对人家恭敬一些吧?”
“那当然。”小高道:“就算没有师徒名份,但传艺之恩、授业之实,我自然会把他们当作师长尊敬。”
蛇娘子孟小月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用了,他们没有收徒之心,你也不会继承他们的衣钵。勾魂掌、夺命脚是他们的毕生绝学,将这样的武的传给你,希望你日后把它发扬光大也就是了。但是这两人很怪异,得利用点手段,才能使他们顺利授徒。”
“要用甚么手法,只怕在下没有这个本领。”
“你自然不成,这要看大姊我的了,你只要听命行事就成了。”
郭蝎子、周蜈蚣极不同意小高加入,两人虽然拗不过蛇娘子,但一直不表同意。
最使小高不解的是,孟小月并没有把方振远加害她的事告訢二人,反而淡化其事,说方振远已经交了镖货。
而既然那黄衣老者没有再来追逼,最好是坐视其变,暂时先置身事外。
周蜈蚣道:“既是不再插手九江镖局的事,何必留在济南,不如早些离开。”
郭蝎子冷冷地看了小高一眼,道:“我赞成离开济南。咱们三大毒人一向不见容于江湖各大门派,三人同行不但增强了自卫实力,也多了不少生活情趣。带着小高这个人,反成了一个很大的负担,倒不如给他一笔钱,让他自谋生活去。”
郭蝎子、周蜈蚣一向是意见不合,但对小高这件事,倒难得地意见一致。
但孟小月坚持要留下小高,她的理由是,小高为了帮她的忙才被逐出九江镖局,总不能弃他不顾。
要他离开可以,但要传他武功,使他能对付九江镖局的追杀才行。
郭蝎子、周蜈蚣一合计,把小高长留在蛇娘子孟小月的身边不是办法,但又不敢太激怒蛇娘子,使她生气。
于是两人商量出一个办法,便是轮流传授他武功,使他没有时间和蛇娘子在一起。
两人越商量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立刻开始传授小高武功,而且认真、严厉,逼得小高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孟小月心中暗笑,但却装作不知。
她为使小高能专心学习,竟在济南郊外选了一座隐僻的茅舍住下来。
她诚心造就,还亲自下厨,安排三人的食宿生活。
小高开始学习二人的武功之后,立刻感到勾魂掌、夺命脚真的是绝世奇技,也就集中了精神苦练。
孟小月冷眼旁观,发觉了小高的惊人才华。蝎子、蜈蚣毕生精研的武功,小高竟然很快就能领悟。
不到半个月已能尽得要诀,学得十分神似。
但郭蝎子、周蜈蚣却是别有用心,希望小高越聪明越好,最好能在三、五天内学得他们全部的真传,也好早些走路。
上午练掌,下午练脚,晚上还加上夜课,尽管小高天赋过人,也被逼得精疲力竭,除了练工夫就是睡觉,连和孟小月谈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郭蝎子、周蜈蚣却暗暗得意,自认计划不错。
小高学习到第十二天,郭蝎子、周蜈蚣忽然发觉已没有再可传授的了。小高的掌法、脚法都已练得纯熟异常。
于是二人相视一笑,拉着小高一起去见孟小月。
郭蝎子理直气壮地道:“这小子笨得很,练得这么久才学会我的勾魂掌,可以让他走了。”
周蜈蚣道:“对!我那夺命脚只不过二十四式,他竟然学了十几天才学会,对付方振远大概可以了,这下你不必担心九江镖局的人会追杀他了。”
孟小月心中暗笑,口里却冷冷地道:“他学这么久才学会你们的掌、脚功夫,当真是笨得可以,只不知道练我的金蛇指,要多少时间?”
郭蝎子一怔,道:“怎么?你也要传他武功?”
“是啊。”孟小月道:“总不成只让你们教他武功,我却撒手不管。”
周蜈蚣道:“你金蛇指变化繁杂,只怕这小子又要学十几天才能学会了。”
孟小月道:“唉!这小子当真是笨得厉害!咱们练了许多年的武功,他要十几天才能学会。”
郭、周听得顿时一怔,才想到小高确实是个天才,十几天的工夫竟学得了二人大半生苦练的精华。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好了,我伺候了你们十二天,现在该你们换班了。蝎子负责筹办食物,蜈蚣负责巡视警戒,不许让人接近咱们,以免把咱们的武功泄露出去。”
二人面面相觑,却又无法争辩,只好听命行事。
孟小月开始传授小高的金蛇指法及擅长的轻身功夫。
她不似郭、周二人的急迫,且细微详尽,又让小高有着充份的休息时间。
这对小高的帮助很大,使他有时间去思索学习中的疏漏。
也使小高对已学习的勾魂掌和夺命脚有更多的体会和了解。
小高不是一代武学大师,但他见识过武林中几位最有名气之人的武功,他表面敦厚、老实,底子里却有股嗜武的狂热。
这就是一种潜在的动力,使小高甘愿屈身为奴、为仆,只是希望见识一下那些人的高明武功,纵然是一招一式也好。
也许小高还不太明白,他内心中渴望在武功上有所成就的意念已超过了他性格上具有的韧性。
他不喜欢孟小月,更不喜欢郭蝎子和周蜈蚣,但他却爱上了勾魂掌和夺命脚。这份狂嗜使他忘了他们身上的毒物。
忘了那些毒物是那么令人嫌恶,而能够和他们正常地相处。
十几日的急迫练武生活,郭蝎子、周蜈蚣二人求他学成的压力,使小高全神凝聚,没有一点时间去想些甚么。
蛇娘子的纵容、宽大,使小高在习练金蛇指之外,又想到很多的事情。
但潜在渴求武功的意念仍然占据了他大部份的思想。
他想到了勾魂掌和夺命脚,奇怪的招式变化完全脱离了武学常规。
那是种充满着创意的新奇武功。
事实上,郭蝎子和周蜈蚣的掌法、脚法都是他们在常年役用毒物时研创而成的。
勾魂掌如蝎之毒物,力聚掌指,中人后才发出内劲伤人。但精妙处却在它以虚掩实,使人无可捉摸它的攻击所在。
夺命脚有如蜈蚣爬树,群足并用,各有着力之处。演用在人的双腿之上,就变得虚实难测。
一脚踢出,幻起了无数的脚影,它的精妙处就在一脚踢出之前的弹动变化,撩得人眼花头晕,无从防备。
奇怪的是,周蜈蚣、郭蝎子创出了这么一套精妙的武功,但却从未在对敌之时使用。
因为他们善于役毒伤人,既轻松又容易,也就懒得和人真正动武了。
蛇娘子孟小月的金蛇指,亦是由毒蛇攻敌中变化而来。天下百余种不同之蛇,每一种毒蛇在攻击敌人之时,都有它们不同的姿势、劲道。
孟小月久观蛇性,创出了这套金蛇指法,再加上她的天赋才智,把兰花拂穴手的变化也融入了这套指法之中,使得这套金蛇指的变化就更诡异难测了。
小高很用心学,孟小月也在全心传授,仍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小高才完全学会。
直到完全学会了十八招金蛇指,小高才体会出这是一套繁杂、深博的武功,名虽为指,其实拳掌皆要应用。
郭蝎子和周蜈蚣虽然并没有违背孟小月的令谕,但小高已感到二人对他是越来越厌恶了,眼中的怨恨也愈来愈深。
蛇娘子孟小月也感觉到这种压力,等到小高完全学会了金蛇指之后,立刻对小高说:“你帮助了我们一场,我们传授了你武功,咱们之间彼此的恩怨两消,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彼此形同陌路,谁也不欠谁的情了。”
小高道:“这个在下不能答应,一日授业,终身为师。”
郭蝎子怒道:“咱们又没有收你作徒弟,怎么是你师父?少拉关系套交情,你走得越远越好,老夫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小高道:“郭前辈,我……”
周蜈蚣冷冷接道:“少啰嗦,既是蛇姑娘叫你走了,你还在牵扯甚么?老实说,我们传你武功,都是看在蛇姑娘的份上。谁稀罕你这个又讨厌又臭的臭小子做徒弟!”
郭蝎子十分得意地说:“你可知道,我们为甚么日夜逼你练武功吗?”
小高道:“晚辈不知道。”
郭蝎子道:“我和周蜈蚣早就商量好了,早些把你教会,好叫你早些滚蛋,免得你留在身边,看了就讨厌。”
这句话说得大露骨了,小高若有所悟,道:“既是如此,晚辈这就拜别了。”
说着双膝跪下,对周蜈蚣、郭蝎子拜了三拜。
孟小月并没有阻止,二人把毕生心血研创出来的武功,传授给小高,受他三拜,也是受之无愧了。
但周蜈蚣和郭蝎子却是转过了身去,连望也未望小高一眼。
两个人心中所想的是小高早些离开,走得越快越好。
拜过郭、周二人,小高文转向孟小月,但却被孟小月伸手拉起,道:“不必拜我,你可以走了。”
一面说话,一面眨动眼睛。
小高实在不明白孟小月眨动眼睛的意思,认为是要早些离去的育思,只好一拱手道:“小弟告辞了。”
孟小月突然间涌出两行泪水,道:“兄弟,你承认我这个大姊吗?”
小高点点头,道:“大姊造就之恩,小弟终身不忘。”
孟小月道:“那就好,你快些去吧。”
小高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直待小高离去,郭蝎子、周蜈蚣才转过身来,哈哈大笑起来。
孟小月拭去眼中泪水,奇道:“你们笑甚么?”
郭蝎子道:“这个讨人厌的臭小子终于走了。”
周蜈蚣道:“其实,你如早些告诉我们,他是你的兄弟,我们也不会那样讨厌他了。”
意在言外,孟小月听懂亦装作听不懂,道:“你这话甚么意思?”
周蜈蚣道:“这个,这个……”
郭蝎子道:“我明自了。”
孟小月道:“周蜈蚣不敢说,你明白你就说吧。”
郭蝎子道:“周蜈蚣的意思是说,姊夫怎能讨厌小舅子。小高是你小兄弟,就不能对他无礼了。”
周蜈蚣骂道:“你还不是一样的心思!”
郭蝎子道:“但我没有说出来呀!”
周蜈蚣道:“摆在心里,还不是一样。”
孟小月笑道:“不要吵了,你们跟我相随不离,原来都是别有用心!”
郭蝎子道:“真是马不知脸长。”
周蜈蚣道:“郭蝎子,我要是马不知脸长,那你呢?你是甚么?”
郭蝎子道:“我……我……我只想终此一生,追随在蛇姑娘的身边,为奴为仆,得以常见玉人,心愿已足了。”
周蜈蚣叹口气,道:“其实,老夫也是这个意思,我如真要娶到蛇娘子,你老不和我拚命才怪!咱们两个不死去一个,此事永难有了结。”
听二人之言,看二人神情,完全出于一片虔诚,孟小月有些感动,二人为她美色所迷,生死相随。
一片愚诚,这份情意,足可使人感动得掉下眼泪。
但孟小月心中明白,她对郭蝎子、周蜈蚣却是全无一点情意,而且对二人的紧追不舍,常随身侧还有点厌恶。
偏是二人武功高强,又极忠诚,各具在技,役毒之能天下无双,孟小月有二人相助,不但实力大增,运用起来也十分方便。
虽然,孟小月心中早已明白二人心意,但二人一旦表明出来,孟小月却也有份淡淡的愧咎。
想到归宿,黯然神伤,不禁长长一叹。
对蛇娘子孟小月的一举一动,郭蝎子和周蜈蚣都有很敏感的反应,两个人相互望了一眼,同时说道:“你叹甚么气?”
“可惜呀可惜……”
孟小月突然心有所悟,住口不言。
原来,她想说:“可惜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们。”但想此这一出,定然会大大的伤了二人的心,说了一半,又忍了下去。
郭蝎子道:“可惜甚么?”
“可惜,可惜……”蛇娘子孟小月望了二人一眼,又忍下不说。
周蜈蚣道:“你有甚么事只管说出来,我和郭蝎子也有自知之明,我们也希望能了解一下姑娘心中之意。”
孟小月沉吟了一阵,道:“二位一定要我说吗?”
郭蝎子惨笑道:“是!早一些说明也好。”
孟小月道:“可惜!我只有一个人,无法一分为二嫁给你们两个。”说完媚然一笑,转身离去。
她本想明说出来,以断二人痴念,但想到这个说法,也是一样的死结,何不替二人留点面子。
郭蝎子、周蜈蚣呆了一呆,突然相拥一处哈哈大笑了起来。
良久之后,郭蝎子才停下,道:“周老兄,你比兄弟大几岁?”
周蜈蚣微微一怔,道:“咱们早已叙过年龄,不是同年生的吗?”
郭蝎子道:“噢!好像你大我一点吧?”
“我是七月十一,你是十月初八……”周蜈蚣一面思索,一面说道:“一定要算清楚我也只大你不到三个月吧。”
郭蝎子道:“大一天也算大呀!你是老兄,我是小弟。”
周蜈蚣道:“平常你一直计较,说我报的月日不对,你应该是大哥,今天怎么忽然谦虚起来了?”
郭蝎子哈哈一笑,道:“小弟年幼,少不更事,如有得罪大哥之处,还求大哥多多原谅才是。”
周蜈蚣也忍不住笑道:“你郭老弟早一些如此懂事,咱们也不会一天到晚抬杠了。”
“对对对,此后小弟一切听大哥吩咐就是了。”
周蜈蚣心中一动,道:“不对不对,你这小子可是从来不曾如此谦虚过,你有甚历话,干脆明说吧。”
郭蝎子道:“只怕说出来,你周大哥不会答应,小弟岂不是大失颜面?”
周蜈蚣道:“不必客气!你只管说,我老周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郭蝎子道:“说的也是,做大哥的总得让我这做兄弟的几分,周大哥,你大过小弟,为小弟和蛇姑娘想,你都该退出这场竞争。”
周蜈蚣明白了,心中暗暗骂道:“好小子啊!你转弯抹角的套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不禁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郭老弟,长兄如父,我既长你两个多月,身为兄长自然该优先。再说长兄未娶,你做弟弟的如何能娶?这么办吧!你退出竞争,让蛇姑娘就嫁给我,我保证给你找一个绝色美女做妻子如何?”
郭蝎子道:“蛇娘子的事难办得很,周大哥既是心急娶妻,何不先找一个嫂子,做兄弟的愿意全力效命。何况小弟年轻一些,再等些时候,也不要紧啊。”
周蜈蚣道:“你年轻个屁啊!今年我都五十九岁了,难道你还三十岁不成!”
‘就算我少你一个时辰也算小啊,你怎么不认这个账?”
周蜈蚣冷笑道:“郭蝎子,别打这种如意算盘,甚么事我都可以让你一步,唯独这件事是不会让你的。”
郭蝎子怒道:“我尊称你一声大哥,想不到你如此不知好歹,看来咱们这兄弟的交情,只怕是维持不下去了。”
周蜈蚣道:“割袍断义,划地绝交,或是大家拚个你死我活,悉听尊便。”
郭蝎子似是突然想起了甚么大事一般,高声道:“蛇娘子呢?别让她一气之下,悄然离去了。”
周蜈蚣道:“她为甚么要悄然离去?”
郭蝎子道:“也许是……”他太想说也许是追那姓高的小子去了,但话到口边,又忍了下来。
周蜈蚣道:“我明白了。”
郭蝎子奇道:“你明白?那就说说看。”
周蜈蚣道:“她对咱俩一般情意,难分上下。咱们这一争吵,使她十分为难,只有一走了之。”
郭蝎子道:“但愿如此。”
周蜈蚣道:“还不快去追她。”
两人同时飞跃而起,追向蛇娘子的去向。
小高又回到大明客栈,他无意再重回九江镖局,但他却怀念着柯福、陈三那份真倩意,他希望能再见二人一面。
但九江镖局的人早已离开了大明客栈。
近一个月的时光中,小高全力投入练习武功中,虽然蛇娘子不像周蜈蚣、郭蝎子那样紧迫地逼他。
但蛇娘子的武功却是繁杂精深的,他枞然在休息时刻,脑际中也在思索着那些复杂的变化。
他的血液中流看嗜武的狂热,任同一种武功,只要落在他的眼中,他就生出欲窥全豹的冲动。
他混入形意门和中州大侠的府中,甘为奴仆,又托身于九江镖局求得一个趟子手的职位,皆是那种嗜武的狂热在鞭策、推动。
小高虽未晋身形意门和中州大豪的门下,但却见到了他们成名于江湖的绝技。终由偷窥、窃学,也记下了两大门派中不少武功。
他不肯进一步谋求拜列门墙,原因是他发觉两大门派的技艺,并非如传言中那样高明,心中有些失望。
深思一旦拜列门墙,就得为门规所束,限制了日后的发展。
他要追寻,追寻到一个可以使自己心中真正佩服的高人,再设法求拜门下。
所以,他投入了九江镖局。
他没有见识到子母金刀的绝技,但他见到了真正高明的人物──那位黄衣老人。
那种变化莫测,化腐朽为神奇的招数,才是小高内心追寻的目标。
但那黄衣老人行踪神秘,他无法想出追随在他身侧的办法,于是一直留在九江镖局等待机会。
使小高失望的是,他看到了那种不顾信诺的权谋诡计,当真是圈套连环,步步杀机。
这一趟行镖的经验,胜过他数年来的江湖经历。
大出意料的是,江湖上三大毒人,他们凶名素着,但真正接近了他们,反而发现他们另一面的朴拙。
蛇娘子对他的关爱,真有如同胞姊弟,而郭蝎子、周蜈蚣虽对他深恶痛绝,却一心一意把武功传给他,让他早些离开,却未曾想到暗中将他杀害,以绝后患。
这也是伪君子和真小人之不同之处,认真比较起来,伪君子比真小人还更可怕。
小高学会了勾魂掌和夺命脚之后,感到那确是种当得奇技之称的武功,至少和一般掌法腿法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不但引起了他的兴趣,也激起了他潜在的天赋,竟在短短半个月内,尽得二人半生绝学。
如果郭蝎子和周蜈蚣留心一些,以他们江湖上阅历之丰,立刻就会发觉他们遇上了世上罕见的习武天才。
可惜他们别有所属,竟未留意,而且是倾囊相授。
蛇娘子孟小月倒是发觉了,她冷眼旁观,十分讶异于小高的进步神速。
以她个人的武功基础,强过小高何止十倍,又是自负极有天资的人,但比起小高来却差异极大。
她感到一个武林奇葩已在开始成长,可笑的是启蒙自江湖中人称三大毒人的手中。
一缕被蓦然触动的情愫,使一向心狠手辣、处事明朗的孟小月,忽然间变得娇柔温婉起来。
意乱情迷中竟决定把一套金蛇指法悉心传授。
这是蛇娘子在江湖中历练融汇百家之长,演化创出的武功。其精深博大,又非勾魂掌和夺命脚能比拟的了。
小高狂热的追求,一个月苦学下来,紧绷的心弦几乎是没有松弛过,他要抓住每一个机会。
现在,小高正在大明客栈的一个房间中休息着。他感到很累很累,和衣躺在床上,希望小睡片刻。
却不料这一觉竟睡得十分沉熟,醒来时天色已入夜。
不知何时,鞋子已被人脱去,身上也盖着棉被,锦帐低垂。
小高顿生警觉,暗中运气一试,感觉血脉畅通,真气流畅,才挺身坐了起来。
火光闪动,一角本案上红烛亮了起来。
孟小月一身玄装,坐在木案旁,嫣然一笑,道:“高兄弟,醒过来了?”
看看衣着完整,小高才翻身下床,穿上靴子,道:“大姊几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我担心你一旦松弛下来,恐怕会有一场好睡,果然没有料错,幸好跟了来。”
“小弟惭愧。”
“不能怪你,换了我累积了近月的精神疲累,这一觉至少要睡它个一天一夜。”孟小月拨拨额上的散发道:“也幸好我赶来了。”
这个话中有话,小高怔了一怔,道:“大姊,出了甚么事?”
孟小月笑道:“出了事,你怎能睡得如此之熟?”
小高点点头,道:“我知道,大姊又救了我一次。”
“方振远明去暗留,现仍在大明客栈。”孟小月道。
小高吃惊道:“为甚么?他们走了二十天了。”
孟小月叹息道:“兄弟,江湖上诡异难测,方振远改装化名,仍留此地,恐怕是别有图谋,他很留心住进客栈的人。”
小高道:“他发现了我?”
“没有,姊姊来得正是时候,彼此玩了一场游戏。”孟小月笑道:“他没有发觉是你,但却知道这里住了一个客人。他暗中来此查看,正好赶上姊姊我更换衣服。他看到一个女人衣衫,就悄然走了。”
小高脸上一热,道:“多谢了!大姊。”
孟小月道:“以后,我就再不敢离开了,又不忍惊醒你的好梦,只好坐在这里守着你到现在。”
小高道:“大姊对我如此照顾,叫小弟好生感激。”
孟小月笑笑道:“饿了吧?”
“是有些饿了,走!大姊,咱们吃东西去。”
孟小月道:“你知道现在甚么时候了?”
小高摇摇头。
孟小月道:“三更多了,客栈厨房已经封火了,街上小店只怕也已经休息了。”
她伸手拿过木案上一个纸包,一股浓浓的香味,直扑入鼻。
原来那纸包中是五香味的卤味、牛肉、烧鸡和四个芝麻烧饼。
“有点凉了,”她温柔地道:“将就着吃一点,我还替你泡了壶好茶,只怕也凉了。”
卤味香气使小高倍觉饥饿,他立刻动手吃了起来。
一口气吃完了四个烧饼和一包卤味。
孟小月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脸上一直展露着笑容,似乎心中十分高兴。
小高吃完了饼,孟小月的手已伸了过来,手中捧了一杯茶。
他自幼没有父母,从未受过一个女人如此的照顾,一股暖流,通过心田。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有男女之爱,也有慈母情怀。
小高接过茶,喝了一口,道:“大姊,再谢谢你。”
“不用谢了。”孟小月温柔得就像新婚燕尔的小娘子,道:“再睡一会儿,天未亮,咱们就离开这里。”
小高微微一怔,道:“离开这里,到哪里去呀?”
孟小月道:“你是习武的天才,我知道你已学会勾魂掌、夺命脚和金蛇指,不过任何武功皆需充沛的内力,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你虽学会了招式变化,但如内力不继,也难望争雄江湖,所以我想利用三个月的时间,增强你的内力。”
小高道:“内力修为,多则十年八载,至少也要三、五年才能有成,三个月成吗?”
孟小月微微一叹,道:“大姊要成全你,自会全力以赴。我有一个得自西域的秘方,用药物助长内力增进,三个月可能就有一定的成就,日后,你再勤加练习,以你的才资,一、二年之内,应该就可以登堂入室了。”
小高沉吟一阵,说:“不瞒大姊说,小弟浪荡江湖,到过不少地方,虽然都是身为人家奴仆,但也看到不少隐秘,我到过塞外龙家堡,在那要做洗马童子,干了三年,学得了龙家堡的混元一气功,这几年暗中练习,起初内力进步甚速,只可惜近年却停滞不前,不知是否方法错了?”
孟小月笑道‘难得啊!兄弟,龙家的混元一气功,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听说是龙家的绝技之一,除了龙家的子女之外,只传首徒,你怎么学到的?”
小高道:“因为我只是洗马的童子,没有人会注意我,使我得到了不少方便。龙公泰把混元一气功偷偷地传给一个外姓的少年,那人每个月来一次,二更偷偷进来,五更才离去。他们习武的地方,就在马棚后一个小茅屋内,第一次是无意得之,以后就有心偷学了。”
孟小月笑道:“这是奇遇,但最重要的是你肯下这种工夫。我相信,就算龙公泰没有偷传武功,你也一样会学到,因为你肯在龙家堡做洗马童子,兄弟,那日子很辛苦吧?”
小高道:“冰天雪地中要烧水洗马,日子自然不大好过。龙家养了百匹骏马,我们三个洗马人照顾,每人三、四十匹,当然累啦!”
孟小月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兄?,还有甚么能告诉我的?”
“小弟既然说了,就不会再有保留。我在一所私塾中作打杂三年,读到左传、春秋,也学过写字。”
“噢!兄弟还是文武全才呀!”
“大姊别取笑。我幼失父母,六岁就一个人在外流浪,讨饭过日子。为了吃饭,我甚么都干。
“但我最醉心的事,还是学习武功。只是我出身寒微,武林大家又有谁肯收一个来历不明的童子做为门下弟子呢?
“以后,我读了一些书,有了一点才智,知道了‘曲径通幽’这句话的意义,要想学得名家武技,只有混入下人中才有希望,所以,我离开龙家堡之后,就投入中州大豪雷方雨的门下。”
孟小月嫣然一笑,道:“又是做洗马童子?”
小高道:“也是照顾马匹,雷家马匹不多,只不过十几匹而已,小弟在那里做饲马的童子。”
孟小月道:“你学到雷方雨的甚么武功?”
小高道:“大姊可知道雷方雨以甚么武功威震江湖?”
孟小月道:“十二连环剑式。”
小高道:“对!小弟在雷家养了一年多的马,才看到雷方雨传授弟子十二连环剑式,小弟依然记在心中。
“初时,确然如获至宝,但三月之后,小弟已熟记十二连环剑式,忽然感到所谓‘十二连环剑式’,只是一种快速取胜的剑法。心中微感失望,想到当今江湖上用剑大家,以终南形意门一剑千锋董百药的名头最大。”
“所以,你又投入了形意门下,去做马童?”
小高道:“这一次不是做马童,而是做个赶车的车夫,还不是正式的车把式,只是作帮忙的助手。”
盂小月道:“你在形意门中住了多久?”
小高道:“半年多些吧,我看到了董百药那招一剑千锋之后,就离开了董家。”
孟小月道:“那招剑法如何?”
小高道:“正中有奇,奇中蕴正,算得上是一招奇学,可惜的是只有那一招是形意门的精华。小弟见识过之后,就离开了终南山,想到方振远的子母金刀号称一绝,就投入了九江镖局,这一次,不但未能见识到子母金刀,反而差一点丢了性命。”
孟小月道:“那你也学过龙家堡的拐中刀了?”
小高道:“见识过。但终非龙家人的指点、传授。对于个中的精奇变化,尚无法完全明白。事实上,对于雷方雨的十二连环剑及董百药的一剑千锋,我也无法学得全部不漏。我已了解这些武功的精华所在,却无法把它们串连起来。”
孟小月道:“武功一道,千变同源,任同一种奇招变化都非一成不变,等你武功到了一定基础,这些绝学就会自然地运用出来,说不定会另有变化,自创奇招也不一定。”
小高意气风发,笑道:“大姊言之有理,小弟学勾魂掌、夺命脚时,只觉这两种掌法、脚法变化莫测,但也只限这一面的成就。”
孟小月淡然一笑,道:“郭蝎子、周蜈蚣创出这等武功,却未在江湖对敌中施用过,他们视做救命的绝学,非到万不得已,不肯施展,他们竟然全部传授给你。”
“这也是拜大姊之赐。”小高脸上是一片感激之色,道:“不论他们的用心如同,这份恩情,我会永远铭感于心,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但最使小弟获益的,还是大姊的金蛇指法。”
孟小月笑道:“怎么说?”
小高道:“大姊的金蛇指法,包罗甚广,对启发小弟有很大的作用。”
孟小月道:“那就好,大姊的心血也就没有白费了。”
小高道:“唉!只是小高承受如此大恩,不知要如何报答了。”
孟小月眨动一下大眼睛,脸上一片惊喜之色,缓缓说道:“不必报答,以后少耍点性子,大姊就很高兴了。”
语声一顿,又道:“你是不是不肯走了?”
小高道:“我得留下来,看看方振远究竟在搞甚么名堂?”
孟小月沉思了一会,道:“兄弟,你是人在曹营,心存汉室,只怕不是为了方振远吧?”
小高只觉睑上一热,笑道:“大姊猜猜看,小弟为了甚么?”
孟小月道:“那位黄衣老人,是吗?”
小高无限向往地道:“我看过了他的手法,当时还感觉不出甚么。但自从学习了大姊的金蛇指法后,小高对武功的认识突然开阔了不少,现在想来,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奇技。”
孟小月道:“这个……只怕是很难的事了。”
小高道:“大姊有甚么话,只管当面指教。我的见识不多,有些事,难免异想天开。”
孟小月道:“你真的不生气,不怪我?”
“小弟受教,感激不尽,怎会怪大姊呢?”
孟小月又沉思了一阵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正要请教。”小高道:“大姊江湖上阅历丰富,看来知道他的底细了?”
孟小月摇摇头,道:“你猜错了,以他的武功之高,对付方振远,还不是手到擒来?但他却不肯出手。”
“说的是,想一想也实在奇怪。”小高皱眉道:“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却把它变得十分复杂。他可以出手,轻易地取得他要的东西,却偏要花更大的工夫,找了火云头陀、雷方雨还有大姊等三人。
“我想他要你们为他效力之事,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盂小月道:“我不知道那黄袍人用的甚么方法使雷方雨、火云头陀为他效命,但他对付我们三人的方法却是很绝。”
“甚么很绝?是威迫还是利诱?”
“算是威迫啊!”孟小月望着高烧的红烛,脸上犹有余悸地道:“不知他用的甚么手法,当我们见到他时,已被他下了禁制。”
小高道:“甚么禁制?”
孟小月苦笑道道:“不能吃东西,纵然是一口水也不能喝。”
小高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天下怎会有这样的禁制?”
“是真的。郭蝎子不相信,喝了一口水,立时腹痛如绞,虽然他全力运功抵抗,仍然痛得满头大汗,并且在地上滚动。”孟小月恐惧地道:“直到我们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才出手救了郭蝎子。”
小高道:“当真有立刻解去痛苦的灵丹吗?”
孟小月道:“不是服用解药,所以才叫人害怕。他只是挥手在郭蝎子身上拂了一掌,疼痛立消。”
小高听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孟小月道:“我们如何受制,何时受制,竟然全不知晓。这手法是何等可怕,大姊在江湖上行走,见识过不少奇人高手,但却从未见过这等事情,于是只好任他吩咐了,以后的事你都见到了。”
小高道:“他要你们帮他向方振远讨取那些箱子?”
孟小月道:“不错!雷方雨、火云头陀只怕也非心甘情愿受他主使,而是受逼无奈。”
小高道:“现在呢?”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还不能吃东西,岂不早饿死了?那黄袍人很守信用,当我们把箱子交给他后,就解去我们身上的禁制。”
“那箱子是假的吧!”
孟小月道:“奇怪的也就在此了,他只要来到那一种形式的箱子,我们交给他,他虽然知道是方振远伪造的,仍然很守信用。”
“不对!不对!这件事大有古怪。”
“小声一点。”孟小月低声道:“难道你要惊动方振远再来瞧瞧?”
小高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甚么?”
小高道:“那黄袍人对付你们、雷方雨、火云头陀所花费的力气,要比他亲自取得那些木箱子还要大,他为甚么要舍近求远呢?”
孟小月道:“我相信我们和方振遗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小高道:“没有取到真品,他又为甚么放了你们?江湖三大毒人、中州大豪雷方雨等合于一处,实力之强,岂是九江镖局所能抵抗的。”
孟小月道:“这件事不能想,越想越不懂。”
“既然咱们想到了,就该想个道理出来。”
孟小月道:“你已经胸有成竹了?”
小高笑道:“只是不知想的对不对?”
“说出来听听吧。”
小高道:“大姊看过那小皮箱中的绢册,那究竟是甚么名堂?”
孟小月道:“只可惜我没看清楚。”
小高道:“大姊,三清宝箓的事是你逼我说的,其实我甚么也不知道。”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三清宝箓,那就更难猜测了。大姊想不通的是,天下还有甚么东西值得那黄袍人出手?而且,在我们身上下了禁制,又轻易地放了你们这算甚么?简直如儿童游戏一般。”
小高一怔,道:“对呀!这么说来,他志不在取得方振远手中的东西,只不过想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有道理!方振远等是所谓白道人物,我们三大毒人算是黑道中人。至于雷方两应该是游侠之类的人。把我们这些人集中一处,一定早已轰动江湖了。天亮之后,我得去打听一下。”
小高突然叹口气道:“果真如此,那黄袍人目的已达,只怕早已离开济南了。”
孟小月突然警觉,小高对武功的狂热超过了任何事物,绵绵柔情系不住他的心,金银财宝、华厦玉食也关不住他对武学的向往。
任伺人都无法阻止他追寻……
她是久历沧桑的人,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苦笑不已,道:“兄弟,大姊也有一种看法。”
小高道:“请教。”
孟小月道:“江湖上有些事,就算有绝世武功,也一样无法解决,必须要仰仗才智谋略,以那黄袍人武功之高,杀方振远只不过举手之劳,但如他志在取得一样事物,那就不是杀人那么简单了。”
小高道:“大姊的意思是说,方振远把东西藏了起来?”
“对!黄袍人杀他容易,但要他说出藏东西的地方,就没那么简单了。当他连续取得几个假箱子之后,才发觉这件事不是用武力可以解决的了。所以才放了我们,由明转暗。”
小高道:“大姊的意思是,他们在暗中盯着方振远?”
“对。”孟小月道:“如果那是件宝物,方振远把它藏起来,自然也要把它取出来,以方振远的心机之深,必然了解,一旦东西在手,不是招来杀身之祸,就可能被抢走,以黄袍人之武功,抢物取命,真如翻掌之易。”
“还是大姊的推断高明。”小高钦佩地道:“照大姊的说法,那黄袍人还留在济南了?”
孟小月叹道:“应该是如此了,不过,就算他留在济南,你又有甚么办法能接近他呢?”
小高沉吟一阵,道:“大姊,我想不出用甚么方法接近他,但我觉得他的武功才是真正的神奇之学,能学得一招二式,那就终生享用不尽了。”
孟小月苦笑道:“这个概会不大。江湖上黑白两道从未听过这么一个人物,以雷方雨见识之广,也完全不知对方来历。
“这说明了他们不是常在江湖上出现之人,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可能是方振远了。”
小高道:“大姊的意思是方振远知道他们的来历?”
“不是!大姊的意思是至少他知道黄袍人要抢甚么东西。”
小高点头道:“对!大姊高见。”
孟小月道:“有件更奇怪的事,兄弟想过没有?”
小高道:“是不是方振远还留在济南?”
孟小月笑道:“方振还明明知道黄袍人随时可取他性命,为甚么还留在济南不走呢?”
小高道:“所以他才明去暗留,易容改装,大概就是怕那黄袍人发现吧?”
孟小月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但不是重要的原因。”
小高道:“那重要的原因是甚么?”
孟小月道:“他在等一个人,而且,也有所仗恃。”
“仗恃?”
孟小月道:“方振远虽然号称白道五大高手之一,但在那黄袍人的眼里,实在不算甚么,可是方振远竟然不害怕。”
“他仗恃甚么呢?”
“这也可以分两方面说,第一是方振远相信那黄袍人取不到押送的物品之前,不会杀他。第二,方振远等的人也是很难惹的人,方振远没有交出托保的物品不敢离开。”
“大姊说得对!但咱们现在应该如何呢?”
孟小月道:“你如一定要了解详情,也要改变一下自己,跟踪方振远。”
小高思索道:“我决定冒险一下,大姊呢?”
孟小月道:“只好留下来陪你了,但这是件很危险的事,说不定甚么也没看到就糊里糊涂送了命。”
小高道:“大姊,所以你用不着留下来了,小弟忍不住好奇心,死而无憾,大姊用不着冒这个险。”
孟小月略一沉吟,道:“方振远就住在东跨院中,他改扮成一个贩卖水梨的生意人。”
小高道:“多谢你指点。”
盂小月道:“要不要我帮你易容改扮一下?”
小高笑道:“那倒不必了,但大姊如有易容药物,赏赐小弟一些。”
“有。”孟小月取出药物,告诉他使用方法之后,笑笑道:“多多小心,我走了。”
她站起身子,轻启房门而去。
她说走就走,小高反而有种怅怅然的感觉。
孟小月只是表现出无限关爱之情,是那么温婉柔媚,没有挟恩索报的意思,也没有别具用心的要求。
小高突然有着对不起孟小月的感觉。
但学习武功的意念很快又升起,他希望再见到那黄袍人,一睹他的绝世武功。不会?要十年成就的武功,别起异端,可能一年有成,人人投机用巧,岂不乱了武当门规?”
小高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方振远道:“据闻传言,张三丰本想把这本书毁去,但终是舍不得毁掉三位前辈奇人的心血,留在武当终将成为祸害,乃携书远走,离开了武当,远走南荒,听说他后来求证仙道,坐化在一座秘个中,至于这本书如何流传下来,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小高道:“那黄衣老人是不是武当门下弟子?”
“不是。”方振远肯定地说:“武当门规森严,怎会有美女相随?那黄衣老人不知是何来路。”
小高接道:“以你见识之广,难道也不知道那黄衣老人的来路吗?”
方振远道:“江湖有一个传言,说南荒大山之中有一座广云宫,高在云天交接之处,终年云封雾锁,宫中之人,武功精绝,可抗罡风……”
小高接道:“广云宫和这宝箓也有关系吗?”
“这就不清楚了。张三丰的生死,是武林中一大秘密。有人说他已经肉体成仙,也有说仙道无凭,张三丰已经坐化。反正,这件事已经无法求证。”
小高沉吟了一阵,道:“练武并非坏事,这上面既是记述了绝世武功,看看何妨?”
方振远道:“坏在它求得武功的方式,手段诡异,可能已沦入魔道。”
小高道:“你瞧过没有?”
“瞧过……”方振远道:“我不择手段,甘弃亲友,就是被上面记述所迷。小高,老实说,你只要瞧下去,绝对是无法摆脱。”
小高道:“当真是不能看吗?”
方振远道:“在下全心设计取得这本宝箓,准备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练习,记忆中,只记得其中一个夺功大法,就可以证明这本书的诡奇了。”
“你说说看。”
方振远道:“以掌触,便可以把别人的内功,引入己身,为己所用……”
小高吃了一惊,道:“有这种事?”
方振远道:“所以,一代武学宗师张三丰为了它离开武当,远走天涯。”
小高皱皱眉头,展开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第一篇,拳掌精要十二诀。
小高笑一笑,道:“方总镖头,这第一篇拳掌精要十二诀,应该是正宗的武功吧?”
方振远苦笑了一下,道:“在下瞧过一遍,只可借记忆已经不甚清楚了。不过,不是记述正宗的拳法,而是一种杀人的诀窍。”
小高皱皱眉头,很用心看了下去,一口气把拳掌十二诀看完。
他读书不算太多,但因书上记载的都和武功有关,所以他能完全了解,而且,小高有一种特别的能力,那就是记忆力好,只要他看过的东西,都能够深记在脑海里而不忘。
合上绢册,小高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振远冷然一笑,道:“你年纪轻,阅历不足,这一部份拳掌精要包罗很广,你能不能看懂?”
小高点点头,道:“两个月之前,我也许看不明白,现在,我看得懂了。”
方振远道:“你能看懂?”
“当然,还有小部份不能了解,不过,花上几日工夫学习,了解它也非太难。
方振远讶然说道:“怎么?你全都看懂了?”
小高苦笑一下,道:“拳掌精要十二诀,行文虽不深奥,但含意却博大精奇,必须得花费一些时间去思索才行。”
方振远点点头,道:“对!我已经看了无数遍,口诀差不多都可以背下来了,但经历数月的苦苦思索,了解的也不过十之一、二,不自觉中被吸引了,所以,才决定遁迹深山,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静静地主思索上面的记载。我准备花上五年的时间,把这本宝箓上的记载,好好想个透彻……”
小高接道:“要五年之久吗?”
方振远道:“五年之期是最好的打算,其实,就算花上十年、二十年也是值得的。”
小高道:“方总头的意思是,想学会这上面记述的武功?”
“对!这大概就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了。”
小高道:“练成了这上面记述的武功,会不会天下无敌?”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大概会吧!这三清宝箓自武当张三丰之后,可是第一次在中原出现。”
小高道:“方总镖头的江湖见闻,果然是广博得很。”
方振远微微一怔,道:“对!天下独一无二之物,才称得上无价之宝,如今已有两本三清宝箓,这……”
小高接道:“如果他们高兴,也可以找个教学先生,抄上数十份相同的绢册流传江湖,那时,这三清宝箓,就一文不值了。”
方振远道:“利令智昏,我方振远向来以思虑周密自豪,想不到竟然留下一个大漏洞了……”
突然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方振远道:“有人来了!快把宝箓收起来……”
他身上穴道被点,躺在地上不能行动,任人宰割,但闻警的反应竟是先想到宝箓之上,可见这宝箓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也许是他失声而叫,声音大了一些,那人竟闻声疾掠而至,青帕拢发,青色劲装,竟是蛇娘子孟小月。
小高微微一怔,道:“是你?”
孟小月苦笑一下,道:“兄弟,找得我好苦啊!”
突然发觉了三清宝箓,不禁一呆,道:“三清宝箓……”
“是啊!想不到世上竟然会真有这么一本书啊!”
孟小月缓缓伸出手去,接过宝箓,道:“真的,真的,竟然真会有这么本书?”
方振远道:“小高,快杀了我,毁了三清宝箓……”
孟小月看了小高一眼,道:“兄弟,这方总镖头为甚么要毁了宝箓,一心求死?”
小高道:“这本宝箓是副本……”
孟小月道:“三清宝箓只有一本,怎会有正本副本之别?”
小高道:“方总镖头雇人抄了一个副本,正本已交给托付他运送的主人……”
孟小月接道:“那人是谁?”
小高道:“方总镖头,你既然早存了吞下宝箓遁入深山的打算,为甚么又抄下这个副本呢?”
方振远叹息一声,道:“我想吞下宝箓,又不愿把九江镖局创出的声誉毁于一旦,才把正本交付货主。想不到,他们手段恶毒无比,竟然要杀我灭口。”
小高道:“他们如果知道你抄了一个副本,不知要如同对付你?”
孟小月道:“我明白方总镖头的打算了。”
方振远冷笑一声,道:“说说看,我有甚么打算?”
孟小月道:“你抄下一个副本,把正本交给货主,并未存心逃走。计谋得逞,你仍然会回到九江镖局做你的总镖头,小妹猜得可对?”
小高道:“对!他身带巨款,只是为了万一有变时,作为逃走的打算。”
孟小月道:“一举两得,方总镖头的算盘打得如意,却忽略了一件事。”
方振远道:“方某人这瞒天过海之计自忖天衣无缝,闹到目下这局面,方某人实在是运气太坏了。”
小高沉吟了一阵,道:“方总镖头,我想这不完全是运气坏,只怕人家在交付你运送之前,早已有了周密的安排,暗中在监视你的举动。”
孟小月嫣然一笑,道:“对!如果这件事情真的隐密,火云头陀、雷方雨和我们三大毒人,又怎会中途拦截?”
小高接道:“慢一点,大姊,骤看起来,事情千头万绪,但如仔细的想一想,把诸般事情连接起来,也许能理出个头绪出来,只不知方总镖头是否愿意真诚合作?”
方振远道:“我也很希望了解真相。”
“那就好。”小高突然出手,拍活了方振远被点的穴道。
孟小月冷笑一声,道:“希望方兄别再心存二意。”
方振远道:“现在,我想了解真相之心,只怕比二位强了。”
小高道:“方总镖头受何人所托,运送此物?”
方振远道:“韩七绝。”
小高微微一呆,道:“五大名人之首。”
“不错,如是一般人,方某也不会在济南等候近月,把东西交给他们了。”
孟小月点点头,道:“韩七绝不是早已退隐江湖,不知所终了吗?”
“事实上,他还活在世上,埋名隐姓,也许就和这册三清宝箓有关。”
小高道:“就在下所知,他息隐江湖,有好多年了……”
方振远道:“他已经在这江湖上消失了十五年。”
小高道:“如此之久的时光,他如拥有这三清宝箓,早该把上面记述的武功学会了,为甚么这三清宝箓会在九江出现?”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这就是全局中最难解开的秘密……”
“是不是韩七绝亲自找你?”
方振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高苦笑一下,道:“是不是你心中存有成见?”
孟小月道:“难道你不认识韩七绝?”
“自然认识,不过,江湖上的易容手法变化多端,唯妙唯肖,何况武林中很多人追寻他,都找不出他的下落,那说明他易容潜踪之术十分高明。”
小高道:“那你又怎知他是韩七绝?”
“他手中执着韩七绝当年纵横江湖时的追魂令,而且,又出了很高的价钱,在下就只好接下了。”
孟小月道:“那时,你是否已知道托保的是甚么东西?”
“还不知道。他们出极高的价钱,只带了一个小箱要我送到济南。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好奇之心油然而生,终于在一个深静之夜,悄悄的打开了那个小箱子,赫然是三清宝箓,这才萌生盗取之心,抄了一个副本。”
小高道:“噢!那很多假的箱子,也是韩七绝的设计了?”
“不!那是方某的设计。”
小高目光转向孟小月的睑上,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要胁,参与此事的,大姊?”
孟小月道:“就是那黄衣老者。”
“大姊,那黄衣老人来自何处?”
孟小月道:“我们虽然为他们效命过,却不知对方姓名,也不知他们来自同处。”
方振远道:“雷方雨、火云头陀和你们三大毒人,都是江湖上很难招惹的人,那黄衣老人怎么使你们就范的?”
“他对付每个人的方法不同,我们是被他用一种怪异的武功手法控制,不过,他很讲信用,到了约定的时间,宝箓虽未找到,但却依约放了我们。”
方振远冷哼一声,道:“韩七绝不顾道义,不讲行规,我依约送到了托运之物,仍要置我于死地。”
孟小月淡淡一笑,道:“你没有真正的见到韩七绝,并不能肯定是韩七绝在暗中作幕后的指使人,我发觉那是个庞大的组合……”
方振远已慢慢地冷静下来,缓缓说道:“韩七绝表面上退出江湖,暗中却在秘密的建立一股庞大的势力,一定有一个追求的目的。如果,那个人不是韩七绝,只是假借他的名字,这个人又是谁呢?”
孟小月叹口气,道:“我们三大毒人,一向在江湖上独来独往,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大关心江湖大势变化。想不到,这一次竟然卷入了江湖争夺权势的大漩涡中……”
方振远道:“人在江湖,很难摆脱名利权势的纠结。”
孟小月回顾了小高一眼,小高却瞪着眼睛,望日远处,好像正在想着甚么,而且想得十分入神。
这时刻,方振远若要出手暗算小高,实是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出手。
因为,蛇娘子孟小月就在身恻,不管出手一击是否成功,必会引起蛇娘子强烈的反击,这女人不好惹,方振远没有把握能够取胜。
但最重要的是,方振远的心情忽然间有了很大的改变。三清宝箓已然不是江湖上独有之物,它的价值减低了不少,这上面记述的奇异武功,自己可以练成,韩七绝也可以练成。
另一个使得方振远大惑不解的是,像蛇娘子这样的人,怎会对这盖世奇书,似全不放在心上,毫无夺取的意思?
只听小高道:“那黄衣老人怎的会知晓三清宝箓的事?”
方振远呆了一呆,道:“对!而且劫夺宝箓的方法也十分奇怪,以他武功之高,对付九江镖局只不过举手之劳,但他却不肯自己出手,曲折迂回,花了很大的工夫逼使雷方雨、火云头陀等人出手抢夺,这岂不是弃近就远?天下怎会有如此笨拙之人!孟姑娘身历其境,看法如何?”
孟小月沉吟了一阵,道:“他年纪虽大,好像对江湖上的事务懂得不多,他对付我们的方法,骤看之下,似是早经设计,但事后想来,却又觉得可笑得很。”
方振远道:“这件事,似都和三清宝箓有关,只不过这中间还有很多疑点,无法沟通,一旦把它串连起来之后……”
只听几声厉喝传了过来。
蛇娘子孟小月脸色一变,道:“小高,快!把书带上,咱们走。”
小高收起三清宝箓,望望方振远,有些歉咎地说道:“你……”
方振远道:“方某也想通了,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左右,你不用感到抱歉,如非你救了我,在下只怕尸骨早寒了。’
又听两声厉喝传了过来。
小高道:“大姊,好像是郭蝎子的声音。”
孟小月道:“那夜离开你之后,就被郭蝎子、周蜈蚣绊住,等我抽出工夫赶去,你和方振远正好离去。但郭蝎子、周蜈蚣又及时赶到了,因此我无法招呼你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想不到又被他们找上了……”
方振远道:“他们好像正在和人动手。”
孟小月道:“不错,除了我和郭蝎子、周蜈蚣追入这里之外,还有不少武林人物,也进入山中……”
方振远大感紧张地接道:“都是些甚么人?姑娘久在江湖上走动,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孟小月道:“可是,偏偏这一批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方振远更紧张,道:“一个也不认识?”
孟小同道:“他们分成多批,不像是一伙的……”
语声一顿,接道:“好像有一剑千峰董目药。”
方振远叹息一声,道:“雷方雨呢?”
孟小月道:“我没有留心,总之,有很多批人,小高,咱们快走吧。”
小高突摇摇头,道:“大姊,也许郭蝎子、周蜈蚣遇上了劲敌,咱们总不能一走了之。”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我听得出来,郭蝎子、周蜈蚣打得十分吃力,不过,我相信他们有脱身的本领,不用替他们担心。”
方振远道:“也许这一批入山的人,是韩七绝派来追我的人,不知两位愿不愿与在下同行?”
孟小月冷冷说道:“方总镖头身上已无三清宝箓,还有甚么好怕的?”
方振远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副本,他们追入山中,也只是要杀我灭口罢了,既然两位无意让在下同行,在下这就告别了。”
转身行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子,取出一张银票放在地上,道:“小高,你救我之命,这张银票聊表心意,你带上用吧。”
孟小月目光一转,发觉那张银卖竟有十万两银子之多,不禁一呆,道:“好大的数字!方兄可真是百万富豪啊!一出手就十万两。”
方振远笑一笑,道:“在下想通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多亦无用,方某预感到生离此地的机会不大。”
小高叹口气,道:“方总镖头,何不留下来,大家走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方振远道:“只不知孟姑娘是否同意?”
孟小月道:“既然小高愿与你同行,我也不便再反对了,不过,话要先说明白,你若再有暗算小高的行动,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取命,出手无情了。”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我方某一生工于心计,无往不利,在江湖上也混得一些英名,今日落拓至此……”
孟小月接道:“是不是运气太坏了?”
“不……”方振远道:“高处不胜寒,成就越高的人,越是容易遇上高手。这几年九江镖局的镖货甚少被劫,但一旦遇上了变故,对方必是高手。年前方某人为追失镖,和人打了三个时辰之久,我虽然以子母断魂刀一刀取胜,但也中他一剑,养息三个月才得复元,这件事江湖上虽未传扬,但方某却已了解,这点成就实在算不了甚么。”
小高道:“所以,方总镖头一旦发觉了三清宝箓之后,就怦然心动,想习得一身上乘武功。”
方振远道:“命不由人,方某卖尽心机,竟然一事无成。”
但闻周蜈蚣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好!勾魂掌果然厉害,老夫也赏他们一记夺命脚吧。”
蛇娘子孟小月低声道:“小高,郭蝎子、周蜈蚣已然重伤强敌,不用见他们了。”
既然两人已经脱险,见与不见已经无关紧要了,小高点点头。
方振远道:“咱们先藏起来吧。”
当下先走到一丛密密的葛藤之下。
这一片葛藤由四十余丈高的山壁间垂下来,有如一幅丈宽的翠帘,藤叶纠结,十分浓密,藤后有很多突岩,藏身其中,要想发现也难。
三人悄然爬上三丈多高,居高临下,微拨葛藤,即可见谷口景物。
三人也不过刚刚藏好,郭蝎子,周蜈蚣已然行入谷口,四下张望了一阵,郭蝎子叹—口气,道:“看来,她是有意逃避咱们了。”
周蜈蚣道:“是啊!她本来不喜欢你,你却穷追不舍,她只好逃了。”
郭蝎子怒道:“哼!我瞧她是为了讨厌你,才到处逃避的。”
周蜈蚣叹口气,道:“说不定,她对咱们两个都不喜欢,才不愿跟咱们走在一处。”
郭蝎子道:“那倒未必,再见到她时,咱们应该问个明白。”
周蜈蚣倾听了一阵,道:“有人来了,真不知哪来这么多的混小子,冤魂缠鬼一般,对咱们穷追不舍?”
郭蝎子冷冷道:“手下留情,他们还以为咱们怕了他们,再要追来,老夫要大开杀戒了。”
小高心中忖道:“这两人恶名素着,听口气倒非嗜杀之人。”
周蜈蚣道:“只怕人家未必就是追咱们的,刚才已经糊里糊涂打了一架,再要动手,一定要先问个明白才成。”
郭蝎子道:“这一点老夫同意。”
说话之间,三条人影已然疾奔而至。
当先一人,长衫佩剑,黑髯垂胸,正是形意门主一剑千峰董百药。
紧随董百药身后的是董百药门下首座弟子郭寒,和步步生莲董素兰。
郭蝎子、周蜈蚣虽然整日的斗口、吵架,为了蛇娘子心中也互相不满,但一旦遇上外人,却又能同仇敌忾,彼此合作。
周蜈蚣伸手一栏郭蝎子,道:“一剑千峰董百药!”
董百药道:“正是区区,郭蝎子、周蜈蚣不但有役毒之能,而且武功也高明得很啊!”
周蜈蚣接道:“你怎么知道咱们武功高强?”
董百药微微一笑,道:“适才目睹两位施展绝技,击倒强敌,出手之奇,董某好生敬慕。”
郭蝎子道:“原来董门主藏在一边,看我们和人打架。”
董百药道:“不敢,不敢,适逢其会罢了。”
周蜈蚣道:“董门主现在找上咱门,不知有何见教?”
“误会,误会,董某确实入山找人,不过,和两位无关。”
郭蝎子、周蜈蚣互相望了一眼,道:“董门主找的是甚么人?”
董百药道:“江湖上一位大有名望的人物,九江镖局的总镖头方振远,不知两位是否见过?但得指点董某一条明路,董某必有回报。”
周蜈蚣摇头笑道:“咱们也在找人,不过,不是找方总镖头,也没有见过他。董门主自己去碰碰运气,咱们不奉陪了。”
孟小月心中叹道:“这两人对我一片痴情,实也可怜得很。”
郭寒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低声道:“师父,这两个老毒物的话,是否可信?”
董百药道“三大毒人之中,蛇娘子最擅心机,不可轻信。这郭蝎子、周蜈蚣虽非笨人,但却有几分浑气,一直被那条小毒蛇玩弄于般掌之上。看两人倒不似说谎,大概他们在追寻那条小毒蛇吧。”
郭寒道:“师父,江湖上的传说,三大毒人一向是役毒攻敌,但看两人刚才一番搏杀,却是以真正的武功用胜。”
董百药面色沉重地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刚才他们发掌出脚,确实奇厉无匹。方振远的子母金刀,也有独到之处,真要遇上了,千万小心,不可大意。”
郭寒道:“弟子受教。”
董百药道:“走!咱们再找找看,莫要让别人捷足先得了。”
孟小月突然附在小高的耳际,低声道:“兄弟,大姊在江湖上的声誉,可是不大好啊!”
小高微微一笑,道:“名流侠士,未必是正人君子,绿林匪寇却也有盗中有道。这数月来的见闻,已经把我都看糊涂了。”
这几句话声音稍高,方振远也听得十分清楚,顿觉脸上一热。
孟小月道:“形意门的人已经去远,咱们也该走了。”
方振远突然说道:“此地似是一个入山的隘口,而且咱们藏身之处十分安全,何不多留一会,看看还有甚么人来?”
小高道:“对!咱们要隐蔽行踪,先要了然敌情形势,最好晚上再走。”
孟小月道:“方总镖头,董门主好像是在找你的?”
方振远道:“不是好像,而是事实,方某相信入山而来的人,都是追杀我的,不过,孟姑娘放心,一旦撞上了,方某会和他们一决生死,决不拖累两位就是。”
小高道:“既是三人同行,自当互相照应,方总镖头不用多虑。”
方振远苦笑道:“在下言出至诚,确无拖累两位之意,不过,最好能避过他们追觅。”
孟小月道:“避过今天、明天,但不能求远躲过他们的追杀呀!”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在下希望能有机会学得三清宝箓上一些武功,以求自保。当然,如果两位执意不允,方某也不勉强,避过这一阵追杀之后,自当独行远走。”
小高道:“这三清宝箓本是方总镖头所有,如若咱们能找到一处清静所在,三人同习上面的武功,不是很好吗?”
孟小月嗤的一笑,道:“小兄弟,你虽嗜武心切,确还是一个忠厚之人。”
小高微微一怔,道:“奇怪呀!过去你一直追问这三清宝箓,现在,宝箓在此,你似是又不太关心它了?”
孟小月笑道:“对!我忽然想开了,这宝箓上的武功,恐非人人可学……”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又有两人行入谷口。
来人一俗一僧,竟是雷方雨和火云头陀。
这里地形正处在一个岔道谷口,不论任何人到了此地,似乎都要停一下,看看入山形势。
雷方雨轻轻吁一口气,道:“大师,请想想雷某的话,是否有道理?”
火云头陀道:“洒家已发出讯息,召请几位师兄第到此,和雷兄合作之事,实有碍难之处。”
雷方雨笑一笑,道:“金、木、水、火、土五行聚齐,自然是实力强大。但大师的师兄弟未到之前,大师可有把握胜过方振远吗?”
火云头陀道:“听说他子母金刀确有过人之处。只是洒家虽然不怕,不过他没有胜他的把握。”
雷方雨道:“方振远狡猾得很,大师一人之力,纵然相遇,恐也无法把他制服,但如加上雷某人,那就有十成把握了。”
火云头陀沉吟了—阵,道:“好吧!咱们暂时合作,不过,洒家几位兄弟赶到,那就立刻散伙了。”
雷方雨道:“咱们的机会不多,如若三、五天内找不到方振远,那就很难再找到他了,大师几位师兄恐非三、五日能够赶来吧?”
火云头陀点点头。
雷方雨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快些行动……”
两人打量了一下山区形势,竟然折向南方行去,和董百药的去向刚好相反。
小高皱皱眉头,道:“方总镖头,他们似乎都在追杀你,这是甚么原因?”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驱虎吞狼之计……”
小高道:“但他们怎会如此齐心合力呢?”
方振远道:“方法很简单,只要透露出一点消息,说我身上怀有三清宝箓,那就自然成为大家追杀的了。”
小高叹息一声,道:“怀璧其罪,这三清宝箓如此的不吉利,竟还有这么多人去抢夺它!”
孟小月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嗜武的人怎会放过三清宝箓这样的武学宗典啊……”
目光一掠方振远,接道:“方总镖头阅读过此书,那上面记述的武功算不算绝技,世无匹敌?”
方振远道:“就方某所能了解的,那上面记述的武功,确都是方某人从未闻未见之学。”
孟小月目光转注到小高脸上,叹口气,道:“如若咱们真要找一个隐蔽之所,这本三清宝箓要消磨你三、五年的时光了。”
小高看过拳掌十二诀之后,心中对三清宝箓确实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嗜武如狂,但还保有一份纯洁的心,沉吟了一阵,道:“这本三清宝箓由我们三人保护,自然也由我们三个人共同参与研究。”
孟小月笑一笑,道:“这种绝世奇学,如若没有相当的天赋,只怕很难练习成功,像我孟小月恐怕就没有这个天份,不知方总镖头认为如何?”
方振远道:“在下虽然笨一些,但如下些工大,多少总还可以学到一些东西。”
孟小月道:“这么说来,方总镖头还是念念不忘学习三清宝箓上的武功了?”
方振远的江湖阅历是何等的丰富,已然听懂了孟小月的弦外之音,轻轻咳了一声,道:“三清宝箓上记述的武功繁杂,除非天才,一个人穷毕生之力,只怕也很难尽得所学。再说三个人同时练习,一扛遇上不解之处,也好有个商量。”
孟小月道:“能者无所不能,笨的人只伯提供不了甚么帮助。”
方振远道:“智者千虑,亦有一失。愚者岂会毫无一得,武功之道,博杂万端,有些困难,纵然是独高八斗的人,只怕也无法解决,要借重江湖上的见闻阅历了。”
孟小月道:“这么说来,你方总镖头的见闻、阅历是很丰富了?”
方振远道:“这一点,在下不敢妄自菲薄,如论江湖上见闻之博,在下绝不在两位之下。”
孟小月还要反唇相讥,却被小高伸手阻止,道:“三清宝箓既然落入了我们三人之手,也是一种缘份。谁能学得多少,只有各凭悟性、智慧了。”
方振远道:“小高说得不错,目下处境险恶万分,江湖同道已有不少人进入山中追寻咱们行踪,就算三人合作,力量亦是有限,如若再有争执,那岂不是更为脆羽,何堪强敌围攻?”
“哼!其实只要你方总镖头愿意自己牺牲,那就不难引开强敌……”孟小月语气冷漠地说:只怕你方总镖头没有这个勇气。”
方振远淡淡一笑,道:“在下也自知没有这份气度,所以,从不敢自作承诺。”
小高一皱眉,道:“江湖高手云集,方总镖头一人之力,如何能够对付?”
原来,小高还未全了解两人在争论甚么。
方振远道:“在下倒是明白孟姑娘的意思。”
小高道:“甚么意思?”
方振远道:“孟姑娘是希望由在下作饵,引开他们……”
小高叹息一声,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孟小月道:“为甚么不可能?入山之人都知道方振远身藏宝箓,只要他一现身,所有的人却会追他而去……”
小高接道:“入山这许多人,不会全部上当,再说消息传出之后,四面八方合围、兜截方总镖头,他逃出罗网的机会很少。”
孟小月微微一笑,道:“如若方总镖头真要存心保护三清宝箓,只要选一个适当的地方自绝一死,再留书说明宝箓已然焚烧……”
方振远接道:“入山之人,个个都是久走江湖的人,只怕他们不会相信。”
“就算不相信……”孟小月道:“但也成了一桩千古疑案,问题在你方总镖头是否有自绝的勇气?”
“没有。”方振远很快地回答:“在下如能活得下去,绝不轻言死亡。”
小高挥挥手,阻止孟小月说下去,道:“此时此情,咱们应该合力同心,共渡难关才是!”
方振远道:“不错,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已是昨日黄花,现在的处境,咱们是利害一致,合咱们三人之力,是可以和一门一派的人物抗拒,自保的力量应当不弱。”
孟小月道:“身处险地,你方总镖头也许会全心合作,只怕一旦找到了平安所在,你又会暗中谋计整我们了。”
方振远睑一红道:“姑娘放心,小高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下怎会再动妄念。”
孟小月接道:“好吧!再相信你一次,不过,你再有阴谋行动,可别怪我们出手无情了。”
“当然,当然!在下和两位患难与共,生死同命,就算日后再出江湖,亦将安危相依,祸福同当。”
小高道:“大姐,方总镖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要再多猜疑了,小弟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先要想办法隐起行产踪,如非必要,最好别和他们照面、动手。”
孟小月看看方振远,道:“你江湖阅历丰富,心计最多,可有甚么高见?”
“方某同意高兄弟的看法。”
他忽然改称高兄弟,听得小高呆了一呆。
孟小月道:“嗯!但要如何才能避过他们的追查,何处才是安身之地呢?”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此秘密若还未泄露在江湖之上,那自然是选一深山大泽之处,人迹罕至,习练武功方便很多。但目下形势不同,深山幽谷,反成了他们搜查的目标……”
小高接道:“对!大隐于市,找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孟小月道:“如只是逃避他们的追寻,那倒容易,随便找个地方一躲,就够他们找个三、五年了。困难处是咱们还要练习武功,那就很难保持隐密。”
方振远道:“宝箓上武功神奇,练起来惊世骇俗,市街闹区,自然不便,隐居之处,既要出人意外,又要有练武的地方。”
小高沉吟了一阵,道:“这就很难找了。”
方振远道:“在下保镖北上时,路过开封,无意中发现了一座被查封的王公府邸,宅院深广,蛛网积尘,只是事隔数年,那座宅院不知是否又被启封使用?”
孟小月道:“我也想到了一个地方,不知是否适用?”
小高道:“快说出来听听。”
孟小月道:“洞庭湖中有一片浅滩,长满芦苇,纵横十余里,中间有一座小小的渔村,居民只不过三、四户人家,那辽阔苇林中有不少突出水面的荒凉小屿,无人居住。三年前小妹逃避几个人的紏缠,曾经躲在那片芦苇林中,住了数月之久,水道曲折,苇林无际,就算明知人在林中,找起来只怕也不太容易。”
方振远道:“四面湖水,一旦被人发觉追杀,势必要泅水而逃,不知高兄弟的水中功夫如何?”
小高道:“惭愧!惭愧!在下只不过略通水性而已。”
方振远目光一掠蛇娘子,道:“孟姑娘的水性定然是不错了?”
孟小月笑一笑,道:“还可以啦!只要稍有基础,学起来并非难事。”
方振远道:“在下对此道也只是勉可泅泳,还得孟姑娘多多指点了。”
形势逼人,方振远开始和孟小月、小高套起交情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顶高帽子使得孟小月心中甚感舒畅,不觉之间,对方振远产生了几分好感。
小高道:“沙洲处处,芦苇辽阔,到处可以结芦而居,又好玩又可隐蔽行踪。”
孟小月从来没有见过小高那种神往的高兴神情,顿感开心,笑一笑道:“你先别太高兴,须知也有很不好玩的时候。”
“你是说敌人追踪而至?”
孟小月道:“不是……”
“那还有甚么事情,大姐不要卖关子。”
孟小月道:“夏雨秋泛,长江洪峰,洞庭湖的湖水亦受影响。洪流过处,不但沙洲尽没,连那高过一人的芦苇,亦被淹入水……”
小高呆了一呆,接道:“那不是很危险吗?”
孟小月格格一笑,道:“好弟弟,放心吧!这种事不是常有的,事先也有征兆,大姊我自然会有准备,就是你想要淹死,大姊还舍不得呢。”
小高感到脸上一热,欲言又止。
方振远却微微一笑,道:“在下也觉得那里不错,但是如何能够一路不露痕迹,恐怕要大费周折了。”
孟小月道:“这一点要好好地设计一下才行。”
三个人立刻凝目沉思起来。
方振远走镖经验丰富,在江湖上与黑道人明争暗斗了十几年,但要想一个行走千里而不让人发觉的方法,竟也想不出来。
转头看去,只见孟小月微皱着眉,似是正想得入神,小高却瞪着两个眼睛,嘴角间泛现出一抹微笑。
看样子,小高似是已经想到一个解决难题的办法了。
方振远重重咳了一声,使得孟小月和小高由沉思中醒了过来,望着方振远。
孟小月吁一口气,道:“方总镖头可是想到了甚么好的办法?”
“方某没有想到,不过,高兄弟已经想到办法了。”
望着小高,孟小月眨动了一下眼睛,道:“真的?”
小高微微一笑,道:“办法倒是想到了一个,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方振远道:“高兄弟,办法慢慢再谈不迟,方某希望先行请教一事。”
小高道:“总镖头请说。”
方振远道:“高兄弟的大名是……”
小高愣了一愣,答不出话来。
方振远道:“此后,咱们要相处一段很长的日子,总不能一直叫你小高吧?”
小高道:“唉!我隐约记得小时候,有人叫过我小秋,其地的我都记不起来了。”
方振远道:“高兄弟对幼年的事,一点也记不起吗?”
小高苦笑一下,道:“我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记忆中只知一位带着我的叔叔,他告诉我姓高,还叫过我一次小秋……”黯然一叹,住口不言。
方振远冷眼观察,发觉小高有一些难言之隐,话语之间有很多的破绽,但却未再追问。
孟小同道:“名字不过代表一个人罢了,随便取一个就是。”
方振远道:“其实高秋这个名字不错,秋高气爽,正是男儿大展抱负的时光。”
孟小月道:“秋字不好,秋字太萧索,我看还是改个名字好。”
小高看着两人争辩,脸上闪掠过一抹痛苦之色。
方振远叹口气,道:“高兄弟小小年纪已具极上乘的武功,日后必成江湖大豪……”
小高自中闪起一片湛湛神光,暗中祈祷:我甘为仆役,流浪天涯,就是想追求江湖上最高深的武功,但求皇天不负苦心人,如我所愿。
“对!方兄说得不错,高兄弟天赋过人,又肯用心,别人要几年练成的功夫,他能在数月之间尽得神髓,日后成就当不可限量,总得有个好听的名字才行。”
“君子不忘本,秋字不可去,月到中秋分外明,剑如秋风扫落叶,方某斗胆,在高兄弟秋上加个剑字,不知两位以为如何?”
孟小月道:“秋月皎皎,秋风愁人,虽然酷了一点,但总算和大姊这个月字攀上了关系,叫起来也挺顺口的。兄弟,你就叫高剑秋吧?”
小高淡淡一笑,道:“两位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小月道:“你想到了甚么能在千里行程中隐蔽身份的法子,现在可以说了。”
小高神色一整,道:“目前进入山区的江湖人物,都还人知道我们和方总镖头走在一起,只要我们故布疑阵,把他们引入迷途,集中向一个方位,咱们就可以摆脱他们遍布四面的搜查。”
方振远道:“好办法!咱们立刻行动。”
孟小月道:“脱离山区之后呢?”
小高道:“方总镖头的易容之术十分高明,咱们扮做一般商旅,从容就道,沿途既可默查武林形势,也不会留下可资追寻的痕迹。”
“对!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咱们南下洞庭,高兄弟这金蝉脱壳之计,实在高明,方某佩服得很。”
方振远经验丰富,布下的疑阵甚是精巧,再加上蛇娘子、高剑秋的穿针引线,果然引得大批进入山区的武林人物,集中北上向泰山主峰汇聚。而蛇娘子等三人,却悄然脱出山区,扮作商旅就道南下,赶向三湘。
孟小月也换上了男装。
途中所见,使得久走江湖的方振远和孟小月也为之震撼不已。
原来,三清宝箓重现江湖的事,已经引起了武林全面的骚动,黑、白道中的高手,分由四面八方赶来,在官道上快马疾奔的,全都是佩刀挂剑的武林高手,蜂拥着向山区赶去,连少林高僧、武当名宿也不例外,出现在官道之上。
但最使小高惊讶的是,关外龙家堡的人竟也出现了。
这件事,似乎已成了武林中惊天动地的大事。
方振远暗暗忖道:“如此庞大的阵势,如此众多的高手,处此情景之中,的确是危机重重。幸好已易装改扮出了山区,要不然岂不陷身于困境而无法脱身吗?”
其实,不只方振远如此忖想,蛇娘子孟小月也暗暗松了口气。
就只有小高似乎并未觉得如此严重。
三人的商旅打扮,避过了众多高手的耳目。
一路之上虽是惊险、刺激,但经过了易容之后,并未引起注意,只当这三人是行商的过路客。
小高等三人忽而疾走,忽而慢行地南下。
至行离济南百里外的官道上,三人才恢复正常速度而行。
高剑秋轻轻吁一口气,道:“当真是开了眼界,这两日途中所遇的武林人物,不下数百人,全都是为了那三清宝箓吗?”
方振远回顾一眼,看四周十丈内没有生人,才点点头,道:“不错!我走镖近三十年,也看过两次轰动江湖的大阵仗,但和今日情形相较,那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孟小月道:“你是说五年前丐帮和八卦门那一战吗?”
方振远淡笑道:“十几年前的一战,使得名满江湖的韩七绝,突然间消失不见,那时孟姑娘年纪还小,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孟小月接道:“我听人说过。”
方振还道:“五年前那次大战,使得崛起于江湖的八卦门、七星寨全军尽墨,消失江湖。但也使得活跃江湖的丐帮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至今仍未能恢复在江湖上的活动。”
高剑和道:“那一战究竟为甚么?引起丐帮和七星、八卦两个门户的大火并?”
方振远道:“门户的兴衰,和人才有关。四十年前,七星、八卦两个门派收了一对孪生兄弟,哥哥投入了八卦门,弟弟被罗致入了七星门。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是练武的天才,不但青出于蓝,而且,把两个门户整理得十分兴旺。这一对兄弟欲扩充实力,收录弟子,难免良莠不齐。八卦门实力虽然扩充很快,但却和丐帮冲突起来,由小而大,渐成水火难容之势。终于引起大冲突,七星门主顾及于兄弟之义,不能不帮忙。七星、八卦两门在这一场激战之后,几乎死伤殆尽,而丐帮中的精英,也损失很多。这就是数年来,丐帮很少在江湖上活动的原因了。”
孟小月吁一口气,道:“方总镖头,你们那些所谓白道中的侠义人物,有几个是真正的君子?”
方振远脸上一热,道:“黑、白两道中人,都是人,江湖上经验的累积,情势的逼迫,都会使一个人改变自己。方某人初入江湖时和现在的为人处事,绝对大不相同。”
孟小月道:“雷方雨、董百药,都是侠名甚着的人,你对他们的看法如何?”
方振远顿然满睑怒容,道:“董百药乃一派掌门,雷方雨自称是一方大豪,但他们竟然甘愿受人利用,下手劫镖……”
孟小月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人是董百药?”
“他认为蒙着脸,我就不知道是谁了,那也太小看我方某人了。”
孟小月道:“现在大概已经脱离了危险地区,咱们闲着没事,那就聊聊天吧。”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姑娘有甚么话尽管说吧!方某经历过这一次大变之后,把一些虚名假利,早己看淡了。”
孟小月笑道:“想想人生的际遇,可也真的是变化无常啊!我孟小月被人称为蛇娘子,江湖上不知形容成甚么样的凶残狠毒了,谁又能料到我这个江湖上凶名素着的人,竟然会和你方总镖头走在一起……”
方振远接着道:“惭愧!惭愧!”
孟小朋道:“江湖上是不是把我形容得不堪入耳?”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实话实说,姑娘在江湖上的声誉,实在是不怎么好。”
高剑秋道:“其实,我和大姊相处以来……”
“怎么样……”孟小月格格一笑,道:“是不是很坏?”
“不!是相当的好,和江湖上传说的完全不同。”
孟小月叹息一声,道:“他们说我役毒伤人,心狠手辣也就算了,竟又说我纵情放肆,不计贞德,实在叫我难过。不瞒两位说,我孟小月虽然出身绿林,但我到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方振远是同等老辣的人,早已瞧出了孟小月对小高一片深情,也明白她是借题发挥,表白一下。何况,这几日相处下来,在感觉中,这位孟姑娘确繑媚可人,和传言中冷酷残忍的蛇娘子完全是两回事,便接道:“江湖上的传说,难免以讹传讹,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孟小月回顾小高一眼,正待开口,突闻一阵迅雷急雨般的蹄声传入耳际。
回头看去,但见烟尘滚滚,一群骑士急驰而来。
方振远心中一惊,道:“来人可疑,小心一些。”
一带马,转入道旁。
四匹快马挟着一片烟尘,飞驰而过。
马上人个个佩带兵刃,一眼之间就可看出是武林人物。
只是马行过快,无法看清马上人的形貌。
快马一闪而过,方振远刚刚吁一口气,疾奔而过的快马,去势突然一缓,缰绳轻带,忽然间又转了回来,缓缓向小高等三人行来。
方振远凝目望去,只见当先一人,五十多岁,颏下留着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瘦骨嶙峋,穿一件淡灰色的长衫,腰里束着一条白色布带,身上积满了尘土,两只眼睛大得出奇,占了整个脸宠的六分之一,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这种特别奇异的形貌,方振远一眼就认了出来,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眼龙彪,不禁心头一震。
紧随龙彪身后的三个大汉,一样的蓝色劲装,但却满布黄尘,四匹塞外长程健马也都露出疲态。
显然是经过了一阵长程奔走。
龙彪一对特大的眼睛,肆无忌惮的在三个人睑上打量,似是要从三人身上找出甚么隐秘一般。
蛇娘子孟小月改成了男装,三个人都已易容改扮成经商行装,虽然骑着马,但一看就知道是三匹劣马,一天跑不过百里路程,善于骑术的武林中人,绝不会骑这种马。
龙彪开口了,声音像雪山冰窟中吹出来的寒风,道:“哪一位是方总镖头方振远?”
三个人相顾愕然,却无一人接口。
方振远、孟小月都是久走江湖的人了,自然是沉得住气,就是小高也能应付这场面,装得维妙维肖。
龙彪目光转动,开始打量着三个人的身体和马匹。
他想找出兵刃藏放之处。
刀、剑之类的兵器,都在三尺之上,很难收藏得不露痕迹。
三个人赤手空拳,运行囊也未带,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在龙彪打量小高等人的时候,三个蓝衣劲装大汉突然散了开去,把三个人围了起来。
方振远、孟小月都装出了惊骇的表情,但却暗中运气,准备应变。
如若龙彪下令动手,小高等自不会坐以待毙,而且,小高已暗作决定,一出手,就全力反击,务求一击制敌。
“你们三个人打哪里来?”
“济南……”方振远四海游走,会说多处方言,这次,说的是道道地地的山东腔。
龙彪冷肃的脸色,泛起了一抹笑意,道:“到哪里去?”
方振远道:“准备先入湖南,再入四川。”
“干甚么?龙彪的双目中,又射出了逼人的神光。”
“咱们是贩卖药材的……”方振远早就想好了说词,不慌不忙的说:“准备采购一些药材,运回济南。”
龙彪嗯了一声,道:“那是大生意了?”
方振远呆了一呆,道:“这……”
龙彪大笑道:“你们放心,龙二爷我不是劫径的毛贼,你们一路行来,发现可疑的人物没有……”
方振远刚待接腔,龙彪却冷冷地说:“你住口,他说。”
伸手指向小高。
小高暗暗吁一口气,道:“甚么可疑的人物?”
竟也是一口山东腔。
原来,小高到处流浪,也会不少方言。
龙彪不再要小高的回答,一带马缰,道:“走。”拍马向前行去。
三个身佩单刀的大汉,紧追而去。
但见黄尘飞起,片刻间已走得踪影全无。
方振远吁一口气,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方向了。”
孟小月道:“不可能啊!我们一路小心谨慎的,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何况,也没有人知道我们跟你在一起呀!”
小高道:“但那大眼睛的家伙,分明对我们十分怀疑。”
方振远道:“两位听说过神眼龙彪这个人吗?”
孟小月道:“听说过,那一对奇大眼睛的人,就是龙彪吗?”
“对。”方振远道:“他的追踪之能,天下第一,目光过人,一眼之间,就能看出那人是否戴了人皮面具。”
小高道:“但他没有瞧出我们已经易容。”
方振远道:“那是因为,我们除了戴人皮面具之外,又经过了精密的化妆,孟姑娘的易容好,现今久在江湖上走动的人,都能一眼瞧出那人是否戴了人皮面具。除非特别的精品,人皮面具已经无法掩饰身份了。不过……”
小高道:“不过甚么?”
方振远道:“神眼龙彪也己经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了,这一次,竟然……”
孟小月道:“为了三清宝箓,少林高僧、武当名宿都出动了,龙彪怎会不为所动?”
方振远摇摇头,道:“我怀疑,他可能是为人所利用。”
孟小月道:“谁能支使龙彪?”
“韩七绝……”方振远道:“除了韩七绝之外,当今江湖之上,能??支使得龙彪的人,真还不多。”
孟小月道:“我出道晚了几年,只听过韩七绝的名字,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方振远道:“武功奇高,极擅心机,心狠手辣,又善驭人之术,他已经十几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了。很冬人都认为他已死去,想不到,他仍然活动,而且,组织了一个很庞大的势力,在江湖上暗中活动。”
小高道:“那韩七绝排名五大名人第一,难道是位绿林道上人物?”
方振远道:“伪君子,一度被人尊敬为领袖群伦的白道首领,但后来,一桩阴谋败露,被各大门派联合追杀。白道高手七死三伤,才把他打落江中,但是他竟仍然活着,这一次,就是他托我保送三倩宝箓,却又要杀我灭口。”
孟小月道:“你确定是韩七绝吗?”
方振远微微一怔道:“除了他之外,江湖上还有何人有这样的本领?”
孟小月道:“原来,方兄只是推断而已。”
方振远道:“虽是推断,但却八九不离十了。”
小高忖道:“看来,那韩七绝果然可怕,方振远感觉到了那暗中隐藏的势力十分可怕,还想到那是韩七绝所组成、领导。”
“就算他是韩七绝吧,但方兄又从哪里认定龙彪是韩七绝的属下?”
方振远突然举起了左手。
孟小月看了一眼,道:“甚么意思?”
方振远道:“在下这左手有何不同?”
小高抬头瞧了一眼,道:“本来少了一根小指头,怎会……”
“断指岂能重续?这个小指头,自然是假的了。刚才,我看他很注意我的左手小指,想我断指一事,天下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我方某之外,就只有你高兄弟和陈豪知道这事。”
小高道:“你是说陈豪没死?”
方振远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了,我点了他死穴,纵然华佗再世,也不可能使他复活。”
小高道:“方总镖头不会怀疑我通知他们吧?”
方振远道:“高兄弟说笑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发现了陈豪的尸体,也找到了那一截断指,自然很容易知道那是左手小指,也知道是我留下的。”
小高道:“诸葛一生唯谨慎,看来,任何一点的疏忽,都会造成破绽。”
方振远道:“不!是我故意留下的。小过,我想不到很快就有这样的作用。”
小高道:“惭愧!惭愧!咱们相处十余日,在下竟然忘了方总镖头断指一事,真是惭愧呀!”
力振远道:“高兄弟很容易和人交上朋友,原因也在此了,哼!武功上我也许不是他们的敌手,但如说到斗智设谋,我方某人倒真的不服气他们了。”
孟小月道:“咱们旨在找一处隐蔽地方练习武功,最好别惹出麻烦才好。”
“当然当然,在卜所谓斗智的意思,就是要避他们的追寻……”
小高一皱眉头,道:“糟!他们又回来了。”
方振远道:“神眼果然厉害,不知从哪里瞧出了破绽,所以去而复返。这一次,只怕他们要有所行动,咱们应该如何?”
小高道:“不能让他们伤害羞辱,咱们应该反抗。”
说话之间,神眼龙彪已然行到身侧,只见他手中马鞭一挥,疾向方振远的左腕抽去。
鞭出如风,快速至极。
这一鞭如被抽中,方振远不但左腕受伤,左手假指亦要被打得露出原形。
但闻方振远惊叫一声,身子向前一滑,错开了左腕。
错开了左腕,却错不开后背,这一鞭抽在背上,但闻啪的一声,整个人被打得向前栽去。
摔得很重,震得黄土横飞,吃了一口沙土。
龙彪勒住健马,由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丢在方振远的身前,道:“这是三两黄金,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再入川不迟。”
一用力,健马又向前奔行,紧随身后的三个蓝衣劲装大汉踪马急追。
小高、蛇娘子却已运功戒备,神眼龙彪只要再一出手,两人都将出手还击。
但幸好龙彪未再出手。
方晨远缓缓爬起来,微微一笑,道:“好小子,想震飞我的假手指,那是白费心机了。”
小高凝目望去,果见方振远左手假指做得很像,看上去,很难分辨得出来。
孟小月伏身拾起那片金叶子,道:“大丈夫能屈,方兄当之无愧了。”
“为了减少一些麻烦,也只好忍辱负重了。”
小高道:“你看,他们会不会就此罢手呢?”
方振远道:“不会。”
小高道:“如要是这样纠缠下去,那岂不是永无休止了吗?”
方振远道:“神眼龙彪是个很自信的人,他一定对咱们起了怀疑,才这么纠缠不休的。”
孟小月接道:“如果下一次,他要拿起你的左手看,咱们要如何应付?”
“那就没有办法应付,只好放手一战了。”
但闻蹄声急骤,又有一批快骑奔来。
小高道:“看来这一架是打定了。”
三匹快马驰来,马上人一女两男,竟然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一剑千峰董百药、女儿步步生莲董素兰,董百药的大弟子郭寒。
三匹马越过小高等人时,略一停顿,看了三人一眼,又向前行去。
似乎未发现甚么。
小高道:“厉害呀厉害!他们竟然都找上来了。”
孟小月道:“情形有些不对,咱们的行程极尽小心、周密,怎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竟然一路追我们而来,这如何是好?”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一定有了毛病,只可惜,咱们现在找不出来……”
孟小月接道:“干脆,咱们到前面换上长程健马,加速奔走吧!真被他们追上了,就杀了他们。”
小高望着两人,心里却在盘算如何应付才是。
“你有何良策?”孟小月问着小高。
“你认为呢?”小高却征求方振远的意见。
方振远道:“最好是先让他们互相残杀,咱们坐山观虎斗。”
孟小月道:“办法是好极了,但如何才能使他们互相残杀呢?”
方振远笑一笑,道:“方某正要向姑娘请教,以姑娘的才智,设计出一个使他们互相残杀的计谋,应非难事。”
孟小月苦笑一下,道:“不会太困难,只不过方法有些不太人道。”
小高一皱眉头,道:“甚么方法?”
孟小月道:“说起来很简单,杀人嫁祸……”
“杀人嫁祸……”小高有些迷惘地说:“如同一个嫁祸法?”
方振远道:“孟姑娘的意思是,用杀人的方法,制造出一个火并的现象,使他们误认是抢劫三清宝箓造成的死亡。”
小高道:“这个办法不好,布置成高手火拼的现象也不容易,最好想个别的办法。”
孟小月、方振远都未再接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淡淡一笑。
高剑秋轻轻咳了一声,道:“如果找个地方躲起来,或是变更一下身份,能不能避开他们追踪?”
孟小月道:“躲起来不是办法,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不少追踪高手具有特别的追踪才能。他们如果对咱们动了怀疑,他们很快就会追觅出咱们藏身之处。”
小高道:“这么说来,咱们还不能停下来。”
“不能。”蛇娘了微笑道:“兄弟,他们还没有肯定咱们的身份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混在行人之中。”
小高道:“看上去最危险的地方,也就这最安全的地方,小弟又长了不少经验。”
方振远正待开口,又有一阵急快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三个人都没有回头探望,但却用心静听,快马到了三人身后,突然慢了下来。
蛇娘子、方振远不用回头,都已经估算出那随在身后的四匹马,保持着一丈多的距离。
可是小高却沉不住气,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跟在他们身后的竟是龙彪和三个蓝衣劲装大汉,这四个人似是决心和三人对上了,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孟小月也有些火了,皱皱眉头,轻轻一带马头,行到路边停了下来。
方振远、小高也只好勒缰停下。
双方对立互视了一会儿时间。
龙彪拍马行近三人,冷笑一声,道:“三位不急着赶路了?”
方振远道:“四位跟在咱们后面,咱们心里……”
“犯嘀咕是不是……”龙彪双目中神芒如电,盯注在方振远的脸上,道:“如果你们心中无鬼,为甚么怕别人盯在后面?”
这时候,就看出了三个人的江湖阅历和修养了。方振远是枯井不波,孟小月和小高却已经怒从心起,但三人咬咬牙忍了下去。
龙彪手中马鞭一扬,指着小高,喝道:“举起你的左手来!”
小高怔了怔,道:“为甚么?”
“龙大爷想看看你的左手!”
小高冷冷说道:“阁下究竟要干甚么?干脆说个明白,似这般恐吓折磨,实叫人忍受不了。”
龙彪哈哈一笑,道:“你怕了?”
“我……”小高想发作,又强自忍了下去,道:“这太过份了。”
“举起来!”龙彪马鞭探出,挑起了小高的左手。
那马鞭本来十分柔软,但龙彪默运功力,贯注鞭身,马鞭坚挺,有如一支铁棒。
小高忽然觉得很好玩,心中的怒火,顿然消去,任龙彪抬起了左手。
龙彪右手疾伸而出,抓住小高的左手小指摇了摇,放下去,道:“等一会给你一片金叶子,退下去。”
小高缓缓退后两步。
孟小月一直不敢多和龙彪等交谈,她担心自己的女子声音会露出破绽,她现在改扮成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她没有答话,疾快地举起了左手。
一只纤巧的手,幸好她改投时十分精细,手上也涂了很多药物。
她纤巧的手,配合她瘦小的体型,除非是早已怀疑,不然很难肯定她是女人改扮的。
龙彪用马鞭在她左手小指用力一按,孟小月乘势左手向下一沉,装出一副弱不胜力的样子。
“龙大爷要看甚么?”
小高突然动了童心,想逗逗龙彪,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让孟小月开口。
“有一个左手断了半截小指的人,如果你们能告诉我他的去向,你们可以得到五十两银子的奖赏。”
“没有……”小高摇摇头,道:“我们从没有注意别人,只求自己平安就好。”
龙彪点点头,道:“给他们十两银子。”带马头,向前奔去。
三个蓝衣人紧随而去,走最后的一个丢下一块十两重的银子,绝尘而去。
孟小月吁一口气,道:“姓龙的再来找麻烦,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小高道:“刚才,我几乎要忍不住了。但想一想,这也是一桩很好玩的事情,他虽然对咱们很怀疑,却又苦于无法找出毛病。”
方振远道:“我看咱们南下的行踪,已经被泄露了出去,再走官道,只怕不太妥当,如果形意门对咱们动了怀疑,搜查的手段只怕会更严厉了。”
小高道:“怎么?难道龙彪还算一个好人不成?”
“龙彪不是好人……”方振远道:“但他对自己的追踪之术十分自信,一旦查不出甚么毛病,便拿些银子出来,表示对自己作一点惩罚。”
这时,正行到一处岔道所在,一条小径,转向正面行去。
方振远一带马缰,转向小径。
孟小月和小高也只好紧跟在他身后行去。
这条小径宽不过三尺,路的中间还长了不少野草。
孟小月突然一勒马缰,低声道:“这条路有点不对。”
小高四顾了一眼,只见左右麦田葱绿,前面有一片浓密的树林,离官道已经有三、四里远,看不出任何异样之处。
他不禁一皱眉头,道:“哪里不对?”
孟小月道:“这条径行人不多,证明了这条路不是一条可以通行的路。”
“它只是一条小径,”小高道:“自然走的人不多。但既然有一条铭,一定是人走出来的。”
这时,官道烟尘大起,绵连数里,似是正有不少快马在大道上奔行。
方振远道:“看来,咱们这个选择相当的正确,大概进入山区的武林同道,都听到了咱们南下的消息,所以大批的人手,追了下来。”
小高道:“看来,这江湖之上,当真是有很多奇才异能的人,他们的追踪本领实在教人佩服。咱们的设计可说是很完美了,但仍然被他们猜测到咱们预定的逃走方向。”
蛇娘子道:“如不是郭蝎子、周蜈蚣这两个笨蛋,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的行踪。”
小高道:“怎么?郭蝎子、周蜈蚣也很擅长追踪之术吗?”
孟小月点点头,欲言又止。
“幸好咱们转上了这条小径,此去何处,连咱们自己都不清楚。他们是绝对猜不到的了……”方振远低声说道:“我看,咱们应该走快一点,先躲入树林中。神眼龙彪目力奇佳,一旦被他瞧出了咱们的行踪,必会再追过来的。”
三人紧赶了一阵,进入了林中,翻身下马。
林区不大,但都是四、五丈高的古柏,只看那高大的树身,这片林木,至少有三百年以上的树龄。
小高回顾了一眼,道:“这好像是一座墓园?”
“不错……”孟小月道:“而且还是一座古墓,大宋年间的墓园,距今该有三、四百年了。”
三人注视着这座墓园。
小高道:“这座墓园看来很有气派,死的定然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孟小月道:“不但有钱,而且有势,说不定还是宋代的一个大官呢。只可惜,这石碑上的刻字,因年久风雨侵蚀,已经斑驳不全,除了大宋年间几个字,其他的都已经看不清楚了……”
“唉。”小高无限感慨地道:“不论财富如何的雄厚,也无法逃避死亡……”
只听方振远说道:“这地方不干净啊。”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方振远正站在一株古柏之前,上面挂了一块木牌。
近前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古墓久远,灵异忽生,过往行旅,不宜在此停息,以免遭遇凶险。
小高奇道:“这告示是甚么意思?”
孟小月道:“甚么意思?闹鬼呀!难怪一进这片柏树林中,就有着阴森森的感觉,原来这里真会闹鬼?”
方振远道:“你们两个怕不怕鬼?”
孟小月微微一呆,道:“方兄,是不是真的有鬼呀?”
方振远道:“世人传说纷纭,但是方某人却没有遇上过。两位如果不怕,这地方倒不失为一个暂时栖息之所。”
“甚么?住在这里……”孟小月急急地说:“这里没有房舍,难道咱们睡在草地上不成?”
“那里有……”方振远扬手指向古柏处。
孟小月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瓦舍一角,隐现林木空隙之中。
孟小月心里实在很怕,但见方振远和小高都不放在心上,只好壮起胆子,一语不发,跟在两人身后行去。
三人踏着及膝的荒草,深入十余丈处,果见有一处瓦舍,青砖墙壁,木门紧闭,看样子房子的大小,似有三间。
方振远道:“这座房子还很完整,不像是几百年前盖的。纵然是同一年代所建,这中间也不知经过多少次的修整了。”
那座高大的古墓,就在瓦舍旁边五丈左右处,当然建筑得十分宏伟,但已年久失修,触目处一片破败。
坟前的青石供台,已残缺不全,两旁的翁仲石马也都已断腿缺臂的。
高耸古柏的茂密枝叶,相互衔接,遮住了大部份的天光,虽然在艳阳高照的天气下,这里面却蒙上了一层阴森的灰暗。
看看那残破的翁仲石马,孟小月心中的寒意更浓,不自觉地向小高的身上靠去。
方振远倒是胆气豪壮,伸手推向紧闭的大门,呀然一声,木门应手而开,缓步行了进去。
小高把三匹劣马拴在一株古树上,也举步行入室中。
孟小月紧随小高身后,寸步不离。
三间瓦舍,分成内外两间,竟然是桌椅齐备,床褥俱全,后面还有一间小厨房,炊具齐备。一个木桶内,还有很多存粮。
看完了室中设置,方振远突然叹息一声,道:“看来,这里有人居住。”
孟小月久走江湖,看完室中情形,也不禁胆气一壮,道:“室中不见积尘,难道鬼会打扫不成?”
方振远道:“门未加锁,灶上还有余烬,看来此地的主人,离此不久。”
小高道:“既是有人住此,为甚么要写下那一块告示吓人?”
方振远道:“大概是此地主人爱静吧,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才……”
“但仍然被你们闯进来了。”
转头看去,但见一个身穿黑衣的驼背老人,当门而立。
他来得无声无息,以三人耳目的灵敏,竟然未听到任何一点声息。
孟小月心头一震,忖道:“这驼子长得好难看呀。”
只见他一对阴阳眼,两条倒垂八字眉,朝天鼻,却又生了一张大阔嘴,几乎咧到耳根下面,露出了两个突出唇外的大板牙。
但皮肤又非常白,大约是长久不见阳光之故,白得透青,不见一点血色。
这个人虽然是人,但却一点也不像人的样子。
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是这里的主人?”
“不是……”驼背人冷然一笑,道:“主人不在,老夫只是看守瓦舍的仆人。”
方振远道:“咱们想和老丈谈……”
“不用谈。”驼背人道:“我只是一个下人,甚么也做不了主。”
方振远道:“这么说来,一定要等到贵主人回来了……”
“最好不要等……”驼背人一咧大嘴形态间更见诡异,冷然一笑道:“主人的脾气不好,也不希望见到生人,最好的办法是,趁主人未回来之前,三位离开这里。”
方振远目光转动,望望小高和孟小月,道:“两位意下如何?”
他了解自己的处境,不便擅做主意。
小高道:“贵主人几时回来?”
驼背人道:“晚上。”
小高道:“噢!今天晚上吗?”
孟小月心头一震,道:“为甚么他要三更时分才回来?”
驼背人双目一瞪,两道凌厉的目光投在孟小月的身上,道:“你是个女的?”
“是又怎么样?”
驼背人道:“那就更犯了我家主人的大忌……”
孟小月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冷冷一笑,心中却暗暗决定,倒要留下来,见识一下,主人是何等样的人物?
方振远已瞧出小高和孟小月都有留下的意思,淡淡一笑,道:“这恐怕有些困难。”
驼背人道:“甚么困难?”
方振远道:“咱们希望能见见贵主人,和他谈谈。”
驼背人沉吟了一阵,似是突然间想通了,冷冷说道:“诸位是不肯走了?”
方振远道:“暂时借宿三、五日,也好和贵主人和阁下多交往一阵。”
驼背人的双目中射出怒火,盯住方振远道:“你们一定要留下来?”
方振远道:“是!这座古墓,距今已经数百年之久,想来,决非贵主人和阁下的祖茔,贵主人既然能霸占别人的产业,咱们借住几日,又有何妨?”
驼背人双目中突然闪起了一片怪异的绿芒,大嘴巴突然咧开。
那实在不像人的嘴巴,有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狼。
对了,这驼背人的脸形配上奇大的巨嘴,有些像狼,但狼却少了他那一份诡异。
突然间,响起了几声马嘶,善骑知马的人,都明白了那是坐骑遇上了极端恐惧,或是遭遇死亡之前的悲嘶。
小高所站的位置距离门口最近,一抬腿,准备向外行去,但却被孟小月一把拉住,低声道:“马已经死了,不用去管它。咱们集中一处,不要分散力量。”
蛇娘子孟小月说的虽然不错,事实上她心中畏惧,她江湖经验丰富,听得那马匹悲嘶怪异,不像是遭了刀剑劈砍而死。
小高停下脚步。
孟小月仍是紧拉住小高。
但听那驼背人哈哈一笑,道:“好!好!吸得好!三位的马匹已经死亡,就是想走,只怕为时已晚了。”
方振远听出了那驼背人话中的语病,三匹马死了,但却是被吸死的。言中之意,是一种怪物吸干了马血而死,那是甚么东西?人?兽?
但他没有说出来。
只听孟小月冷冷说道:“你究竟是不是人?”
驼背人道:“你看呢?”
孟小月道:“你说话清楚,发音正确,分明是人。但你长的样子,却是一点也没有人的样子。”
驼背人冷笑一声,道:“你等看看吧!看看老夫是不是人?”
突然举步向外行去。
小高本想拦住他,但稍一犹豫,那驼背人已到了室外,小高举步欲追,只听那驼背人发出一声怪啸,一团黑影疾射而入,直扑小高。
来势奇怪,似乎是挟着一缕劲风。
小高心中一动,但拔剑已来不及,匆忙间向后退了两步,突然点出一指。
这是孟小月的绝技,金蛇指法中的一记画龙点睛,一缕暗劲,迎向黑影。
但闻一声大喝,黑色的羽毛挟着血珠横飞,洒落了一地。
这一指劲道凌厉,竟把那飞来之物击碎。
仔细看去,竟是一只乌鸦,听那死前叫声,显然这乌鸦飞撞而来时,还是一只活的。
孟小月低声叫道:“役鸟术!”
方振远道:“役鸟术,江湖上早已失传,怎会在此地出现?”
小高道:“甚么是役鸟术?”
孟小月道:“这只乌鸦是活的,自然是它自己飞撞过来的。”
小高呆了一呆,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孟小月淡淡一笑,道:“役鸟术不足为奇,我……”
她本想说我的役蛇之能,绝不在他之下,但一想小高很讨厌蛇,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
小高叹口气,道:“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想不到鸟也会和人拚命。”
驼背人冷笑一声,道:“让你们开开眼界了。”
连续两声怪啸。
就在那驼背人说话的时候,方振远的左右双手,都已伸入腰中。
原来他的子母金刀贴身收藏,打了一个活扣,顺着右腿直系在腰中,因是活扣,存有一定的活动幅度,可以随着他的身躯移动。
他内功有相当的基础,利用肌肉的活动力量控制,再加上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遮掩,以神眼龙彪之能,竟未瞧出他带看兵刃。
方振远拉开腰间的系刀活扣索绳,抽出金刀,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小高的身前。
金光闪动,在室门口处,布成了一片刀网。
只听一连呱呱三声鸦叫,血羽横飞,散落地上。
驼背人双目瞪在方振远的身上,道:“刀法不错……”
他不知方振远是何许人物,也认不出那一把名满江湖的金刀。
“夸奖!夸奖!”方振远神情肃然地道:“阁下是否能留一点香火之缘,让咱们在此地借宿几日?”
小高的指力,方振远的刀法都已出手显露了,但那驼背人却一直没有展现出甚么武功,方振远希望激他出手,瞧瞧他的武功路数。
果然那驼背人牙齿咬动,双目中又泛起浓浓的绿芒,盯在在方振远的身上瞧了一阵,突然绿芒收敛,转身而去。
不知何故,他竟然能在暴怒中强自忍下,突然转身而去。
方振远跨步出门,小高和孟小月紧随而出。
转头看去,只见三匹马倒在地上,马头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之外,再无其他的伤痕,地上亦不见血迹。
三匹马死状一般。
小高查看过三匹马死状之后,心中大感奇怪,道:“这是何物所伤?”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似乎是吸取马脑血液而死。”
小高呆了一呆,道:“你是说,是一种吸血的猛兽了?但这片柏林不过百亩大小,四周平原,如同会有猛兽存在?”
方振远道:“吸食马脑血的,不一定就是猛兽。”
但问呱的一声,一只奇大的乌鸦,双翅展风,由三人头上飞过。
孟小月道:“这柏树林中,除了乌鸦之外,再没有听到别的鸟鸣声。”
一阵乌云掠过,天色突然间暗了下来。
三人心头都不自觉地一震,下意识地转目四顾。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这林中有点邪门,咱们到屋里去吧。”
行入室中,孟小月迫不及待地点起了一盏油灯。
原来,她早就留心了那放灯的位置,真要遇上了甚么妖异怪事,点起一盏灯来,未必有甚么用处,但只要有一点光亮,就可以使人安心不少。
方振远、孟小月都是久走江湖的人,两人见过不少丑人、怪事,但却从未见过驼背人那样丑怪的形貌,尤其是那张嘴,完完全全像是狼嘴,乌鸦袭人、马脑、马血被一种不知名的怪物吸去,古林阴森,巨冢荒凉,再加上这些人人事事,方振远和孟小月也被这境遇弄得心神迷茫,有些惶惶不安。
小高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这里情形有些不对。”
孟小月急急接道:“是有些不对,你说,咱们是不是真的遇上鬼了?”
方振远微微一呆,笑道:“鬼!不会吧?只不过这里的事物,充满着妖异,区区走了几十年的江湖,也没有遇上这等事情。”
孟小月道:“至少,这地方呆下去心里很不舒服,我看还是离开这里算了,咱们没有了马匹,反而少了一个累赘。”
方振远心中也有点发毛,点点头,道:“如果两位同意,在下自是不便反对。”
小高道:“那驼背人分明是人,但长相却是怪异得出奇……”
孟小月接道:“所以,我才感觉到这里阴森慑人。”
小高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重大的事情,一跃而起,道:“那驼背人跑到哪要去了?”
方振远道:“好像这里不再会有别的房子?”
孟小月道:“大概不会躲到坟墓里去吧?”
“坟墓……”方振远缓缓接道:“应该是了,那巨冢十分高大,里面住上几个人,应该不是甚么困难的事。”
孟小月道:“那岂不是与死人为伍了?”
方振远道:“江湖上无奇不有,人住在坟墓里,也不算很稀奇的事。”
小高道:“这里的一切现象,都充满着怪异,也许这世界中真有传说中的鬼怪,听说被杀的人,会变成厉鬼……”
“那咱们赶紧走吧……”孟小月满脸惊惧之色,道:“就算踫上武功很高强的人,总可以放手一拚,胜负之分都还能预料,但要人和鬼打,只怕是很难打个明白出来。”
小高道:“真要有厉鬼出现,咱们一定得想办法把它除去,不能留着它四处害人,也是一件大大的善事。”
孟小月道:“这个……这个……不太好吧……”
方振远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凝目沉思,此刻,似是已有了决定,接口说道:“仙道无凭,神鬼无据,如果真的人死了会变成鬼,鬼也没有甚么可怕了。再说,合咱们三人之力,就算真的遇上了恶鬼,也可应付得来。”
小高心中忽然有种好笑的感觉,半年之前,听到方振远的大名,简直高山仰止。想不到这数月来的际遇……现在竟会和方振远、孟小月两个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一起改装避难,合力打鬼,这变化实在太大了,真是连作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甚至连天下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三清宝箓,竟然也在自己身上。
心中想想好笑,不自觉就把笑容带在脸上。
孟小月奇道:“小高,你笑甚么?”
小高道:“我在想,真的鬼会不会比那驼背人好看一些。”
孟小月道:“那一定更难看。”
方振远笑道:“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鬼,我不知道,不过,那驼背人绝不是鬼……”
孟小月接道:“世界上哪有他那种形貌的人?”
“畸形人……”方振远一面思索,一面缓缓地说:“他一定有着非常的遭遇,甚至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怪遇……”
小高道:“他口中所谓的主人,又是何等样的人物呢?”
实是不可思议的事。
方振远道:“相信绝不是一个正常的人,驼背人的皮肤惨白,显然是长年不见阳光的关系,但他吐语清晰,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情……”
孟小月接道:“证明了甚么事情?”
方振远道:“证明了常常有人和他说话,会说出使人听懂的话,这自然不会是鬼了。”
孟小月听他分析得有理,不禁胆气一壮,道:“与其让他找咱们,还不如先找他,趁天未黑,咱们先找找看。”
小高道:“这座墓园,范围并不大,方总镖头说得不错,可容藏身之处,应该是只有在那高大的青冢之内无疑了。”
孟小月突然格格一笑,道:“对!躲在墓中,很容易掩人耳目,咱们进去瞧瞧吧。”
蛇娘子忽然间相通了,那黑衣畸形人既然是人,自然就不会和鬼相处,是人就没有甚么好怕的了,心头不觉一松。
“不用冒险……”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妇人,缓步走了进来。凸凇⒅茯隍即怂涔χ螅拍芡耆私饬嗽擞玫姆¨则。
天下武功同源,虽有高下之分,但只是变化上的区别,小高通达的运用法则,熟记心中的技艺,亦具有了施展的潜能。
当然,小高亦是一个难得的练武天才。
击出一掌,虽是郭蝎子的勾魂掌法,但气势开阔,又隐含关外龙家破山拳的威势。
那黑衣妇人悬空的身子突然向一侧飘去,竟和罩在头上的绿色鬼火,拉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原来,她竟不敢对挡这一掌的威力。
方振远看出了破绽,哈哈一笑:“好掌法!高兄弟,再攻她几掌,就逼出她的原形了。”
小高只见对方身形飘动,是随着掌势,心中气势一挫,忖道:她能随我掌势飘去,难道真的是鬼?
但闻得方振远呼叫之后,胆气一壮,双掌连环攻出,一口气连攻七掌。
飘浮的黑衣妇人避开三掌之后,再也无法保持悬空而立的身躯,竟然落着实地,长袖飞舞,封挡小高的连环掌势。
小高感觉她长袖上蓄有了强大的内劲,心中顿然开朗,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人。”
孟小月突然飞跃而出,道:“兄弟,请闪开一下,这女人扮鬼吓我,我得好好整整她!”
小高果然依言退开。
孟小月目注那黑衣妇人,道:“你是人,不是鬼,你扮鬼吓人,我要你变成真鬼!”
话一说完,人已飞扑了过去,指影点点,攻势凌厉无匹。
她一出手,就施出了轻易不用的金蛇指法。
那黑衣妇人闪开了两招攻势之后,就被逼得拳脚并用,出手封挡。
孟小月心中恐惧尽除,冷笑一声,道:“好啊!好好的一个人,为甚么不当人,竟然扮鬼……”
指风如啸,攻势更见凌厉。
那黑衣妇人的武功不错,在孟小月凌厉的猛攻之下,仍能自保,长袖飞舞,竟在奇诡的金蛇指法下,保持不败之局。
孟小月的金蛇指法,未能一举击败那黑衣妇人,但却看得方振远心中震骇不已。
他绝未想到,这以役毒蛇出名的三大毒人,竟有着如此精湛的武功,蛇娘子孟小月如此,郭蝎子、周蜈蚣想必也各有绝技。
黑衣妇人支持到十余个回合,渐呈不支,孟小月的金蛇指法中也夹杂着不少拳、脚攻势。
小高全神凝注孟小月的攻势,把孟小月施展的手法,和心中所记的金蛇指互作参悟。
这一留心观察,果然瞧出了不少的破绽,心中大感奇怪。
原来,孟小月的金蛇指法中不少奇奥的招术,竟然弃而不用,明明一指之间,就可以克敌致胜,她却不肯施展,而换成了拳脚的攻势。
似乎是孟小月有意的把搏杀的时间延长,并未存立刻求胜之心。
这就使得小高大为不解。
孟小月到底是为了甚么呢?
这时但闻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道:“高兄弟,想不到啊!孟姑娘的武功,竟然如此精绝。”
小高道:“这黑衣妇人的武功如何?”
方振远道:“十分高明,在江湖之上,可当得二流身手。”
小高淡笑道:“和方总镖头比较,怎么样呢?”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和区区动手,五十回合内,无法分出胜负。”
小高心中忖道:“如果方振远不是自谦之词,孟大姊的金蛇指法,确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方振远之上了。”
忖思之间,场中形势已变,只见那黑衣妇人突然飞身而起,右袖一挥,卷起那浮在空中的一团绿火,击向孟小月。
孟小月吃了一惊,匆忙向一侧闪去,那团绿色火焰不知是何物做成,竟然凝聚不散,掠着孟小月身侧飞过,去如流星,消失于夜色之中,而且去有定向,消失在耸立的林木之中,竟然没有撞倒。
就这一瞬工夫,那黑衣妇人和三个畸形人也同时消失不见,幽幽古林之中,恢复一片夜暗。
神秘、怪异、快速的失去。
方振远心中一动,道:“快!退回瓦舍。”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但闻嗤嗤之声,似是无数细小的暗器,射了过来。
不知道孟小月是不是有意相救,身子一转,正好挡在小高的身前,身躯一歪,倒在小高的身上,低声道:“倒下去。”
小高未及思索,人已仰面而卧,身躯着地,才听得孟小月一声娇呼。
同时,传来了方振远的一声冷哼,紧接着身躯着地之声,但人已在三尺开外。
想是欲奔入瓦舍,可惜那暗器来势太快,想要闪避已是不及。
黑暗之中,孟小月的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抓在小高的右肩之上,身躯突然上移低声道:“你好吗?没有受伤吧。”
小高点点头。
这时,两人睑儿相接,彼此呼吸可闻,虽然夜暗,但近在寸许之间,仍可隐隐看得见彼此的面目,孟小月脸上竟然泛起了一抹微笑,低声道:“兄弟,我中了两枚暗器,不知道是甚么暗器,但却极为细小,似是银针之类,伤口并不疼,但却已开始麻木,你也要装着受伤,找机会救我,救不了,你就自己逃走……”
话似是还未说完,喷出一口气来,人就一闭双目,晕了过去。
小高吃了一惊,急伸右手,按在孟小月的前胸之上,只觉心脏仍然跳动,并未死去,忖道:“这是甚么暗器?发作竟如此厉害,应该赶紧设法离开此地才是。
正待起身,抱起孟小月逃出这片柏林,突然想起嘱咐之言,忖道:“他们地形熟悉,也许仍然隐身于左右,我一站起,必会遭到暗袭。再说,方振远似乎也为暗器所伤,如若弃置不顾,岂非有失道义?
救一人尚且难知成败,救两人是万万不能了。看来,只有暂装受伤,坐以观变,再等机会了。
时间在等待中似乎过得很慢。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才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是不是都晕过去了?”
“大概是不会错了,咱们这迷魂针,药力强劲,中人后立刻会晕过去。”
小高听声辨音,已听出答话者正是那驼背老人,果然他就隐身在丈余外的古柏之后,不禁暗自庆幸没有冲动行事。
伸手摸去,孟小月心跳依旧,才略觉心安。
夜暗中突然间又亮起了一盏灯火,缓缓行了过来,那是一盏真正的灯笼。
小高心中明白,此刻绝不能露出一点破绽,否则必遭杀身之祸。当下一咬牙,紧闭双目,但暗中却运集功力,势在不得已时,再放手一拚。
只觉身体被人提起,向前行去。
在小高的想法中,定然是暂把三人送入瓦舍的,哪知愈来愈不对,微启一目望去灯光下,发觉正行入那高大的古墓之中,提着自己的正是那驼背人。
小高大为震动,但一想到孟小月、方振远昏迷未醒,只好强自忍下。
那是通入墓中的一条小径,循阶而下,深入地内。
灯光一掠,那黑衣妇人手提灯笼越前而行,小高急闭眼睛。
行了一阵,似是进入了一个地下洞穴之中,耳际中,又响起了那黑衣妇人的声音,道:“你们先把他们三人加上铁铐,再洗去他们脸上的易容药物。”
“夫人,要不要让他们清醒过来?”
声若黄莺,竟是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
黑衣妇人道:“铁铐扣好,再给他们解药服用,这几个人的武功都很高强,不可大意。”
小高不敢睁眼瞧看,但已明白,暂时无性命之忧,心中晤作盘算,只要方振远、孟小月都能清醒过来,区区铁铐未必能锁得住人。
但闻铁环叮当,双手先被扣上,紧接颈上一紧,竟有一只铁环扣在了脖子上,不禁一怔,再也忍耐不住,微启一目望去。
只见三个黑衣少女,每人招呼一个,动作利落纯熟,一会儿工夫就把三人都扣好铁扣。
双手和脖子上的铁环,都有铁索相连。
事已至此,小高已了然,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只好认命地不禁暗自叫苦。
但觉一条湿巾正在脸上擦洗,一阵来回过后,忽然响起了一少女的声音,道:“这是一位姑娘,而且长得好美啊。”
“这个小伙子好年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吧。”
小高几乎又要睁开眼睛,但仍然忍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牙关被一只滑腻的手弄开感觉一粒药物投入。
小高既未昏迷,自然不用吃药,暗中把药藏入舌下。
但觉牙关又被弄开,一杯清水灌了进去。
仍然安静无声。
忽听得孟小月的声音道:“这是甚么地方?”
这时小高才睁开眼睛。
果然是一间石头砌成的石室,双手和颈间,都被扣上了一枚铁环。
室中有灯,景物清晰可见。
这似是专门用来囚人的刑房,他们三个分别坐在一张石墩之上,两边还放着很多刑具,三个穿着黑衣的少女,面对三人而立,每人的手中,都还端着一只玉杯,想是适才盛水之用。
这三个姑娘年纪很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且长得都很秀丽,虽非绝美,但亦可人。
这时,方振远也醒了过来,看看小高和孟小月,道:“看来,咱们已成了笼中之鸟,动弹不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面对孟小月的黑衣少女笑一笑,道:“只要肯听话,你一定不会死。”
孟小月微微一怔,道:“甚么意思?”
那少女道:“你长得很好看,帮主不会杀死你的。”
“帮主?”方振远问:“甚么帮主?”
面对孟小月的居中少女,在三人之中似是身份较高,一直由她在答话。她笑道:“我们还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你们不会知道的。”
方振远道:“所以方大爷才要问个明白。”
黑衣少女道:“你说话怎么这么无礼?我就偏不告诉你。”
孟小月道:“对!男人说话都是粗声粗气的没有礼貌,不要理他……”语声一顿,接道:“这位姐姐,你怎么称呼啊?”
黑衣少女道:“我叫春兰。”
孟小月接道:“春兰?好名字啊。”
春兰道:“这是帮主替我们起的名字。”
“噢!这里是甚么帮?”
春兰略一沉吟,道:“我想你一定会得到帮主的宠爱,告訢你也不要紧,这里是鬼王帮。”
孟小月道:“鬼王帮?我怎么从未听过?”
春兰道:“帮主的玄功尚未练成,所以未出现于江湖,你们自然是不知道了。”
三人心中都已有个大致的了解。
这座古墓,是鬼王帮主修练玄功的所在,话中隐隐示明,那位帮主是个好色之徒,以孟小月之美,必会为帮主看中,春兰有问必答,似是早已存下了建立交情的心意。
孟小月心头发凉,但口里却缓缓问道:“三位是甚么身份?”
“我们是帮主的妾婢,也是夫人的丫头。”
小高暗道:这位鬼王帮主当真是好色得很,竟然有三个妾婢,那泣鬼王帮主的夫人,就任他这样胡作非为,也不干预吗?
方振远突然接口说道:“春兰姑娘,帮主既在修练玄功,如何能接近女色?”
他忽然替孟小月担忧起来了,处此情境,如果那位鬼王帮主真要动起强来,孟小月纵有拚命之心,恐亦无反抗之力了。
他经验丰富,心知孟小月必然极为担心此事,但又不便出口。
不知如何才能帮上她的忙?
只听春兰冷笑一声,道:“帮主功力深厚,虽近女色,却不妨碍他的练功,而且,还可助他早成。”
方振远心头一震,暗道:“糟了!那鬼王帮主必是习练旁门左道的采补之术,才可能在练功中不禁女色。”
他目光微转,发觉孟小月的睑色一下子变得十分惨白,想是她亦明白了春兰的言中之意。
小高似是还不太明白,正自凝神沉思。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孟小月强颜欢笑,道:“春兰姑娘,以后,我如真能讨得帮主欢心,一定会大力的提拔你。”
春兰道:“我保证帮主一定会把你选为王妃,我先谢谢王妃了。”
孟小月叹息一声,道:“先别叫我王妃,也许帮主根本看不上我。”
“不会的。”春兰大有信心地道:“我见过两位王妃,都没有姑娘你美丽。”
孟小月呆了一呆,道:“我真的很美吗?”
春兰道:“美!比那两位王妃美丽十倍。”
孟小月苦涩一笑,回头望望小高,道:“兄弟,听到春兰说的话没有?”
小高点点头。
孟小月道:“她说我很美,是不是真的?”
小高道:“是真的,大姊容色如花……”
孟小月接道:“你也这么认为,但怎么从来都没有赞美过我呢?”
小高脸一热,道:“小弟……小弟觉得……那些话……”
孟小月接道:“春兰,去给我们弄点茶来,我们口渴得厉害。”
春兰想了一下,回顾两个同伴一眼,道:“你们听着,这位姑娘虽在危难中,但一见到帮主,必会被选作王妃,咱们不能虐待她……”
孟小月接道:“春兰,你待我如此,日后我定有回报。”
春兰微微一笑,道:“可惜我不能放开你身上的刑具。”
孟小月道:、这个我知道。”
春兰低声道:“你们是不是很饿了?”
小高道:“对!最好有些东西吃。”
春兰看了小高一眼,见他年少英俊,心中甚是喜爱,道:“我去替你们准备一点吃的东西。唉,只怕,这也是你们最后一餐饭了。”
方振远一怔,道:“最后一餐?”
春兰道:“不错,我们帮主最不喜欢的就是男人,越好看的男人,死得越快。”
方振远接道:“在下又老又丑,大概不会死吧?”
春兰道:“见过那些狼人没有?”
方振远点点头,道:“他们真的是人吗?”
春兰道:“你如长得和他们一样,大概可以不死了。”
方振远苦笑道:“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孟小月道:“春兰,帮主甚么时候会来?”
春兰沉吟了一阵,道:“大约还有两个时辰。”
孟小月道:“那就麻烦弄点食物来吧,他们一定要死,就让他们吃一顿吧!黄泉路上,他们也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春兰点点头,带看两个黑衣少女退出石室。
孟小月神情肃然地说道:“看样子,咱们是死定了。”
方振远苦笑道:“死在这种鬼地方,还不如放手一战,当真是死难瞑目。”
小高道:“大姊,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事已至此,用不着一定赴死。”
孟小月脸色一变,道:“兄弟,你要我后着受那鬼王帮主的糟蹋吗?”
小高微微一怔,道:“大姊,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小月接道:“那就别说了,方兄,你动动脑筋,看看咱们有没有活路?”
方振远道:“没有!我已经暗中试过了,扣在双腕和脖子的铁环都很牢,尤其是颈子上的这枚铁环,紧箍着脖子,就算练过缩骨神功,也无法把脑袋缩小,挣不开这些刑具,咱们只有等死的份。”
孟小月冷哼一声,道:“就算咱们死了,我也不会让鬼王帮主活下去。”
小高扭头看去,只见连在环上的铁索,是由几个石洞口伸了过来,完全没有一点挣脱的机会。
必死无救,孟小月忍不住真情流露,望着小高道:“兄弟,可怜你年纪轻轻,竟然死在这种地方,叫大姊我好痛心。”
小高苦笑道:“大姊也是一样的,生死由命,小弟技艺未成,不能在武林中出人头地,死虽有憾,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但大姊不欠我小高和方总镖头甚么,实在用不着与我们同归于尽。”
孟小月忽然微微一笑,道:“小高,大姊不能和你生同罗帏,但能死葬一穴,也是聊有可慰。”
小高呆了一呆,道:“大姊,你……”
孟小月道:“难道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小高明白了,黯然一叹,默不作声。
他感激孟小月,但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亲人看,视若姊姊一般的敬重她,绝未想到男欢女爱的事。
他心中只有武功,一直希望能成为武林中登峰造??的高手。
但此情此景,他不能拒绝,也不便解释。
但闻方振远叹一口气,道:“此时何时,孟姑娘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吗?”
孟小月道:“不谈情爱,谈甚么?”
方振远道:“就方某所知,孟姑娘的招蛇之能天下第一,不知在此情此景之下,还能不能召到蛇群?”
孟小月道:“能召到又如何?它能救了咱们?”
方振远道:“那至少可以召一批毒蛇来和他们抗拒一阵,多拖延一些时间。”
孟小月道:“就算拖上一时半刻,又有何用?”
方振远道:“只要不死,都有机会。如果那鬼王帮主夫妇被毒蛇所伤,咱们就可以和他们讨价还价了。”
孟小月沉吟不语。
这是一个死中求生的办法。
小高道:“大姊,如果没有把握,还是不要召蛇抗拒了……”
孟小月突然抬头看着小高,道:“兄弟,如果你能生离此地,你要如何谢我?”
小高笑道:“怎么可能呢?”
孟小月道:“万一可能呢?”
小高道:“这个,大姊怎么吩咐,小弟就怎么办了。”
孟小月道:“你要认我是你的妻子,离开此地之后,替我建一座墓园,立一个石碑吧!”
小高接道:“真能如此,小弟当然照办。”
孟小月道:“别答应得太快,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小高道:“大姊请说。”
孟小月:“那石碑要写高门孟氏小月爱妻之墓下面署名高剑秋敬上。”
小高道:“这个……我……”
孟小月道:“你不答应?”
方振远冷冷说道:“小高,这是天地间至爱至情,人生难遇难求的,还不快些答应。”
小高点点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大姊既要小弟答应,小弟答应就是。”
孟小月叹息一声,道:“小高,我不会限制你不再娶妻,但她要尊我为正,每年清明时节,你们夫妇一定要到我的墓前,奠祭一番。”
小高反正认为不可能,于是连连点头。
孟小月道:“自然,大姊不会负你,我要还你个清白身躯,绝不让鬼王帮主侮辱我。”
方振远已明白了孟小月的打算,叹口气,道:“其实,孟姑娘决心要去了,何不顺带救救在下?”
孟小月道:“无功岂可受禄?”
方振远道:“小高答应婚事,应该有个媒,在下就是,而且也是这件事情的证人。”
孟小月神情平静,微微一笑,道:“方兄很怕死?”
方振远道:“能不死最好不死,孟姑娘既然要舍身救人,何不多救一个?”
孟小月沉吟一阵,道:“可以……”
方振远喜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孟小月道:“慢着!我还有条件。”
方振远道:“姑娘吩咐。”
孟小月道:“你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听命于小高,不得暗中算计小高,也不许和小高争夺三清宝箓。”
方振远道:“在下答应姑娘。”
孟小月道:“你老奸巨猾,论心机小高岂是你的敌手,有我在时,不伯你暗中搞鬼,只有小高一人就很难防范你了。你不肯立誓也行,就陪我死在这古墓之中吧。”
方振远苦笑道:“孟姑娘如此坚持,在下就只好从命了。”
方振远果然立下了誓言。
小高醉心武功,一心想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在这方面,他也确实极具天份,但对江湖上的事情,却是了解得不多。
他想不出孟小月要用甚么方法救他,当然,他根本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未深入去想。
但见方振远竟肯立下重誓,似乎这件事大有可能,并不是随口说说就算了。不禁眉头一皱,忖道:看她救我之意十分真诚,但三人同行,一并落难,身受禁制,无能反抗,她要如同救我呢?
正在思索忖度之间,春兰已带着两个黑衣少女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壶某、三个茶杯,和一些食用之物。
春兰有心讨好孟小月,先倒了一杯茶,道:“姑娘,先喝一杯茶。”
孟小月心中愁绪万千,如同还能吃得了东西,勉强喝了一口茶,道:“给他们吃吧。”
春兰先是一征,继而淡淡一笑,道:“他们就决要死了,吃不吃东西,有何要紧?”
方振远轻轻咳了一声,道:“春兰姑娘,咱们还能活多久?”
春兰道:“不会很久了,他们已经准备好应用之物,我想不会超过顿饭光阴了。”
方振远微微一呆,道:“这么快?鬼王帮主已经练好玄功了?”
春兰道:“用不着等待帮主,咱们的副帮主刚刚回来了。”
孟小月:“怎么?副帮主不往在这里?”
春兰道:“嗯!帮主练功期间,一切都由副帮主代为主持,每隔十日半月回来一次,向帮主报告帮中事务。”
方振远道:“这副帮主回来了,和在下等的生死有何关连?”
“关连很大……”春兰有些凄然地道:“他最喜爱油烹人心下酒,刚听说擒得两个男人,很是高兴,已吩咐准备了油锅炭炉,大概就快来石室刑房了。”
方振远苦笑一下,道:“这真是应了注定三更死,难见黎明天。看来姑娘的计谋,也要一场空了。”
孟小月神情冷肃,双目闪起了神光、杀机,柳眉微皱,似是正在想应对之策。
小高道:“烹人心下酒,这位副帮主十分可恶!”
春兰叹口气,道:“你们闯入禁地,死刑已定,就算副帮主不杀你们,你们也只不过多活一两个时辰罢了。”
小高黯然无言。
此时此刻,他已想不出有甚么可说的了。
孟小月道:“唉!小高,你是不是很怕死?”
小高道:“倒不是很怕,只是我的心愿未了,还不想死。何况,这等死法也太窝囊了。”
方振远道:“死亡还有不同吗?”
小高道:“有!争雄逐鹿,死于高人剑下,自是死而无憾,如此被人烹心下酒,岂非窝囊得很。”
方振远道:“小高说得对!既然一定要死,何甘缚手待毙?”
小高道:“手脚受制,有力难施,不甘束手被杀,又能如何?”
孟小月道:“兄弟,有件事我骗了你,你会不会生气?”
小高摇摇头,笑道:“你没有骗过我呀。”
孟小月正待答话,方振远已抢先截道:“死亡在即,还谈甚么骗人的事,春籣,你喜不喜欢银子?”
春兰摇摇头道:“不喜欢。”
方振远呆怔了一会,道:“不喜欢?你可知道银子的好处?”
春兰道:“我知道可以买东西,不过我没机会使用。”
方振远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喜欢银子的人,倒也少见得很……”
孟小月接道:“他们住在地下墓穴,生活单纯,怎知银子的用途,你这办法不管用。”
方振远道:“姑娘有何高见呢?时机不再,快请说出来吧。”
孟小月略一沉吟,道:“春兰,有没有办法解去我们颈间的铁环?”
春兰道:“没有办法,就算是有办法,我也不敢帮你们除去身上刑具。”
方振远突然发现了住在这墓下地穴的黑衣少女们,对江湖上的机诈、事物了解得不多,很容易诱骗她们说出一些秘密。
但这些黑衣少女也有缺点,她们对人全以直接的好恶为主,不太容易为财物利害动心,一切江湖上的施为方法,对她们的诱惑力量不大。
所以,方振远闭上嘴不再说话。
他明白在三个人中,春兰对他的印象最坏,因此,在心中盘算着如同才能脱困。
孟小月愿舍身以救小高,顺便也救了他,在方振远的预计之中,至少有八成希望,但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副帮主,使八成希望顿成泡影。
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小高突然开口说道:“春兰姑娘,你很喜欢住在这里吗?”
春兰微微一笑,摇摇头,低声道:“不喜欢。”
小高吁一口气,道:“如果你能帮我们解去身上的刑具,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春兰微微一呆,双目凝注在小高的脸上,沉思不语。
她的目光充满着一种渴望的热情,良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你真的会带我走吗?”
方振远急急接道:“绝对真实,我可以保证,高兄弟一向是一诺千金。”
春兰没有理会方振远,双目仍盯在小高的脸上。
小高点点头。
春兰目光又转到孟小月脸上,道:“她会同意吗?”
忽然间,孟小月发觉了小高对春兰的诱惑力量,比自已还大许多。
这本是天赋本能,异性相吸。
方振远瞪着孟小月,满睑紧张。
孟小月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好!我同意。”
方振远暗暗吁了一口气,必死的境遇之中,忽然生出一线生机的希望。
春兰回顾了两个黑衣少女一眼,低声道:“你们同不同意?”
两个黑衣少女同声道:“肯不肯带我们一起走?”
小高道:“当然带两位一起走了。”
方振远道:“外面天地辽阔,好玩得很,和这里暗无天日的地穴相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春兰点点头,道:“走!咱们去试试看。”
两个黑衣少女也点点头,追随春兰身后而去。
方振远笑一笑,道:“看起来困难万般的事,但解决的办法,常常是容易得很……”
孟小月看着小高,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小高对她们的影响力要胜我们十倍。”
小高摇摇头,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们早在此地住腻了。她们来自民间好人家的女儿,过去的生活记忆犹存,在这等墓下地穴中生活,何异人间地狱,带她们离开这里才是她们最动心的事。”
方振远笑道:“对!看法高明,她们常住地下,极思一见天日,她们不懂江湖上的是非黑白,但对男女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却是很有心得。”
“如果孟姑娘刚才说了一声不同意,只怕咱们就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孟小月道:“这也不能怪她们,她们小小年纪就被鬼王帮主收作妾婢,在她们的心目中,只有帮主夫人、王妃、侍妾之间的生活争斗,别的事却是一无所知。”
方振远道:“所以,她们全不把钱财之事放在心中……”
忽闻步履声响,孟小月急急示意噤声。
只见春兰神色慌张地急奔而入。
方振远张口欲问,却又强自忍了下去,转望看小高,满睑焦急之色。
他明白,小高的问话才有效果。
偏偏小高不急,半晌才缓缓说道:“有没有办法?”
春兰道:“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成功?”
孟小月低声道:“春兰,她们两位也是帮主的妾婢吗?”
春兰道:“是!这里的女婢、丫头没有一个能逃过帮主的魔掌。”
孟小月嗯了一声,道:“这地穴之中,有许多像你一样的姑娘?”
“十几个吧……”春兰伤感中带看无奈,说:“我也不太清楚,有时副帮主回来的时候,会带位少女送给帮主。”
小高道:“每个人都甘愿做帮主的妾婢……”
“不是。”春兰道:“我看到很多位刚烈的姑娘,撞墙而死,不肯受辱。”
方振远道:“那个副帮主是不是也很好色?”
春兰摇摇头,道:“他倒不喜女色,但却嗜杀成性,喜食人心。”
小高道:“这个组合称为鬼王帮,生活在此,当真是鬼域世界,不知这个鬼王帮中有多少人?”
他暗作决定,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组合,绝对不能让它存在江湖上害人。
春兰道:“我不知道有多少帮众,这座古墓也不是我们的总坛,只是帮主发觉了这里很适合他修练玄功,所以,在这里的人手不多。而且,在此服杂役的,大都是女孩子,守护此地的只有那些狼人了……”
方振远重重咳了一声,道:“高兄弟,该问问几时才能解开咱们身上的刑具,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春兰道:“这本来就是一件冒险的事,我们只是尽力而为,成不成功,各占一半机会。”
“是……一半机会,总比完全没有矶会好些。”方振远自我安慰地道:“春兰姑娘,那些畸形狼人,偶而发现一个也还罢了,但鬼王帮主能找到许多这样的人,也实在大不可思议了。”
春兰道:“我不知道详情,但听说这些狼人,是帮主要人培养出来的。”
孟小月道:“畜牲!看这鬼王帮的作为,我们三大恶人,应该称为三大好人了。”
方振远笑道:“和孟姑娘相处这些时日,在下倒觉得江湖上的传言,实在是不可信了。”
临危处事,小高似是变得精明起来了,一语中的问道:“春兰姑娘,这墓下地穴之中,除了练功的鬼王帮主之外,还有些甚么人?”
春兰道:“夫人和十个像我这样的妾婢之外,就是六个负责守卫的狼人了。另外还有几个甚么人……我没有见过,他们一直守在古墓外面……”
小高突然想到被吸食脑血的三匹马,不禁心头一寒,忖道:那些难道不是狼人?但又是甚么东西呢?
方振远心中也在忖道:“不知那位鬼王帮主,是一个甚么样的人物?他这练功所在不用正常的人来防守,尽都用些畸形狼人和不太懂事的小姑娘守在身边,显是心存疑惧,怕人陷害。而且,占有了每一个姑娘的清白之身,认为她们既已失身于他,定会忠心相待,却不知反而引起她们心中的积恨。稍有机会就会起而背叛,日后如能再在江湖上逐鹿争霸,这待人一道,实得要多用些心机了。”
只听步履声急奔而至,两个黑衣少女发乱钗横,衣衫不整地奔了进来。
二女同时开口,道:“春兰姐姐,拿到了。”
左首黑衣少女而出了一串钥匙,交给春兰。
看二女形态,就明白二女取得这串钥匙付出的是甚么代价了,孟小月只看得黯然一叹。
春兰道:“不用为我们难过,只要你们真能带我们离开这里,重见天日,我们不在乎付出些甚么。”
小高道:“我答应了,就一定办到。”
春兰凄然一笑,望望两个黑衣少女,道:“整理一下衣服和乱发,试试看,把他们的兵刃取来。”
两个少女对春兰似是极为恭顺,一面整衫、理发,人也转身向外行去。
春兰先打开小高身上的刑具,依序是孟小月、方振远。
三个人活动一下手脚,方振远突然哈哈一笑,道:“这才叫死里逃生啊!方某人闯荡江湖二十余年,遇上过不少凶险,说到危急困难,以这次为最,但脱难之法,却也以这次最为简单。”
孟小月瞪了方振远一眼,道:“小高,饿不饿?吃点东西吧!鬼王帮的正副帮主都在此地,说不定,等一下还有一场大战呢。”
小高点点头,却望着春兰,道:“姑娘会不会武功?”
春兰道:“会一点,不过帮主传我们的都是吐纳打坐的内功,要我们先奠好基础,又传了几招防身的招数,以抗拒那些狼人的纠缠……”
小高道:“那就好……”目光转注到孟小月的身上,道:“大姊,兵刃一到,咱们就闯出去,最好别吃这里的东西。”
方振远已拿起了一个包子,正准备放入口中,闻言一呆,急急把包子放下,道:“对!离开此地之后,找个馆子,再好好吃它一顿。”
一切都很顺利,而且黑衣少女取来了方振远的兵刃、暗器,孟小月的匕首,另外还取了两把长剑,三把厚背薄刃的鬼头刀。
孟小月收下匕首,又拿了一把长剑,却把另一杷交给小高。
小高接过长剑,吁一口气,道:“三个姑娘走在中间,在下开路。”
春兰道:“我熟悉此地形势,由我带路……”
这时,一个黑衣少女哭然开了口,道:“春兰姊,外面的情形有点不对啊。”
春兰道:“甚么不对?”
黑衣少女道:“太静了,副帮主早该来了,却一直未到。夫人和另外一些姊妹,也都不见了。看守兵刃的狼人也不知去了同处,所以,我们才能很顺利地取得兵刃。”
孟小月微微一征,道:“发生了甚么事情?”
春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里一切平静,我不记得确实的时间,但大约估算,我到这里总有三年多了,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只有副帮主回来时,带回来一点热闹,平常时间,无事可做,就只有打打坐,和等候帮主的召唤。”
小高道:“这座墓下地穴,有多大地方?”
春兰想了一下,道:“不小,除了几条连接的甬道外,大约有二十多间雅室,另有两处地方我不能去。”
方振远道:“甚么地方?”
春兰道:“一个是帮主练功的地方,一个是停放棺木所在的厅堂。”
方振远道:“停放棺木的厅堂?”
春兰点点头,道:“是。”
方振远道:“帮主练功的地方不准人去,情尚可原,但停放棺木的厅堂,不准人去,那就有些奇怪了。”
小高道:“最奇怪的是,他们已经在此地住了很久的时间,为甚么还把那个棺木停在厅堂中?”
方振远点点头。
孟小月急道:“有人来了。”
“好灵的耳目……”
随着说话的声音,一个挽高髻,身看黑色长袍,形如道士的瘦高人,出现在室门外面。
春兰和两个黑衣女子,一见那人,全身都抖动起来,手中的鬼头刀似是拿不稳,不住地后退,似是想躲在方振远等后面。
道装人冷冷喝道:“站住!”
他的声音不大,但春兰和两个黑衣少女,却是如受电殛一般,立刻停了下来。
方振远默察形色,心中顿有所悟,淡淡笑道:“阁下是鬼王帮主?”
黑衣人两道目光盯住在方振远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不错!阁下是……”
“区区方振远……”
鬼王帮主脸上突然泛现出一抹喜色,道:“好啊!当今武林中最有名的人物之一啊!”
方振远道:“惭愧!惭愧!在下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这几句话倒是肺腑之言,说得诚诚恳恳。
“本帮主苗飞,虽因苦练玄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对江湖中的人人事事尚知一二。下人传事不明,竟不知方兄到此,当真是失敬了。”
方振远道:“不敢,不敢。”
苗飞道:“这两位是……”
目光随着语声转动,看了孟小月和小高一眼。
小高心中暗暗忖道:看来方振远的名气,还响亮得很,但三大毒人之一的蛇娘子,不知这位帮主是否知晓?
但闻方振远道:“这位姑娘,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三大毒人之名,苗帮主是否听过?”
“莫非这位姑娘,是大大有名的蛇娘子……”
孟小月道:“不敢,正是小妹。”
苗飞长长吁一口气,道:“当真是意外得很啊!姑娘名动江湖,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年轻美丽。”
说完话,竟然抱拳一礼。
看样子,他对蛇娘子的敬慕,似是远超过方振远了。
孟小月还了一礼。
苗飞目光转到小高脸上,道:“这位朋友是……”
听到了方振远和蛇娘子的大名,对小高竟也客气起来了。
小高拱拱手,道:“在下小高。”
“小高……”苗飞一皱眉头,说:“本帮主倒未听人说过。”
小高道:“在下本就是无名小卒一个。”
苗飞冷冷一笑,正想发作,方振远已抢先道:“小高兄弟在敝局任镖师,虽然是尚未成名江湖,但武功却已有相当成就……”
“噢!原来如此……”苗飞目光转注方振远脸上道:“既是方兄的属下,那也罢了。”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你这个无名小子竟也敢到此地来,只不过,看在方振远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算了。
孟小月也未再多言,此刻鬼王帮主有甚么打算,还未完全明了,让他忽略一个高手也好。
她心中最明白,此刻,小高已身兼勾魂掌、夺命脚和金蛇指三大技艺,也因此而融通了他早年默记于心中形意门、龙家堡、雷方雨等所见剑法、拳掌。
以小高对习武的狂热,这些博杂的武功,都因三大毒人系统的传授技艺,而勾勒出一个连环的成就。
孟小月已在小高习练武功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小高尚不自觉罢了。
小高已习惯于受人的轻视、冷漠,所以对宙飞的轻视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不满的反应。
他仍然自觉着自己在江湖上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方兄和蛇姑娘,竟然会到此墓穴的地下密室……”苗飞微笑道:“也真是一种缘份了。”
就算方振远老于世故,江湖上的阅历丰富,一时间,也搞不清楚鬼王帮主苗飞的意图所在,轻轻咳了一声,道:“惊扰苗兄练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二位来得正好,本帮正是用人之际,两位如肯投效本帮,苗某人欢迎得很。”
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
方振远淡淡一笑,故意装作不明白,道:“苗兄的意思是……”
苗飞道:“区区的玄功,近日即待圆满,准备复出江湖,逐鹿武林,两位如能相助,共图江湖霸业,不知两位意下如同?”
“这个……”方振远望望孟小月,说:“苗兄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苗飞道:“好!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明说了……”语声一顿,又道:“方兄请屈就本帮的总护法,蛇姑娘嘛,可任本帮首席堂主,不知两位愿否和本帮主合作?”
蛇娘子名满江湖,但孟小月三个字,知晓的人却是不多。
方振远心中冷笑,口中却说道:“帮主的盛情,在下很感激,但兹事体大,不知帮主可否让方某考虑一下再作决定?”
苗飞冷然一笑,道:“当然可以,两位如肯答允,本帮主绝不会亏待两位……”
孟小月接道:“难道帮主还有甚么厚赠不成?”
苗飞道:“不错!两位加入木帮之后,苗某将传授两位一些武林绝技,以作酬谢。”
小高心中忖道:“这人的口气倒是很大,所谓的武林绝技,不知是何武功?
但见苗飞右掌缓缓举起,五根伸直的手指,缓缓开始变色,也缓缓开始粗胀。
片刻之后,整个的手掌都变成浓黑如墨的颜色,手指也粗胀有一倍余,轻轻地按在石壁之上,笑道:“雕虫小技,献丑了!两位慢慢地考虑吧!一个时辰之后,本帮主再来听候回音。”
转身大步而去。
方振远凝目望去,只见苗飞按过的石壁之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掌痕,心中忖道:这等黑煞掌的功力,何足为奇?壁上只见掌痕,功力未必有多深厚。
忖思之间,突然那留有掌痕的石壁处,粉末滚落,洒在地上。
小高怔了一怔,道:“这是甚么掌力?如此厉害。”
方振远走近前去,举起手中金刀,轻轻在石壁上敲了一下,顿时石粉如雨,片刻之后,石壁上竟然深印一个半寸多深的掌痕。
孟小月皱着眉头道:“这不是黑煞掌力,方兄见多识广,可认得出这是甚么武功吗?”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好像是传说中的熔金手,但熔金手是金色指掌……”
春兰突然接口说道:“不是熔金手,也不是黑煞掌,这叫玄阴掌,又叫鬼手印……”
方振远奇道:“你知道这种武功……”
“我听他说过……”春兰缓缓说道:“他说一旦玄功练成,同时将练成四大绝技,鬼手印只是其中之一。”
孟小月哦了一声,道:“还有三种甚么武功?你可知道?”
春兰低头想了一下:“另外三种,我只记得一种。”
方振远道:“姑娘请说。”
“好像叫搜魂鬼爪……”春兰一面想一面道:“据说,人在七、八尺外,他举手一抓,能使人受伤,有如搜魂一般。”
孟小月道:“奇怪呀!这叫搜魂爪或搜魂手就行了,为甚么一定要加个鬼字?”
春兰道:“因为鬼王帮主练的武功,都是鬼王典上的武功。”
“鬼王典,也是一种武功秘笈吗?”小高突然想到身藏的三清宝箓,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还在身上,尚未被人搜查出来。
这本书,他本就贴身收藏,极为小心。
春兰道:“大概是吧!你们如果无法抵抗鬼手印,只怕更难对付搜魂鬼爪了。”
孟小月道:“方兄,听过鬼王门的传说吗?”
方振远点点头,道:“听过,但数十年来这一个怪异的门户,都是借住荒坟之中,并未在江湖上成大气候,也未闹出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之所以能在江湖上传诵,是因为他们的行动怪异、鬼祟。”
小高道:“但那鬼手印,确是一门很精深的武功。”
方振远点点头,道:“所以,咱们要仔细地研商一下应该如同应对。”
孟小月道:“这方面的经验,小高和我都不如方兄的多,我看还要方兄作主了。”
方振远道:“如以在下之意,不妨暂留此地……”
孟小月接道:“你是说,投入鬼王帮中?”
方振远道:“是!目前咱们也正需要找一处潜隐身份的所在,这地方,岂不正合我们的需要……”
“有一个问题,不知方兄想过没有?”孟小月道。
方振远突然挥手,阻止孟小月说下去,探首向外瞧瞧,又道:“甚么问题?”
孟小月道:“如那鬼王帮主要咱们参加个甚么入门仪式,那将如何应付?”
方振远道:“虚与委蛇……”
春兰突然接了口,道:“只怕不行。”
方振远道:“哦!为甚么?”
春兰道:“入帮之前,不但要在鬼王像前立下重誓,而且,还要饮用一杯加盟酒的。”
小高道:“是不是酒中有鬼?”
春兰道:“我不知道酒中放有甚么,但我听帮主说过饮下加盟酒的人,这一生都要听他的命令行事,无法反叛。”
方振远道:“唉!这么看来,这鬼王帮不是一个简单的组合了,苗飞也不是一个全无心机的人。他表面上的喜怒表情看似单纯,事实上,早已算计好了。”
孟小月道:“但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咱们是否决心留下来,或是打出去?”
方振远望落石壁上留下的鬼手印,低声道:“孟姑娘,你能不能接下这鬼手印的一击?”
孟小月沉吟了一下,道:“不能!不过,我可以闪避他这一掌。”
方振远道:“搜魂鬼爪呢?”
“这个,在没有见识他出手之前,无法断言。”
方振远望望小高道:“如果咱们三人合力一击,是否能重创苗飞?”
孟小月道:“对付他的办法并非没有……”
望望小高一眼,突然住口不言。
方振远道:“两位如果真的能和在下同心协力,不妨一战。但是敌势不可预测,要动手就要先发制人,两位请看在下的手势再行动手。”
孟小月接道:“为甚么不早些部署,攻其不备?”
方振远道:“在下的意思,不妨和他再谈谈条件,如果能拖延下去,留此倒可以安住一段日子,咱们需要的地方,此地很适合,如能停上一年半载的,对咱们的帮助很大。”
小高和孟小月心中都明日,方振远是希望借这个隐蔽的地方,学习三清宝箓上的武功。
但两人都想不到方振远却有着更深一层的打算。
原来,他已感觉到孟小月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了小高,这就使得三人之间,无法在矛盾时保有一种平衡的局面。
惟有处在险恶的环境之中,在随时可能和敌人面突起来时,孟小月和小高才不至于摆脱他,三个人才能暂保同心。
也惟有在不能弃他而去的情况之下,才有三个人共研三清宝箓上武功的机会。
老江湖毕竟有他的过人之处,深思远虑,非小高和孟小月能及。
事实上,小高也被方振远说动,觉得留此一段时间,至少可以先对三清宝箓上的武功,有一个初步了解。
他虽有着练武的狂热,但仍有赤子之心,未曾动过独霸宝箓的念头。
孟小月眼看小高兄弟点了头,也就不再反对,她心中另多一层顾虑,对留在此地的打算并不热衷。
她轻轻叹口气,道:“咱们不能吃他的加盟酒,为他控制,而且要祸福与共……”
方振远接道:“这一点姑娘放心,在下的阅历加上姑娘的细心,绝不致受他暗算就是。”
三人定下主意后,静坐调息起来。??一个时辰后的变化如何还难预料,也许将是一场恶战,必须尽可能地保持体能的最佳状况。
春兰轻轻吁一口气,道:“只怕帮主不会放过我们三个了,与其再受苦刑,倒不如死了的好。”
她没有流泪,没有苦求,但却充分的表现出一个弱女子的无奈,一种非死不可的悲哀。
方振远似是早已胸有成竹,睁眼望了三人一眼,笑道:“三位不用担心,在下担保三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春兰微微一怔,道:“真的?”
方振远道:“不错!咱们会向帮主请求,把三位赏赐咱们,作为孟姑娘的女婢,也顺便照顾在下和高兄弟,相信帮主不会不允……”
春兰接道:“如果帮主不答应呢?”
小高道‘那就不惜放手一战也不能看到三位姑娘住他折磨。L
春兰对方振远的话存疑,但对小高之言,却是十分信任,脸上立时展现一抹笑容,道:“多谢三位了。”
方振远低声道:“不过,在下也有一个要求。”
春兰道:“方爷请吩咐。”
方振远道:“咱们全力保护三位姑娘,也希望三位姑娘能对咱们不生二心。”
春兰点点头,道:“这个请三位放心,三位如弃我们不顾,我们必是死路一条。”
苗飞来得很准时,脸上带着一片笑意,似是早有把握三人一定会答允入帮一般,看了三人一眼,道:“三位想好了没有?”
方振远道:“想好了。”
“那很好!本帮主很想早些知道三位的决定。”
方振远道:“咱们可以留在鬼主帮中,不过,有几个条件,希望帮主答允。”
苗飞道:“请说。”
方振远道:“第一、咱们都希望任帮中崇高的护法之位,而且只听帮主一人命令。”
苗飞道:“好!还有吗?”
方振远道:“一年之内,帮主如有任何差遗,我们三人都得同行同往。”
苗飞道:“这是为同?”
方振远道:“因为,我们在江湖上结了几个仇家,三人同行,一旦遇上强敌,也可有应敌的实力。”
苗飞道:“好!只允一年如此……”
方振远接道:“一年之后,咱们和帮主之间,彼此有了信任,自是唯帮主之命是从了。”
苗飞道:“就是这些了?”
孟小月道:“还有一个。”
苗飞微微一笑,道:“姑娘请说。”
孟小月道:“居住在此地穴之中,小妹还不太习惯,希望帮主把这三位女婢赏赐咱们吧!”
“行!看在姑娘的份上,本帮主饶恕她们,赐为你的婢女。”
孟小月道:“多谢帮主。”
苗飞哈哈一笑,道:“帮主一旦出现江湖!就要一鸣惊人,方兄和蛇姑娘的江湖阅历,才是帮主最需要的。至于出手搏杀,对敌动手,帮中早有不少弟子可以担当了。”
言下之意,似是鬼王帮中已有不少高手徒众。
小高心中忖道:莫非就是那些狼人?就算他们武功高强,但那等奇形怪貌,如何能在江湖上行走……
苗飞对方振远和孟小月都很敬重,但对小高却是十分轻视,冷冷地瞪了小高一眼,道:“看你神情,是不信任帮主的话吗?”
小高道:“在下不敢。”
“嗯!你叫甚么名字?”
“在下高剑秋。”
苗飞道:“护法之位十分崇高,你未为帮主立功之前,暂为武士身份,派在方护法手下当差。”
小高心中想道:武士就武士吧!反正不把我单独调开就好。
当下应道:“是。”
孟小月和方振远也是这般想法,都忍下没有接口。
这时,突闻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奔了过来。
苗飞一皱眉头,道:“甚么人?”
“属下宗奇。”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一闪而至。
苗飞微微一笑,道:“宗副帮主来得好,两位江湖中大有名望的人,刚刚答允本座,投入本帮作为护法,过来!我替你们引见一下。”
宗奇的目光已然由方振远、孟小月、小高等睑上扫过,一面笑道:“这位方总镖头不用引见了,咱们早已认识,方兄,别来无恙?”
方振远哈哈一笑,道:“真是人生同处不相逢啊!想不到宗兄竟然早得帮主赏识,荣任副帮主的大位。”
宗奇道:“帮主慈悲,一直提携兄弟……”
苗飞一指孟小月接道:“这位蛇娘子蛇姑娘,宗副帮主可曾见过?”
宗奇道:“闻名久矣!今日幸会。”
孟小月道:“不敢当!日后还要副帮主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听说蛇姑娘和郭蝎子、周蜈蚣三位一体,怎的竟单独行?”
孟小月似是也有意尽量把小高隐藏起来,略而不提,道:“小妹和方兄有事同行,不想误入贵帮重地,承蒙帮主不究,反而礼聘小妹和方兄任贵帮护法。”
宗奇道:“是是,本帮有方兄和蛇姑娘加盟,真是如虎添翼……”
苗飞笑道:“本帮主暂时还不能和两位护法欢叙,这待客的礼数,就要托宗副帮主代我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也不待几人答话,匆匆转身而去。
小高心中奇道:他怎走得如此匆急?还没让人答话就走了。
宗奇却似见怪不怪,笑道:“方兄,兄弟这就吩咐他们准备酒席,等一会,咱们痛饮几杯,好好欢叙。”
方振远居然一抱拳,道:“对对对,在下也正有事向宗兄请教。”
宗奇挥挥手,竟也转身而去。
目睹宗奇转过一条甬道,孟小月突然眉头一酦,道:“事情有点奇怪。”
方振远道:“苗帮主来去匆匆,似乎是有甚么急事赶看办?”
春兰道:“他练功的时间到了。”
方振远心中一动,道:“他还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功行圆满?”
春兰道:“我不清楚,但他每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要练四个时辰。”
孟小月道:“方兄,你对那宗奇了解多少?”
方振远道:“春兰,你说的那个喜食人心,嗜杀成性的副帮主,是不是他?”
春兰道:“是。”
小高道:“看他脸色苍白,瘦骨嶙峋,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怎会是一个嗜杀的人?”
方振远叹道:“人不可貌相,宗奇其人,十年前是江湖上很有名气的独行大盗,有说他来自南荒,不是中土人氏,极喜生食肉类,近年来突然销声匿迹,不知去向,想不到竟然投入了鬼王帮中,在此相遇。”
孟小月道:“他的武功如何?”
方振远沉吟一阵,道:“当年非我之敌,但十年不见,进境如同?就非我所知了。”
孟小月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总是觉得情形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由现在开始,咱们要小心一些。”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不见天日,不见草木星辰,一个平常的人,突然住在这么一个地方,自然会产生一种烦躁的情绪。
小高虽然历经忧患,但也从来没有住过这么一个地方,但他克制自己的能力很强,咬咬牙,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烦躁,盘坐调息。
大约是苗飞也看出了他们心中的顾忌,所以,并未让他们立刻迁出刑房。
小高坐在室内一角,孟小月拉着方振远坐在门口所在。
方振远不太明白孟小月拉他坐在门口的用心何在,但他却没有多问。
小高气走百脉,转运奇经,正待入定之时,却突然被人轻轻摇了一下。
睁眼看去,只见春兰蹲在身侧,目光中满是愁苦,不禁一怔,道:“甚么事?”
春兰道:“我有好多话不敢跟方爷和孟姑娘说,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高道:“好!那就跟我说吧。”
春兰道:“咱们年龄相当,我纵然说错了甚么,你也不会怪我吧?”
小高道:“不会,你尽管说吧。”
春兰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准备在这要留下来?”
小高笑道:“不瞒你说,江湖之上,正有很多人在追杀我们,躲在这里,虽非良策,但离开此地,也无安静日子好过。”
春兰点点头,道:“等一会,宗副帮主请你们吃过酒,一定会分配你们住宿所在,你问他要九号雅室。”
小高奇道:“为甚么?”
春兰道:“我知道一个秘密,等到了九号雅室之后,再告诉你。”
小高点点头,未再多问。
片刻之后,宗奇果然亲自来请。
方振远心中早有了准备,坦然随行。
春兰等三人尾随身后。
宗奇竟未阻止。
那是一个宽大的厅堂。
里面果然已摆好了一桌酒席,四把火炬,照得一片通明。
小高一路行来,发觉这地案之中,并无气闷的感觉,显然有通风的设备,十分良好。
宗奇和苗飞一般,对方振远和孟小月十分敬重,但对小高甚感轻视。
反正小高一直被人轻视、冷淡惯了,心中也无难过的感觉。
一张大桌子只坐了四个人,春兰等分别站在小高和孟小月等身后,一副虔诚恭敬的样子。
入席之后,立刻就看出了方振远老练的地方了,先举起酒杯,道:“来!副帮主,我先敬你。”
宗奇接道:“不敢,不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振远也干了一杯,低声道:“宗兄,咱们可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虽然平日交往不多,但彼此早已心仪,尤其目下这等情形,咱们还得宗兄多方照顾了。”
宗奇哈哈一笑,道:“方兄名满江湖,论在江湖上的声望、地位,宗某自知难及啊!”
“哪里话。”方振远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在下等,都是你宗兄的属下,如蒙关顾,这份情意,咱们一定记于心中,日后在这鬼王帮里,咱们是唯你宗兄马首是瞻了。”
“这个,宗某是承情不尽了……”宗奇有些受宠若惊地道:“宗某先入帮几年,自当尽力帮助三位……”
目光一掠春兰等三人,道:“你们在厅外候着。”
三人应了一声,退到厅外。
宗奇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些婢女都是帮主帐中的妾婢,她们如果搬弄是非,那就麻烦得很,所以兄弟怕她们……”
“是是是……”方振远道:“宗兄心思缜密,好叫兄弟佩服。”
宗奇微微一笑,道:“苗帮主神功已有大成,几种绝技也都将功行圆满,一旦重出江湖,立刻会把鬼王帮的名气给树立起来。”
方振远道:“噢!宗兄看,大概还要多少时间?”
宗奇道:“快则三、五个月,至迟在一年左右。”
小高心中忖道:最好能有一年,三、五个月只怕还无法了解三清宝箓上的武功。
方振远道:“那是说咱们三个,至少也要在这地方待上三、五个月,或一年时间了?”
宗奇微微一笑,道:“如果方兄和蛇姑娘不习惯久居此地,兄弟倒可以代为效劳,想办法把三位调离此地……”
“那倒不用了,”方振远道:“咱们既入了鬼王帮自然应该遵守规矩,在此住上一年半载,也只好认了。”
宗奇笑道:“好,兄弟不勉强三位,只要三位想离开此地,出外散散心时,告诉我一声就是。”
“如有需求,自然要借重宗兄大力……”方振远无限恭敬地道:“不知咱们现在是否已算入帮?”
“还要有一次入帮的典仪,才正式算是鬼王帮的门下。”
方振远道:“这方面,宗兄有甚么指点?”
“这个……”宗奇沉吟了一阵,道:“入盟之时,要饮一杯加盟酒……”
方振远低声接道:“以后呢?”
宗奇道:“那就唯本帮之命是从了。”
孟小月插口道:“酒中有药?”
宗奇苦笑道:“这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那杯加盟酒是非吃不可的。”
方振远摇摇头,道:“宗兄,我看这是第一个要借重大力救援的事。如果酒中真有控制我们的药物,岂不是有些过份了。再说,日后咱们就是想和宗兄合流,只怕也是有力无心了。”
宗奇沉吟不语。
孟小月冷笑一声,道:“如果那加盟酒真有甚么控制神志的药物,咱们宁可离开这里,也不愿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听凭别人的主宰、驱使。”
宗奇笑道:“蛇姑娘已经答应入帮了,要想走,只怕不太容易。”
蛇娘子孟小月道:“到那时候,大不了放手一拚罢了。”
“蛇娘子……”方振远脸色一沉,道:“这是甚么话?宗兄以副帮主之尊,岂无拯救咱们的办法?稍安勿躁,听宗兄的安排。”
孟小月自然明白这是作戏,故作委屈地道:“方大哥,这可不是玩笑的事,就小妹所知,一个人的神志如被药物控制,那就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能力,活得辛苦万分,当真是生不如死。”
一声方大哥叫得甜甜腻腻。
不但方振远听得心神一荡,那宗哥更是听得双目神光暴射,盯住在孟小月的身上打量,内心燃起了一股欲望之火。
要知道蛇娘子孟小月的美,不是一般的美,而是娇艳欲滴,引人绮念。
“只有一个办法可想……”宗奇忍不往泄了底。
方振远道:“甚么办法?宗副帮主如肯帮助兄弟,不但我方某人感激,就是蛇姑娘也会大承宗兄之情的。”
宗奇道:“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苗帮主绝不会饶我。”
“大家都不说……”方振远道:“苗帮主又怎会知道?”
“诸位服用过药物之后,会有一定的反应,所谓对鬼王帮效忠……”宗奇有些不平地说道:“那就是对帮主一个人效忠,因为饮下那杯酒之后,一切都听命帮主了。”
“是啊!这未免对宗兄太不公平了……”方振远道:“尤其是我们几个人,日后都是你宗兄的心腹……”
宗奇道:“不喝下那杯加盟酒,不算入帮;喝下去,虽生犹死,所以,只有预先调换了酒……”
“这个,可能吗?”方振远半信半疑地道。
“可能,因为,等一会三位入帮时,兄弟负责斟酒。”
“这就成了……”方振远神情肃然地道:“希望宗兄不要弄错了。”
“放心,放心!宗某绝不会加害诸位。”过药酒之后,和方兄、孟姑娘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孟小月道:“不!不能把我表弟丢开。”
方振远在一旁敲边鼓,道:“对!孟姑娘的表弟,也不能算外人。”
宗奇点点头:“好!把小高也算上。”
孟小月道:“可是他中了毒啊。”
宗奇道:“我相信在三个月之内,在下一定能为令表弟找到一颗解毒丹药。”
孟小月喜道:“真的?”
宗奇道:“在下言出如山,如何会欺骗姑娘?”
“我就先代表弟,谢过副帮主了。”
宗奇道:“自换药开始,兄弟已诚心结交你们几位朋友了。从此以后,咱们要同心合力,祸福与共。”
方振远道:“那当然,咱们是唯宗兄的马首是瞻。”
宗奇目光一掠孟小月道:“宗某人自然是想尽办法保护孟姑娘了。”
“多谢宗兄。”孟小月道:“我是个知道感恩图报的人……”
碍着方振远在场,双方如果再深谈下去,宗奇觉得非常不妥,故立刻接道:“有姑娘这句话就够了。
“令表弟的事,包在我身上,在下会尽早谋取解药,以解姑娘心中之结……”他突然放低声音道:“那酒中之药,不知是何物配成,凡是饮下这种酒的人,对帮主绝对效忠,不论帮主问甚么,必会尽吐胸中所知。因此,令表弟中毒未解之前,方兄和孟姑娘最好不要和他谈话太多,尤其是关系重大的事。”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药物,孟小月和方振远听得都为之一愣。
宗奇缓缓站起身子,道:“苗帮主外表粗豪,内心细致。虽然,他吩咐宗某人多和两位交往,以拉摆两位的向心力,但他心中实又不放心我们太过接近。
“在下对此深具警惕,每次交往之后,亦必向苗帮主有所陈明。两位对此亦要警惕啊!”
方振远接道:“宗兄,饮下毒酒之人,每逢帮主问话时,可有甚么特异之征?”
“方兄果然高明。”宗奇道:“这一点,兄弟亦要说明。就兄弟观察所得,凡是饮下药酒的人,每和帮主交谈,双目注视帮主,神情间有微微痴呆之征,有问必答,且语气肯定。”
方振远道:“多谢指点。”
宗奇告退之后,孟小月有些奇怪地道:“方兄,世上真有那种奇妙的药物吗?”
方振远道:“孟姑娘,这??不是简单的地方,无论如何要多加小心。苗飞不但是粗中有细,而且武功诡异。看来,鬼王典中记述的可能不止武功一项。”
孟小月道:“我也感觉到了,这里不是简单的组合,我们几乎是看走眼了。”
方振远笑一笑,道:“宗奇这小子还在动你的脑筋,我的看法是苗飞早已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孟小月吃了一惊,道:“这么说来,他暗中调换药酒的事,苗飞也知道了?”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但宗奇被苗飞玩弄于股掌之间,绝不会错。”
孟小月道:“咱们应该怎么办呢?苗飞如果想要咱们服下药物,可以在饭、菜、茶水中下药,那就防不胜防了。”
方振远道:“我想苗飞可能正在练功的紧要关头,有些事就算明明知道了,也故意隐忍不发。咱们既然发觉不对,现在应该正是离开的最好机会,问题在那本三清宝箓不知流落何处?”
孟小月也是老江湖了,观察入微,心中明白方振远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霍然站起身子,道:“我去找他一起离开。”
方振远一横手,拦住了孟小月道:“去找小高?”
“是……”孟小月道:“咱们决定要走了,就不能留下他不管。”
“第一,他身中怪毒,对苗飞十分忠实。”方振远冷冷说道:“带着他,无疑是把咱们一切的行动,都暴露在苗飞的眼前。第二,如果苗飞下令要他对咱们出手,姑娘要如何应付?”
孟小月怔了一怔,道:“这个,难道咱们弃他于不顾?”
方振远道:“只怕是顾不了这许多啦,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取得三清宝箓,等咱们练成上面的武功,再来救他。姑娘也许不赞成在下的看法,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小高已饮下了药酒,不会有甚么危险……”
“不行。”孟小月斩钉截铁地道:“我一定要救他出去。”
“那就不如留在这里了,咱们小心一些,见机行事。苗飞虽然在玩弄宗奇,但短时间内,他还要借重宗奇,暂时会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局面。”
孟小月痛苦地道:“方兄分析得是,小妹也不能逼你冒险,不如你先走一步吧。”
方振远接道:“孟姑娘呢?”
“我留下来,照顾小高。”
方振远道:“有一件事,姑娘也许忘了,当你被逼服下药物之后,就会变得跟小高一样,除了对苗飞忠实之外,甚么也不记得了。”
孟小月心中一震,黯然道:“方兄,咱们总不能不管小高啊。”
方振远叹一口气,道:“情字误人,像你孟姑娘这样的人物,竟也为情字所累。这么吧!为了表示在下和姑娘交往,确出于诚意,在下愿陪姑娘暂留此地。但有两件事,姑娘一定要听在下的意见。”
“好!你说吧。”
方振远道:“第一,咱们想办法,由小高那里取到三清宝箓,立刻开始习武,只有学会宝箓上的武功,才能和苗飞对抗。”
孟小月点点头。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如何取得宝箓,要你孟姑娘担当了。”
孟小月道:“他神志清醒时,小妹要取得宝箓,自是易如反掌,此刻,他神志不明,恐就非小妹的力量所及了。”
方振远道:“姑娘的意思呢?”
孟小月道:“我会全力以赴,但要方兄同往。”
方振远明白孟小月的意思,是担心说她藏私。
孟小月和方振远在小心谨慎中,过了三个多月,奇怪的是宗奇在这三个月中,竟未再来过。
每餐的食物,都有人按时送上,每次进食前,孟小月都用银簪试过,发觉无毒,才行进食。
但最使两人焦虑的还是找不到三清宝箓,三个月中,两人去了六趟,每次去,都碰上小高在盘膝静坐,闭着双目,似是在练一种内功。
两人支开春兰,搜查了小高卧室的每一寸地方,竟然找不着三清宝箓。
苗飞对三人不再闻问,宗奇是去如沙石投海,这些意外的变化,形成了一种寂静的紧张,就算方振远、孟小月这样江湖阅历丰富的人,在这种压力之下,也渐感不安。
这天,方振远在晚餐之后,叩开孟小月的室门,道:“孟姑娘,事情越来越不对了,地下石室不见天日,但暗中计算,至少有百日以上的时间了。”
孟小月道:“是!这种地方寂静得如同鬼域,小妹已经快受不了啊。”
方振远道:“难怪孟姑娘,连区区也有点支撑不下去了。”
孟小月苦笑道:“咱们本想找一处幽静的地方,这地方够幽静了,但却不是人住的地方。”
方振远道:“如果能练习三清宝箓上的武功,那就不同了……”
“好!咱们再去找小高,无论如伺要问个明白。”孟小月道:“就算惊扰他练功,也在所不惜了。”
方振远神情肃然道:“方某担心的是,那本三清宝箓可能已落到苗飞手中了。”
孟小月脸色一变,道:“方兄,真要如此,咱们应该如同应付?”
方振远苦笑道:“拚了这条命去偷回来,或是从此臣服,永做鬼王帮不二之臣。”
孟小月苦笑一下,道:“再在这里住下去,不死也要发疯了。”
方振远道:“镇静下来,咱们能否生离此地,还要看孟姑娘是否肯用点手段。走!找小高去。”
这番话有弦外之音,孟小月心里明白,方振远在暗示她,必要时动以美色。
小高住处,木门轻掩,方振远推开室门,只见春兰当门而立,缓缓说道:“方爷,孟姑娘,能不能十二个时辰之后再来?”
方振远道:“为甚么?”
春兰道:“小高正在打坐,交代小婢,三十六个时辰,不能打扰地。”
孟小月道:“这话真的是小高说的?”
“是!婢子怎敢欺骗两位?”
方振远道:“如果咱们一定要进去呢?”
春兰道:“小高说,你们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一定尊重他的决定。”
方振远道:“这一次,可能是搞错了,咱们不会听他的话。”身子一侧,向里冲去。
春兰想阻拦,却又不敢出手。
孟小月一把拉住方振远,道:“方兄,咱们就再等十二个时辰吧!他清楚地交代春兰,必有用意,别要害了他走火入魔。”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春兰,咱们关心小高,自然不会害他。我们只想进去看看他,可以吗?”
春兰道:“看看可以,但千万别惊动他。”
方振远道:“好。”举步入室,孟小月紧随身后,行入石室。
春兰掩上房门,一面紧随两人,低声道:“孟姑娘,小高还交代了两句话。”
孟小月道:“甚么话?”
春兰道:“他说这次打坐醒来之后,一定会给孟姑娘和方爷一个交代。”
孟小月道:“交代?交代甚么?”
春兰道:“这个小婢就不太清楚了。”
室中一盏灯火,并不太亮,但方振远和孟小月目光过人,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只见小高闭目而坐,头上隐隐泛起一层白雾,脸上也透出一种光亮。
方振远道:“他已经打坐了二十四个时辰了?”
“是。”春兰道:“饭菜茶水一口未吃,因他先有交代,婢子不敢惊动他。”
“好……”孟小月道:“这情形,还有甚么人知道?”
“只有方爷和孟姑娘……”春兰看了看小高,又道:“咱们到门外谈吧!这座石室,在这条甬道最后,阴暗潮湿,没有人愿意住它。小高只是一个武士身份,在这里是最低的身份了。老实说,连我们丫头也瞧不起一个武士,这反而帮助了他。一百多天来,除了方爷和孟姑娘来过几次之外,这里从没有别人来过。”
一面说话,一面已走出石室,方振远虽然心宥不甘,但孟小月一直紧盯着他,只好跟着春兰,也行出石室之外。
春兰回手带上了室门,笑道:“两位请看,这里到甬道口处,有四丈以上的距离,是唯一的通路,任同人要到这里来咱门都可以瞧见了。”
原来,这地下秘室,凡在转弯之处,都挂有一盏灯笼,以作为照明之用。
方振远道:“春兰姑娘如此小心,可有甚么重要事情告诉咱们?”
春兰道:“这地方有十七位掳来的姑娘,过去,小婢受帮主宠爱之时,对她们很好,所以,她们都和我有点交情。
“其中有两个当时年龄很小的姑娘,但近来已长得亭亭玉立了,被帮主选在身侧,极受宠爱,她们昨天来看我……”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消息,但春兰说到此处,偏偏停了下来。
方振远道:“她来看你自然会告诉你一些帮主的消息了?”
孟小月道:“这两日当中,这里的一切景象,都十分奇怪,可能是有了甚么变化。”
春兰道:“孟姑娘说得是,鬼王帮中正发生了莫测之变,所以帮住夫人已代帮主发号施令,尽量不让这件事传扬开去。”
方振远皱皱眉头,道:“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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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道:“帮主不知在练一种甚么武功,已经昏睡了一个月,还未清醒过来。”
“一个月?”孟小月缓缓地道:“人非禽兽,不会冬眠,一个月不吃不喝的,是不是已经死了?”
春兰道:“她们不知道,帮主昏睡七日之后,夫人已知消息,把她们赶出了帮主住的地方……”
方振远接道:“苗帮主好色如命,夫人心中怕早已恨他了,会不会暗下毒手?”
春兰道:“应该不会。夫人自知容色不美,从不干预帮主掳选美女之事。而且,帮主接近女人,志在采补。一个青春少女,禁不起他几次摧残,就变得色衰体弱。
“我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但如非遇上三位,只怕也难逃他的魔掌。”
孟小月道:“除此之外,还有些甚么消息?那位宗副帮主,去了何处?”
春兰道:“那两个姊妹,虽然常伴帮主身侧,但对帮中和她们无关的事务,却不敢多问。不过,宗副帮主的事,她们倒知道,听说在三个月前,就被帮主派出去了。”
方振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话题一转,接道:“小高在练的是甚么武功,是不是帮主传授他的?”
春兰心中一动,道:“这就不晓得,很久以前,你们加盟两天之后吧,帮主召见过他一次。以后,他就开始打坐,个中有些甚么内情,小婢不知。等高武士醒来之后,自己告诉你们吧。”
春兰这一宝押得很准,两个人竟然不再多问,孟小月挥挥手,道:“春兰,小高的事,多麻烦你照顾了。等他醒来之后,告诉他一声,让他去看看我们。”
春兰道:“两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回到住处,方振远长叹一声,道:“姑娘,看来,咱们是永远无法取回三清宝箓了。”
孟小月微微一笑,愁容尽去,道:“如果春兰没有骗我们,小高的病,可能已经好了。”
方振远道:“他不是生病,他是中了毒,没有解药,如何能解去身上之毒?”
孟小月道:“他如毒性未解,如向会说得那么清楚。方兄,小高不是奸诈的人,他神志清楚之后,一定会交出三清宝箓。”
方振远点点头,道:“对!咱们已经等了很久,也不在乎多等一二十个时辰了。不过,在下想先把话说清楚,如果小高的神志不清楚,咱们不能再拖时间了。趁苗飞还在坐关之时,咱们拿了三清宝箓就离开这里。一百多天的时间,江湖上追查咱们的风声,也该沉寂下来了。”
孟小月道:“好吧!就照方兄的意思去办。”
在等待盼望之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
方振远和孟小月都极力忍耐地企盼着。
十二个时辰,也不过是一日夜的工夫,但孟小月却觉得特别漫长。
她不喜欢这里,可是又不愿离开小高,但明天如果小高仍未清醒,她不知道是否该留在这里。
但实在没有道理再阻止方振远追回三清宝箓了,一旦追查下去,实无法预料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一日夜的时间,就在孟小月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了。
小高如约而来。
孟小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镇静一下纷乱的心情,目光不停地在小高的身上打转。
一百多天,小高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而且神清气爽。
“小高,你好吧?”孟小月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多谢大姊关心,小弟现在很好。”
现在很好?那就是说过去的那一百多天不太好了?
“你喝了那杯加盟酒,中了毒,大姊无能,想不出救你的办法,不过……”孟小月黯然地说:“我已经决定了,大姊不论付出甚么代价,都要替你求到解药。”
“现在不用了。”小高微笑着道:“我已经把身中之毒逼出了体外。”
“真的?”孟小月突然跳了起来,抓住小高的手,仔细地看了一阵,道:“宗奇说那种药物只有苗飞能解,你是怎么解去的?”
看到孟小同真情流露,小高亦不禁大为感动,道:“三清宝箓上记载了一种内功,小弟照着练习,想不到竟逼去了身上之毒……”
但闻木门呀然,方振远大步冲了进来。
孟小月本能地放开了小高的双手,后退了两步,道:“方兄请坐。”
小高窘红了脸,道:“方总镖头。”
方振远瞧瞧小高,又瞧瞧孟小月,道:“孟姑娘,小高不像中毒啊!”
小高道:“小弟来见方兄和大姊,就是想帮两位解去身中之毒,但在下……”盯着方振远看了一阵,道:“看起来,两位也不像中毒的样子。”
“我和方兄都没有中毒……”孟小月有些激动地道:“宗奇答应我们换去药酒,但他只换了我和方兄的,却让兄弟独自饮下了那药酒。”
小高道:“小弟在江湖上本就默默无闻,自然不放在他们眼中,害了一个无名小卒,又算得了甚么?”语声一顿,又道:“不过,他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孟小月道:“他骗了我们,害你饮下药酒,差一点没把我给急死,怎么能算帮了忙?”
小高道:“小弟自饮下那杯酒后,对过去的人人事事,似乎已经逐渐淡忘。但一个古怪的声音,却在我记忆中日渐深刻,那声音一旦传来,小弟的一切行动,都在那声音控制之下……”
孟小月道:“我明白了,是一种音波功,这和役施毒物的道理一样,我怎么早没想起来呢?”
方振远惊道:“那杯酒逐渐把人的智慧迷失,让人和猛兽一样,在一种适度的音波指挥下使他在茫然中为人效命……”
小高接道:“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不过,药力是渐进的,先使一个人纷乱的思绪消失,变成一片空白,也许它还有促使人习武的本能潜力发挥,才使得小弟在很短的时间内,练成了三清宝箓上不少的武功。也在无意中逼出了身中之毒,当然,这些事都是小弟逼出身上之毒后,记忆恢复,才一样一样想起来的。”
方振远道:“这么说来,高兄弟是因祸得福了。”
小高道:“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方振远道:“那真是要好好恭喜高兄弟了。”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道:“但不知那三清宝箓,现在何处?”
小高道:“现在小弟身上。”
说着从身上取出三清宝箓,放置在石案上,道:“小弟已熟记窦箓上记载的各种口诀,用不着这本书了。”
方振远伸手接过三清宝箓,道:“你一直带在身上?”心中奇道:“怪了,怎么我们在他身上搜查了数次,竟然找不到他藏在何处?”
小高心知可能是春兰把它藏起来了,但却未多作解释。
方振远很想把三清宝箓收起来,但看看孟小月,又觉不方便。如今小高体内毒性已除,神志恢复,又学过三清宝箓上的武功,这二人一旦联合起来,自己岂是敌手?
于是重重咳了一声,道:“孟姑娘,高兄弟既然用不着了,这本书,应该摆在哪里?”
孟小月走了过去,拿过宝箓,由中间一拆为二,道:“方兄,你保管一半,我保管一半,彼此学会了,咱们再交换过来。
“上半部先给你,让你循序渐进,小妹吃点亏,就先收起后半部,你说公不公平?”
“公平极了。”方振远道:“现在,咱们是不是还要留在这里?”
孟小月道:“留在这里终日提心吊胆,怕被苗飞下毒,我看还是趁机离开好。”
小高道:“这个由方兄和大姊决定了,不过,决定要走时,小弟答应过一定要带春兰离开。’
孟小月道:“还有照顾我和方兄的两位姑娘,也很尽心,我们带着他们三个人一起走。”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遗憾的是,咱们在这里住了一百多天,对鬼王帮却是一点也不了……”
小高突然站起身子,道:“有人来了。”
方振远凝神倾体,竟未闻得声息,心中暗暗吃惊,忖道:“难道这小子内功已到高境界,耳目已如此灵敏不成?我倒是有些不信。”
孟小月却低声道:“兄弟,你委屈一下,装出毒性未解的样子,看看来的是谁,开它一个玩笑。”
小高道:“只不知是否能够装得很像?”
说完一运气,顿时英华尽失,睑色也变得一片苍白,双目亦没了神采。
收放随心,到此境界,孟小月也暗暗震动。
只听一阵大笑之声传了过来,道:“孟姑娘、方兄,小弟因事外出,百日未会探望,两位在此还过得习掼吗?”
竟然是宗奇的声音。
方振远暗道:“果然是有人来了,这三清宝箓上记述的武功,果然是神奇无比,短短数月,竟使一个人步入大成之境。”
他哪里知道小高七、八岁就开始习练内功,奠基深厚,再照宝箓上口诀习练,导引入经,集为大成。
孟小月、方振远不约而同,急急把各执一半的宝箓藏入怀中。
宗奇已大步入室,笑道:“方兄也在这里……”目光一掠小高,冷冷说道:“高武士在此作甚?还不出去。”
孟小月截口道:“是我特地把表弟找来的,宗兄答应我的解药,限期已到。”
宗奇微微一笑,道:“在下倒是忘了小高是孟姑娘的表弟,至于解药嘛……”
孟小月道:“怎么?宗兄,说话不算话吗?”
宗奇道:“宗某奉命离此三个多月,一直挂念着孟姑娘和方兄的安危,刚刚回来,就来探望两位。不过,孟姑娘请放心,在下答应令表弟的解药,绝不失信,只请再宽限一些时间就是。”
方振远忖道:“苗帮主的事,不知他是否已经晓得?”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宗兄见过帮主吗?”
宗奇点点头,道:“见过了。”
方振远呆了一呆,忖道:照春兰的说法,苗飞还未醒来,这宗奇怎会见过?两人之间,必有一人说谎了。
孟小月道:“自从宗兄离去之后,帮主从未召见我们,咱们这护法的身份,应该十分崇高,想不到连生活都过得十分清苦。”
宗奇道:“帮主因习练神功,闭关进修,刚刚开关不久……”
方振远接道:“原来如此,恭喜帮主,神功有成了。”
宗奇点点头,笑道:“另一桩好消息奉告三位的是,江湖上对三位的追杀行动,已暂时沉寂……”
孟小月暗道:“幸好小高已排去身上之毒,倒也不必再迁就他们……”
但闻宗奇道:“享荣华富贵,要在繁华人间,这地下密室,只是帮主借作练功之处,如今帮主神功已成,准备近日逐鹿武林。三日后,鬼王帮要比武选才,定下组织的名份,两位是否愿意参与呢?”
方振远道:“是甚么名份?”
宗奇笑道:“三位堂主、四位护法,两位巡使……”
孟小月接道:“这么说来,我们的护法身份还未确定了?”
宗奇道:“堂主、护法的人选,帮主虽然还是心有所属,但为了使鬼王帮中人心信服,所以,还得举行一次比武定级……”
“比武定级……”孟小月道:“就在这地下密室中比吗?”
“这里自然不成,鬼王帮中的一处外馆,早已备好了,那里有最好的酒菜,两位也该去品尝一下了。”
孟小月道:“副帮主可是来带我们离开这里?”
宗奇道:“难道孟姑娘和方兄,还真的留恋这里不成?早些时不让两位出去,是两位所求,兄弟心中早就觉得奇怪。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躲在这地下密室之中。兄弟此番出去是奉命筹办鬼王帮定级大会,因为时间较长,对江湖中的事情多打听一些,才知道方兄和孟姑娘被江湖上黑、白两道追杀的事。”
方振远心中一动,忖道:“那三清宝箓的事,不知有没有传扬于江湖之上?宗奇是否已知内情?”
孟小月心中和方振远想的一样,但却抢先开口,道:“宗兄还听到一些甚么?”
宗奇道:“传言很多,但最使兄弟奇怪的是,方兄是白道中五大高手之一,孟姑娘也是黑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为甚么会被黑、白两道中人联合追杀呢?”
方振远道:“兄弟是受人诬陷,解说不清,引起了武林同道的误会。至于孟姑娘嘛,只因她救了兄弟之命,竟也被黑道中人追杀。想来,还是方某人拖累了孟姑娘。”
宗奇双目盯注着方振远,目光中满是怀疑,显然,方振远这个谎言,说的一点也不高明,引起了宗奇怀疑。
方振远也感到这个谎言说得不好,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如何收场。
幸好孟小月接口道:“我救方总镖头,主要是因为救我这位小表弟,另一个原因是方总镖头出了很多钱。”
“原来如此。”宗奇笑道:“方兄和孟姑娘素无渊源,孟姑娘怎会为了方兄和黑、白两道结怨?方兄说得简略一些,孟姑娘这一解说,我才完全明白了。”
孟小月道:“当时,我也想不到事情会闹得如此严重,但我这个小表弟在九江镖局做事,又是方总镖头的亲信之一,既然教我这做表姐的遇上了,自然不能不管。”
宗奇目光一掠小高,道:“一表三千里,想不到姑娘对你那位不成材的表弟,竟是爱护备至。”
方振远心中忖道:“宗奇这小子,今日的口气完全变了,似乎摆出了副帮主的派头,和他平日为人完全不同,这小子今天是否吃了熊心豹胆?”
孟小月也有同感,但她的想法和方振远不同。
第一、他今天神色正经,没有过去那种看到自己就色迷迷的感觉。第二,他今天说话虽还保持客气,但词意之间,软中有硬,隐隐间已端起副帮主的架子。
那说明了他必有所恃,那个人自然是帮主苗飞,难道苗飞神功有成,宗奇已不敢稍有逾越和不敬之心?
看上去粗枝大叶的苗飞,竟是粗中有细,把一个鬼王帮掌握得十分牢靠。
双方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孟小月才缓缓地道:“副帮主对小妹的表弟,似是有些成见?”
宗奇道:“也许在下的话,修辞欠佳,不太好听,但用心却是一片善意,帮主人已出关,孟姑娘的行动,最好能检点一些。”
这番话画龙点睛,说得十分明白,孟小月自然心中清楚了。
既然是情势有变,何不借机问个清楚,心中念转,口中却淡笑道:“副座今天似是有所为而来,何不干脆说个明白?”
“说的也是。”宗奇道:“过去,咱们藏身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大家道义论交,一切都可以马虎点。但鬼王帮现在要在江湖开门立派,广收弟子,那就要规法森严,帮主的威严,更是要令出如山,任何人不得稍有忤逆……”
孟小月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副帮主跟我们之间的那些约定,也就不再算数了?”
宗奇笑道:“有一件事,在下向方兄及孟姑娘说明一下,那就是两位没有饮下药酒的事,是帮主决定的。两位想想看,帮主神目如电,岂有瞧不出在下换去药酒的道理。”
方振远微微笑道:“宗兄好心计,骗得我们好苦啊。”
宗奇道:“但两位确是没有服下药酒,那表示帮主已存心重用,只要两位真心全意的效力鬼王帮,帮主绝不会有负两位。”
方振远道:“过去宗副座和我们肝胆论交的豪情,也都是虚与委蛇,存心装作了?”
宗奇道:“半真半假,帮主固然下令让我多照顾两位,但在下确也存心和二位论交。”
方振远道:“好!在下和孟姑娘反正也没有背弃加盟的打算……”
“对!世事多变,两位最好能想开一点。”宗奇道:“等一会,在下带两位离开此地,赶往行馆。两位沐浴更衣,也好参与选才定级大会。”
孟小月道:“是不是很热闹?”
宗奇道:“两位到了现场,自然明白。场面的浩大,保证出两位的意料之外。两位也可以在大会上,看出鬼王帮的真正实力。”
方振远点点头,道:“帮主在这里苦习神功,不能轻易离开,这些庞大的力量,都是副座引见立功的了?”
“那倒不是,宗某人纵然出了力,也是有限得很……”宗奇道:“主要是苗帮主的四位夫人之力。当然,还有另外两位副帮主,也出力很大。”
“怎么!还有两位副帮主?”孟小月道:“我还以为你是唯一的副帮主呢。”
宗奇不理会孟小月的讽刺,道:“只有副帮主的身份,才不必参加选才定级大会。”
方振远道:“原来如此!难怪宗兄对帮主是一片忠心。”
宗奇道:“那当然!在下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两位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退了。”
孟小月道:“宗兄,小高也可以去吗?”
“可以……”宗奇冷冷地看了小高一眼,道:“不过他是武士身份,只算是帮中的小卒。离开此地之后,他就要被编入武士群中,不能和两位在一起了。”
孟小月又冷冷说道:“宗奇,他能不能参加选才定级大会?”
宗奇一皱眉头,道:“孟姑娘,离开了这里之后,姑娘对在下的称呼,最好能注意一些。兄弟无所谓,但如被执法的刑堂听到了,那就犯了对上不恭之罪了。孟姑娘,那可是相当重的罪名啊!”
孟小月心中骂道:“好一副小人嘴脸!哼!我孟小月不信斗不过你。”
她乃是久走江湖的人,洞悉江湖险恶,淡淡一笑,道:“副帮王说的是,小月以后注意就是。”
宗奇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果然是巾帼英雄……”
孟小月道:“小高的武功不错,如果他能参加选才定级大会,我相信他会有很好的表现。”
宗奇道:“如果孟姑娘不怕令表弟被人打死,尽管让他参加。不过,他已经服下加盟酒,就是你对他百般的照顾,只怕他也不会有一丝的感激之情了。”
孟小月道:“我不过遵照姑妈的遗言照顾他罢了,哪还有望报之心呢?”
宗奇道:“那就好,两位请整理一下,一个时辰之后,自会有人来带两位出去。”
说完话,转身而去。
直到宗奇去远,方振远才苦笑道:“想不到咱们竟被宗奇这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孟小月道:“咱们也没有吃甚么亏,至少,咱们避开了那些人的追杀……”
小高突然接口道:“就目前处境而言,把春兰等三人带离此地的事,只怕是有些困难了。”
方振远道:“苗飞尽量不让人知道他隐伏此地苦练武功的事,春兰他们三个人的命运,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永留此地,一条是被杀灭口。”
孟小月怔了一怔,道:“是啊!除了宗奇之外,苗帮主那位夫人也是形如鬼魔,再不然就是那些形状如狼的怪人,现在想来,才明白,这地方苗飞根本不愿有人知道,自然,也不愿有人住过了。”
方振远道:“你是说……”
孟小月道:“苗飞并不是很相信我们,所以,他也不会放过咱们。”
方振远道:“宗奇刚才的态度已经露出了马脚。”
孟小月道:“看来,他必然有所安排了。”
方振远苦笑道:“孟姑娘,不到必须动手的时候,咱们尽量忍耐。”
孟小月道:“我想不通的是,他为甚么会留咱们在这里住下来?”
方振远道:“可能那时刻苗飞的玄功还未练成,逼咱们动手拚命,尚无致胜把握。”
小高道:“我去通知春籣一声,咱们既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突然两声尖叫传了过来。
孟小月飞身而去,只见两个狼人各抱着一个女人疾奔而去,正想举步追赶,却被方振远一把拉住,道:“不用追了!你追上去,反而会害了她们的性命。”
“是照顾我们的两个女婢……”孟小月叹息一声,道:“她们是属于这里的人,真要救她们比去,不知她们还能不能适应外面的世界?”
但见人影闪动,春兰快速地奔了过来。
她地形熟悉,又练过几天武功,直跑到孟小月的身侧,一个狼人也急急地追了过来。
小高道:“春兰,你没事吧?”
春兰道:“帮主今天要离开此地,所有的女婢,都交给那些狼人带走,从此以后,就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方振远道:“姑娘,你的命运早已注定,我们目前的处境亦很危险,要带你走,只怕很难……”
春兰苦笑道:“我知道,过去你们说的话是言不由衷,死一个苦命的小村女,在你们大英雄的眼中又算得了甚么?但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和那些狼人生活在一起。”
这时,那狼人已到了四、五尺外,但似是心中有所顾忌,不敢冲过来抓走春兰。
春兰回顾了那狼人一眼,忽然一头向石壁上撞去。
孟小月距离最近,但她并没有出手阻止。
她知道目下处境,连自己都是困难重重,带上春兰更是全无机会了。
但见人影一闪,小高突然越过了孟小月,一把抓住了春兰。
春兰苦笑一下,道:“高先生,让我死吧!难道你忍心让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那狼人突然嚎道:“给我,给我带走她……”
他口齿不清,出声如嚎,但隐隐仍可辨出有人的言语。
孟小月道:“兄弟,一定要带走春兰?”
小高肯定地道:“对!我答应过她,不能失信。”
孟小月道:“好!那就带她走吧!春兰,你到石室中去……”举手对那狼人一挥,道:“这个人,我们要带走,你请去吧。”
狼人双目中怒火闪动,突然怪叫一声,向前扑来。
孟小月正想出手,小高已疾快地打出一拳。
拳如闪电,后发先至,正击在那狼人的前胸之上。
狼人嚎叫一声,口喷鲜血,飞出去七、八尺外,摔倒在地上。
方振远一皱眉,飞身而去,一探那狼人鼻息,竟已气绝,被小高一拳给活活打死了,心中惊道:“好厉害的一拳,小高在一百多天中,怎有如此惊人的成就?”
心中念转,人却疾快地把狼人尸体拖入一座石室中,再走了回来。
小高看着方振远,道:“那狼人……”
方振远道:“被你一拳打死了。”
小高微微一怔,道:“打死了……”看看自己的右掌呆呆出神,道:“这一拳,怎会有如此力量?”
孟小月接道:“小高,退回石室中,不要让他们瞧出来。”
方振远道:“对!你是一颗暗棋,必要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孟小月望望春兰,道:“你会武功?”
春兰道:“一点点。”
孟小月道:“不是我们食言背信,实在是我们也被苗飞骗了,我们带你走,但却没有把握保证你能安全。”
春兰道:“我明白,我会全力求生,必要时我也会结果自己……”
孟小月道:“那很好,方兄,你去把兵刃带上吧!不用等宗奇来接我们了。”
方振远一下子跳起来,道:“对!他们如果都离开了,堵死出路……”
孟小月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春籣,你知道出路吧?”
春兰道:“知道,婢子一直有逃离此地的打算,所以熟记了出路。”
各人带上兵刃,孟小月抢在前面开路,道:“春兰你跟在我后,告诉我路径。”
在春兰指点之下,三人很快地找到了出口。
但最使方振远和孟小月吃骛的是,一路上竟无人出现拦阻,似乎忽然间,这里所有的人,都逃走一空了。
孟小月心中忖道:“幸好是带了春兰,如果没有春兰带路,我们势必被活活堵死在这古墓之中。”
推开了堵在出口的石板,天光透出,已是太阳偏西时分。
孟小月飞身而上,春兰、小高、方振远鱼贯爬出。
春兰久住古墓数年之久,突见阳光,竟是无法适应,闭上眼睛,不敢睁开。
就是孟小月、方振远也有着无法适应的感觉,不住地眨动眼睛。
只有小高不受影响。
幸好阳光不强,片刻之后,孟小月、方振远都已复常,只有春兰还有些难以视物。
方振远目光转动,四下打量了一阵,发觉这条出道竟在柏树林边,距那古墓有七、八丈远,堵在出口的石板,竟是一座石碑。
“多亏了春兰姑娘,”孟小月道:“如非春兰姑娘带路,只怕咱们很难出此古墓了。”
“不会的,兄弟正要来接三位……”
转头看去,只见宗奇带看两个身佩厚背鬼头刀的黑衣人,缓缓由一株古柏之后转了出来。
方振远冷哼一声,道:“在下只想到咱们离开古墓时,宗兄必会刁难咱们,没想到宗兄想把咱们活坑在古墓之中。”
宗奇笑道:“哪要!哪里!方兄言重了,兄弟这不是来接诸位了吗?再说,孟姑娘在帮主的心中份量很重,兄弟怎会……”
孟小月冷笑道:“少来这个,我见识得多了。现在,咱们是自己出来了,从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请便吧。”
宗奇一皱眉头,道:“两位是否忘了,已加入鬼王帮,岂可轻易脱离?”
他心中只认为方振远和孟小月两个人还有点份量,小高和春兰在他的心自中,是完全不存在的。
孟小月正要发作,却被方振远拦住,道:“宗兄真是来接我们的?”
宗奇道:“是啊!外面已备好车辆,请方兄和孟姑娘上车。”
方振远道:“这古墓中似乎已经没有人了?”
宗奇道:“有人,只不过他们在另一处地方,方兄找不到他们罢了。”
方振远道:“苗帮主呢?”
宗奇道:“有几位贵宾早来了半天,帮主正在陪他们,所以,原定和两位见面的打算,也只好改期了。”
方振远道:“副座可是来请咱们参加鬼王帮的比武定级大会的?”
宗奇道:“两位如果不想参加也不要紧,见着帮主的时候,由孟姑娘提出来,我想帮主一定会答应的。”
目光一掠小高、春兰,道:“你们两个回去吧。”
春兰急道:“不!我宁死也不再回去。”
宗奇道:“那就死吧!两位是自绝呢?还是要我动手?”
孟小月淡笑道:“宗兄对小妹的表弟似乎成见很深啊?”
宗奇道:“孟姑娘,很抱歉!令表弟这种武士,本帮中人数已经太多了,实是用他不着。唉!苗帮主原很担心帮众难聚,想不到现在入帮的人又太多,只好用比武定级大会的办法,淘汰一些太差的人。”
方振远道:“为甚么连春兰也要杀呢?”
宗奇道:“在这古墓密室中住过的人,除了永远不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像方兄、孟姑娘这样的高手例外。”
说完突然一摆头,道:“去!杀了他们。”
两个黑衣人同时拔刀在手,分向小高和春兰扑了过去。
孟小月知道小高的武功,就算未练过三清宝箓上的武功,已身兼三大毒人之长,何况此刻,他又习练三清宝箓上的绝世奇技。
所以,她不担心小高,担心的是春兰。
但春兰停身处离方振远最近,方振远示意承诺保证春兰。
却不料春兰早已对古墓地下的生活深恶痛绝,要重回密室,当真是生不如死。
只听她大喝一声,突然向一个黑衣人冲了上去,手中扬起一把匕首,直刺过去。
那黑衣人身躯连闪,竟未闪避开去,被刺中心脏要害,倒地死去。
春兰似是料不到一击之下,竟毙强敌,不禁一呆。
但孟小月和方振远却是瞧得很清楚,春兰这出手一击,竟是手法诡异,变化多端,两人心中暗作估算,这一刀如是向自己刺来,恐也是闪避不及。
一个女婢,怎会有如此奇幻难测的刀法?
宗奇呆住了,他千思万想也想不通,春兰怎能杀死他随行的武士。
眼看同伴一刀毙命,那奔向小高的黑衣武士,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方振远突然出手,攻出三招,点中了那黑衣武土的穴道。
孟小月淡淡一笑,道:“副座,看来阁下要亲自出手了?”
那些黑衣武士不是方、孟二人之敌手,早已在宗奇的预料之中,只冷冷地看了方振远一眼,目光却转到春兰脸上,道:“春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令谕,杀死武士,你是不想活了?”
春兰已由惊愣中清醒过来,道:“他要杀我,我自然要反抗。”
方振远冷然接道:“宗兄,他死了,一刀毙命,春兰的刀法很凌厉。”
宗奇一皱眉头,道:“春兰,你有如此身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春兰道:“你现在知道了……”
宗奇接道:“好!本帮用人唯才,你过来,我不追究你杀人的事。”
孟小月冷笑道:“怎么?硬的不行,就换软的了?春兰,你如果相信他,你就过去吧。”
春兰摇摇头,道:“孟姑娘,我不会相信他的。”
宗奇突然提高了声青,道:“孟姑娘,方兄,这里遍布了鬼王帮的人手,两位真要叛帮,那可是自讨苦吃。何况,天下黑、白两道都在追杀你们,唯一可以掩护你们的就是鬼王帮了。”
孟小月望了方振远一眼,道:“方兄有何高见?”
小高却突然接口道:“大姐,方兄,他们要比武选才吗?这等高手云集的大会,人生难得一见,小弟倒是想去见识一下。”
孟小月苦笑道:“你既有这个心愿,我这做姐姐的,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就算是刀山剑海,也去见识一番吧。”
方振远道:“这件事得失和宗副帮主谈谈才成,须知已入虎穴,那就防不胜防了,至少要宗兄答应不出卖咱们才行……”
余音未绝,突见人影闪动,小高有如流矢一股,冲向宗奇。
宗奇心中一直提防着孟小月和方振远的突袭,却未料出手的却是小高,而且来势如电,于是急急地拍出一掌。
哪知小高身子一侧,直欺而入,左手一抬,竟然托低了宗奇的右肘关节,五指加力,宗奇顿感半身麻木,劲力全消。
心中大为震惊,想不到心中最瞧不起的小高,武功竟是如此之高。
小高冷冷说道:“宗副帮主如果高声呼救,在下就只好一掌取命了。”
宗奇果然不敢呼叫。
小高望望孟小月和方振远,笑道:“迫人就范的事,小弟不如方兄、大姊,请两位来做。”
方振远接道:“我来。”行过去,扬手点了宗奇两处穴道。
小高放手退到一旁。
方振远道:“唉!宗兄虽然荣任了副帮主的高位,武功还是没有甚么长进。”
宗奇怒道:“你要怎样?”
方振远道:“我可以立刻杀了你,宗兄不信,不妨试试。”右手一招,食、中二指已逼上宗奇的双目。
宗奇急道:“方兄,有话好说。”
方振远道:“这附近可有伏兵?”
宗奇摇摇头,道:“没有,都已住入行馆,明天中午就举行选才定级大会了。”
方振远道:“很好,这才能保住宗兄的性命。”
宗奇道:“方兄要求甚么?可以说了。”
方振远道:“第一、带我们住入行馆,我们要瞧瞧明日的比武大会。”
宗奇点头。
方振远道:“第二、不能泄露刚才的事情,你身为副帮主,想必有掩饰之法。”
宗奇略一沉吟,道:“好!我答应。”
方振远突然由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道:“吃下去。”
右手握开宗奇牙关,把药投入口中,左手左右摇动,迫宗奇吞下去。又道:“这是七日断魂丹,七日后毒发而死,宗兄如果不肯履约,暗中告诉苗飞,那只有七天好活了。”
孟小月接道:“如果苗飞知道你如此的窝囊,只怕你的副帮主也当不成了。”
这句话却是力量奇大,也说中了宗奇真正的顾虑。
宗奇道:“七天之后呢?”
方振远道:“咱们会给你解药。”
宗奇道:“好!帮主那里在下可以美言,但要三位和在下合作,才能表演得天衣无缝。”
方振远笑道:“那是当然,就此一言为定了。”右手挥动,解去了宗奇的穴道。
宗奇第一件事是走到被方振远点倒的黑衣人跟前,手起指落,点了那黑衣人的死穴。
孟小月道:“宗兄好毒的手段。”
宗奇道:“留下他,对诸位也无好处。”
方振远道:“对呀!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宗奇道:“这就由兄弟作主说话了……”目光转到春兰的脸上,道:“她绝不能去。”
小高回顾了春兰一眼,道:“你已自由,可以回家去了。”
春兰沉吟了一阵,道:“我想跟爷去看看,再说,我如此时回家,只怕副帮主不会放过我。”
她称小高为爷,已自认了女婢的身份。
小高听得全身都不自在,但却没有阻止。
方振远道:“春兰姑娘已是高公子的从婢,何况她武功很高,刀法之快,恐不在宗副帮主之下,宗兄何不成全她的心愿呢?”
他知道小高同意的事,孟小月绝不反对,既是定局,自己何不先作一个人情。
宗奇沉吟了一阵,道:“春兰一定要去,只有一个办法,要她易容改着男装。”
春兰道:“可以。”
宗奇目光一掠小高,接道:“看样子,高兄的毒性已解,用不着在下奉上解药了。不过,他的武士身份,最好不要变更,免得帮主起疑。”
小高道:“行!在下本就是个小人物,武士、从卫都是一样。”
宗奇接道:“区区看走眼了,小高兄身怀绝技,深藏不露,能够以内功逼出加盟酒中之毒,当真叫人佩服。”
小高不知如何回答、解说,只好淡淡一笑。
方振远心中一动,忖道:要说服这宗奇衷心合作,才有大用,托护于鬼王帮中,习练三清宝箓上的武功,倒是一个上上之策……
心中念转,微微一笑,低声道:“宗兄,我和孟姑娘、小高老弟都一直感激兄弟的照顾,也没有脱离本帮的意思。我们一直记着和宗兄的约定之言,何况,我们在帮中也算是宗兄的亲信、力量……”
宗奇接道:“现在诸位还有这种想法吗?”
方振远笑笑道:“当然只要宗兄不再欺骗咱们,方某等三人仍愿和宗兄合作。”
宗奇道:“那好,既往不咎,希望咱们二度合作时,大家以真诚相待。”
方振远道:“为了表示诚意,方某先奉上解药。”
探手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双手奉上。
宗奇接在手中瞧了一眼,一口吞了下去,道:“你们稍候片刻,我去安排一下,再来带诸位进入行馆。”
方振远道:“咱们在此恭候。”
宗奇转身疾奔而去。
小高此时低声道:“宗奇很奸诈,你怎么先给他解药服用呢?”
方振远笑一笑,道:“我也没有七日断魂丹,我带的是疗伤的丹药。”
小高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
孟小同笑道:“我看宗奇已被方兄摆布得很服贴了,大慨不会再耍花样。”
方振远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准备一下好。”
目光一找春兰,道:“姑娘好武功啊。”
春兰急道:“刚才那一刀是我在看爷习练武功时,偷偷学了一二招,想不到会这么灵光。”
方振远噢了一声,付道:“偷学了几招,就如此厉害,小高此刻的成就,当真是有些可怕了。”
小高一皱眉头,道:“春兰,别叫我爷了……”
春兰接道:“我是你的随身丫头,不叫爷叫甚么?”
小高道:“叫我小高。”
春兰摇摇头,道:“那怎么行?主婢有分,岂能乱叫的?”
孟小月道:“这么吧!你以后叫他公子就是。”
小高接道:“我干过马童、车夫,可是从来就没有当过公子……”
春兰忍不住笑道:“那就试试嘛。”
孟小月道:“是啊!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啊。”
方振远却轻轻咳了一声,肃容说道:“宗奇如无阴谋,必会想办法把咱们安排在一处,即使分开,两位武功亦足以自保。只要留心一些,小心??算,方某和孟姑娘亦必从旁照顾,方某无法预知的是,高兄弟有何打算?”
小高道:“方兄的意思是……”
方振远道:“高兄弟是否准备出场争取定级排名?”
小高道:“这一点,我还未决定,我只是想见识一下比武大会的热闹和江湖的奇技。”
孟小月道:“高兄弟如果出手,必然技震全场,争取到很高的名次……”
方振远接道:“这一点是利是弊,倒要仔细地考虑一下了。”
小高道:“方兄指点。”
方振远道:“树大招风,名显招忌,我们既无意为鬼王帮效力,自然是以隐忍为上。方某和孟姑娘恐怕无法避免苗飞的点名下场。高兄弟最好作为一颗暗棋,一定要出手时,最好适可而止,不要大露锋芒。”
孟小月道:“对!方兄尽全力争取排名定级,最好能把我们全安排到你手下听差,小妹设法配合……”
说话之间,宗奇已匆匆走来,还带了一套小号的黑色劲服给春兰换男装。
在宗奇的安排下,方振远、孟小月、小高、春兰都被安排在一幢屋子之内,宗奇就住在隔壁。
这是座很大的庄院,建筑在一座高耸的山壁下面,后面有一道石阶,直通到山上,山腰之间树木茂密,遮住了景物,但仍隐隐可见,林中透出楼阁角顶。
原来真正的宏伟建筑,仍在那密林之中。
方振远带看小高,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在庄院中走了一周。
这座庄院,建筑得很平凡,但却相当的大,而且和一般宅院不同,整个的建筑就像是一座大客栈。
一座房舍中,分隔了若干房间,大部是二人一间,一幢房子中,只有两间是一个人住的,内部的设备,都是相当的舒适。
小高和方振远两人转了一周,暗中估算,数十幢绵连的房舍,大约有一百个隔开的房间,至少可住上二百多人。
现在,已经有五成以上的房间住了人。
小高发觉了一个最大特色,似乎到这里的人,都有意掩去木来面目,最普通的是用人皮面具,但亦有用药物作简单的易容,很容易看得出来。
似乎是所有的人,只在隐去本来面目,叫人认不出来,而并不在乎让人瞧出来经过改扮。
方振远低声对小高说道:“想不到比武定级大会,竟有如此大的规模,咱们回房去吧。”
小高点点头,紧走一步,跟在方振远的身侧,低声道:“鬼王帮苗飞不是个简单人物,只瞧他这些布置,就可以看出来极具心思,每个人都有编号,大家都不以姓名见示的。”
方振远接道:“最可怕的是竟然有很多的高手参与此事,看来,很麻烦了。”
谈话之间,行近住舍,只见门边墙壁上,写了一个“二”字。
原来,几人住的是第二幢行舍。
步入门内,只见宗奇不安地在房内踱步,孟小月坐在一侧,春兰站在孟小月的身后。
方振远步入房中,宗奇快步迎了上来,道:“方兄,兄弟已经等了很久,再不回来,兄弟就有些等不下去了。”
方振远望望孟小月一眼,心中暗道:“这蛇娘子怎会变得如此谦虚起来,甚么事竟要等我回来决定?”
大约是孟小月已瞧出了方振远那目光之意,站起身子,抢先说道:“宗兄来此告诉小妹说,苗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实,早已暗中委托别人,招兵买马,单以许给副帮主名位的,就有五个人。”
方振远心中暗笑,口中却接道:“多几位副帮主,宗兄岂不是可以轻松很多……”
“不是这么回事,方兄……”宗奇急急接道:“今天比武定级大会,副帮主也是一样,要凭借武功、智慧决定。唉!想不到我宗奇竟被他耍了七、八年,替他卖命了这么久竟……”
“这苗飞当真是一个十分阴沉的人物……”方振远心中忖思,口中说道:“这就不对了,宗兄要作同打算?”
“正要和方兄商量……”宗奇道:“五选二,其中还有高低之分,至少要有三个人被淘汰,降为护法,名虽如此,实在被淘汰的人,恐难有活命机会。”
孟小月道:“这么重大的事,小妹如何能够代筹,只有劝宗兄和方兄商量了。”
这一顶高帽于送得恰到好处,方振远明知孟小月言非由衷,但仍是十分受用。
“这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宗兄做何打算?”
宗奇道:“兄弟在这场比试中胜算不大,担心苗飞会借机会杀了我,所以,特来问方兄求教良策。”
方振远点点头,道:“宗兄可知道另外被苗飞晤中委任的四位副帮主,是何许人物吗?”
宗奇道:“苗飞行事隐密,兄弟只探出其中一位是神眼龙彪。”
小高吃了一惊,道:“甚么!神眼龙彪?他怎么会来呢?”
“高兄弟认识龙彪?”宗奇身处危境,连口气也变了,竟然把最瞧不起的小高,称作高兄弟。
小高道:“见过一面,不太熟悉。”
方振远接道:“宗兄,自信对付龙彪有几成胜算?”
“完全没有胜算……”宗奇道:“这个人本就很有威名,日前力战中州大侠雷方雨三百回合未分胜负……”
对两人的胜负,方振远十分关心,接道:“三百回合不分胜负,可以再打下去,究竟是甚么人胜了?”
宗在道:“三百回合后,一剑千峰董百药赶到现场,龙彪收刀遁走。”
方振远接道:“不错!董百药和雷方雨有交情,他要出手相助,龙彪绝无法支持百招以上,非死于两人之手不可,龙彪及时逃走,倒是很识时务。”
宗奇道:“两年前在下途遇雷方雨,竟非雷方雨手下百回合之敌……”
孟小月突然接道:“这么算起来,你绝非龙彪的敌手了?”
宗奇道:“其余三个人是甚么角色,还不清楚,想不到苗飞这王八蛋骗了宗某八、九年,最后竟弃如敝屣,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宗兄,看样子苗飞早存了杀你之心,咽不下也得咽……”方振远分析说:“他在古墓下习艺,需要的只是一个照顾他生活的人,并不是真要一位高手襄助,许宗兄以副帮主之位,只不过是一种拉拢的手段罢了。”
宗奇接道:“难道这就算了?”
方振远速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他神功已成,不算了子能如何?”
宗奇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兄弟不能再参加比武,只有一条路好走,我逃回家去,永不再履中土就是。”
小高道:“你们几位副帮主的比武,是不是和我们的比武定级大会一道举行?”
宗奇道:“不是,可恨处也就在这里了,副帮主的定位比试,下午就要举行,不在比武定级之内,其实,用不着这场比试的……”
孟小月道:“宗兄,入选的人,是否都要饮用加盟酒?”
宗奇苦笑道:“苗飞究竟打的甚么算盘,大概没有人能明白,他要用甚么手段、方法控制鬼王帮的门人,只有他心中有数了。”
方振远道:“这么看来,他对我们也不会很重视了。”
宗奇道:“那倒不会,你方兄列在江湖上五大高手之一,孟姑娘身列三大毒人之一,都是武林中顶尖的人。
不能预料的是,他只知你们饮用了他的毒酒,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听说那毒酒伤人心智。”目光转到小高的脸上,又道:“但这位高兄弟,确是毫无受伤之征,也许那毒酒并非传说中的有效……”
方振远点点,笑道:“我明白了,苗飞一直认为我们服下了毒酒,所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完全没把我们放在心上,也没打算让我们参与比武定级大会?”
宗奇道:“我听说他要亲自率领一部份手下做为亲信,只有饮过毒酒的人,他才会放心留在身边。”
孟小月道:“对!苗飞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所以,暂时可以不理会我们,宗兄,你打算……”
宗奇接道:“我想走了……”
方振远道:“走得了吗?”
宗奇道:“试试看吧。”
方振远道:“好!宗兄要走,那就快一点。”
宗奇望望孟小月和小高,似是想说甚么,但却又突然忍了下去,疾快地转身而去。
小高叹息了一声,道:“他目光中满是哀求之色,希望我们能给他一点帮助。”
方振远摇摇头,道:“这种人反覆无常,不能帮助他。”
孟小月道:“至少,他对我们还算不错。”
“不错?”方振远冷笑道:“他觉得自已很聪明,既想讨好苗飞,又想拉拢我们,你可记得,他说过调换加盟酒的事,是他一手安排的。日前又说是苗飞决定的,刚刚又提到苗飞认为咱们饮了毒酒,已在他掌握之中,单是这一桩事,就前后矛盾。连这么重要的一个谎言,就编不完整,你说,这个人还有甚么用处?”
孟小月沉吟一阵,道:“对!方兄这么一说,连我也想不通了,究竟是苗飞不让咱们饮下药酒,还是宗奇暗中帮了我们,动了手脚?”
方振远道:“是谁的主意,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咱们没有饮下药酒,唉!在倒希望咱们喝下那杯毒酒。”
孟小月、小高听得一呆,道:“为甚么?”
方振远道:“高兄弟短短数月之间能够练成了三清宝箓上的很多武功,这是大出常情的事,也许那毒酒有一个好处,可以使一个人神志集中,旁无杂念,才能突破练武常规,进步一日千里。”
小高沉吟了一阵,道:“好像有些道理,就在下记忆所及……”
春兰接道:“小婢几乎被你吓坏了,你日夜练武,如痴如狂,己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我跟你讲话,你也不理。直到有一天,你打坐醒来,出了一身的大汗,才逐渐清醒过来。”
孟小月道:“练习宝箓上记载的武功,有了成就,无意中把毒性逼出体外……”
方振远接道:“这大概就叫因祸得福了,那样的环境恰巧又遇上苗飞坐关,再加上宝箓又刚好在高兄弟的身上,这些巧合,造成了高兄弟的特殊成就。”
孟小月接道:“各有因缘莫羡人,高兄弟心地本就纯真,才感动春兰,倾力照顾,如果没有春兰的照顾,他受到很多惊扰,也许早就走火入魔了。”
方振远微微一笑,道:“如果没有你孟姑娘大力翼护,只怕春兰也没有保护高兄弟的力量。”
小高突然对孟小月抱拳一揖,道:“大姊对我百般爱护,小弟感激万分……”
孟小月叹息一声,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明白就好。”
她胸中万缕柔情,虽然方振远和春兰在场,也忍不住流露出来。
小高道:“小弟知道,欠大姊的恩德很多……”
方振远心中一动,暗道:糟了!他们情谊深重,强我十倍,经历这番患难,他们才算认了我这个朋友。他们越亲密,我就越受孤立,当下急急接道:“对啊!你知道就好,日后不要辜负孟姑娘的这番情意,你因祸得福,半是天意,半是人力促成,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忘了我这老哥哥才好。”
小高道:“方大哥的照顾,小高也是没齿难忘。”
方振远道:“那就好,反正咱们三人经过这番患难之交后,巳成忘年之交,此后,要彼此相扶,生死与共,我这个做大哥的表现,绝不会让你们失望就是。”
孟小月接道:“对!方兄,小高进境甚速,不能让他耽误下来,咱们应该全力翼护他,让他全心练武,不为外事困扰,分心旁顾。”
方振远有苦难言,口中却道:“不错!不错!咱们应该全力帮助他。”
小高道:“大哥和大姊的盛情,小弟感激……”
孟小月接道:“我们不要你感激,要你全心求进,最好能练会宝箓上所有的武功才好。”
突然由怀中取出三清宝箓,道:“这个还你,万一遇上不解的地方,也好再多参阅一下。”
方振远心中暗暗叫苦,却是开口不得。
哪知小高却推辞不受,道:“大姊,宝箓上的一字一图,小弟已熟记心中,宝箓还是大姊收着吧!何况小弟还担心……”
“担心甚么?”孟小月说:“快说出来,方大哥见识广博,也许可以帮你。”
这一顶高帽子抛过来,方振远也听得十分受用,道:“对!高兄弟,快说出来,咱们也好商量个应对之策。”
小高道:“恐怕是没有良策,因为小弟还没有法子注明真的已摆脱了苗飞的毒酒控制之力。”
孟小月微微一怔,道:“这倒是一件麻烦的事。”
方振远沉吟了一阵,道:“高兄弟以内功逼出毒酒,而且看上去神清气朗的,以常情论,十之八九巳摆脱苗飞的控制。”
小高道:“小弟郑重请求方大哥和大姊,一旦发觉我尚在苗飞的控制之下,请两位立刻杀了我,我不能变成苗飞运用的杀手。”
方振远道:“真要如此,咱们就离开此地,访求名医,一定要想法子医好你。”
孟小月道道:“离开之前,我要不择手段地先杀了苗飞……”
但闻步履声音,传入耳际。
方振远一皱眉,挥挥手,示意不要出声。
脚步声停在门外,传进来一个低沉声音道:“方大护法在吗?”
方振远心中一震,忖道:宗奇把我们引入此地都经过改装,行动极其隐密,这人是谁?怎么知道……
心中思想,口里却冷冷地道:“你是甚么人?”
室外人应道:“在下奉帮主之命,求见方、孟两位护法。”
奉了帮主之命,那是不见也不成了,方振远回顾孟小月一眼,道:“好!请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衣的大汉,缓步行了进来,手中捧看一个锦盒,走到一张方桌之前,放下锦盒,又回身掩上木门,抱拳一揖。
方振远目注锦盒,暗作戒备,道:“盒中放的甚么?”
黑衣人道:“帮主特遣在下,给两位护法鉴定……”
方振远接道:“好!你打开瞧瞧。”
黑衣人应了一声,打开锦盒。
一股血腥气直冲鼻间。
方振远、孟小月探首望去,只见锦盒中放着一颗血色尤鲜的人头,眉目清晰可辨,正是宗奇。
方振远一皱眉头,道:“宗副帮主?”
黑衣人道:“他背叛了帮主,私下逃走,故而被帮主遣人取回首级。”
方振远暗道:宗奇有备而去,自不肯束手就缚,不知何人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杀了宗奇,而且装入锦盒,这人的武功必十分高明了。
他见多识广,应变有方,冷冷一笑,道:“帮有帮规,家有家法,宗副帮主的身份,高过我们甚多,要我们鉴定甚么?”
黑衣人执礼甚恭,抱拳说道:“帮主接待贵宾,无暇分身,但人头不能久存,请两位护法鉴定之后,立刻掩埋。”
方振远道:“帮主这样信任我们?”
黑衣人道:“是!帮主信任两位,才要我等送上人头,请两位过目。”
方振远道:“我们看过了,拿去掩埋吧。”
黑在人取了一个纸簿道:“请两位护法在簿上画押。”
方振远凝目望去,只见上面写道:鉴认叛徒宗奇首级无误。
下面一栏是鉴认人画押。
方振远看了孟小月一眼,目光又转到黑衣人身上,道:“一定要画押吗?”
黑衣人道:“护法如不画押,帮主查问起来,属下担待不起。”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们朱砂印盒,打开盒盖,放在木桌上。
方振远微微一笑,打上手印,道:“孟护法不用了吧?”
黑衣人道:“多谢护法,属下告退。”收起印盒、纸簿、盖上锦盒盖子,躬身而退。
待黑衣人去远之后,方振远才摇榣头,道:“好厉害呀!看来咱们的一切举动,都在苗帮主的监视之下。”
小高道:“宗奇跟跟他当了七、八年有名无实的副帮主,还未坐上正位,却先拿他开了刀。”
方振远道:“这就是江湖凶险、弱肉强食、诡诈百出……”
一直很少说话的春兰,这时突然开了口,道:“宗奇喜食人心,早就该死了。”
孟小月道:“兄弟,苗帮主杀了宗奇,把人头送来要咱们验收,用心何在呢?”
方振远道:“一来是警告咱们,如存了逃走之心,宗奇就是榜样;二来是表示对咱们的信任;第三是告诉我们护法的身份仍在。”
孟小月点点头,道:“那咱们应该如何应付?”
方振远道:“留下下来,高兄弟不是想见识一下比武大会吗?苗飞表面粗豪,实则雄才大略。我仔细地观察过,来人虽都易容改扮,但可能有不少高手参与,这一场比武定级大会,定会相当热闹。”
既是小高想开开眼界,孟小月自然不会反对的了。闲嗳鲜洹!±
话虽是在说给人家听,却在暗示苗飞,他无能为力了,再拱手,他已掠回座泣。
小高傻傻地笑,他不知道是自己武功厉害,还是方振远有意承让。
孟小月则看得膺楚,方振远是找台阶下,至于小高武功如何,她就猜不出来了。
小高正想再叫阵,耳际已响起苗飞的声音,道:“下一场给我下来。”
那声音正是暗中控制下迷药的声音。
小高苦练武功逼出毒药之后,已不受制,但此时闻此声音,脑子仍是乱七八糟,让他怀疑余毒果真解了吗?
他闻言猛点头,待双音消失后,又甚么感觉也没有。
这时上来一个黑衣蒙面人,道:“天字第七号领教阁下高招。”
此人排名第七,远比新上任排名十一的拘魂堂主更高,苗飞想必对他相当重视了。
果然,他一上手即是失传已久的幽冥魔爪,两只手掌黑得发亮,指甲泛着绿光,且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幽冥魔爪?”孟小月惊讶之余喝道:“快下来!那指甲沾不得。”
话未说完,魔君魔爪已逼小高不及三尺,他已无退路。
小高也想一搏高下,他忖道:“绿指甲又怎么样?看我的仙女兰花指。”
那仙女兰花指正是延续三清宝箓上的指法,并无名称,是小高临时编出来的。跟方才一样,五指泛现淡青色光影。
那幽冥魔君竟然无法一招制住小高,一时怒起,咆哮一声,身形向前,五指逼得更急,欲致小高于死地。
小高被逼急了,再躲就要下台,心下一横,干脆来个“挑”字诀,心想这魔君指甲有毒碰不得,把它挑开也就是了,当下伸手探了过去。
魔君见状冷笑一声,道:“你死定了。”
五指扣得更怏,临三寸还逼出毒气,扫得小高右掌发黑。
小高暗自叫糟,但又换不了招,心想已中毒,至少不可太丢人。大叫一声,五指对准魔君二寸长指甲抓去。
魇君竟避不掉,五根指甲硬生生被小高给抓起,指尖冒出浓黑血柱。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魔君大骇指甲被毁,他已失去理智,左掌猛地又挥打过来。
他怒极而发,劲道何止万钧,小高却似吃定了他,怪笑一声,仙女般作态,兰花指又扣去。
这次更狠,将抓在手上的五片指甲反插过去,硬生生将魔君左掌五根指甲连带第一个指节给插断。
魔君断指痛入心,使他失去理智,一时疯狂厉吼,毫无章法地扑打过来。
小高也在怀疑自己功夫到底进步多少,甚至中毒的手掌,已在一阵烟自指缝冒出之后,恢复正常,无中毒迹象。
“神功好像真的很厉害……”
小高跳避着魔君,两眼仍瞧着双掌,想求证甚么似的。
此时副帮主刘青阳已掠上台,一指点倒魇君,喝令手下将他抬走,他冷冷瞧着小高,道:“你是何人?”
“在下小高。”
“何时进入本帮?”
“好几个月前就被你们关起来了,宗奇很清楚,不过他被你们砍了。”
刘青阳睑色阴沉,道:“你跟他一伙的?”
“没那本事啦!要敢背叛,早也被砍了。”
刘青阳上下打量小高,不久,终于作出决定,还露了笑容,道:“你虽然年纪轻,但本帮用人唯才,你有能力打败幽冥魔君,就有资格掌刑堂堂主,我代表帮主欢迎你坐上这个位子。”
“相信已无人敢向你挑战了。”
刘青阳向群众扫目而问,果然无人再敢挑战,他拱手欢迎小高坐上刑堂堂主的宝座。
小高忽然笑道:“我不想当刑堂堂主。”
“阁下意思是……”
“刚才那青衫老头把位子让给我,当起来也没甚么意思,我还是自己争取的好。”
“你想要何职位?”
“刑堂再上去呢?”
刘青阳眉头一皱,道:“你想当副帮主?”
还好副帮主内定两名,否则岂非要他下台。
小高道:“一招就能打下刑堂堂主的职位,副帮主应该没问题,我准备向你挑战,如何?”
“你?”
不但刘青阳惊怒,台下亦是乱成一片。
小高说得大方自然。“今天比武,不是说好随时可以向谁挑战的吗?你怕了?”
此时苗飞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敢抗命搞乱全局,不怕本座杀了你?”
小高冷笑道:“别得意嘛!等我打倒他们后,再来向你挑战如何?”
“放肆!”
“没办法!我想下台也下不了台。”
“你会死得很惨!”
“再说啦!”小高不再理会苗飞,转向刘青阳道:“想好了没有?我等不及了。”
刘青阳冷笑道:“本帮虽然爱才若渴,却也容不得你狂妄自大,老夫接受你的挑战。”
“好!比些甚么,随你挑。”
“比内功如何?不管输赢,你我将来都是鬼王帮弟子,我不想伤和气。”
刘青阳心想,内功全靠苦练,他至少比小高多练三十年,就算小高服了甚么灵丹妙药,要化为内力,也非一年半载的事。
他认为这是小高最弱的一环。
小高也知道自己的缺点,但狠话已说在前,也收不回了。
他猛点头,道:“放马过来,甚么功夫我都接着。”
刘青阳冷笑一声,也不客气相让,当下飞身掠前,凌空两掌劈来,扫得小高连退三步,小高亦出掌推去。
这一接触,他发现刘青阳果非省油的灯,内力高出自己甚多,他担心了。
内力乃是真功夫,取巧不得,罩不住就只好认输了。
他有点后悔,他开始设法如何在紧要关头保住自己的生命。
刘青阳先是有点顾忌,但试了几次,发现小高实在不怎么样,胆子便大了起来,只用六成功力已足可应付。
“练武除了巧功,内功才是最大的本钱,阁下可能还要再练几年。”
小高额头已冒汗,他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不到五分钟,小高已呈不敌之态。刘青阳冷笑道:“你只要点个头,掌刑堂堂主职位仍留给你。”
小高两眼狠瞪,这样输得窝囊,他实在不甘。
刘青阳有急让他难堪,一用力,一声脆响,小高所站之处的木板断裂,小高整个人往下掉。
刘青阳又拉住他,让小高悬空挂着,凌空晃来荡去。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小高冷哼。
刘青阳再一用力,只见小高双手青筋暴胀,口角立即渗出鲜血,全身有如万针钻动,难受得很。
孟小月见情况已严重,忍不住急叫道:“小高快点头,你内力不如他,拚不得!”
她想上前,方振远却拉住她,低声道:“苗飞一定不会让他死,小高身上有着许多不可解的秘密。”
孟小月仍紧张地道:“再这样下去,不死也会残废。”
“不会,三清神功没那么简单。”
此时刘青阳已失去耐心,准备逼小高认输或将他震昏,内力提至九成,迫得小高鲜血直冒,抖个不停。
小高猛吸一口真气,硬将量后几口真气逼住抵抗,全被无情打回。
“你还想争?”
刘青阳冷哼,内力暴冲过去,直冲小高脑门,心想不震死他,也非要震得他昏倒当场不可。
小高闷哼一声,鲜血再吐,已全无抵抗力,内力也为之消失,任由对方摧残全身经脉百穴。
刘青阳只要再一用力,就可以震断小高的心脉。
然而情况却非如此。
刘青阳并没震昏他,那股力道反而在小高体内游走得十分顺畅,两人都感到奇异不解。
刘青阳不信邪,又运功想震向小高脑门,但仍是伤不了小高。
小高则感到他的内力似有替自己疗伤的功效,愈冲愈是舒服,到后来,他干脆放弃抵抗,专心引导对方内力游走全身。
刘青阳吃惊万分,自己的内力好像有去无回,这样下去还得了。
当下决定抽回内力,再以击掌方式将小高震昏。
谁知想甩开双掌时,竟发现自己的内功已深深被吸住,根本甩不开。
“夺功大法?”
刘青阳惊骇万分,立刻跳飞而起,双脚猛踢小高胸口。
一次跳不开,第二次用力更猛,方将小高甩开。
他用力过猛,也被弹开数丈,一个倒打金钟,才站稳台角边,暗运功力,竟然失去三成之多,他骇呆了。
小高被打入台底,突又觉得内力大增,毫不考虑即跳起身子,飞向刘青阳,道:“有胆再来拚!”
双手一张,管不了对方躲闪,硬是击过去。
刘青阳先机尽矢,只能勉强迎招,双掌刚触上手,内力又被吸去不少,他尖叫道:“这人会夺功大法!”
他拚命躲闪,否则他将失去一身功力。
方才让去刑堂堂主的青衫人闻声,连同两名来历不明的伙伴立身而起,惊道:“夺功大法不就是三清宝箓上的武功?”
他想飞身上台,一道灰影已先他而去,一掌迫开小高与刘青阳,正是两眼特大的神眼龙彪。
他瞧着小高,冷冷地道:“三清宝箓果然在你手中,我走眼了。”
几月前,他让方振远、孟小月、小高三人混过他的眼睛,他十分自责。
小高看着他,也是一把火。“你走眼,我还冒火呢!上次你凭甚么拿鞭乱抽我们?”
他自恃神功有成,也不客气,登时欺身,一拳击了过去。
那神眼龙彪武功不弱,但一上台确是心存轻视,冷不防小高快速一拳,竟然连躲闪的余地也没有。
只听他闷哼一声,胸口狠狠地被击中一拳,身子被打下台,撞翻一排椅子,吐血当场。
群众一阵惊慌,一场比武大会顿时秩序大乱。
“三清武学果然不凡。”
小高瞧着双掌,第一次有着扬眉吐气的感觉。
心想连副帮主都罩不住,现在该向苗飞挑战了。他叫道:“老鬼帮主,好好一个人,干嘛装神弄鬼?我看我这身功夫,当帮主应没有问题,你看怎么样?”
白纱帐内没有反应。
小高又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吗?那我就说得清楚点,也就是我已准备向你挑战了,懂了吗?”
“放肆!”苗飞怒吼道。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要向大家宣布,本人已接掌鬼王帮了。”
突然纱帐猛地翻动,一阵风疾冲出来,只见一股白烟射向小高,速度极快。
尚不及三丈,小高已感到威力逼人,小高得了教训,不敢硬接,伸手迎去,全用的“吸”字诀。
他准备把对方势来的劲吸个精光。
那白烟疾冲而来,但再逼进两丈,威力竟然失去泰半,更可见及劲风一缕缕被小高吸向掌心。
就连自己也被吸带过去。
苗飞暗叫不妙,登时断劲弹飞高空,凌空再发一掌,袭击小高背肩,一个翻身,倒射向纱帐里。
小高并未避开这突来一掌,但他吸来的大量内功已足以抵抗这一击,受掌劲扫中之际,只不过晃了两下,已安然站立。
他正想讥刺苗飞使用小人招数,算甚么英雄好汉,苗飞惊诧的声音已传来:“你当真学了三清宝箓上的功夫?”
“不然!我还争甚么帮主?”
小高正想得意耸肩,突然三道劲风射来,原来是那三个身份不明的青衫人。
那方才争得刑堂堂主的青衫人冷道:“三清宝箓在你身上?”
“不错。”
“拿来。”
“哪有这么容易?”
青衫人二话不说,一声冷喝,三人同时出手。
但见三道人影疾射过来,小高还没看清三人身形,也没见到对方如何出手,只感到光影靠近,全身像捱了千万鞭。
他痛叫出声,三两下已被按倒地面上,三个人分别踩着小高的头、胸、脚部,迫得他动弹不得。
小高冷静下来,才感到疼痛万分。
他不知道这三人用的是甚么功夫,竟然打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看来三清神功也未必天下无敌。
“还不把三清宝箓拿出来!”
“三个打一个,算甚么英雄好汉?有胆……”
“你再不给,老夫踩烂你的脑袋!”
青衫人猛一用力,小高只觉疼痛难忍,眼泪直掉。“快住手!我说,我给,你们要甚么,我都给。”
青衫人这才有了笑意,放轻脚劲。
“早说不就没事了。”
“谁知你来真的。”小高道:“你也别太得意,我如果学全了三清宝箓上的功夫,你哪是我的对手?”
“没学全是你的事,我只要宝箓。”
“你还听不懂我的话?我是在暗示你,我若有全本的三清宝箓,我早学全了,明白的说宝箓不在我身上。”
“你还想耍赖!”
青衫人又要用刑,小高立即喝道:“宝箓在苗飞身上,我以前是他的武士,他想拿我们当试验品,所以只传授一些,我只是悟通一点点而已。”
本来紧张万分的方振远听到小高这么一说,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青衫人半信半疑地道:“有这么回事?我听说是方振远暗中夺得……”
“这些是没错,但后来我们误闯鬼王坟,宝箓就被苗飞夺走了,不信,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真的?”
青衫人目光已掠向白纱帐,想听苗飞的答覆。
苗飞急道:“别听他胡说,他想嫁祸本帮。”
小高斥道:“你有没有良心,把我收为武土,又使我喝下毒酒,还把我当外人?我身上铁定是没有宝箓。你们不信可以搜,搜不到就到鬼王帮主搜,那地方在……”
小高快嘴快舌把地点说清楚,存心让他们相残。
青衫人果然信了小高的话,冷冷地道:“明人不做暗事,三清宝箓不是你的,你就不该保有它,快交出来,大家都好说话!”
苗飞也不甘示弱地道:“就凭小鬼两句话,你就信他?”
“我是小鬼,你是老鬼,咱大家都有份。”小高加油添醋地道。
青衫人已感不耐,一手抓起小高,在他身上搜了一阵,伸手点了他的穴道,丢在一旁。
登时逼向纱帐,道:“今天不给,跟你没完!”
“想跟本座为敌,也不衡量一下自己。”
“你是要见真章吗?”
话未说完,三道人影快速地射向纱帐,苗飞也做了反击。
双方一接触,一阵乱响,纱帐被扯得稀烂,苗飞的衣服也被撕裂了。
只听苗飞一声长啸,埋伏在四周的狼人、武士全围了上来。
而那些应邀而来的人,趁此大乱之际,躲躲闪闪,无不想找门路逃走。
一时之间,有若乱军混战,早已分不出谁是敌,谁是友。
小高虽受制,却对自己的杰作大为满意,总算替自己报了仇。
正在欣赏杰作之际,孟小月已掠了过来,抄起小高就想走人。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走吧。”
“好啊!还有春兰……”
“人都散了,以后再找。”
不但春兰失散,连方振远也不知去向,孟小月只好带着小高急急往山区逃去,尽找隐蔽地方躲藏,以避开鬼王帮徒众的追索。
直到深夜,孟小月才敢稍作休息,找了一处山谷,洗去身上汗水,待清爽多了,才安置小高于水边净石,准备抓鱼果腹。
但看见小高仍是不动,才想到他仍受制于青衫人的点穴手法。
她笑道:“苦了你……”
没回话,敢情小高是睡着了,孟小月但觉好笑。
一方面替他洗脸,一面也想用冷水将他弄醒。
小高果然醒了,一张眼,孟小月那美艳容颜不及半尺,呼吸得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他红着脸道:“你想干甚么?”
孟小月也窘红了脸,“你不觉得我很美吗?”
“美啊!可是……”
“想到哪儿去了?我是看你睡着了,想叫醒你,看看你的穴道解开了没有?”
“原来如此,没事,我神功相当厉害。”
他想运功坐起,却一点劲也提不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不禁窘困道:“好像不管用,那怪老头手法好像专制神功,不好惹。”
孟小月嫣然一笑,道:“我试试。”
她伸手替小高解穴,可是并无效果,她认真仔细地检视他受制的穴道,但觉“期门”、“紫宫”、“巨阙”三穴受阻之外,一切皆好。
“奇怪,受阻穴道似通非通,功力一冲去,又会泄透过去,这种手法很少见。”
“那人一定知道我三清神功的厉害,所以以奇怪的手法点了我的穴道。”
孟小月用尽办法皆无效,一颗心愁惨万分。
“怎么办?要是解不开,你不就……”
“大不了再回去找他们算帐!”
“可是你回去了,一定会被他们抓走。”孟小月忽然下定决心:“我去找他们,我身上还有半册宝箓,可以跟他们交换。”
“也好,反正我记得熟,再抄给你就是了。”
“那……我这就回去。”
孟小月准备将小高藏在隐蔽处,然后前去找人。
但是她刚抱起小高,四周已传来怪异笑声。
“不必逃了!你这小子敢撒大谎。”
话声未落,三道人影一闪,正是那三名神秘客,分站三个角落困住两人。
小高看到三人,反而兴奋地道:“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们。”
青影老人奇道:“我们来找你算帐,你还这么高兴?”
小高笑道:“我一向喜欢让人算帐,有欠有还嘛。”
“好!老夫问你,为何说谎?说三清宝箓在苗飞身上?”
“有人听,随便说说也无妨嘛……”
“你……”青衫人挥手就想打人。
孟小月急忙说道:“前辈息怒,他一时语无伦次……”
小高抢口道:“其实苗飞真的有三清宝箓副本,我没骗你们,只不知你们收拾了他没有?”
“他狡猾得很,又练成了‘鬼王典’上功夫,我们一时不察,被他溜走了。”
“原来没抓到人?”小高心中暗喜。他又道:“你们真傻,那鬼王典就是三清宝箓的一部份,苗飞想利用它来掩饰真武功面目,亏你们厉害,连这点也不知道?”
青衫人道:“你说对了,但老夫得到的消息,你早记熟了三清宝箓上的口诀,你比苗飞还有用得多了。”
小高惊诧地道:“你怎么知道?”
“方振远说的。”青衫人冷笑道:“他是抄了一个副本,正本却落在你跟她手中,还不给我交出来。”
小高暗恨,心道:“这方振远就是怕死,为了保存老命,甚么路数都使得出来。”
孟小月防道:“我身上只有后半册,给你们就是,请前辈替他解穴。”
“我要的是整本。”
“我真的只有半册。”
“另外半册在方振远身上。”小高也想陷害对方,遂把宝箓分成两半的情景说出。
青衫人半信半疑,他征求两名同伴意见。
那较高瘦者道:“这小子贼得很,不可信他。”
另一个青衫人道:“管他是真是假,逼他写出整本不就得了。”
“有道理。”青衫人望着小高,道:“你最好记得清清楚楚,否则,写错一个字,老夫就折你一根手指。”
小高道:“这也得等我恢复安康以后再写吧。”
小高打着如意算盘,要是穴道一解,能战则战,不能战,溜之大吉就是。
那青衫人似乎并不在乎,伸手拍向小高,并冷笑道:“凭你这几手功天,也敢在我面前耍花样?”
“不敢,不敢了……”
小高干笑着,但觉指劲过处,穴道已解,功力立即恢复,他突然发难,来个以快打快,冲向较高老头。
“不敢才怪!”
他心想纵使斗不过三人,只要制住一个,照样可以脱身。
那瘦高老头没想到小高会来此招,情急之下的确被小高打了一拳。
小高见机不可失,立即冲向前,右手猛扣他的脖子,疾喝:“不准动,否则要他老命!”
他扣得紧,也扣得快,瘦高老头被扣住脖子,情势本是危急万分,谁知另外二人却大笑不已。
“扣得好,身手一流。”
小高紧皱眉头,喝道:“你们想要他的命是不是?还有时间笑?”
他故意用力地捏,要那老头发出哀叫声谁知这一用力,那人头竟然“啪”的一声,裂了。
两个青衫人笑得更厉害了。
怎会如此?
小高已发现,他勒的是一颗木头离成,内部中空的人头,心知不妙。
但那瘦高老头的外衣已掀开,一个不及腰际的老头抓住他的腰带,笑道:“幸好老夫有这招,否则就惨了。”
他虽然只抓住小高的腰带,但小高知道这家伙随时可以要自己的命,便再也不敢乱动了。
小高干笑道:“我早看出的画的上半身是假的,所以想试验一下我的武功是否恢复而已,并无其他用意。”
“那你刚才叫我们不准动,是甚么意思?”青衫人问。
小高笑道:“试武功,总是不动的好,要是伤及无辜,叫我如同对得起你们?”
“现在,我们可以动了吧?”
“试完了,当然可以……”小高干笑道:“三位前辈误会了,我一直很认真……”
那青衫人道:“很认真地耍花样?走!给我把三清宝箓一五一十写出来!”
看他矮小,一手反举,竟然轻而易举地将小高撑在掌中,迳自往两个同伴走去。
小高想动,却发现又使不出劲道,只能苦笑道:“前辈要把我带往何处?”
“考状元去,给我好好用功读书,写字。”
“我不是这块料……”
“放心,有我们三位严师,保证你连皇帝也可考上。”
眼看三人要把小高带走,孟小月岂会平白让他们得逞,立即喝一声,摆出架势。
“不准走!想抓人,也得问我蛇娘子允不允许?”
青衫人看她一眼,冷笑道:“你还差得远呢。”
只见他右手一扬,一道掌劲迫得蛇娘子立身不稳,被逼退数步。
青衫人道:“别不识好歹,天地人三痞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来不杀霸名小卒,否则早宰了你。”
长袖一甩,又是一道劲风扑来,孟小月再度被逼退。
三人挟着小高一飞身,转眼即不见了踪影。
孟小月急急喊道:“小高,你在哪里?快回话!”
她惊慌乱追,却不知何处是正确方向。
天地人三痞不就是五十年前武林有名的三个老家伙,好端端的,怎么又出现了?难道也是为了三清宝箓?
她极力回想一些传闻,除了得知三痞亦正亦邪之外,武功亦高得出奇,以及不杀无名小卒。
至于他们如何消失武林的,孟小月就不知道了。
当然,以三人武功之高,本非她所能抵挡,别说救人,就算找人也不容易。
看来只有相信他们真的不杀无名小卒了。
孟小月牵肠挂肚毫无目标地向茫茫夜色中追奔而去。
三痞已经恢复本来面目,最令小高吃惊的是,那青衫人竟然是个女的。
说她是老太婆,却除了一头白发之外,脸上一点绉纹也没右,倒像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他们把小高带到了一处古宅。
且找来了笔墨,要小高把三清宝箓口诀给抄下来。
小高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饿了一天一夜,身子很虚,记应力减弱……”
天痞婆婆冷笑道:“早知道你会来这一招。”
她一招手,那地痞已从腰际抓出一包东西丢给小高。
天痞婆婆又道:“你要的,我都给你,我要的,你也给我弄出来。”
“这当然。”
小高的确饿了,打开纸袋一看,是烧鸡,当下顾不得礼貌,饱吃了一顿。
天痞婆婆道:“吃也吃饱了,你不写出来,永远都出不了这个大宅院。”
小高无奈地道:“何必逼人呢?总得让我回忆一下吧?”顿了一下,又道:“我实在想不通,你们三人的武功已是天下无敌,还要三清宝箓做甚么呢?”
“你只管抄出来,其他的不必多问。”天痞婆婆冷冷地道。
“抄就抄……”小高拿起毛笔开始书写,但仍是问题很多。“奇怪,三清宝箓又不只我一个人知道,你们为何偏要找上我?我知道的也只是副本,你们应该去找正本呀!”
天痞婆婆道:“正本、副本都要找回来,先从你开始,还不是一样?”
小高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三清宝箓是你家的传家之宝?”
“不错。”
小高惊讶道:“这就奇了,凭你们的武功,谁还有这本事把它拿走?”
“这……”
天痞婆婆忽然接触到地痞及人痞的目光,警觉自己说溜了嘴,当下冷斥道:“不关你的事,给我认真抄写出来。”
小高发觉其中问题不少,虽然认真抄写了几个字,仍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明白。
“一定是某人,或许是徒弟之类的人,趁你们不注意之时,把三清宝箓偷走了,否则你们是不可能失手的。”
“叫你闭嘴,听到没有!”三人同时喝斥。
小高运忙低头,不敢再多话。
天痞不知为何忽然叹了口气,掠向屋顶,似有意避开。
地痞和人痞也各自立向屋边左右窗口,不知想些甚么。
小高则已明白,三清宝箓真的曾经在三人手中,而盗走宝箓之人,必定与他们有着密切关系。
这事似乎又牵涉到那神秘的轿中人。
“说不定轿中老头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小高自言自语。
小高如此判断,胆子不禁大了起来。
天痞婆婆不禁问道:“在甚么地方?”
“当然是在个神秘的地方。”
“废话!”天痞婆婆冷笑道:“我要知道确实位置。”
“真正的位置,我不知道,但他的势力很庞大,连火云头陀和雷方雨、董百药都受制于他,你们有把握对付得了他?”
“你说的是轿中人?”天痞婆婆反问。
“你知道了?”小高不好意思地道:“我猜对没有?”
“再乱猜,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天痞婆婆气呼呼地道。
小高缩缩脑袋,窘道:“我知道还有一个人……”
地痞斥道:“想过得快活些,就认真抄下口诀,其他的事,用不着你管!”
小高不敢再犯众怒,只好埋头苦抄,对于另外一个韩七绝托镖之事,他也不敢再多嘴了。
直到清晨,小高已抄好泰半,三痞一见,情绪较为缓和了些,小高又开口发问道:“你们说这三清宝箓是你们的,想必你们练的也是宝箓上的武功了?”
三痞默不作声。
小高又问道:“至少你们了解这武功,否则怎么会知道制住我的方法?”
“不错,我们练过专制三清武学的功夫。”地痞回答道。
“难怪我制不了你们……”
“你说甚么?”
小高不敢再多说。
他赶忙几笔把最后几句写完,道:“写好了,口诀全在这里,请过目。”
天痞婆婆接过手,从头念过一遍,但念了几句,忽然勃然大怒,道:“你敢乱写,哪有这种口诀?”
“没错啊!我就是这么背的。”
“胡说!”
天痞婆婆怒不可遏,一手捏住小高的脖子,捏得他瞪眼伸舌,就快断了气。
地痞见状,赶忙制止天痞,道:“无名小卒,没有必要杀他。”
天痞这才把人丢向一边,冷冷地道:“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找死!”
小高不停地咳,伸手搓揉脖子,道:“谁耍花样?要是我练成了真正的三清神功,你们早就败在我手里了,有甚么好神气的?”
此话一出,三痞皆瞪视看他,骇得小高不自觉退后,笑道:“别误会……我只是说着玩的……”
“你说的没错。”地痞冷静地回答。
“不不,我是说着玩的。你们练了反制三清神功的功夫,就算我练成三清神功,也不是你们的对手。”
人痞竟然露出笑容,道:“还好你没真的练成三清神功,否则天地人三痞就永难翻身了。”
天痞婆婆也笑了,道:“说的也是,如果你们抄全了,老身还难以接受呢。”
说着,三痞仰天大笑,似乎了却一桩心愿,笑得甚是爽朗。
小高对于三人的突然转变,感到唐突不解。
这其中有着甚么隐情呢?
“对了,对了,我还忘了几句呢。”
小高决定补足其他口诀,看看三人如同反应。
天痞却冷冷地道:??不必了!再补上几句无济于事,你背的秘笈大半根本是假的,还是别练的好,否则总有一天必会逆血攻心而亡。”
小高暗忖,莫非方振远的副本不全,还是他有意漏了甚么?可是,我练的明明有效啊!
他大惑不解。
地痞却盯着他道:“老实说,这小子筋骨奇佳,收他作徒弟,也不失是光耀门楣的正确选择。”
人痞颇有兴趣:“只是他苦学了一身功夫,恐怕会反过来教训你我,岂不是犯下严重错误?”
“其实,有强过师父的徒弟,偶尔吃点亏也是值得的。”
天痞突然斥道:“你们忘了一生不准收徒的誓言了吗?还在那里做甚么白日梦?这小子诡计多端,我看废了他好。”
说着举掌就要劈下。
地痞急急拦道:“犯不着!我们若不是他敌人,他也不会对我们使诈。徒弟是铁定收不成了,又何必毁人前程,传出去,三痞一世英名也没了。”
“要是这小子学会了三清神功,我们岂非要任他摆布?”
天痞仍对小高有所顾忌。
地痞道:“那也是命了。”
天痞看了小高一眼,冷冷地道:“滚吧!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全江湖都在找你,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怎么死也不会比死在你手中痛苦。”
“你……”
天痞追前一步,小高早有准备,登时穿窗逃开,没命地逃跑。
其实天痞也不想追人,否则小高也跑不掉。见人已走失,她才长叹道:“以前,我们还不是犯了爱才的毛病,结果换来了数十年的不得安宁。”
她的话也触动了地痞人痞的伤心往事,三人一时为之静默不语。的藏身之处并不容易。
正在忖思该如何找人之际,陈水水急叫道:“骷髅?我们进了阎王殿?”
她指着前方那座大山,在云层深处,竟然忽隐忽现可见及活像城堡般的骷髅城,它在山峰底部,一副可怕的样子。
小高心头起了疑问,道:“会是鬼王帮的总坛?”
想及此,他立即拉着陈水水藏往岩层隐蔽处,免得露了行藏。
陈水水怔怔地道:“怎么会如此?你不是跟踪方振远吗?怎会跑到鬼王帮总坛来?”
“这不正合了你的意思?”
小高大有取笑陈水水之意。
陈水水窘困地道:“我只想找宝箓,怎知会碰上鬼门关?”
“反正你怕就是了。”
“谁说的?”陈水水硬是不肯认输,猛吸几口真气,挺起胸膛,大有改过自新之态道:“我不怕了。”
“这么有效?”小高指指骷髅城门口那些穿梭的卫兵,道:“看见没有,全是狼人,你不怕?”
陈水水仔细一看,心头是有些发毛,但仍咬咬牙道:“不怕,他们敢乱来,我就跟他们拚了。”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小高笑笑道:“有此决心最好,不过色狼是全无理性的。”
陈水水道:“别吓人好不好?人家已经够坚强了。”
小高轻笑道:“我是实说啊,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对付色狼的办法了。”
“真的?快告诉我。”
“很简单,把你也变成色狼。”
“这甚么话!简直是开我的玩笑。”陈水水也觉得好笑:“女色狼!像甚么话?”
“我可没开你玩笑。”小高道:“色由心生,你长得太漂亮了,难免会勾引色狼的非份之想,我的意思是说把你美丽的容颜变丑。”
“那也不必变成女色狼啊。”
小高道:“你没看到守门的都是狼人,不冒充他们,如何进得去?”
陈水水道:“那是说易容就好了,说得吓死我了。”陈水水这才有了笑容。
小高笑道:“那可是你自己想歪的,跟我说的话无关。”
陈水水窘道:“不说这些啦!办正经事要紧,要扮狼人,总得有面具才行呀。”
“你等等。”
小高小心翼翼地潜向那骷髅堡,没多久又找来一套狼人面具。他笑道:“刚死不久,还挺新鲜的。”
陈水水看得两眼发直,道:“它……它是活活……”
“死狼人的皮。”
陈水水一听差点呕了出来。
小高道:“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把它当成人造面具不就成了吗?”
“不行……”陈水水两眼翻直,呕道:“挂上它,我会吐,会抽筋。”
小高拿她没办法,只好把狼皮面具丢在一边,道:“不管你啦!到时候出差错,别怪我没警告你。”
陈水水道:“我宁可让他们抓去,也不要戴面具。”
“这么说,被他们非礼也在所不惜?”
陈水水怒道:“你敢?甚么意思?只拿一副面具回来叫我戴,你自己为何不戴?”
她越说越大声,小高急忙封住她嘴巴道:“好了!好了!我自有理由。”
陈水水道:“还有甚么理由,存心整我嘛!”
“真是不识好人心。”小高叹口气,道:“我以前做过鬼王帮的武士,我还可冒充;而你呢?长得这么漂亮,冒充婢女,准让那些色狼发疯,说不定还将苗飞引了来。到时,我们甚么也做不成了。我是替你着想,你不愿扮狼人,你看着办吧。”
陈水水道:“长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错。”她一睑委屈,心里却甜甜的,摊摊手道:“好吧!我把自己弄丑一些就是了。”
“怎么弄?自行毁容?”
“老是坏心眼!我会些易容术,你等等。”
陈水水躲向右侧岩石后面,没多久又回来了,扮得像个小张飞的模样,连声音都变得粗硬:“如何?满意吗?”
小高道:“像是像,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扮张飞的好,这么惹眼,迟早会出问题。”
“那……扮甚么?”
“病少年好了。”
“好吧。”
陈水水再动些手脚,将自己化装成一个神色憔悴的少年。
小高看得满意,带着她往骷髅洞走去。
行进中,陈水水仍提心吊胆地问:“我这样行不行?”
“你要是不放心,躺下来让我抱好了。”
陈水水脸红道:“休想!”
当他们走进骷髅洞不及百丈,四名狼人围上前来了。
“谁?”
小高道:“金牌武士,有消息告知帮主。”
“可有通行令?”
“有。”
小高将上次在鬼王坟得到的通行令交给卫士。
“这是分坛通行令,在这里不能用。”一名守卫表示。
小高道:“有这回事?帮主要我找一样药草,我找到了……”
有了分坛通行令,狼人并不怀疑两人身份,他们戒心已除,自己人好说话,一名守卫表示:“我转告里头才能决定。”
“谢谢了。”
小高和陈水水已随着那人走向骷髅洞,走近一瞧,才发现此洞乃是人骨所造,要造成这座骷髅洞,至少要上万颗人头。
小高看着不舒服。
方进此洞中,一股阴森寒风吹得二人遍体生寒,如入地狱鬼殿中,见不着一丝人气。
里头呈圆形,好似进入骷髅头盖骨之中,四面另有十八个骷髅状洞口,想必是通往十八个不同的地方。
那狼人要小高在当场等候,他则走入第三洞,不久即出来,向二人招手道:“护法请你们过去。”
小高不加思索,立即领陈水水走入第三洞,狼人则未再跟进。
小高终于见到一位中年文士。
这人小高没见过,他当然也不怕被对方认出来。
文土道:“你有东西要带给帮主?”
小高道:“是药草,帮主在比武定级大会受了伤,他特地要属下取一味药。”
那护法听到帮主特地交代,心想小高的来头必定不小,至少是帮主所重用之人,他说话自然客气许多。
“帮主是受了一点伤,正在养伤,你的药是……”
“不清楚,他要属下折回鬼王坟拿,属下就去拿,其余属下一概不知。”
这正合乎鬼王帮中的规矩,只管做,少发问。
护法也不再追问,说道:“那药要本座转交,还是……”
“若护法方便,属下亲自交予帮主。”
护法道:“当然方便,只是帮主正在养伤,他有交代药来了,立即就送上?”
“没有……这样好了,等帮主有指示,属下再依令行事。”
“也好。”护法点头一笑:“你就先住第八洞,待一有指示,我会通知你。”
护法亲自把小高两人送往第八洞客房,才迳自离去。
陈水水低声问:“你怎么不直接问他苗飞在何处?我们好立刻办事,何须冒险在此等候?”
小高一副老大模样,道:“比起江湖经验你是差多了。这里的规矩就是少问多做,你别忘了,我们都喝过毒药酒,哪来那么多意见?尤其是问苗飞住处,这是犯了大忌,保证立即暴露身份。”
陈水水道:“我不管!这里鬼气森森,像住在阿鼻地狱,多待一刻,我会发疯。”
“你开始疯吧!时间还长得很呢。”
陈水水委屈地道:“早知道也不跟你来了……想个法子嘛,像进入死人肚子里头,我浑身不自在。”
小高也不愿在这里干等,稍加思考后,他有决定,道:“我们四处走走,说不定碰上苗飞也不一定。”
“你不怕误入机关?”
小高道:“你放心,这里地形和鬼王坟差不多,只是多了十八个洞,我们一洞洞找去,准会找到。”
于是两人离开第八洞,往第九洞探去。
找了许久,小高发觉这骷髅洞中住的人并不多,似乎上次比武大会经自己这么一闹,鬼王帮的元气消耗了不少。
直找到第十三个洞,情况已大不相同。
里头不是点油灯,而是以珍责异常的夜明珠当照明体,还挂了柔软轻纱,更有淡淡香味传出。
“女人窝?”小高看看陈水水道:“说不定你姐姐被关在这里。”
陈水水摇摇头道:“算了吧!这么好的地方,哪是用来关人?这一定是有头有脸的鬼王夫人寝官。”
小高神秘一笑,道:“苗飞好色得很,不知你姐姐当了他的夫人没有?”
陈水水道:“胡说!我大姐不是这种女人。”
他们谈话中已碰壁。
小高问:“进不进去?”
“来都来了,当然是要查清楚了。”
“我是怕……”小高笑道:“我怕一不小心看见鬼王夫人光溜溜地在睡觉,或是一大群婢女穿着性感内衣……”
陈水水被他说得满脸通红,瞪了他一眼,道:“尽想些歪事,也不怕……”
“怕甚么?我还希望梦想成真呢。”
“登徒子。”陈水水更窘了。
小高吃吃笑道:“这事情有可能发生,你看着办好了。”
小高打开门,示意陈水水看看。
陈水水探头一看,里面是有张床,但却无小高所说的那种景象。
“没人。”陈水水有几分得意道:“你的梦想泡汤了。”
“我的梦想泡汤,你这么高兴?”
“我才懒得理你。”陈水水转身进入内室。
小高紧皱眉头,也跟了进去。
内室颇大,有一扇粉红色透明的长窗,淡红光线从里面透出,竟然有人影跳动。
“这是……”
陈水水首先发现,一时不解。待仔细一瞧,又听到女人呻吟声,才明白有人在里头作爱。
她简直羞红了耳根,再也待不下去,甩头即走,且骂了一句“狗男女。”
小高一楞,也发现了此事,心里正觉怪怪的,里面男人已有所警觉,道:“有人?”
男女同时静默,呻吟声也为之中断。
小高但觉无法及时逃出门外,尤其再开石门,光线往里面一透入,行踪立刻泄露,于是当机立断,闪入床底,由小缝中偷窥。
男人很快移动长窗,探出头来,露出半边脸,小高一见在心里惊呼:“方振远……”
他没想到方振远竟会跑到这里胡搞。
而那女人又会是谁呢?
但闻得静默中,那女人媚声催道:“不会有情况吧,这地方除了苗飞之外,没人敢来。”
方振远道:“我就是怕苗飞发现。”他确实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那女子已轻轻浪笑,勾着方振远脖子,笑道:“放心吧!苗飞还在疗伤,怎会来呢?”
“如果他伤势已疗好呢?”
“他发现我跟你在一起,难不成还会躲起来不成?”
“这倒是了……”方振远也觉得自己神经过敏,再看一眼,确无异样,始将长窗关妥。
那女子又腻上去,浪笑不止,道:“多扫兴!人家方才还没享受过,我要罚你。”
方振远应付了几下,又问:“苗飞到底伤得如何?怎会这么多天没看到人?”
那女子道:“其实也不算重,只是他不甘心被小高那小子吸去不少内功,他是在养伤顺便调养内力。”一顿,又道:“再加上你送来的三清宝箓,足可让他忙上好几个月呢。”
小高暗自惊心:“方振远为甚么竟然自动献上秘笈?”
方振远道:“如果不是被你迷住,我才不忍心将宝箓交给苗飞呢。”
那女子又是一阵浪笑。
“真是全为了我吗?我看你也想利用苗飞去挡那些追兵吧?”
“哪儿话?我如果担心这个,随便找个地方,照样能躲得很好。”
这话似乎又打动了那女子的心,两人更纠缠得火热,她再次开始呻吟。
方振远又问道:“你不是说苗飞另外有个朋友,他也有部三清宝箓?”
“不谈这些……”那女子呻吟着:“等他练了走火入魔再说……”
“练这武功,真会走火入魔?”
“嗯……”
“小高怎么不会……”
“不清楚……也许他还没练够……亲我……”
那女子缠得方振远无暇再问,只好全力应付。
小高趁此机会偷偷溜出秘窟,待石门关上后,他才吁一口大气,道:“好险。”
他开始回想方才情形,那女子是鬼王夫人没错,她竟然勾上了方振远,甚至存心背叛苗飞。
而方振远跟她在一起,大半是为了那女子口中曾提过的那个另有三清宝箓的人吧?
至此,小高终于完全相信方振远实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他想得出神,冷不防一个耳光打上了他的脸。
“你干甚么打我?”小高怒道。
陈水水不知何时已闪出来,骂道:“色狼!竟然偷看……”接下去她实在说不出口,飞红着脸瞪视小高。
“你才有毛病。”
小高也毫不客气地回她一个巴掌,陈水水脸上留下三道指痕。
“你敢打我?”陈水水怒极反扑。
小高抓住她,斥道:“冷静点!”
“你这个登徒子,不要脸!”
“谁不要脸,是你带我进去的。”
陈水水窘红着脸道:“我出来了,你为何还躲在里面?”
“你把门关上,吓着他们,我如何出来?”小高瞪眼,道:“吓得像小狗一样跑掉,还怪人没跟你一起溜。”
小高不再理她,已开始想办法要如何处理方振远。
顿时一阵静默,陈水水也想通了,自己用力将石门关上,该是造成小高不出来的原因,看他一副正经样,倒像是个正人君子。
于是她原谅了他,想想方才打他一个耳光,真是不好意思,但想想自己也被还以颜色,根本算扯平了,所以也就不用抱歉了。
“那人真的是方振远?”她问。
“嗯。”
“他勾引谁?鬼王夫人?”
“大概吧……”
“你不能确定?”
小高道:“我只听了几句话,差点被你整死,要是全看完了,你不把我分尸才怪呢。”
陈水水不好意思,骂道:“算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顿,又道:“说正经的,既然是方振远,你打算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我跟他谈不上甚么关系。”
“他身上不是有三清宝箓?”
“是副本,送给苗飞了。”
陈水水道:“我倒不认为他会心甘情愿全部送给苗飞,他一定另有藏私。”
小高恍然道:“对啊!我该问问他,副本秘笈,他是否藏了口诀不说?”
“看他跟苗飞如此亲近,说不定我们抓到他,就能逼问出鬼王藏身处。”
小高点点头,道:“一步一步来,先抓到人再说。”
他稍作地形观察,觉得此通道甚长,又是一片暗红灯光,藏身甚是容易,而自己练了三清神功,足可对付方振远。
突袭他,该没甚么问题的。
至于他是否会跟鬼王夫人一起出来?
“那贱人留给我。”陈水水甚有信心地道。
小高望望她,道:“你行吗?恶狼人都对付不了,还对付鬼王夫人?”
陈水水反瞪眼道:“别狗眼看人低,我只是怕色狼,其他的人可是不怕的。”
“尤其是女人?”
“不错。”陈水水摆出架式,蓄势以待。
小高不与她争辩,道:“我们要对付的是方振远,如果他们两人一起出来,突袭行动就得取消。”
“怎么,你瞧不起我?”
“你抓到了鬼王夫人又如何,叫她传你鬼王功吗?”
“这……”
小高已拉着她躲向通道暗处。
他道:“放心好了,照我判断,他们两人是偷偷摸摸在一起,绝不可能出双入对,这要是传到苗飞耳里,两人就完蛋了,何况,方振远是个极其小心的人。”
陈水水冷冷地道:“就算抓到方振远,难道就在这里审问?到时鬼王夫人照样会出来。”
小高道:“说的也有道理,我看抓到人就移往十一洞,那里洞穴多,不易被发觉。”
说完后,两人静默在暗中等候。
等了半天,石门终于有了动静。
两人屏气凝神,准备行动。
石门启动,女人柔媚声传出:“我替你瞧瞧外面动静……”
出来的是个半老徐娘,正是鬼王夫人,她正边走边整理衣服。
她走过两人藏身处,并未发觉有人,迳自往洞口走去。
陈水水低声道:“怎么办?不抓住她,方振远很可能立刻会出来。”
小高当机立断,正想一举双擒之际,鬼王夫人已走出洞外,先机已失。
“她想往哪里探查动静?”小高临时作了决定:“你看住门口,她一回来,马上通知我。”
不等陈水水回答,他已掠往石门,穿门而入。
陈水水知道小高用意,遂大摇大摆地往门口一挡。
小高方进门,长窗后已传来方振远的声音:“没甚么状况吧?”
小高不能回话,只好以媚笑声回答。
方振远听得满意,也限着笑了起来。
小高很快逼近长窗。
方振远道:“其实这里人手已相当少,我自行出去也该没甚么麻烦才对……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珠美,你的心思我了解……”
小高还是笑,但方振远觉得好像不对。
“珠美!你不是珠美?”
他立即从床上跳起,想抓向床头的长剑。
小高岂能给他机会,立即穿窗射入,三清神功尽施无遗。
方振远只觉得劲风如箭,凌厉无比,就算自己抓到长剑,也来不及了,他不得不弃剑用掌。
但见他以十二成功力劈出二道吞天掠地、欲置小高于死地的掌风。
小高就是要他做困兽之斗,然后他立即施展夺功大法,将双掌推了过去。
方振远感觉情况不到,欲收掌撤招已是不及,双掌已被吸了过去。这尚事小,自己的内力竟被源源吸走,他惊骇万分。
“夺功大法?你是小高?”
“答对了。”
方振远极力甩脱双掌,小高却不给他机会。金蛇指迅速施展,一连数指点得他倒地不起。
“小高,你怎么可以如此对付我?”
“不然要如何,你才满意?”
“快解开我,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我也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那么……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此时方振远反而怕鬼王夫人回来,一方面怕小高也将她制住,一方面他仍抱有希望,希望小高仍不知他跟鬼王夫人之事才好。
小高也有所顾虑,当下扛起方振远,奔出石门。
“没事,快过来。”门口陈水水急欲表示甚么,猛向他招手。
小高奔过去问:“鬼王夫人没来?”
陈水水往墙角一指,神气地道:“告诉你,我对付女人有一套,你就不信。”
小高一看,不知何时,鬼王夫人已被放倒不醒人事。
小高不解:“你真的制住她了?”
“不然你以为躺在那里的是谁?”
“你用何方法?”
“哼哼!不告诉你。”陈水水卖足关子道。
小高道:“把她背起来,走吧。”
“我为何要背她?”
“你把她弄昏,要是她醒来,不就知道有人闯入了吗?”
“放心!她没看清我就晕了。”陈水水信心十足地道:“而且,她会以为是方振远点晕她,因为方振远失踪了啊。”
小高看她就是不肯背,不得已将方振远放下,把鬼王夫人抱往石室里面,免得有人闯入内道而发现。
之后他才扛着方振远往十一洞掠去。
陈水水也跳着跟在后头。
及至十一洞内,小高找到一处类似原始山洞,将方振远丢在地上。
方振远经过这一番折腾,明白小高已知道了一切,但他却绝口不提他跟鬼王夫人之事,还装出一副茫然样子。
“小兄弟,怎么可以对老哥哥如此?”
“不然,要如同你才满意?”
“不管如何,我们并无严重过节吧?”
“谁说没有?我看你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
方振远道:“我要是在算计你,我就不会把三清宝箓的秘密告诉你,你也不会有今天了。”
小高冷笑道:“多谢你的栽培!可惜你不知存甚么心,给了我甚么秘笈?”
陈水水此时已赶了过来,立即逼问:“说!三清宝箓在哪里?”
“被苗飞拿去了。”方振远无奈地道。
小高冷冷地道:“我要的是真本,你最好将知道的完全说出来。”
“我没有真本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从镖货中抄下副本而已。”
“我不相信。”
“你都练成三清神功了,还怀疑甚么?”
小高道:“碰上三痞老人,一点用处也没有,可见你动了手脚,而且传言练此神功,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我怎么没有?”
“无此危险不是更好?”
“鬼话!我要的是天下无敌的武功!”
陈水水斥道:“说是不说,不说我可要严刑逼供了!”
方振远焦急道:“小兄弟千万别多心,我已将知道的全告诉了你,老实说,当初我也没想到你会练成神功,我根本没防你甚么。”
小高道:“改造宝箓也不必花多大脑筋,只要把其中重要的改成反意思,不就行了?以你个性,在抄本时就会想到这点,你还是老实说吧。”
方振远有口难言。
“别跟他多说废话,用刑侍候,看他说不说。”
陈水水拿出类似发簪之类的东西,一下刺向方振远的大腿,痛得他尖叫,差点掉泪。
陈水水还想刺他的膝关节,方振远急道:“我说我说。”
“这还差不多,真是自讨苦吃,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高接口道:“改了哪里?”
“也记不大清楚了。”
“你还敢耍赖!”
陈水水又想动手。
方振远急道:“是真的,要有秘笈才能找出地方,现在根本说不出来。”
“秘笈呢?”小高问。
“给了苗飞。”
“你自己没有保留?”
“没有……”
“骗谁?”陈水水又要逼供。
小高伸手制止她。
“你为何甘心把秘笈送给苗飞?”小高问。
方振远叹息道:“外面江湖中人已为三清宝箓疯狂,另有轿中人不少的追兵,我不得不找人投靠。”
“苗飞受伤了,你还投靠他?”
“至少这地方十分隐蔽,暂时可以躲藏。”
“所以你以三清宝箓交换?”
方振远默然点头。
陈水水冷斥道:“我看没那么简单,你是有意接近苗飞,还勾引他老婆。”
方振远叹道:“鬼王妻子何止数十人,我跟珠美是有了感情,谈不上勾搭二字。”
“你不怕苗飞知道,宰了你?”小高问道。
方振远道:“他根本不会珍惜女人,只要以有价值的东西跟他交换,他甚么都可以不在乎的。”
小高冷冷地转移话题道:“苗飞在何处?伤得如何?”
“伤得并不重,”方振远道:“在第十七洞,他在练三清神功。”
“你交给他的是全本?”
“只上半册,下半册不是给了蛇娘子?”
“我是说,有关口诀方面?”
“大概是吧?”
小高冷冷地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还有‘大概’二字?你先说口诀差在何处?”
他要知道方振远到底改得多离谱,然后再确定是否要找苗飞索取。
方振远似乎知道小高的想法,立即凭记忆念了不少更正的口诀。
小高听得直皱眉头,道:“这么多?”
方振远有所愧地道:“三清宝箓人人想要,我不得不防。”
小高无奈地对陈水水道:“看样子,非得找苗飞不行了。”
说及苗飞,陈水水反而兴奋地道:“好啊!来鬼洞没见着鬼王,我还真有点不甘心呢。”
“你不怕鬼王把你抓去当鬼夫人?”
“少胡扯!”陈水水嫣然一笑,道:“我才不怕,我现在是又丑又病,没人看得上眼的。”
“在鬼界,说不定这样才是标准的美人呢?”
“少胡说!那个鬼王夫人还不是人模人样的?我不怕就是不怕。”陈水水挺看胸,抬着头坚决地说着。
小高笑道:“不怕最好,到时别又大呼小叫。”小高转向方振远,伸手拍活他的穴道,又道:“你带路,如果敢耍花样,我就告诉他,你跟他夫人的事。”
方振远默然点头,大有英雄末路之态。
穴道已解,他已能站起来走路,只是武功仍受制,使得他不敢乱打歪主意。他问道:“现在就走?”
小高道:“嗯!最好装自然些,免得出了差错,你和我都不好过。”
方振远依言尽量保持自然,已领着二人往洞外走去,碰上守卫,他还谈笑风生地加以掩饰。
小高从守卫口中才得知他已当上了副帮主,权限自是不小,有他带路,两人已顺利地走入十七洞。
里面又深又长,透出冷冷青光,四处还散落了不少骷髅白骨,增添了几分鬼气,尤其是守卫增多,更显戒备森严。
他心头暗自庆幸带了方振远同来,否则独自擅闯,可能苗飞还没见到就已身陷重围了,多可惜。
通过百丈通道之后,里面反而减少许多守卫,显得冷冷清清。
方振远道:“再行百丈,里面有个水潭,叫阴魂潭,它冒着青烟,有剧毒,千万别沾上身,鬼王就在潭中央的碧玉石练功。”
小高远远望去,果然有个青烟潭,极为迷蒙,烟雾滚滚,直如地狱鬼湖,增添恐怖的气氛?
小高道:“既然有毒,你就把他骗出来。”
小高想如法炮制,将鬼王一举成擒。
方振远受制于小高,只有言听计从,当下点头,立即走向阴魂潭。
小高和陈水水则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方振远靠近水潭二十丈,里头已传来鬼王的声音,道:“谁?”
“是属下。”
“有事?”苗飞已知来者是谁。
“有。”
“说吧。”
“上次练会三清神功的小子已找来了。”
“有这回事?”
方振远静默不语。
“他如何找到这里的?”
“属下不知……”
苗飞念头一转,又道:“还有多远?”
“不及三里。”
“有他人随行吗?”
“尚未发现。”
苗飞沉吟半晌,反问道:“你以为如何处置较妥当?”
“属下觉得总坛位置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
“那……只有引开他一途了?”
“正是。”
“你去。”
“属下虽可引开他,但却从此脱不了身。”
“我去?”苗飞已知道方振远来的目的,想了想,也同意道:“好吧!我就去会会他的三清神功。”
语声方落,一道黑影扑了过来,落在方振远身前二丈,两颊深陷瘦高个子,正是鬼王苗飞。
小高远远已瞧见了那像僵尸般的人影,他屏息以待,准备在最好的时机突袭。
只见苗飞跟在方振远后面,像风吹的纸张般晃了过来。
“十丈、八丈、七丈、六丈……”
小高数着距离,他准备在三丈左右出手。
然而,就在四丈距离左右,苗飞竟然猛扑小高藏身处,速度之快,有如闪电奔雷。
小高惊诧万分,第一个反应是方振远出卖了他。
还来不及多想,苗飞双掌已攻到,小高不得不施展三清神功,想如法炮制吸取对方内力。
苗飞突然哈哈大笑,亦不闪避,十指仍自扣来,双手一接触,小高这才发觉不妙,原来苗飞也学了三清神功。
且故意也施展了夺功大法,反把小高的内力吸了过去。
小高眼看对方也学了这招,自己的内力又不如他,根本无法抵挡他吸取自己的内力,并且甩也甩不掉。
于是情急之下,只好张大嘴巴往苗飞的小臂咬去。
苗飞笑得更厉害了,不闪也不避,任由小高咬向自己的小臂。
小高觉得自己咬上了一块石头,甚是痛苦,可是除了此招,他已无计可施,不得已,还是使出最后一口真劲咬了下去。
突然,苗飞惊叫出声,不知为何,内力却泄了出去,就像传言中的状况──练三清神功会有走火入魔的倾向。
好端端地,他却把持不了内力,硬是在紧要关头被小高吸了去。
而他的左手臂也在内力顿失之下,被小高狠狠地咬了一口,而疼痛异常,若非他甩得快,此时已掉了一块肉。
苗飞痛叫中,已不敢再施展三清神功。
他改用平日惯用的鬼手印,凶狠无比地攻向小高的胸口。
小高自恃神功了得,不闪也不避,硬挨了一掌,还趁此踢出一脚,使得苗飞连退数步,大叫一声。
小高则被扫得撞向墙角,但随即站起,并无大碍。
苗飞见状,怎忍得下这口气,鬼手印再次击来。
小高仍是不闪躲,硬接了这掌,又踢了苗飞一脚。
苗飞怒不可遏,暴吼一声,掌化游龙,幻出千百道掌影,不再击向小高胸口,改劈天灵盖。
这还不止,仍将指甲反扣,准备一掌不中,也可划破小高皮肤,使他中毒身亡。
小高冷笑,当下来个倒打金钟,身形甩向地面,又来个叶下偷桃,猛摘苗飞下阴,迫得苗来翻身向上。
但苗飞双掌仍猛打向下,这时小高已空出双掌迎了过去。
“好啊!我还缺少许多功力呢。”
小高又使出了夺功大法。
苗飞眼看功力被吸,一时情急,立即甩手却没用,顾不得也张嘴想学小高刚才的招技,咬了过来。
小高放掉他的右掌,冷笑道:“敢咬我,我打烂你的鬼牙。”
神功一挑,右拳猛击过去。
苗飞想躲,却躲不掉,小高硬生生一拳打在他的口鼻之间,顿时血流满面。
但最令小高惊骇的是,他这一拳打出去,体内所有的内力竟不停地泄出去,他根本阻止不了。
小高惊诧僵直地呆着,无计可施。
陈水水见状大喊:“快散去功力!”一面扑向小高,准备一指将他点倒。
方振远也看出了小高的异常,立即对苗飞喝道:“快制住他!”
苗飞顾不得鼻子疼痛,猛地前扑,两掌狠狠地劈了过去,小高和陈水水被击得跌跌撞撞,滚成一团。
苗飞又向前点了两人数处穴道,这才吁了一口气。
此时的小高,也只能苦笑了。
他知道突然发生这种情况,分明是三清神功误差的结果,还好是苗飞替他点了穴道,否则他将会走火入魔。
虽然免去这一灾难,但落入了苗飞手中,却也不见得好到哪要去。
看看陈水水,她竟然昏迷不醒。
此时苗飞已恢复了镇定,流血也止住,他冷冷地道:“小子你好大胆,敢闯我鬼王殿。”
小高也冷笑道:“他更大胆,敢背叛你。”望向方振远。
方振远却神色自若,毫不在乎的样子。
苗飞问道:“你怎知他背叛我?”
“偷你老婆,算不算背叛你?”
苗飞一楞,望向方振远。
方振远道:“帮主何须听小人挑拨,他根本是无中生有。”
小高冷笑道:“别的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事,可就不能如此了。这事乃我亲眼所见,岂是无中生有。”
方振远道:“他是在胡说!”
“我胡说?”小高说得更肯定:“苗帮主以为我是如何制住他的?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在第十三洞帮主夫人的床上将他制住的。我还听到两人的甜言蜜语,你的夫人现在还在作她的情郎美梦呢。”
苗飞的眼光显出犹豫的神色。
方振远解释道:“属下是受制于他,他逼属下前来见帮主,属下在他的口中得知夫人也受制,其他全是他编出来的谎言。”
小高道:“是不是编出来的,帮主现在亲自到夫人房问找找看是否有他的佩剑,就知道是谁在说谎了。”
方振远闻言睑色骤变,心头狂跳不已。
苗飞却突然斥道:“副帮主岂是这种人!你敢挑拨,本王杀了你!”
一掌举起,打得小高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方振远见状暗自庆幸,终于逃过了生死关头。
小高被打得伤势颇重,再也不敢说话,他狠狠地瞪了方振远一眼,心中决定,有朝一日非得讨回这笔帐不可。
方振远不想再给他机会,道:“这小子诡计多端,留着也是祸害,不如立刻解决掉,才是上策。”
苗飞道:“一掌打死他,太便宜他了。”他冷笑不已:“我要把他困在阴魂潭,让他饿死、毒死,最好吸入毒气发疯而死。”
方振远道:“帮主别忘了,他曾经饮毒酒却背叛你。”
苗飞阴笑道:“这才是我留他的原因,我要从他身上找出三清神功的秘密,然后再整死他。”
方振远眼看小高暂时死不了,暗暗咬牙,瞪了小高一眼,恭敬地道:“帮主所说甚有道理,暂且饶他一命也无妨。”
小高冷笑道:“把毒蛇放在身边,迟早会被咬死。”
“没你说话的份。”苗飞又是一脚踢去,冷笑道:“只要你好好合作,说不定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不等小高回话,他已提起小高及陈水水来到阴魂潭边,一甩手,两人已飞撞湖中岩块,使得小高叫痛不已。
苗飞哈哈笑道:“潭水有毒,烟雾也有害,你最好别睡觉,免得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多可惜。”
苗飞说完一闪身,往一道秘门遁去不见。
方振远心惊肉跳,唯恐他先到夫人房里,发现自己的长剑,那还得了!顾不得整小高,也随即匆匆离去。
此时陈水水已被震醒,她骂道:“原来你就是大闹比武会场的小子!说,你为甚么要隐瞒事实,不肯传我三清神功?”
小高急道:“让我养好伤势行不行?你存心想我死是不是?”
陈水水哼道:“你分明藏私,害我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哎呀!你没看我被那功夫害得这么惨?要是我唐突教你,害得你也变得跟我一样,我于心何忍?”
陈水水一听,倒有了感激之心,道:“至少你该让我知道啊。”
“让你知道?你一提到三清宝箓就像疯了一样,如果让你知道我学了这门功夫,岂非要被你逼死了?”
陈水水干笑道:“这功夫的确很有效……”
“也很容易杷人害得很惨……”
“其实……偶尔发点威也很过瘾,只要自己留神些。”
“问题是留神也没用,这走火入魔的毛病说犯就犯,根本预防不了。”
“谁说的?我就有个方法。”
“痴人说梦。”小高不理她。
陈水水一瞪眼,一指指向小高脑袋,道:“给我注意听。”
小高苦笑道:“奇怪,你我明明被苗飞点了穴道,你为向恢复得那么快?至少也得让我休息一下吧……”
陈水水笑道:“他把我弄醒,就是要来整你的。”
小高苦笑道:“别得意得太早,你要是太过火,我会告诉苗飞,你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让你被他娶作夫人。”
“你敢!我才没心情故意整你,我说的确是有效的方法,你爱听不听?”
小高道:“不听行吗?”
陈水水笑道:“你练了三清神功之后是不是无法控制内力?”
“不错,你刚刚都看到了,苗飞也是如此。”
“它必须依靠外来的力道阻止,就像有人点你穴道?”
“大概是吧。”
“到底有没有效果?”陈水水一脸认真。
小高猛点点头,道:“点对了穴道确实有效。”
“那不就成了?”陈水水欣然一笑:“如果我跟在你身边,发现你内力无法控制时,你告诉我点哪里,我就点,这不就可以保住你的内力?”
小高笑道:“胡扯!跟对手比高下,还容得你跟在身边,何况点穴道,我们不就束手待毙了吗?”
“你才胡扯。”陈水水胸有成竹地道:“你以为我这么没用?要是我练了三清神功,不就有两份力量?你不行了,我点你穴道,然后换我对付敌人;我不行时,你的功力早恢复了,如此轮流应战,有甚么好怕的?”
“对啊!”小高恍然:“这方法倒不错。”
“所以说,你该传我三清神功才对。”
“可是,如果两个人同时发作呢?”
“没那么巧吧?”
“那可说不定,到时,你我不都完了?”
陈水水道:“胆小鬼!你到底教不教?”
小高急道:“教教教……但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总得让我养好伤再说吧,何况我们还身在险地,哪有心情教武功。”
陈水水道:“这你就不对了,你想想,要是我学会了三清神功,我们两个准可对付苗飞及方振远,岂非更容易脱身?”她嫣然一笑,又道:“不过,你确是需要好好养伤,来!我这里有颗灵丹妙药……”
她从腰际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交给小高。
小高道:“甚么药?你该不会想毒死我吧?”
陈水水叫道:“要毒死你,推你落潭水不就得了,何须浪费我千辛万苦带在身边的丹药。”
一把猛塞入小高口里,免得他多说。
小高当然知道陈水水不会毒死自己,他只是对此药效果有疑问罢了。
陈水水道:“这是七彩还魂丹,功能起死回生,妙用无穷。”
小高闻言,大惊道:“你说的是传说中藏在黄山七彩云峰的彩云仙子提炼的七彩还魂丹?”
“不然你以为是甚么?”
“那只是传说,根本没人见过彩云仙子。”
“我也没见过。”
“那这丹药……”
“无意中拾到的,一共有七颗,我受伤几次都是吃它吃好的,现在只剩三颗了。”
“你怎知它是七彩还魂丹?”
陈水水把玉瓶推向他,道:“看见没有,瓶上写了甚么字?”
“还魂七彩……”
“这不就得了。”
小高但觉良药入腹,闷痛伤势已转为清凉舒畅,知道确实是吃了良药,于是立即打坐调息起来。
“这么好的药,你怎么舍得给我?”小高问。
陈水水眼睛一溜,道:“它虽然贵重,但比起三清宝箓,也就算不了甚么了,我准备拿它换秘功。”
小高一阵苦笑,专心打坐,不再言语。
陈水水四处转了一圈,觉得挺无聊的,于是干脆也坐了下来,陪着小高打坐疗伤来打发时间。
苗飞自从闪入秘道之后就未再出现。
而方振远刚走出十七洞时,已发现鬼王夫人匆匆前来,她一见面就道:“要走也不必把我放倒啊……”
方振远立即使眼色,要她说话小心些。
“怎么?出事了……”鬼王夫人小声急问。
“嗯!我们的事被发现了……”
方振远很快将情况说了一遍。
鬼王夫人怒道:“那小鬼敢向我下手?”
“这并不重要,我的剑……”方振远关心地问。
鬼王夫人道:“我才不会留下把柄,已经放回你房间了。”
方振远呼了口气,道:“先替我恢复功力吧。”
鬼王夫人立即伸手解开他的穴道,并低声道:“是否要杀了那小鬼?”
方振远道:“暂时不行!现在贸然出手,必定会引起苗飞的怀疑。”
“他何时相信过任阿人……”
方振远心神一惊:“这么说,他对我仍存有疑心了?”
鬼王夫人默然点头。
“那他突然离去,又为了甚么……”
“这我就不懂了,他一向独来独往,”鬼王夫人道:“他虽多疑,却也有好处,他必须找到证据,才会采取行动,尤其是对他有用的人。”
方振远道:“这么说,他宁可不相信小高的话,以免坏了他练功的计划。”
“我也是这意思。”
方振远把鬼王夫人带往较多守衢的地方,以避嫌疑而掩人耳目,然后小声交谈。
方振远道:“苗飞迟早会知道你我的秘密,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彻底解决的办法。”
“依你之见……”
“先下手为强。”
“你想杀他……”
鬼王夫人显得惊慌,方振远立即作出拱手状,却暗用真力逼住她,警告她别失仪态。
夫人强自吸气镇定,小声又问:“你当真要……”
方振远道:“事情已很明显,日后不是他杀了我们,就是我们结束他的性命……”
“可是他的武功……”
方振远道:“我看过了,他跟小高对阵之时,确实有失常现象,只要我们抓住机会,是不难达到目的的。”
“可是这机会并不多……”
方振远小声道:“慢慢找,总会有,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有这个决心!”
鬼王夫人轻轻叹了一声,道:“都跟了你,我还有甚么话说!我只希望你能从长计议。”
方振远立即露出笑容,对夫人的答案,他感到满意。
“我当然会计划得十分妥当。”方振远道:“能让我先了解大概情况,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一顿又道:“原则上,我准备想利用小高这小子来对抗他,待两人残杀之际,我再趁机下手。不然就由我找借口跟苗飞研究,再找机会下手。”
鬼王夫人关心地道:“我不要你冒险!还是用那小鬼代劳的好。”
方振远笑道:“我才舍不得离开你呢!就听你的。”
鬼王夫人含情一笑,道:“计划好了再告诉我,我全力配合。”
方振远道:“其实也没甚么好计划的,只要找机会把那小子放出来,再通知苗飞就成了。”方振远忽然想起到甚么似的,“得赶快去探听苗飞下落,看看他有何动静。”
鬼王夫人知道此事紧急,耽搁不得,当下立即应声而去。
留下方振远默立当场,在一阵沉思之后,他露出冷笑,道:“你无情,别怪我无义了。”
他似乎已想妥如何收拾苗飞的策略,然后笑看大步离去。
小高仍在运功疗伤,七彩还魂丹的功效果然不错,伤势痊愈得甚快。
陈水水无聊地坐在一旁,不知在想甚么。
陈水水忽而觉得有人,道:“谁?”那人瓢身后退,同时甩出一本册子,淡淡说道:“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
话声未落,人已消失不见。
像一阵风,来去无踪。
那册子仍在半空。
“甚么东西?”陈水水想伸手去接。
小高喝道:“接不得!”他怕对方使诈。
陈水水惊诧中将手缩回,让那册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并无异样。
“会是甚么?”
小高觉得奇怪,已欺身向前,两眼瞧了又瞧。
陈水水道:“好像是武功秘笈……那人说是你要的东西。”
“说不定是你要的呢。”
小高将书拾起,翻到正面,失声叫道:“三清宝箓!”
陈水水也看见了,她的心头狂跳着。
小高第一个反应是证实它是真是假,于是他立即开始核对。
“它是真的吗?”陈水水迫不及待地问。
小高愈看愈惊心,最后终于露出笑容,道:“这才是正本,许多地方都比手抄本记载得更详细。”
“真的?”陈水水叫道。
小高激动地说道:“可恶的方振远,他竟然瞒我这么多。”
小高发现许多重要口诀,和他以前所背的差异甚多,尤其是张三丰批注之处,更是漏洞百出。
“这么说,送三清宝箓的人不是方振远了?”陈水水道。
小高一怔,望着陈水水道:“你是说,宝箓是他送来的?”
陈水水茫然地道:“好像是,可是又不敢确定,他来去甚快。”
小高暂时将宝箓收起,他想知道是??灞偹屠矗??
小高道:“他为何那么慷慨,送来三清宝箓?目的何在?”
陈水水道:“大概是那人良心发现,想救你出去吧?”
“世上真有这种好人?”
“也不是没有啊。”
小高感到迷惑,如果那人是方振远,那他是打算联合自己对付苗飞了?但他根本犯不着找一个敌人合作呀。
陈水水道:“你也别尽想那人就是方振远,或许是别人……”
“谁?谁会平白将宝箓送人?”
“就算是奇遇吧。”
小高道:“我看没那么简单,这会不会又是一场骗局,拿假宝箓将我们当成试验品。”
“你不是说它是真本?”
小高苦笑道:“它确实像真的,可是我又没见过真本,怎知道真的是何模样?”
陈水水道:“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有效就行了,挑好的练,你认为不好的就不练,不就成了?”
在情况不明之下,小高也猜不着那人是谁,只好暂时相信他是来帮助自己的。
于是他坐下来,慢慢详读三清宝箓,认真和他印象中的口诀做比较,再修正差异。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道黑影掠至。
小高这次惊觉到了,立即喝道:“谁?”
两眼凝视想看清来人。
那人蒙着脸,默不作声。
小高故意试探道:“方振远,何必装?”
那人身形一震,道:“我不是方振远。”
突然,他丢出一包东西。
小高道:“这是甚么?该不会又是三清宝箓吧?”
“食物,免得你饿死,苗飞正找不到人当试验品。”
“谢啦!我正饿着呢!方振远。”小高接下食物,准备大吃一顿。
那人冷冷地道:“我不是方振远。”
小高笑道:“马脚都露出来了,还装?你左手小指不见了,不是方振远是谁?”
那人道:“断尾指就是方振远吗?”
说完急急离去。
小高已确定他就是方振远,但却不解。“他明明跟我有仇,为何又要救我?”
陈水水道:“管他的,这人生性狡猾,准没好事。咱们吃饱了就以静制动,重要的是把武功练好,还怕他们耍花招吗?”
在不明情况之下,也只好如此了,反正这个地方,他们有的是时间思索。
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没有动静。
就在小高勤练武功之中,苗飞的笑声又在耳际响起。
他轻轻飘向潭边,见到小高气色好转许多,频频赞许道:“果然是块料子,拿你试武功准没错。”
小高看了他一眼,“你也不差,躲了三天,大概去养伤吧!还是去查你老婆的外遇呢?”
苗飞斥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戴绿帽子还怕人知道?”
“你再胡说……”
苗飞已被激怒,扑向小高。
小高就是要他如此,以试试新武功,当下也反扑过去。
双方在高空接触,互相对劈数掌,各分秋色地倒掠回去。
苗飞惊道:“你竟复原得如此之快?”
照他估计,小高至少也得耗上七天才能复原,谁知才三天,他又已恢复如生龙活虎般猛劲,实出乎意料之外。
若无七彩还魂丹,的确是该如此没错,但此时却不一样了。
小高有意以快制快,人方落地,又是暴喝腾空,窜掠数十丈直扑了过去。
“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小高的三清宝箓神功又施展开来,威猛无比,使得苗飞心惊肉跳,不敢硬接,还手凌空劈了两掌,连连倒拔七、八丈。
小高一逼退苗飞,信心随即大增,突道:“怎么?怕了,连区区掌力也不敢接!我看你这帮主的位子要换人坐了。”
“少在本座面前卖狂!”
苗飞怒极而狂,也施展了三清神功扑了过来。
小高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立即伸手硬接。
两人四掌相对,相互使出夺功大法。
小高内力虽不及苗飞,却利用新练的内功心法,极尽巧劲地避开对方大量吸力,且加以还击,使得苗飞哇哇大叫。
一连数掌无法分出上下。苗飞狂极,长啸一声,将功力提至极限,狠狠打出。小高也对上一掌,竟使得苗飞右掌冒烟,发出焦味,显然已被灼伤。
苗飞在惊骇中也狠劈小高,打得小高倒退七、八丈,差点摔落毒水潭,他痛叫坐起,口角流出鲜血。
陈水水急道:“叫你把神功传我,两人一起作战,你就不肯,宁可挨打受罪。”
小高没时间理她,他又爬了起来,像金刚铁人般,一步步向苗飞逼近。
苗飞虽然内力胜过小高,但右手被莫名灼伤,他不明白小高是在何种情况下,发出这种掌力的。
但见小高已逼近,他岂能认输,立即冷笑道:“本座今天要把你撕了。”
小高亦冷笑道:“照我的经验,只有害怕的野兽才会厉声咆哮,可惜我甚么都听不见。”
苗飞当真怒吼一声:“你找死!”身子如流星般,疾快恨恨地飞扑而来。
小高以守为攻,暗运火龙真力,准备痛痛快快地把敌人烧个够。
但是苗飞扑来,他现在改采游斗,凭着高强轻功,东掠西窜,登时一掌打得小高在地上打滚。
小高大叫:“你这算是甚么英雄好汉,只会跳来跳去,算甚么武功?”
苗飞不再受激,仍采游斗,几招下来已逼得小高险象环生。
小高无计可施,只好使出险招,眼看苗飞一掌击来,他却不闪不避,将夺功大法运向肩头,试试是否管用。
苗飞仍得意狂笑,一掌不够,再加一掌,双管齐下,全扑了过来,在接触之下,小高的方法果然奏效。
浩大的掌力由肩井数穴灌入体内,再也伤不了人。
苗飞见状惊诧,心知有异,立即想撤掌换招,小高岂能让他得逞,利用吸来的真力,猛劈出去。
双掌击在苗飞的胸腹,砰然一响,打得他撞向墙壁,摔落地面,呕了一口血,跟小高差不多狼狈。
苗飞失招又受了伤,他再无留人试武功之心。
他再度咆哮猛喊一声,疯狂地扑向小高。
陈水水见状惊骇不已,叫道:“骷髅绝命功,小高快躲……”
练成此功,全身不见肌肉,只剩粗皮白骨,不怕刀枪掌劲,而练此功者大半也会强尸毒功。
此功全身都能散发毒物,中者无救,这些武功皆已失传数百年,现在竟然又再度出现了。
小高虽不知此功由来,但见苗飞变成骷髅人,而且阴气更甚,便知情况不妙。
但在此情况下,他根本无处可躲,只好运劲于掌,猛力打向苗飞胸口。
“砰”的一声,苗飞的身体不过晃了两晃,根本不怕掌劲。
小高正惊诧之际,骷髅手扫来,打得他满地乱滚,甩向墙壁,撞得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
苗飞笑得更难听了,他又飞扑过来,打得小高欲架乏力。
陈水水看得发晕,尖叫着:“攻他嘴巴、眼睛……”
可惜小高已思维不清,听不入耳。
她急得想冒险掠过数十丈宽的水潭之际,忽有两道黑影以迅雷之速奔至,往苗飞的背后攻去。
他们来势甚快,苗飞又正在得意忘形之际,待发现有人偷袭已是不及。
那两人似知苗飞要害,苗飞咆哮挣扎,全身发抖,而小高这时已清醒了,他立即一掌击去,把苗飞及两个蒙面人都打得后退两步。
苗飞虽受伤却未死,他望着蒙面人,怒道:“我跟你拚了!”
他扑向较高的蒙面人,但较小的蒙面人却反玫而上,一掌打得苗飞无法动弹。
苗飞两眼发白,狂吐鲜血,道:“贱人!你敢暗算本座,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他不再反玫,却直往石壁移去,猛撞墙,大有自杀之势。
较小蒙面人急道:“不能让他撞墙!”
是女人叫声,她猛扑向前。
苗飞在连撞三次后,撞出一道刚好容他进入的洞穴,他急忙爬进去。
较小蒙面人扑来,扯住他右腿,死命往外拉,还不断叫着:“快来帮忙!绝不能让他进洞。”
较高蒙面人闻言,知道事态严重,赶忙扑去,准备扯出苗飞。
岂知苗飞铁了心,他突然自行挥手砍断右腿膝关,甩出半条腿,他得以进入洞中,只听得他一声惨叫之后,是疯狂的笑声。
“死吧!哈哈……”
石门砰然关上,声音全断。
较小蒙面人大骇,拉着另一个急忙外奔,道:“快离开,鬼王洞马上会被毁!”
两人跑得比甚么都快。
小高正在纳闷之际,忽闻轰然巨响,整个鬼王洞登时天摇地动起来,碎石崩落,简直地裂山崩。
“不好,一定是苗飞触动毁山灭洞的机关。”
小高知道不妙,也想逃走。
但陈水水在毒水潭的那头,正在喊救命,自己又身受重伤,根本难以掠过数十丈的距离。
就在情急之际,一道黑影已飘掠而至,只见他轻轻托起陈水水,掠过毒潭,将人托向地面,淡淡道:“从右边走。”
只见他一扬手,那右壁已露出一个黑洞。
小高正犹豫着是否该听他的话。
“快走!”
黑衣人一掌劈去落在小高头顶的碎石,碎片四射,顿使小高精神一振,拉着陈水水急往黑洞钻去。
方入洞,他回头一看,那黑衣人已飘向外洞。
时间不多,小高也不敢再作停留,立即摸洞而退。
地动山摇仍持续着,黑洞中仍有落石,小高走了几步,发现此洞像平滑的滑梯,顾不得多想,他立即坐躺地面,稍一用力,果然滑溜而下。
他挽着陈水水,两人就这样滑向深处,速度量越来越快,左旋右转,吓得两人哇哇大叫。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滑出黑洞,凌空坠入一个清水潭中。
两人自水里站起,小高回头看,庆幸道:“还好有溜滑梯,否则命运难卜。”
陈水水道:“那人是谁,他为何要救我们?”
“大概是朋友吧。”小高耸耸肩,道:“我的好朋友遍诸四海,这种事并不稀奇。”
陈水水道:“你的朋友忍心看你被打成这样?”
小高看看自己衣衫碎裂的模样,一时笑道:“好朋友只要在紧要关头出现即可,因为我时常要求他们让我有吃苦的机会。”
陈水水斥笑道:“胡扯!你还是认真养伤、练功,别辜负你的朋友给你的三清宝箓。”
小高惊道:“他就是给我宝箓的人?”
陈水水道:“不然谁对你那么好,冒险来救你?”
小高更不解了,那人会是谁呢?
陈水水道:“事情可以慢慢想,伤势可不能耽搁,要不要再吃一颗七彩还魏丹?”
小高干笑道:“不必了!上次药性仍在,省点用,留给你自己用吧。”
小高伤得着实不轻,于是找了一处较隐蔽的山谷以养伤,陈水水则在一旁照料,肚子饿了,就采果子吃。
不知不觉又过了四天,小高伤势好了七成。
他又开始练起武功了。
自从有了那本新宝箓,他已能清楚分出真假。他怀疑内力会突然失去,可能是体内三道劲流不能协调之故。
他朝协调三道劲流方向练习,期能找出毛病所至。
陈水水在这几天之中,也接触了这本宝箓。
但她的内力似乎弱得很,只勉强耍些招式、掌法罢了,尽管如此,她仍乐得眉开眼笑,开心不已。
在练过一趟功夫之后,小高显得舒畅多了,看看天色,快近中午,他忽有个想法。“每天都让你照料肚皮,今天让我来吧。”
陈水水道:“好啊,反正我也弄不出甚么名堂来。”
因陈水水的支持,小高更形得意,他道:“你要吃甚么?”
那陈水水道:“当然是山珍海味,随便啦。”
小高道:“岂能随便,说个名堂出来。”
陈水水笑道:“跟你说随便你弄,要弄就弄好吃的来。”
“好吧!我奉陪。”
小高也不知该如何料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当下找向林区,准备猎点东西回来。
陈水水已算准小高是弄不出甚么名堂的,她已走向清潭,还是抓点鱼来烧烤比较保险一点。
小高倒是真想猎点甚么回来。
但奇怪的是,整座山经过了上次的地动山摇之后,似乎所有的飞禽走兽都已被吓走了,简直一物难寻。
好不容易找到了几粒鸟蛋,已算是珍宝了。
就在他拾起鸟蛋之时,忽然感觉到有人。
“谁?”
他立即转身,果然在不远松林中发现了那位神秘人。
想到此人曾救过自己,小高满怀感激地道:“前辈。”
那人淡淡说道:“你练过三清神功?”
“是的。”
“可有进步?”
“有……只是……还不能找出毛病……”
“甚么毛病?”
小高道:“就是会突然失去功力的状况……”小高忽生出一线希望,道:“前辈知道这毛病?”
他希望能得到指引。
那人淡淡回答:“我听过,却没练过这门功夫。”
小高不解道:“没练过?这宝箓是你给我的,你却没练过?”
“这并不冲突。”
小高忽而觉得自己冒犯了救命恩人,立即改口道:“其实,说不定前辈的武功比三清宝箓上的还好,又何必练它呢?”
那人并未表示甚么。
小高问道:“前辈专程来找我的?”
“想看看你是否平安。”
“我很好,多谢关心。”
那人沉默一阵,说道:“宝箓得自南荒广云宫,也许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广云宫?”小高若有所思,道:“这好像跟张三丰仙逝的地点有关……”
他记得方振远曾提过此事,正待向神秘人求证之际,才一抬头,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前辈……”
小高追前几步,却找不到踪迹。
“看来他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小高沉吟了一阵,忽而有了决定,自语道:“去一趟也好,搞懂三清神功,比练甚么武功都好。”
他兴冲冲的奔回去。
两人用过午餐,小高开始谈及他的计划。
在说到要去南荒广云宫时,陈水水忽然惊讶万分。
“你怎会想到要去那里?”
“为了三清神功啊……”小高道:“张三丰在那里失踪,这宝箓又经过他的批注,到那里去找答案,最好不过了。”
“那只是传言。”
“可是有人指点我。”
“谁?”
“就是送我宝箓的神秘人。”
“是他?”陈水水颇为惊讶:“他用意何在?”
“当然是希望我解开宝箓的秘密了。”
陈水水还是一脸不解。
小高有点不解,道:“怎么,说到广云宫,你好像很害怕?”
陈水水回神过来,干涩一笑,道:“不是怕广云宫,而是怕南荒。因为有一次,我差点死在那里。”
“如果你有顾忌,可以不去。”
“你呢?”
“反正我没事,去一趟也好。”
陈水水百般不愿,但咬咬牙,还是点头道:“去就去嘛,不过,不准你抓那些虫蛇吓人啦。”
小高道:“吓人?多可惜,我都是抓来吃的,哪还有剩留着吓人。”
“恶心。”
陈水水骂是骂,但还是跟在小高身后,往南宋行去。
半月后。
小高和陈水水已抵南苗地区。
为了顺应当地民俗,两人全换上了摆夷装,陈水水回复了女儿身,穿上摆夷姑娘的服饰,显得十分美丽,走在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男男女女的目光。
走了一阵,小高觉得乏味,就把陈水水拉到街角,说道:“你不要随便勾引人家好不好?”
陈水水嫣然一笑,道:“谁勾引人家,是他们色迷心窍,干我甚么事?”
小高道:“唉!怎么可以说跟你无关呢?你知道色狼都是怎么产生的?就是因为看到你这种人。到时候被人抓去当老婆,别怪我没警告你,这是引诱犯罪呀!”
陈水水生气道:“哼!他们敢,我就砍断他们双手,再挖掉他们的眼珠……”
小高笑道:“风凉话少说,苗疆流行蛊术,要是你被人下了蛊,半夜都会起来找老公,到那时,谁也救不了你了。”
陈水水双手插腰,瞪眼道:“反正你就是看不惯我变漂亮就对了啦!你说,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会高兴?真是莫名其妙。”
“你漂亮关我甚么事?”小高笑道:“我只想请你别把我搞进你的行列之中,走在路上,人家还以为我是你养的小男人呢!所以现在开始,请你跟我保持距离,可以吗?”
陈水水斥笑道:“毛病真不少,是不是我的存在,影响了你的优越感?”
小高耸耸肩,道:“甚么优越感?我才不以美色作为优越感的标准呢。”
陈水水笑道:“不过,说真的,你自己也没有甚么美色好动用的呀。”
小高听来不是滋味,冷道:“好吧!我斗不过你,请你跟我保持距离,好不好?有严重优越感的女人。”
“算啦。”陈水水摆摆手道:“我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你说,要我如何,才能跟在你后面,免得让你甩了我。”
陈水水这番话,全是送面子给小高。
事实上孤家寡人来到苗疆,她着实也怕落单或太惹眼,那样容易出问题,也是很危险的事。
小高看她让了步,心下一喜,但表情却冷冷地道:“我哪敢甩你,不被你甩掉就是大幸了。”接着又道:“穿得不伦不类,我看你还是换回男装的好。”
陈水水委屈地道:“要我穿女装的是你,要我换回男装的也是你,你这人真叫人难以侍候。”
她抱怨了几声,还是找了地方换回男装。
然而小高的顾忌却并未消除,如此一来,反而引来一大堆苗疆姑娘的目光,她们含情送意地,想和陈水水眉来眼去。
小高本心里埋怨这人不识货,但一看陈水水也颇为尴尬时,一颗心总算有了报复的快感。
在小镇逛了许久,也找了不少人,探听广云宫的所在。
结果很让人失望,几乎所有的人都没听过,有的还听成月亮上的广寒宫,猛往天上指,把小高当成了疯子。
耗了一整天,仍没结果。
没办法,小高只好找了家汉人经营的客栈住下,由于陈水水的坚持,只好要了两个房间。
经过半个月来的奔波,看实非常累人,小高想养足了精神再说,于是未到初更就已上床睡觉了。
直睡到三更,他似乎觉得有动静,右眼睁开一看,窗口突然射来一样东西。他喝道:“谁……”
猛将那东西抓在手中,凌空一掠,跟着穿窗而出。
此刻冷月高悬,左墙树梢微晃,该是有人落脚,他追了过去。
陈水水也已发觉,紧跟其后追出。
小高追向附近山区,但已无踪影可寻,他突然想起这人可能是时常帮助自己的神秘人吧。
自己如此紧张,真是反应过敏了。
他拿出了方才那人射来的东西,是一颗小石,包着一张纸,他将之摊开,里面画了几座山并写有名字。
那广云宫即标在一座天雨峰之上。
小高欣喜道:“有了山名就容易找了。”
他边看边往回走,准备将好消息告之陈水水。
然而在回程之中,突又遭到暗器袭击,冲着面门而来,他仍是扣住石块,又是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欲寻女友,南山见!鬼见愁。”
“水水……”
小高跳了起来,莫非自己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急急飞快地赶回客栈,早已人去楼空,哪里有陈水水的影子,显而易见她是已落入他们手上了。
小高忖道:“冷静!一定要冷静。”
小高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情,仔细理出头绪来。
他想道:“鬼见愁是甚么人?他又为向要抓走陈水水?目的何在?难道说是为了我身上的宝箓不成?”
除了三清宝箓,小高实在想不出对方抓人的理由了。
“可是,他又为何要投石,告知我广云官的位置?”小高自言自语地道:“莫非有两个人,先来的是那个神秘人,鬼见愁则跟在后头利用机会抓人?”
除了这种解释,他再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虽然他跟陈水水只是萍水相逢,但这些天相处下来,也多少有了感情,何况自己把她带来苗疆,就是有责任将她安全地带回中原。
他非得想法子救人不可。
事不宜迟,他立即潜到柜台,偷了一本旧帐册,写上三清宝箓四个字,准备骗那鬼见愁。
事毕随即往南边山区掠去。
疾奔出数十里的脚程,山区已近,时近四更,月隐云层,天色更暗,强风吹来,树影摇晃,更添几分神秘。
小高集中精神,提高警觉,掠入山区,一时狗叫不已,泣声如游魂,令人毛骨悚然。
小高忖道:“鬼见愁真会选地方啊!”
小高步步为营,往前逼近。
“救命啊……”
声音轻淡,却逃不过小高的耳际,他电也似地射去,深怕慢了一步,陈水水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来啦!鬼见愁给我出来……”
小高咆哮声方落,四面已响起窃笑声。
“小高,快来救我……”
小高很快找出方向,一连三个纵跃,掠奔数十丈,眼前一片宽广,野草高可及人,原来是一片乱葬岗。
陈水水被放在居中最高的墓碑上头,她不断挣扎,却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小高看得怒从心中起,骂道:“鬼见愁!你算甚么英雄好汉!”
他掠向墓碑,已能看见全景。
他发现陈水水那墓碑下面坐了一名白衣人,他笑看,也掠往陈水水身边,一手抵着她的天灵盖,吓得陈水水喊救命。
小高急道:“住手!不准伤害她!”
小高纵掠十余丈,已逼得甚近。
他已看清楚那人披头散发,脸色死灰,有如死人般苍白,果真像鬼。
“站住!再过来,老夫就不客气了。”
鬼见愁右手一抖,小高只好乖乖听令,他斥道:“她跟你无冤无仇,你抓她干甚么?”
鬼见愁冷笑道:“无冤无仇就不能抓人?老夫爱抓谁就抓谁……”
“那又何必通知我?”
“这……”
“你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这……”鬼见愁忽然哈哈鬼笑,道:“算你聪明,不错,老夫就是冲着你来的,怎么样……”
小高命令他。
“这……”
鬼见愁犹豫着,他似乎有些笨头笨脑的。
陈水水已急急叫道:“他又不是呆子,说放人就放人!你还不快快问他有何条件,我已经受不了他的鬼味道了。”
鬼见愁立即变聪明地道:“对!我又不是呆子,为何要听你的?”
小高冷冷地道:“那你要甚么?要我身上的三清宝箓?”
鬼见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小高道:“有甚么好笑的!宝箓带来了,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小高将假造的三清宝箓拿在手里晃了晃,准备换人。
鬼见愁仍笑个不停地道:“三清宝箓算甚么东西?”
小高一呆,道:“你不是为了宝箓……”
“笑话!老夫武功已臻化境,还会在乎这雕虫小技吗?”
小高仍是半信半疑的。
鬼见愁见他一副不信的样子,就说:“你不信,老夫就露一手无影手给你瞧瞧!”他轻轻往立身的云青石墓碑拍去,力道非常之小,之后他冷笑道:“此碑已被震碎,五分钟后将散成粉末。”
这是哪门子的功夫?小高简直无法相信:“你骗鬼!”
“我就是鬼,何必再骗鬼?不信的话,等待五分钟不就可以证明一切了吗?”
小高道:“那我就等五分钟吧。”
鬼见愁哈哈狂笑道:“小子,你难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小高向四处望望,乱葬岗上的棺材倒不少,他道:“我看到棺材了,却也没甚么眼泪好掉的。”
“可恶!”
鬼见愁骂了一声,突然如电光石火般扑来,速度之快,让小高惊诧万分,他一记三清神功劈了过去。
“没那么简巴。”
鬼见愁似乎知道小高的夺功大法,右手照样击来,就要吸住小高手掌,只见他手指一扣,反掌为抓,紧紧扣住小高的手掌。
小高立即运劲猛吸,但鬼见愁却倒纵高空,左掌友打小高的背脊神堂穴,一掌下来,竟破去小高的夺功大法。
小高惊骇万分,一个失神,又被鬼见愁甩出老远,跌撞了棺材板。
鬼见愁哈哈大笑,已掠回原处。
小高满脸铁青,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他作梦也没想到,自己认为非常厉害的神功竟然在人冢的手中走不出一招。
他爬了起来,走回原地,问鬼见愁道:“你……到底要甚么?”
鬼见愁又是哈哈鬼笑道:“你现在见到棺材还掉不掉泪?”
小高道:“掉泪?差不多了……”
鬼见愁道:“我要你立刻回中原,不准探查广云宫。”
“它……跟你有关系?”
“不错。”
“可是,听说它是仙人住的地方……”
“我是鬼,跟仙人差不多。”
“这么说,你是住在广云宫了?”
“哪来这么多的废话!”鬼见愁忽然发怒道:“叫你别去找,你到底听是不听?”
“听听听……”小高实在怕他又莫名其妙地扑过来,急忙说道:“我也是找着玩的,不一定非去不可……”
鬼见愁又是哈哈笑道:“算你识货,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可以把那姑娘还给我了吧?”
“可以。”
鬼见愁右手一抬,陈水水已被凌空抛了过来,小高很快接下她,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不再有顾忌。
“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小高有遇上真鬼的感觉,他觉得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谁知鬼见愁却冷喝道:“不行!”
“这……还有事?”小高心惊肉跳地问道。
鬼见愁泠笑几声,道:“一向只有鬼先走,哪有人先走?给我认真站在那里,等这墓碑化成石粉为止。”
话方说完,鬼啸一声,人往墓碑后头掠去,眨眼不见。
小高愣愣地站在那里,怀疑自己是否在作梦。
陈水水见鬼见愁不见了,才卖凶道:“发甚么愣!还不快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
小高应了一声,立即解开绳子,让她得以脱困。
陈水水整理一番衣服,瞪了小高一眼,道:“走吧!打不过人家,还看甚么看?”
“那墓碑……还没散……”
陈水水突然大步走向墓碑,伸出食指轻轻一推,坚硬如铁的云青石当真化成了灰散成一堆。
吓得她急忙退后。
小高至此方完全认了输,那人武功实在高得无话可说。
现在反而要陈水水带路了,因为小高已进入茫茫然的状态。
今夜的一切,实在让他无法想像。
回到客栈,已近五更天了。
小高躺在床上,还是满脑子鬼见愁的鬼影,实在熬不下去,他只好自行点了晕穴,才免了鬼影子纠缠。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时光景。
陈水水旱整理好行李在等他,见他醒来,冷冷地道:“走吧!胆小鬼。”
“去哪里?”
“回中原啊。”陈水水冷冷地道:“你昨天被鬼吓破了胆,不赶快回去,还能去哪里?”
小高虽仍然记得那件事,但事过境迁,且又是大白天,鬼气一扫而空,他反而犹豫、怀疑了,道:“世上真有那种武功,我一招都接不下?”
“那要问你自己了。”
小高想想昨夜,实在痛心,他道:“你也看到了?”
“我还看到你撞上棺材板呢。”
小高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看到他使用妖法之类的功夫?”
“既然是妖法,我怎能看见?”陈水水没好气地答道:“不管是妖法或是真功夫,你若应付不了就别逞能,我可不想再落入他的手中。”
小高道:“至少,也该到乱葬岗去弄清楚吧?”
“你还想去惹他?”
小高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我可惹不起,我只想了解,他真的能一掌碎石之后,还让人站在上面乱跳吗?”
陈水水咬咬牙,点点头,道:“好吧!走一遭,也好让你完全死了这条心。”
她还是提着行李,退了房,然后跟着小高往南山乱葬岗上行去。
到了昨夜的地点一看,被小高撞破的棺材板还在,那被毁的墓碑只留一堆青粉,冷风迎面吹来,一阵阵灰尘四处散飞。
小高这下看得清楚了,虽是白天,他仍是一身冷汗,他问:“当时你坐在碑上,没有发现异样?”
陈水水道:“有异样,我还能坐在上面?”
“这倒是了……”小高已深信不疑。
“现在可以走了吧?”
陈水水急于离开这个鬼地方,她顾不得小高想通了没有,拉着人就往回头路走。
小高也确实死了心,跟着陈水水一路返回中原。
然而事隔一天之后。走了百里路程,第二天醒来,小高又有了不甘之情。
他道:“一招就被逼回来,要是传出去,我哪还有面子?”
陈水水道:“我不说,谁会知道。”
“你不说,他会说。”小高说:“何况,这是污点,我一辈子也无法洗清。”
“忍辱总比丧命好。”
“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一招就投降的结局。”
“那已经是事实了,你再不甘又有何用处?”
“我可以再找他比划……”
“你还想惹他?”
“至少也得多撑几招吧?”
陈水水瞪眼道:“要是撑得住,你现在也不必落到这地步了。”
小高道:“当时不一样,我是被他的鬼气吓倒,要是在大白天我一定可以撑久些。”
“可惜在白天你碰不到他。”
小高眼睛忽而发亮,道:“对啊!这老头喜欢夜晚出门,我们只要白天行动,晚上找隐蔽处躲起来,不就甚么事也没了吗?”
陈水水斥道:“这又能如同?你找到广云宫,他守在那里你仍是甚么也得不到。”
“不会吧!广云宫怎会住他这种妖魔鬼怪?”
“要去,你自己去,别把我算在内。”陈水水话中带怒地道:“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斤两有多重?老是把性命拿来开玩笑!其实我本来也很想到广云宫去,但一看三清神功在人家手中竟走不出一招,我现在已彻底失望了,就算在广云宫能找到不丧失功力的方法又如何?照样抵挡不了人家,练不出名堂,练它干嘛?”
小高突发奇想,道:“我们拜他为师如何?”
陈水水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又好笑地道:“我看你是昏头了,那人全身尸臭,准是吃死人练邪功,你有兴趣去拜他为师,自己去吧,我想到就想呕吐。”
小高也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遂干笑道:“这样好了,你先回中原,有机会我们再碰面,我自行去探查广云宫。”
“甚么,你还是不死心?”
“也不一定要惹地,我尽量躲着他就是了。”
陈水水道:“找到广云宫又有何用呢?”
小高道:“我总觉得那鬼见愁极力阻止我找广云宫,其中一定有甚么秘密,说不定那里面藏有克制他的武学,所以他才百般阻止。”
陈水水叹口气道:“要是没有呢?你岂非将自己往鬼门关送?”
小高摊摊手,道:“只要你不在他手中,我想我可以拚出几招,我一定要再证实,三清神功是否真的那么不管用。”
“就算我求你行不行?”陈水水似乎真的有了感情,她满脸祈求的神色,差点跪下来。
小高道:“这次没弄清楚,我下次还会来,结果还不是一样吗?”
陈水水看他一定不领情,怒道:“好吧!你就去送死,别想有人会来替你收尸。”
气冲冲地,她已大步离去。
小高再三叮嘱:“一定要回中原,别乱跑……”
“不必你管……”陈水水头也不回地迳自含怒而去。
小高愣在当场,突然失去伙伴,他有点不习惯,想叫住对方,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我到底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不知静默了多久,突有一群鸟自头上叫着飞过,才把他惊醒了。叮≌饷蠢骱Γ业瓜胩趺捶ㄗ樱俊±
小高道:“我要把消息传出去,说三清宝箓在天雨峰,然后引来大批江湖人物,看看这两个恶鬼如同收拾?”
陈水水道:“你……好端端的,干嘛整人?”
小高道:“不但要整,还要整死他们!我还要冬添几样宝物,像七彩还与丹啦,张三丰的秘笈也可以,不把整个天雨峰翻过来,我不甘心。”
“简直无理取闹!”陈水水斥道。
小高一愣,道:“你好像很反对我做这事?”
陈水水道:“本来就反对,要是引来这么多人,你还不是一样身陷重围,要是他们知道三清宝箓在你身上,岂不是反过来追杀你。”
小高道:“放心!到时候,我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我还是反对。”
“你忍心看我受人欺负而闷不作声?”
“总比你被烧死的好。”
“哼哼!你忍心,我可不忍心。”小高冷笑道:“这仇是非报不可的。”
陈水水一脸不高兴。
小高一时也不愿她太过担心,含笑道:“这样好了,我们回到中原之后,再传出消息,你看如何?”
陈水水虽仍不满意,但再要拒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勉强点头,道:“随你,别再引鬼上身就成了。”
“我还怕他们躲起来不敢见人呢。”
于是两人默默地走出山区,找到一间破庙。
小高早就累坏了,提议休息。陈水水也没意见,二人遂走了进去,小高找了门板当床,趴着就睡看了。
而陈水水却坐着发呆。
待小高醒来时,陈水水已替他准备了一条新裤子,还有早餐。
“你去了小镇?”小高问道。
陈水水瞪眼道:“难不成看你光着屁股回去吗?”
她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小高干笑,找个角落,将裤子换了。
碰到痛处,仍是疼得很,他又恨恨道:“哪天非得收拾他们不可!”
陈水水道:“以后再说吧!穿好了,吃饱了,该准备上路了。”
陈水水就是不愿他多逗留在苗疆一时半刻,干脆催着他边走边用餐,小高也乐得边走边吃。
接近傍晚,大约走了半里路,经过一处杂草荒地时,小高突然觉得心神不宁起来。
陈水水感觉到了,她焦急地问:“有甚么不对?”
“有人跟踪。”
“你是说……”
陈水水想到鬼见愁,惊讶得说不出来。
小高道:“大概不会吧!他要求我回中原,我已经照办了,还有甚么不满?”
“那会是谁?”
“也许是路过的,也许是误会……”
小高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看看对方反应再说。
于是两人住一株大树下,树的根部有一个洞,正好可以暂时容身,小高还爬上树梢,准备逮住跟踪者。
然而他们一休息下来,那跟踪的感觉也消失了,一直等到黑夜都没反应,小高不禁纳闷了,道:“难道判断错误,走了眼?”
“没错,完全正确。”
竟然有人回话。
小高惊愣地往发音处看去,有个怪影在空中飘荡。
“鬼见愁?”
小高看得两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揉揉眼睛,那僵尸般的脸仍在。
小高快晕了,一时立身不稳,从树上掉到地面。
“小高?”陈水水也骇着了。
小高还来不及感到疼痛,爬起来即奔跑起来,道:“快逃!恶鬼又找上门了。”
他拉着陈水水,跑得比甚么都快。
然而逃不了二十丈,迎面鬼又愁已挡住去路,正阴森森地鬼笑着,笑得小高头皮生寒,道:“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转身想另寻出路,后面鬼见愁已逼了过去。
眼看两面受阻,小高突然厉喝一声,倒扑鬼见愁,看样子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希望能杀出一条生路。
鬼见愁没料到小高会反击,一时也被罩住,迫得他后退三步。
“嘿嘿!你还差一截……”
小高一击得逞,以为突袭有望,而且他不敢施展三清神功,似乎也是突击成功的原因吧。
那鬼见愁被逼退三步,气得哇哇大叫,双掌挥来,劲风若狂涛卷扫而来。
小高改用金蛇指的巧劲对付,左偏右闪,趁机欺向鬼见愁左侧,手指狠狠地点向他的肩头。
鬼见愁更是愤怒,突地运功护身,双手合十,故意让出肩头让小高去点,然后想以双掌再伤对方。
小高眼看鬼见愁不动,心中一喜,他哪是点,只不过轻轻一点,那鬼见愁立即两掌翻高,击向小高前胸。
“哈哈,你上当了!”
小高立即甩掌下按,接封对方掌劲,借着力道翻冲天空,往算准的枝干点去,立即掠逃十数丈远,准备逃跑了。
“给我回来!”
这声音竟然出自陈水水?
小高一愣,才想起还有个陈水水,这时鬼见愁的声音也响起道:“你难道不顾她的性命了吗?”
小高不得已,只好掠了回来。
他疾决地冲向陈水水,鬼见愁见状,高举起陈水水,挡住小高,摆明了要逼人收招。
陈水水尖声大叫,小高一时左右为难,如果收了招,一切都完了,他突然狠下心,不但不收招,而且更猛劈过来。
小高试着用三清神的里的一招──隔物打物,透过陈水水的身子,砰然一声,陈水水身后的鬼见愁果然被打得倒飞数丈。
在这同时,小高也接住了陈水水。
正准备逃走的同时,鬼见愁又飘来前面挡住了去路。
小高一愣,可是又能如何?
他苦笑道:“两位前辈请别误会,在下已经遵照指示要回中原了,您可以放心地放我们走了吧?”
鬼见愁冷冷地道:“极不放心。”
小高道:“可是,我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这总可以表示我们回家的决心。”
“你还会再来。”
“没那回事!就算再来,也会照会两位才敢再来。”
“废话少说。”
小高哭丧着脸,道:“前辈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两鬼邪笑不已。
小高又道:“我屁股都快烤熟了,怎敢再冒犯前辈?”
鬼见愁冷冷地道:“要我们原谅你,可以,跟我走。”
“要……要去哪里?”
“你不是要去广云宫,我带你去。”
“我不想去了。”
在小高心中,此时的广云宫,无异就是阎王殿,他怎还敢随便乱去。
“要你去,你敢不去?”
鬼见愁的丑睑又拉了下来。
小高猛点头,道:“去去去……可是,有可以不去的方法吗?”
“有。”
“我愿意……”
“马上自杀!”
小高的希望完全破灭,此时双鬼一前一后押着二人往天雨峰的方向行去。
小高心中忖道:为甚么世上的事总是事与愿违呢?
陈水水此时反而泰然多了,道:“去去也好,这不正如你所愿吗?”
小高嘘了一声,低声道:“他们准没安好心,一定是想骗我们到某地方,然后……”
“要杀你何必选地方。”鬼见愁冷冷地斥道:“若不是宫主看你年幼无知,胆子又不小,死在我们手中太可惜了,想引你到广云宫瞧瞧,你还会有命吗?”
“真的?”小高半信半疑。
鬼见愁又冷冷地道:“凭你一个小鬼,还需要我们兄弟出马宰你吗?”
“这么说,我是因祸得福了?”
鬼见愁冷冷地道:“你最好知福享福,再出差错,马上变成大祸临头了。”
“不会,不会,我会特别小心的。”小高欣喜若狂,转向陈水水道:“千万别出状况,我的命全在你手中了。”
陈水水瞪眼道:“你才别出状况呢!跟你在一起,迟早会被你害死!还敢说我……”
小高笑道:“过了今夜,我想情况会有所改善,请多多原谅。”
陈水水也只好暗骂几句了事。
此时双鬼已施展轻功,速度加快了不少,小高还能应付,陈水水则已显吃力,小高只好拉着她,一同往天雨峰掠去。
及至三更,天雨峰已至。
仍是乌云罩顶,阴雨绵绵,但穿过半山腰的乌云之后,天空竟然清亮如镜,寒星晶闪,哪来雨天情景?
小高不禁感到造物神奇,此峰取名天雨,自然其来有自。
在山峰某处,已见着一座半挂悬崖的古庙般建筑物,它浮在云层之中,倒有几分神仙意境。
“那就是广云宫?”小高好奇地问。
鬼见愁冷冷地道:“见到宫主,给我小心些,说错了话,砍你脑袋。”
欣喜之中,小高频频点头。
没想到双鬼当真遵照宫主指示,带自己前去,果真因祸得福了。
然而,宫主到底是谁?长得如何模样?也跟双鬼一样,喜怒无常吗?会不会一不高兴,就宰了自己?
想到这里,小高再也不敢高兴得太早。
这次真的是深入虎穴,要是一个不留神,恐怕就回不了中原了。
看看陈水水依然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他只好扯扯她的衣角,让她多了解此时的危机,谁知竟遭她白眼,小高也只好苦笑了。
虽然广云宫高在半天际,但是以他们的身手,不到盏茶光景,已找上地头了。
小高放眼望去,不禁有些失望。
此宫和一般庙宇并无两样,甚至更破旧。若非门上还挂着那块剥落不堪的“广云宫”的牌子,小高绝猜不出它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鬼见愁冷冷地道:“广云宫荒废百年,现由本门接掌,进去时,最好别冒犯了宫主。”
小高虽失意,却也不敢稍大意,立即点头,他还知会陈水水别出差错。
“我……可以不进去吗?”
陈水水浑身不舒服,只好做此表示。
小高立即接口道:“不去也好,免得她出差错。”
鬼见愁冷冷地道:“不去,留在外面,少给我乱动。”
“不会……”陈水水有如身在鬼界之中,怎敢乱来。
两鬼这才引带小高进了广云宫。
里面破旧不堪,鬼气横溢,更有一股腐味,逼得小高晕头昏脑。
方踏进大门,两鬼已经拱手,同声说道:“禀宫主,人已带到。”
“很好……”
声如百岁老翁沉吟,让人感觉似乎是发自某种怪物的口中。
小高也拱手,却看不见人在何处。
正想抬目找主,一张吊在内侧屋梁,背向门口的太师椅,竟左右晃荡了起来,还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只见宫主一头及腰的白发随风飘来飘去,直如幽魂般阴森恐怖。
小高但觉鬼气上身,全身寒抽起来,如果再有机会选择,打死他,他也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你到广云宫……有何目的……”
小高还愣在那里。
鬼见愁一掌打向他脑袋斥道:“宫主问话,不会回答吗?”
小高这才被打醒,怔怔地道:“甚么?甚么?”
鬼见愁道:“宫主问你,一直想到这里来,目的何在?”
“呃……是这样的……”小高考虑着是否要说实话:“听说以前武当祖师张三丰曾经住在这里?”
“不错。”宫主回答:“你来找他?”
“不不不……他已仙逝多年了……”小高道:“我是听说他留下一本三清宝箓……”
鬼见愁冷冷地道:“你本身都练了,还那么多毛病?”
小高道:“在下是练了,但总是出问题,所以想来此求证,是否练错了武功?”
宫主道:“三清宝箓本身就有破绽,你还是别练的好,连张三丰本人都解不了,天下可能无人能解。”
“可是在下已经练了……”
“那就别用……”
“我已经练出一点心得了。”
“哦?”
连鬼见愁都感到稀奇。
“你说说看!”宫主道。
“我发现三清神功能化成三道不同劲流,只要能运用妥当,一定可以解除突然失去功力的毛病。”
宫主沉吟了一阵,道:“三清宝箓是三百年前武林僧道魔三位高人合力编成,自有其三家之长,或许三高人只是把此神功编出来,而实际上却没有练过,留传到后世,才会出现不协调的毛病。”
“敢问那三位高人是谁?”
宫主道:“霹雳僧、清水真人、烈火魔君。”
小高道:“后来想必是从清水真人手中将三清宝箓留传到张三丰手中的吧?”
“有此可能。”
小高已有所了解:“原来是融合了僧道魔三大家,难怪这么难搞。”
宫主道:“自有三清武学以来,练过的人皆遭到走火入魔的命运,你还是别练的好。”
小高眉头直皱,诚如方振远所说,只要练上一回便会爱上它而爱不释手,现在要他别练,已难割舍。
小高又问道:“经过张三丰的批注也不行吗?”
宫主道:“他就是因为发现了此武功怪异非常,才将之带在身?,看样子,到后来,他也没找出毛病来。”
小高不禁失望了,连武当祖师都找不到毛病所在,他又有何天大的本领去解决他所遭遇到的难题呢?
想及此,不禁泄气了。
此时鬼见愁冷冷地道:“你的问题巳解,以后少来这里,否则照样把你抓起来烤。”
小高茫然地点头,目光触及鬼见愁,他突然又有了希望,道:“前辈说过三清武学根本不是您的对手,您想必对此武功甚是了解了?”
鬼见愁道:“那是我的事!问完了就快滚!”
小高突然跪了下来,道:“请宫主收在下为徒,在下想学至高武功。”
他这一跪,三人同时一愣。
鬼见愁忽然斥笑道:“本门不收小鬼,快滚!”
“在下很快就会老的。”
“快滚!听到没有?”
鬼见愁已伸手扯小高。
小高拚命抵抗:“宫主,您通融一次吧!在下是诚心诚意的。”
“除非你跟我们一样,一副鬼貌。”
鬼见愁抓住小高的衣领,提着他往外走,小高硬是不肯走,喊道:“记名弟子也行,先传点基本的,等我变老变丑再传真功夫。”
“你简直饥不择食。”
鬼见愁一用力,将小高拖出了门外,小高又爬了进去,鬼见愁掠身上前。
“放开他。”宫主淡淡说道。
鬼见愁依言放人,小高但觉授功有望,跪得更尊敬,道:“宫主答应收在下为徒了?”
太师椅突然转了过来。
那宫主哪算是人?
一张脸枯陷如骷髅,两道白眉飞尺长,眼眶见不了眼珠,凹洞处各有一条红血般的虫在蠕动。
小高看得差点吐了出来。
宫主伸出干枯爪手,挖出右眼血蠕虫,淡淡说道:“只要你能让此虫游走全身三天三夜,本宫就破例收你为徒。”
“是从咽喉钻入体内游走。”鬼见愁加强语气地道。
小高当真觉得那条虫已在咽喉乱爬了,一个倒胃,食物已翻吐出来,吓得他脸色铁青,拔脚就往外飞奔。
他作梦都没想过,有人以养虫来练武功,还让它在体内游走?
他才奔出去,陈水水巳觉有异,立即奔了过来,急道:“发生了甚么事?”
“别……别过来……”
小高一时忍不住,又想呕吐。
他急忙冲向左侧一处乱草堆吐个够,才泪眼通红地走了回来,拉着陈水水道:“我们快走。”
陈水水虽然莫名其妙,但她早就等得心里直发毛了,闻言立即快步跟着小高,两人没命似地往山下逃去。
而此时,广云宫中传来一阵震耳的鬼笑声,久久不绝于耳……
等到穿过了阴雨区,小高才觉得把可怕的阴影抛得够远了,才想到要找地方躲雨。
现在屋、庙都会引起他的联想与反应,于是只好找山洞休息。
小高终于开口,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练功的吗?”
小高于是将那幕吓人的情景说得更入木三分,听得陈水水也想呕吐。
“我们还是走远些,要是他们再找上门……”陈水水颤抖地说着。
小高道:“大概不会了吧!他已把我们吓够了,再上门来就真的要命了!看他们的行为,大概还不至于要我们的命。”
陈水水这才安心些,道:“叫你别再招惹他们,竟然还想拜他们为师,你简直是昏头了。”
小高干笑道:“人总有迷惑的时候,现在我已经清醒多了。好累!休息吧,明天我们可以安心上路了。”
山洞虽小,雨人平躺却是足足有余,睡得尚称舒服。
正要睡熟之际,小高忽然听到有声音传来。
“那小子被吓得呕吐连连,不知屎滚尿流了没有。”
然后是一阵邪笑声。
小高心神一颤,他以为鬼见愁又上门了,但仔细听,声音又不像,那又会是谁?他说的是自己吗?
好奇心使得他立刻潜出山洞,躲在附近浓密草丛里,那发音越来越近了。
“经过这次教训,我看他这一辈子都不敢上天雨峰了。”
“这样也好,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小高觉得他们说的明明是自己,为甚么声音又完全不像鬼见愁他们?
“莫非他们也是化妆易容过了?”
他想潜去看个究竟,陈水水却已挤了过来,紧紧拉住他,道:“少惹事。”
“他们好像是鬼见愁。”
“神经病,鬼还有到处闲逛的?”
尽管陈水水拉得紧,小高仍想一探究竟,人虽去不了,他抓起一个石子丢向左前方,啪的一响。
这一招立刻有了反应。
笑声、脚步声立刻完全停止,几道鬼影轻轻掠到发声处,一闪即飘失。
小高看得清清楚楚,一共有三条人影,跟鬼见愁兄弟和宫主很类似,但却无法肯定是不是。
此后只传来一句:“树枝或落石?”
之后已全无声息。
再等多时,陈水水才敢有所动作,她冷冷地斥道:“叫你别多事,你还想惹麻烦。”
她拉着小高进入山洞,一睑的不高兴。
小高还是疑惑不解,道:“你看那三人会是谁?会是鬼见愁他们吗?”
“是又如何?你斗得了人家吗?”
“他们可能是某人假冒的。”
“你不怕再被抓去?”
想及此事,小高反而有所顾忌。
“睡吧!明天愈早走愈好。”
陈水水强迫小高睡觉。
小高虽然是躺了下来,但却怎么也踵不着,许多的问题在心头转个没完。
“如果那三人是某人装扮的,那他们的目的何在?尤其,他们三番两次阻止我们前往广云宫,这不寻常。”小高自语道。
“甚么不寻常?”陈水水开口骂道:“你闯入人家的地盘,他不杀你,已算你走运了,还怪人家装神弄鬼?他们也给了你面子,把你带去见宫主,这事到此已经是结局了,如果你再去,除非吞下那条轰,让他收你为徒,否则还是准备一副棺材吧。”
陈水水的话说得小高猛伸舌头。
她说得没错,就算对方是装神弄鬼,自已的目的已达,再也犯不看去招惹人家,那的确是犯了武林大忌,还是回中原的好。
至此,他才甘心放松心情入睡了。
一夜睡得仍算安稳。
第二天起来,稍稍整理衣衫,小高已心甘情愿要回中原了。然而,就在要走出洞口之际,“卡”的一声脆响,他的脑袋却撞上了东西。
“哇!好痛。”
小高猛揉额头。
陈水水在后面笑道:“清早敲响头,准是好彩头,把你敲醒了没有?”
“醒啦!沉痛的惊醒。”
小高以为自已是撞上石块,但那片东西掉在地上时,竟然发现是一大块的木板。
“是门匾?”
小高俯身拾起,仔细一看,惊诧道:“怎会是广云宫的门匾?”
那三个斑驳的红字,小高认得清清楚楚的。
陈水水也惊觉到了,急忙过来看看,立即问道:“怎会在这里?”
“该不会被人拆了吧?”
小高疑惑不解,谁又有那份功力可拆掉广云宫?
“少管这事,快走。”
陈水水抢过门匾,一掌打去,把它击得四分五裂,她拉着小高就想快走。
“等等……”
小高觉得颇为可惜,于是拾了一小块碎片,却突然发现了可疑之处,道:“这红字好像是刚漆上去似的?”
陈水水更是生气:“管它是新是旧,不关你的事,你就别管!”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这门匾是新做的,事情就大了。”
“那又如何?”
“至少我可以证明,昨晚那问广云宫可能是假的。”
“你明明见了鬼,还说它是假的?”
小高愈想愈不对,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和鬼见愁本来百般阻止,后来却甘心引我们上山,这垠本就不合情理。如果说他们设计好了圈套,弄个假地方引我们上钩,这件事即有道理解释了。”
陈水水道:“你怎么不想想,门匾为甚么会在这里?这不就表示有人搞鬼,甚至是想陷害你吗?”
“对啊!”
小高也觉得此问题不比寻常。
“走吧!留下来只会再惹更大的麻烦。”
陈水水坚决要走。
小高又想到那位神秘人,如果是他送来门匾,情况又不同了。
小高道:“至少那人告诉我,这门匾是新做的。”
陈水水惊讶地道:“你还想再去广云宫?”
“有点想。”
“你去吧!我跟你一刀两断!”
陈水水怒气冲天。
小高道:“现在是大白天,去看个究竟也好,否则让人耍了,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个呆子似的。”
“滚滚滚!最好死在那边,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陈水水怒不可遏,乱劈两掌,甩头就走,突然狂奔离去。
小高愣了一阵,陈水水是满心关怀,但自己却是一直让她担心,然而此事若弄不清楚,实在不甘心。
小高轻轻一叹,他还是选择了重返广云宫,当下选妥路线,立即再奔天雨峰。
不到中午,他已找到地头了。
广云宫仍挂在悬崖边,白天看来,鬼气去了大半。
他仔细观察了半天,似乎未见任何动静,他才明目张胆地向此宫掠去。
才潜至门前,他已瞧及顶头本是挂着广云宫门匾的地方,此时因为门匾已失,已露出原有的青松观字样。
“果然是假冒的。”
小高觉得有进一步求证的必要,遂慢慢地潜入门内,举目一望,景物依旧,连那张吊在半空中的太师椅也还在。
小高发现那椅子也是以新的绳索绑上去的。
“他们为何要设计此圈套瞒我呢?”
小高想不通,边想边在观内打转。突然,他又发现在墙角一堆腐木有被翻动过的迹象,他上前伸手拨开,里面竟然藏了一颗骷髅,还有一束白长发。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宫主的骷髅脸和长发都是假的。”
小高已能确定,那鬼见愁兄弟也是某人假扮的,一时狠劲大发,他冷笑道:“这些老头实在太可恶了!装神弄鬼也敢耍到我头上来,看我如何收拾你们!”
小高急于报复,但是他又想到这些人的武功怪异而高强,自己恐怕非其敌手。
“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小高已决定运用智慧与他们一决雌雄。
在经过一阵思考之后,他突然发出笑声,然后,他很快折回山下,去准备所有用来对付这些鬼怪的东西。
一切平静。
是夜。
天雨峰仍阴阴沉沉,今夜例外,没有飘雨丝。
忽而东边一阵飞禽骚动,过不久,西边又响起落石声,然后连带淡淡笑声,接着一切又恢复平静。
不久,鬼见愁及鬼又愁已双双出现。
“有状况……”鬼又愁问。
鬼见愁点头道:“听说那小子已发现不对,又折了回来。”
“这混蛋,当初该一掌劈死他算了。”
“如是再抓到他,非让他脱层皮不可!”
鬼又愁刚说完狠话,右侧不远处已传来鬼笑声,他斥道:“这小子竟然公开向我们挑战?”
话未说完,左侧几只飞禽已惊飞了起来。
“兵分两路。”
鬼见愁一声令下,两人一左一右,立即追向发声处。他们身形如电,对手却也逃得不慢,一时形成追逐大战。
鬼又愁追逐那鬼笑声,眼看就要追及,突然那声音已消失无踪。
他为求抢得先机,暴窜出去,还是没追到,正茫然之际,左侧又传出冷喝声,他心下一喜,立即追了过去。
但见人影,他喝斥,举掌欲劈,对方动作亦相同,但双双照面之际,却双双愣住了。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原来那人竟是鬼见愁。
接着二人同时收招,追问对方为同会在此,又相继表示是追敌而来。
“大概山峰转了一圈,又碰上了。”鬼见愁道:“有结果?”
“没有,那人狡猾得很。”
话未说完,附近又有夜鸟惊飞声,两人不约而同皆往那里追掠而去。
鬼又愁突见人影一闪,急急喝叫道:“那边!”领先追去。
鬼见愁闻言,紧跟其后。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哪里逃!”
鬼又愁似发现了敌踪,登时暴扑七、八丈,双掌劈得树木东倒西歪,却又被那人溜走了。
待鬼见愁追来时,鬼又愁已追向一个小山洞,他腾身立即钻入。
就在钻入洞内的一刹那,他觉得似乎撞入了巨大的网子里一般,一片丝绳缠身,他知道不妙了。
“不好!”
他举掌就想挣扎。
“没那么容易!”
只见一道人影掠来,不但抓紧网子,还扑向鬼又愁,将他踢向一边,手指点个不停,将鬼又愁紧紧困住。
“小贼,你敢暗算老夫?”鬼又愁怒吼。
“你敢暗算我,我为何不敢暗算你?”
“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小高笑道:“好吧!我吃点亏,先告诉你我是谁,反正待会儿,我还是要摘下你的面具用用。”
他把脸上的鬼脸抓下,果然是小高。
“是你?”鬼又愁的双眼几乎喷出火焰。“你敢对老夫使诈?”
“嘿嘿!笑话,我跟你有一大段仇恨,我为甚么要对你客气?”
“快放开老夫,否则你会有严重后果。”
小高道:“少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大爷我不高兴,准踢你两脚。”他当真,脚踢过去:“好好的人,装甚么鬼?”
他颇用力,踢得鬼又愁哇哇大叫。
小高又踢了几脚,才邪笑地道:“鬼先生,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谁,实在抱歉,现在该你露出真面目了吧?我还需要借用你的面具呢。”
他已解开一条钢绳,让鬼又愁的脑袋伸出来,小心翼翼的解下他的面具。
面具一掀,小高突然怔住了。
“人痞?”
原来这三个装神弄鬼的人,就是曾抓过小高去逼问三清宝箓的天地人三痞。
小高忽然想笑:“是了,除了你们三人,谁还能让我的三清神功一招败阵?”他似乎对三清神功的信心恢复不少,又道:“说,装神弄鬼整我,到底有何目的?”
“呸!凭你,还不够资格跟老夫说话。”
小高也呸了一声,道:“神气甚么?待会儿有你好受,耍狠?你还早得很呢。”
小高立刻给了他几拳,打得他当场昏倒,他又点了他晕、哑二穴,绳索绑得更紧,然后藏往洞内深处。
但觉无露痕迹之虑,他才又将鬼又愁的面具套在自己头上,又练了几句人痞的声调,才掠出洞外,寻向林区。
盏茶光景,那鬼见愁已寻了来,他急急道:“去了何处,可有收获?”
“有一点,那小子进入山洞,想找你去堵他。”
“原来是逃到你这里来,难怪我找不到,哪个洞?”
小高不敢停留,立即倒掠回,鬼见愁紧跟在后。
就在快抵洞口之际,小高一声羚喝,暴射入洞,叫道:“别动!”整个人穿射没入洞中。
小高一进洞,立即张网等待,然而未见鬼见愁任何动静,使他苦笑不已,这招显然不灵了。
小高想了一阵,立即有了主意。
他卸下鬼又愁的面具,套回人痞脸上,然后将他吊在洞内墙壁上,再把另一张网暗藏顶端,准备网罩猎物。
一切备妥,他才故作不知状,慢慢爬向洞口,放意露出本来面目,引起鬼见愁的注意之后,又缩回洞内。
鬼见愁欣喜万分。“这小子果然在洞里。”
他移步渐渐接近,他潜移非常小心。
“终于来了。”
小高也凝神戒备,准备全力一击,尤其是连看那张网的绳索,千万不能掉落,但觉不妥,他干脆绑在腰际。
随着鬼见愁的逼近,紧张的情势立即升高。
鬼见愁慢慢地进入洞内,黑漆漆的,甚么也见不到。他再往里面走,忽然看见鬼又愁被吊在高处,不禁紧张万分,以为他被吊死了。
他惊慌尖叫一声:“老三!”整个人疯狂扑向前,想争取宝贵的时间救人,没想到这其中有甚么陷阱了。
他惊惶地托着人居的身躯,正想伸手截断绳索之际,小高的双手猛扯,一张大网顿时凌空罩下。
“不好!”
鬼见愁一昆巨网罩身,一手扣住人痞,一手反向小高劈去。
他乃死命一战,其掌劲何足千钧,轰然一声,不但打得小高倒摔洞口,还震碎了洞边大块岩石。
小高跌撞出去,幸好他把绳索绑在腰际,飞出之际,正好以身躯重量牵扯巨网,加快了巨网收缩。
这一扯终于将鬼见愁及人痞网在一起了。
小高忍痛飞扑向前,想点鬼见愁的穴道。
鬼见愁在惊骇之中,仍运足功力,身形突然胀大,几条绳索已被绷断。
小高狠狠扑上,鬼见愁却发掌猛击,小高又惊又急,眼看绳索一根根绷断,自己却奈何不了对方。
不得已,只好抓向人痞,一拳击去,作势要打死他。
“你敢!”
鬼见愁在情急之中,双掌击向小高胸口,准备拚命一击。
小高只是在引他上当,当下闪滚地面,抓来人痞的身体挡在前面,迫使鬼见愁临时撤掌,小高则趁机扑过去,将人痞压在鬼见愁身上。
再空出右手猛点鬼见愁的要穴。
鬼见愁在奋力一击之际,已将护体神功撤去,如今穴道遭击,已是无力抵抗,整个人软了下来。
“要命!”
小高冷汗直流,简直筋疲力尽。而鬼见愁仍是怒火冲天地道:“你杀了他,我要你偿命!”
“你们整惨了我,还敢骂我?”
小高狠狠给他两巴掌,扯系绳头,塞入他嘴里,让他暂时安静片刻。
鬼见愁仍是怒目相对,但却骂不出来。
小高先检视自己的伤势,但觉并无大碍,才笑道:“多谢手下留情,否则我还得躺上几天呢。”
对于三痞的武功,他着实有所顾忌。
鬼见愁仍是唔唔斥骂。
小高又笑道:“放心!你朋友欠的债还没还清,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他变成鬼的。”
小高一指点醒人痞,然后也抽出鬼见愁口中的绳头。
人痞还在迷糊中,鬼见愁已急急叫道:“老三,你没死吧?”
人痞见到鬼见愁,先是一愣,道:“会是你?”想一想以为是小高伪装,又狐疑道:
“你是老二?”
“是啊!我也被抓来了。”
人痞看到他跟自己绑在一起,才相信他是地痞,随即笑道:“你也罩不住了?”
“都是你,把我引来。”
地痞仍以为是人痞引他来此才被擒。
人痞苦笑道:“引你来的是他,不是我,那时我已被抓了。”
小高将鬼见愁的面具扯下,果然是地痞。
地痞冷冷地道:“你敢骗我们?”
小高道:“笑话!你们敢烧我屁股,我为何不敢骗你们?”
小高又道:“大餐还在后头,你们准备吃吧。”
地痞道:“你敢惹三痞,不要命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小高一巴掌狠狠打了过去,冷笑道:“现在情势不同了,我还想要你的命呢!”
人痞在一旁窃笑道:“他是玩真的。”
“你到底想怎样?”
地痞口气软多了。
小高斥道:“这该是我问你的话,没事装神弄鬼,耍着我玩,到底是何目的?”
“天雨峰不是你去的地方。向地痞答道。
小高怒道:‘放屁!大爷要去哪里,你管不着,你以为你是谁?’
小高狠狠敲他的脑袋,道:‘自以为是地痞就可以据地为王了?’
地痞被敲得两眼喷火,却不敢再回话。
小高有了胜利的快感,又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话,你们百般阻止我到广云宫,是何目的?’
‘你不是去过了?’人痞回答。
‘那是你们设下的骗局,以为我不知道吗?’
小高冷笑一阵,又道:‘别以为我逼不出名堂来,等我收拾了天痞老太婆,你们就知道得罪我,是多么痛苦的事。’
他敲敲两人脑袋,问道:‘天痞躲在何处?’
‘不知道。’地痞冷冷地答道。
小高笑道:‘记忆这么差,连她在哪里都忘了?没关系,我很快就会使你恢复记忆的。’
‘你逼供吧,老夫死也不说。’地痞狠狠地道。
人痞也道:‘威胁利诱,对我根本无效。’
小高连连冷笑,道:‘我不相信你们那么有志气,我不相信世上有我逼不出供词的人。’
他慢慢将两人摆正,然后双手按向两人脑袋,面对面地慢慢推近。
两人惊道:‘你想干甚么?’
小高道:‘我要让你们亲嘴,相互来电。’
小高将两人的脑袋推得更近,两人开始尖叫挣扎,他们的身体穴道受制,扭来扭去却动不了。
脖子的青筋已粗如手指,甚是可怖。
两人同时大叫:‘不要……’
小高笑道:‘别急,慢慢来,亲久了,感情就来了。’
‘如果这还不够,’小高又这:‘我还可以替你们宽衣解带,让你们同床共枕,说不定明年还可以生个胖小子呢。’
说着小高当真有所举动,两人没命地尖叫:‘不要……我说!我说!’
小高吃吃笑了起来,道:‘早说不就没事了吗?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天痞老婆子住在何处了吧?’
‘在天雨峰顶。’
‘确实的位置在哪里?’
地痞瞪向人痞,道:‘换你回答。’
他怕天痞怪罪下来,可不好受。
‘你占我便宜。’人痞不甘心。
‘谁叫你不先说。’
‘好了好了。’小高斥道:‘吵甚么嘴?也不看看我的脸色,我才是重要人物呢!我只要跟老太婆说是谁告诉我的,她就剥了谁的皮,有甚么好争的?’
这话终于打断二人的争吵。
小高指着人痞,道:‘换你说,天雨峰顶的甚么地方?’
‘大概是在南峰那面吧。’人痞道。
小高又问地痞:‘怎样才能引她出来?’
地痞一时答不出话来。
小高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她在乎甚么?较害怕甚么?甚么事会让她忍受不了?’
地痞有些脸红地道:‘她最怕……最怕男人光溜溜……’
小高吃吃笑道:‘大概所有女人都怕这玩意儿吧?’复转向人痞:‘你还有甚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小高似又想到了甚么,道:‘胡说!她岂会只有这个毛病?她小名叫甚么。句有初恋情人?’
人痞在小高的威逼之下,只好道:‘她小名叫香儿,初恋情人是她的师兄,但是已死去多年了。’
小高道:‘死了就无效了,有小名也就将就吧!接下来是你们要选择她狼狈不堪的被我抓来,还是用迷药之类的,’他抓抓头,又道:‘让我能够毫发无伤的将她抓起来呢?’
‘当然是毫无损伤好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小高道:‘好吧,就用毫无损伤的方式,可是她的武功那么高强,我实在没把握,你们有没有一些一定有效的迷药或是甚么功夫之类的?’
‘我们哪有迷药……’人痞想不通名堂。
地痞突然想到了甚么,忽道:‘点她背部的“灵台穴”……’
但忽然觉得说溜了嘴,立刻往口。
但是已经太慢了,人痞道:‘你怎能把她的弱点说出来呢?’
地痞恼羞成怒,道:‘那又不是金刚死角,只是点晕而已,有甚么关系,难道要让她挨一顿打,你才甘心吗?’
小高道:‘好了好了!任河人的灵台穴一被点都会昏倒,我也知道这事,这又不是秘密,只是老太婆太厉害了,我想证实一下而已。’
经小高这么一说,地痞的罪恶感才减少不少,两人才未再争吵下去。
小高也不敢耽搁太久,他将两人分开缠绑,笑道:‘要不是你们两个提供消息,说不定那老太婆的头发在争斗时会被扯光,所以你们是在做功德。可是非常对不起,时间不多了,还请你们两位先睡一会儿,等到一觉醒来之后,天下就太平了。’
不等二人回话,小高已点了二人晕穴,然后匆匆提出山洞。
他觉得此处曾发生过争斗,若有人在附近,定会过来查探,故实在有换换地方的必要。
掠过半山腰,他发现一株巨树,中洞已腐,足可藏人,遂把两人藏在里头,这才往天雨峰掠去,准备再捉拿天痞这老太婆。
然而,待小高即将到达青松观之时,小高已发现有这青衫飘动。
此山除了三痞,似乎已无他人。
小高但觉此人就是假冒广云宫主的天痞,这倒省了不少工夫,但等到慢慢潜近,才看清这家伙又翻出长发及骷髅,假扮起宫主来了。
而且不停地踱步,似乎非常焦躁。
‘是向事让她如此不安呢?’
小高沉吟了一阵,忖道:‘想必是人痞和地痞已被自己抓来,未能跟她连络,难怪她会坐立不安。’
既然她心慌,小高自是有机可乘。
于是他将鬼见愁的面具戴上,再穿上鬼见愁的外袍,然后疾奔而上。
‘老二?’
天痞已发现小高,远远地就迎了过来。
小高故作受伤状,跌了个踉跄,急道:‘快!老三他十分危险……’
转头即往下掠,一个不稳,脚步又滑了起来。
天痞见状更是惊心,道:‘遇上谁?’
‘韩七绝。’
‘是他?快!’
小高临时想不出该说是谁,随便说个名字,没想到天痞却焦急异常,一个‘快’字出口,人已冲向小高前头,大有危急存亡之态。
‘遇上他怎不先通知!凭你二人……’
‘香儿,找不到了……’
小高装成重伤倒地,天痞不知有诈,立时叫声:‘小海。’整个人飞快扑了过来,她抱起小高。
小高在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出数指,尤其是背部的灵台穴,他非得点中才能安心。
于是他抱紧天痞,天痞以为他是垂死前的挣扎,就在这一念之间,小高已点中了她的灵台穴,她才知道不妙。
‘你是谁?老身杀了你!’
天痞有被人侮辱欺骗的感觉,怒火中烧,一副要将他撕裂的样子。
小高一击得逞,又加数指,这才安心。他将天痞放在地上,拿出绳索将她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老身要把你挫骨扬灰!’天痞咬牙切齿地道。
小高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告诉我,为甚么没事假扮甚么鬼宫主,还敢吓我?这笔账有得算了。’
小高把她脸上的长发及骷髅拿下去,果然是白发红颜的天痞老婆子,她正恨得咬牙切齿呢。
天痞道:‘小鬼,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你会遭到最残酷的报复。’
小高道:‘你放心好了,我当然是会的。我正在想要怎样收拾你,好完成你的心愿。不过现在你不想会会老朋友吗?’
天痞冷哼一声,不再回话。
小高吃吃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呀!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轮到我,只要三天就够了,老太婆你就认命吧。’
绑妥后,小高扛起她,住山下掠去。
找到巨树时,把地痞、人痞拖出来,然后一一把他们吊在树干上,他还拾了木材堆在地痞及人痞下面。
小高道:‘我这个人是最讲信用的了,欠债还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三天前你们烧我屁股,三天后总该还点利息吧。’
小高拍醒他们,然后引燃木材。
火势仍小,二人尚未感到痛苦,只能相对苦笑,然而一看到挂在中间的天痞老太婆,就笑不出来了。
‘大姐,对不起。’
地痞因泄露天痞弱点一事道歉。
天痞本就不愿多话,仍然静默着。
小高笑道:‘也没甚么好道歉的,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欠债还钱就是了,何必说那些客套的话呢?’
天痞怒斥道:‘要杀要剐随便你,在老身面前容不得你卖狂!’
小高叫道:‘哇哇哇!欠债的比讨债的还凶,这是甚么世界?我就是要卖狂,怎么样?’
小高狠狠各打了三人一拳。
他还加抛了木柴到火堆里,使火势烧得更旺。
地痞和人痞已发出痛叫声。
小高笑道:‘你们也知道痛呀?当初烧我时,你们不是也笑得非常开心的吗?现在为甚么不笑了呢?’
小高又哼了一声,续道:‘武功高强有甚么了不起?照样会栽在别人的手里,以为会几招制住三清神功的方法就自满得飞上天了?’
想到三人可恶之处,他又狠狠地各给了三人一拳。
天痞双目含泪道:‘老身叫你杀我,听到没有……’
小高道:‘我偏不,我还有许多话没说完呢!怎么舍得你就这样死了呢。’一顿,又道:‘好了,现在该是办正经事的时候了……’
他拍拍三人,问道:‘说说看,你们一直想阻止我探访广云宫,到底是甚么目的?’
没人回答他。
小高道:‘这么有个性,我就不信邪。’
小高又加木柴,熊熊烈火烧得地、人二痞乱挣扎,泪水都快掉下来了,两人还是强忍着不开口。
‘奇怪!你二人同时变得这么有志气?是不是女朋友在旁边,不好意思认输?’小高吃吃笑道:‘没关系,我会让你们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你想怎么样?’地痞斥道。
小高道:‘把你的火堆让给她而已。’
‘你敢……’
‘天气冷啊!你不怕她受寒了吗?’
小高当真把他底下的木材推往天痞下面,熊熊烈火窜起,地痞已近乎疯狂:‘你敢这样……’
小高道:‘不说就来不及了。’
小高又把人痞那堆火推过去,火势暴强一倍,天痞的衣衫已开始燃烧,小高又问道:‘快说,目的何在?’
‘因为要阻止……’
地痞与人痞已疯狂……
突然一阵烈风扫来,吹得猛火尽灭,接着一个冷沉的声音响起:‘因为要阻止你进入我的家。’
‘你是……’
小高发现变异,立即转身,骤见一顶轿子,旁边跟着两名女子,这不就是那神秘的轿中人吗?
小高吓得发抖,立即逃跑。
‘倚红、偎翠,拿下他!’
轿中人一掌打来,不但把小高打得滚落地面,同时也把天地人三痞悬身的长索劈断,倚红、偎翠顺势掠至,手中短剑轻挥,三人即脱了困。
两女仍追向前,短剑直取小高要害,其速度之怏,功力之巧,不亚于顶尖高手。
小高心知若无法突围,准是惨极了,但见短剑刺来,他立即以三清神功应敌,双掌若游龙打了过来。
即使二女剑术造诣不错,却抵不了狂流,被扫退了两步,小高一击奏效,就要趁机逃跑。
突然三道人影闪至,不顾小高强劲的掌势,飞扑了过来。
小高一见击敌不退,心知不妙,心念还来不及转,三人齐集而下,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小高哎唷痛叫。
这三人正是三痞,他们岂肯罢手,再打下去,小高真的非得命丧当场不可了。
这时轿中人突然喝道:‘住手!’
声音低沉含威,这一声才使三痞住了手。
地痞呸了一声道:‘算你走运,否则将你撕碎!’
他们立身而起时,小高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角挂血,全身痛得他无力爬起来。
轿中人冷冷地道:‘把他制住,带回宫去。’
倚红、偎翠应声,立刻上前几指点晕小高,扶起他,准备回宫。
天痞道:‘带他回去妥当吗?’
轿中人道:‘关起来,免得他坏事。’这话颇令三痞有所同感,他们才未阻上。
随后轿中人一声令下,一群人就启程返回他们口中说的宫殿去。
‘坐牢也有这么舒服的享受?’
小高实在猜不透,那轿中人为甚么把他关在如此舒??的山洞里?
严格说起来,此处倒像是世外桃源。
地面如花园,有荷花尽展姿容,还替他铺有软床,小高若高兴,还可跳入水池游泳呢。
三餐有专人送来,若非行动不自由,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坐牢,倒像是来度假的。
洞外即是悬崖,有条小径又被封住,他武功已失,看看是逃不了的。
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但觉脸上伤势已好了五分,该有五天了吧?
小高摸摸自己的脸及身体,疼痛减少了许多,全身内伤也不再难受,看来轿中人是真心在照顾自己。
‘他会是谁?为何会银三痞在一起?’
小高开始猜测轿中人的身份。
照情况看来,他们应该是一路的,而且轿中人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就像火云头陀,董百药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心甘情愿为他工作一样。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寻找三清宝箓。
到底这三清宝箓暗藏了甚么样的秘密呢?
以三痞来说,他们分明对三清神功十分了解,甚至还有一套对忖的方法,那他们为何还要寻找这门武学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轿中人要求他们寻找的吧?
这且不谈。
另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广云宫的事。
三痞三番两次阻止,目的何在?
若说受了轿中人的命令,那广云宫里又藏了甚么秘密?
轿中人曾说过带回甚么宫,难道我现在已在广云宫了吗?
既然轿中人在天雨峰出现,又说出这番话,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已经在广云宫里了。
果真如此,小高倒能理出头绪来。
轿中人本来就住在广云宫里,也就是所谓的宫主,他在得知小高要来此之后,因为某种不方便,遂令三痞阻止小高上山。
以三痞借词用恐吓的手段来看,就可以看出地并无杀害小高之意。
为何不杀人?难道是因为三痞的怪规矩──不杀无名小卒吗?
然而以轿中人现在的安排,根本可说是在侍候老太爷。
‘他们似乎毫不在乎我的嘛。’
小高不禁对轿中人有了某程度的好感,但想想从前,他竟然派兵追杀方振远、孟小月及自己,他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也许他是在利用我,因为我知道三清宝箓太多秘密了……’
只有如此的解释才合情合理。
他摸摸胸口,那本宝箓竟没被搜走。他拿出来瞧瞧,同时也想起了给自己宝箓及广云宫地图的神秘人。
‘他又是谁?为何要帮助我?’
小高猜不出来,那人如此慷慨送来宝箓,实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而他要小高到广云宫解开三清神功中的问题,这更说明了广云宫跟三清神功有某种不可分的秘密。
莫非张三丰以前就是在这里圆寂的?
小高看看四周,清新宁静,悬崖外的白云悠悠,倒有些身在仙境的感觉。
这一切的疑问,也只有等到见着了轿中人再问他了。
小高百般无聊之下,开始翻动宝箓,参照图样、口诀、慢慢地练习,虽然武功受制,这样揣摩也相当有意思。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了。
那倚红小姑娘已提着食盒走到悬崖旁一条小径,隔着封着的铁门轻轻扣叫:‘吃饭了!醉鱼三吃,你早上点的菜。’
她一身淡红,笑起来相当迷人。
小高笑道:‘我这犯人倒很享福,要吃甚么就有甚么,你们是不是有把人抓来当太上皇的嗜好?’
倚红含笑道:‘有啊,我养了一只哈巴狗,我也是把它照顾得无微不至。’
小高闻言,笑容顿敛,干笑道:‘人怎能跟狗比?我是说,你们如此照顾我,几乎使我忘了自己是犯人之身分。’
‘我们并没把你当犯人啊!’
‘可是,我仍被关在这里。’
‘这是让你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啊!’
倚红稍微想了想,道:‘比如说三痞前辈就很想教训你。’
‘他们还在?’小高惊道。
‘放心!你在这里安全得很。’
小高但觉有些失态,干笑地掩饰道:‘他们跟宫主关系很密切?’
‘你在探我秘密?’
倚红警觉性颇高。
小高是有此心,他终于明白轿中人让倚红独自前来,也不是没有他的道理,于是笑道:‘你们有甚么秘密让我探?’
倚红道:‘其实,也没有啊!三位前辈跟宫主的交情确实不错,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小高道:‘我是如此想过,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亲密得住在一起。’
‘他们没住在这里啊。’
‘在南峰那面?’
‘这……我就不清楚了。’
小高知道她不愿回答,话题一转,道:‘广云宫这么高,能找得到鲜鱼吗?’
‘可以啊,你这里不也有水……’
倚红突然觉得话中说溜了甚么,猛然停顿,不再往下说了。
但小高目的已经达到了,吃吃笑道:‘广云宫真是不差,到处可以养鱼。’
倚红知道还是上了当,淡笑道:‘你这人就是鬼灵精,我还是被你套住了。不错,这里是广云宫,其他的你最好别再多问,否则我真的不敢再开口了。’
小高道:‘再问一个好吗?’
‘那得看严不严重?’
小高知道倚红心思敏捷,太重要的秘密她决不会说,念头一转,笑道:‘传闻张三丰曾经到此,不知是真是假?’
倚红笑道:‘你这个人真是的,既然是传闻,我又怎知是真是假?’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倒能告诉你另一个传闻,听说张三丰就曾经在这水月洞中修行过,信不信,那就看你自己了。’
‘哦?’小高不自觉地转头四周瞧瞧,道:‘这洞为何取名水月?若是张三丰在此修行过,该取名三丰洞岂不是更好?’
倚红道:‘大概张三丰不愿人家来打扰的原因吧。’她笑一笑:‘洞中有池,三更载月,故名水月,我只知道这些了。’
‘谢啦。’
倚红道:‘其实,只要你安安心心在这里养气怡神,就是我最大希望了。’
小高笑道:‘你时常来陪我聊天,使我不感到无聊,自然就住得习惯了。’
‘会的,有时间,我一定常来。’
倚红放下早餐,谈笑中告别离去。
小高吃完可口醉鱼,一切又恢复原先的寂静,只好坐着发呆。
他想起张三丰这个道家掌门,不禁学他打坐,闭目养神,但坐久了,又觉得无功可练,干坐实在沉闷,只好东走西逛。
他忖道:‘如果张三丰在这里修行,总会留点甚么东西吧?’
他慢慢地找寻全洞,希望找到一点东西。
然而找了半天,此洞除了宽、高、白、净之外,已无任何类似古物古字之类的东西,他颇为失望。
晚餐照例跟倚红聊了片刻,但并无任何收获,她则建议他可以欣赏水月,并答应明天会弄点书来让他消遣。
‘赏月?’
小高觉得颇有意思,探向崖面,星光点点,今晚该有月亮,他立即找寻适当位置,以便能够天空月与水中月一起欣赏。
找了许久,他才发现最理想的位置,就在那张石桌,现已成为床铺的中心点,他想想感到好笑。
真是白白浪费时间的事。
但是,他想到自己的时间本来就是太多了,最需要的就是白白浪费时间了,他不禁笑了起来。
月亮是由顶空往下移,此洞面西。
三更刚过,弦月清亮如银,渐渐照入洞口,水中已浮出银月倒影,托映在绿叶红荷之中,煞是好看。
小高忽然觉得活了近二十年,还不知道月亮竟是如此感性动人,它真的会说话,像个情人似的倾吐柔情蜜意。
他发现自己坐得太高了,由上往下看,情境差了许多,而且外面的月亮也不易看见。
若能将三尺高的白玉石桌移开就好了。
小高在打这样的主意,却发现此石桌是实心,最少重逾万斤,靠墙的部份还连着,自己武功若在或许还可以。
但是现在可是别想了……
在无奈之下,也只好将就了。
看着看着,那水中月不知何时起了波纹,淡淡地激荡着,就像柔情仙女般飘舞而来。
空中月不断地往下移,那水中月不停地轻舞,真的在动、在移,在跳、在飞……
小高但觉眼花,揉了双眼再瞧瞧,水中当真有仙女穿着透明的舞裙在飞舞,他不敢相信。
探头往上面瞧,甚么也没有,但移往水月角度,幻影又再产生。
一抬头,幻影即消失,再低头,幻影又现,小高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但是,小高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作梦,也不相信那是幻影,可是这又是甚么怪异的原因会使人产生此幻觉呢?
他想不通。
直到弦月垂西,幻影跟着消失,小高还是想不通。
想了一夜,直到天亮,小高还是睁大了眼睛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大早,当倚红送早餐来时,小高便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怪异现象告訢倚红。
‘你相不相信会有仙女在水中跳舞?’
倚红淡淡一笑,道:‘漂不漂亮啊?’
‘当然!仙女哪有不漂亮的。’
‘这么说,你已不再寂寞了?’她手捧一堆书,不知该不该送出去。
小高还是接下它,但心情仍在仙女身上,他又道:‘她跟着月亮跳舞,好神奇哦。’
倚红笑道:‘真可惜!这里是牢房,无法看见你所说的仙女跳舞的情景,或许这是要慧眼才看得见。恭喜你,希望你会发现更多的秘密,或者,把下凡的仙女带来给我瞧瞧,如何?’
倚红又是一笑,笑里有着附和与安慰。
‘它真的有……’小高有口却难以解释:‘你进来看看就明白了。’
倚红道:‘改天好吗?时间不多,我必须走了。’
含笑中,她已告别离去,免得小高又胡扯一大堆。
小高明白,倚红八成是把自己说的话当成是谎言,为了要骗她入洞。
‘可恶!竟然不相信我的话,我偏要查个水落石出。’
小高横了心,一整天都在探索这怪异的情景,好不容易,又挨到三更月悬时分。
不错,昨夜情景又再度发生。
他咬了咬舌头,会疼,证明自己不是在作梦。
可是仙女会随看月移在水中飞舞,这情景为甚么会发生呢?
小高将手伸入水池里,水波一起,幻影立即模糊,当波纹静止时,仙女又再度出现飞舞。
‘一定有原因。’
小高费尽心思思考着。
‘难道水底有东西?’
太有可能了。
不管现在是寒天,他立即跳入水中,竟然深没及顶,他潜向池底摸寻了一阵,平滑得很,甚么也没有。
他不信,再找寻了几次,真的甚么也没有。
结果,他感冒了。
‘唉呀!我看你是被仙子迷昏了头,掉入水池去了吧!可怜的痴情郎。’
一早前来的倚红见到小高打喷嚏,特地折回去,找来干衣及药物,还叮咛他别太着迷了。
一连三天,小高都下水寻找,还是没结果。
第四天,他学聪明了,还是先观察清楚再说吧。
他顺着月光的折射,水面的角度,慢慢将身体移住池边。
月光缓慢移动,小高静静地瞧着水中仙女的变化,他发现就像事先画好这连续动作图样,月光每移半寸,她就化成另一种幻影。
再加上池水似乎被月亮吸引而淡淡晃着的波面,仙女就这么舞动起来了。
小高发现这情景,登时欣喜不已。
‘一定有图案,不知绘在同处?它是靠着月亮的折射,投向波面的。’
小高还是相信水中有图案,立即潜入水中,水面波纹折射光线照得四面光线乱跳小高甚么也没看见。
待波纹平静之后,他终于发现池底,甚至池壁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发出许许多多似人非人,似舞非舞的图案。
相当模糊,但小高仔细分析,终于理出头绪。
原来此水池池底已经过特殊设计,除了一层平滑带乳白透明的水晶石之外,其下层还铺有红水晶般雕刻体。
它的位置,符合了月亮移动照射的折射原理,使得月光每移动一寸,光线投在不同角度,照在池底或池壁的雕刻体上,那雕刻体即如镜子般反射向月光,于是水面便出现仙女的图样了。
解开这秘密,小高着实欣喜万分。
‘是谁那么聪明,竟利用月亮的光源设计出这番奇景来,简直就是天才!而他创造了这奇幻的现象,目的就只有把仙女下凡的情景显现吗?但为甚么藏在此洞中呢?’
小高越想越奇。
他开始注意仙女舞动的姿势及掌指,甚至彩带的位置也不放过,越看越有武功的味道了。
‘难道这是某种绝学的记载方式吗?’
小高登时激动万分,这要比现在仙女飞舞还令人兴奋不已。
学了几招,但觉不难。
可惜月光已失,他只好跳入水中,想杷池底那块乳白色的水晶掀掉,把下面的雕刻图案取出。
但是他使尽力气,就是动不了分毫,甚至连接缝也找不到。
他觉得自己武功尽失,根本动不了那水晶,于是失望地出了水面。
他又想到:‘水底这么大,就算搬出图案,我要放在何处?如果那人只是设计幻形,那总该有个能??尽全貌或启开秘密的地方吧?’
小高又开始注意起那石桌,但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此以后,小高夜夜观察仙女的姿势,还一个一个绘了图样,他准备做个整理,希望整理出一套武学来。
但最令他不解的,还是仙女的两条彩带不但复杂,而且变化多端,有粗、有细,如蛇似龙,两条彩带从未交接,必定一条缠身飞,一条空中掠。
‘这到底有何含意呢?’
要假想有敌人攻击,他以夺功大法右掌吸取其功力,再模拟仙女姿势,左掌推出,突然,他觉得遭受封阻的内力有所波动了。
‘彩带标的是内功运行经脉图?’
他惊诧万分。
仔细一看,每个图样化作经脉路线也十分合理。
小高激动道:‘错不了一定是运功心法!它还是吸功大法的前身呢!’
激动之余,他特别注意彩带走向,照着图形路线运行全身,每次都能牵引些许力道窜向四肢。
这就像冲穴原理,只要能引带内力,冲久了,自然可以解穴。
他高兴得又叫又跳,简直是老天有眼。
他勤加苦练,三天下来,内力竟然恢愎了一成。再继续下去,不出十天,他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这又是甚么武功,这么神奇?
小高不禁想起那位神秘人,要自己到广云宫寻求三清宝箓的秘密,莫非就是这门功夫吗?
他翻开三清宝箓对照,但一看,发现心法相差甚大,不禁又迷惑了。
又过了三天。
一大早,倚红来敲门了。
‘起床啦!你有客人哦!’
‘客人?’
‘就是她!大美人一个呢,不比跳舞的仙女差吧?’
倚红说着已将一名昏迷不醒的姑娘送了进来。
‘陈水水?’
小高急忙扶起她。‘她怎会如此?’
‘为了救你啊!’倚红笑道:‘你可别再骂她了,这么痴情的姑娘多令人感动,我们连她一根汗毛也不敢损伤呢。’
小高苦笑着道谢。
‘别谢了,弄点水在她脸上,她马上可以醒来,不打扰你们了,晚餐我会弄得更丰富些。’
说着含笑离去。
小高将陈水水放在床上,弄点水沾脸,陈水水果然醒来了。
她一见小高,惊喜万分,道:‘你怎会在这里?他们把你放出来了?’
‘不,他们把你也捉进来了。’
‘甚么?我们在牢里?’
‘没错。’
陈水水四处看看,终于认清了环境,不禁怒道:‘都是你!叫你回中原,你偏不信,害我也跟你一起坐牢!’
小高干笑道:‘我差点成功地将三痞烤成人干……’
‘那又如同?你还是受困了。’
‘要不是半路杀出轿中人……’小高一顿,忽然觉得他也不尽然完全错误,又道:‘其实也该感谢他帮助我找出了秘密。’
‘他抓你,你还谢他?’
‘别骂了,我有秘密告诉你。’
‘坐牢还有甚么秘密?’
‘我发现了稀世武功,快过来。’
小高迫不及待想说出心中的秘密,他拉着陈水水就往床上靠,道:‘躺下来,你会发现有仙女在跳舞。’
陈水水被他按在床上,红了睑斥道:‘色狼!’一巴掌甩了过去。
小高苦笑道:‘别误会!我不是要对你……’
小高拿起他绘的那些图样,道:‘看!我只是要给你看这些……’
陈水水道:‘这是甚么东西?’
小高道:‘这是一门武功,绝世武功。’
陈水水不敢置信地望看他,道:‘这些图样哪里来的……’
‘我照着水中跳舞的仙女画的……’
陈水水疑道:‘水中哪来的仙女?’
‘只要月光照在水里,仙女就会出现了。’
‘你在说梦话。’
‘我是说真的……’
小高边说边上前,想跟陈水水解释,陈水水却尖叫了起来,道:‘别过来!你想干甚么?你这个色狼……’
小高苦笑道:‘我没有啊!我只是要告诉你……’
此时铁门外响起倚红关切的声音道:‘发生了甚么事?’
陈水水急急道:‘快放我出去,我不敢跟神经病住在一起。’
她像见到了救星,喜出望外地奔过去。
倚红惊诧道:‘他欺负你了?’
‘对!他企图非礼……’陈水水竟如此说道。
‘水水,你误会了……’小高急急对倚红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她看看仙女跳舞,她就以为我发神经……’
陈水水急忙敲着铁门:‘快放我出去!他已经疯了!’
倚红也觉得男女同室,似也不妥,终于打开铁门,陈水水飞奔而出,出了门之后,回过头来笑道:‘神经病!你慢慢去和仙女谈情说爱吧。’
小高急道:‘水水,你当真要走……他们是敌人啊……’
‘跟敌人在一起,总比跟神经病的人关在一起的好。’她扬扬手:‘再见了!神经病。’
陈水水装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倚红开玩笑道:‘好好检讨啊!再这样下去,连仙女都要耽心你了呢。’
说完,她也离去了。
小高有苦说不出,万万没想到将他的发现说出去,会被人当作神经病,只有大叹天独难寻了。
‘都是群凡夫俗子!’
骂了几句,他的心情才好转。
平静下来之后,想到陈水水也被抓,总是为了自己,若不救她出去,实在说不过去,对自己也难以交代。
但是自己只恢复了六成的功力,足以救人吗?
小高觉得没有把握,还是等功力完全恢复了再说吧。
而且也可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把池中秘图整理得更完善些,希望能弥补三清神功的不足。
时光匆匆,又过了四天。
小高的内力已完全恢复,甚至练了秘功之后,内力更加充沛,这下该是救人的时候
他将百余张图形加以整理,连同三清宝箓一同塞入怀中,待想离去时,又担心有人随后来此发现这个秘密。
于是他刮下墙壁石粉,撒向池底,现在就算在月光照射下,也见不到反射的光纹了,他这才安了心。
有了武功,铁门已不是问题,但为了隐密,他还是攀爬墙壁而上。
时为二更,弦月清亮,小高得以看清,身在尖塔式的山峰。
此洞在西面,在转向南面之际,岩壁上竟有一栋日色的大理石宫殿,十八支数人合抱的擎天柱直耸。
气势之宏伟,乃生平所仅见。
小高想看这么大的一座宫殿,想去找人,救人,谈何容易呀?这下可头大了。
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先摸入广云宫再说。
他潜向石柱,顺势攀下,果然见到正门顶有广云宫的大隶书,增添了几分宏伟气息。
看了半天,但觉无人,他跳落地面,迅速窜入内殿,里头跟皇宫相差无几,只是全以乳白带淡红的大理石雕凿而成,更是气象万千。
照样没人。
‘人都到哪要去了?’
小高再潜深入,到处都没人。
小高迷惑了,这似乎是个空城,这是怎么回事?
他茫然而又细心地走着,突然又发现内壁有道石梯,他立刻攀登而上,此梯如蛇,缠西绕东,又绕出悬崖。
待要转向另一个崖面时,小高终于听得弹琴声。
小高终于明白了,此峰崖面甚多,只要转错方向,很可能找不到目标。
既是有了琴声,就是有人在弹,小高小心翼翼地潜过去,此处跟一般庭园一样,但呈现出古朴的原始风貌,别有一番情景。
琴音来自一处苍松下的亭台。
小高潜近,已看见一女子背影,这背影看来有点眼熟。
但是自己是来救人的,实在不便惊动任何人,他只好暗暗潜开,再寻往别处,希望能够发现陈水水。
但是,不论他如何地转,就是找不到一个较像是监狱的地方,他甚至怀疑这里只剩
那位弹琴者。
没办法,他只好折回去,准备抓人来逼问。
那名女子已不再弹琴,却坐在那里沉思,小高靠得较近时,这才看清那是倚红,心下不禁笃定不少。
‘小姑娘!’
小高轻声呼唤,同时注意四周是否还有人。
结果不仅四处无人,就连倚红也没反应。
小高这次提高声音,立刻有了回应。
倚红惊诧地回头,但见小高正站在那里含笑向她招手。
倚红吓得两眼睁大地道:‘是你?你怎会出来的?’
‘宫主放我的。’
‘宫主回来了?’
‘是啊,你没碰上?’
‘不可能,他要放人,决不会自己亲自去。’倚红灵机一闪,惊道:‘你……你是自己逃出来的?’
小高笑道:‘我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宫主,没有甚么人跟我抢这个位置。’
倚红镇定了之后,倒能处之泰然,淡淡地笑着,走近道:‘出来走走也好,可是别忘了回去睡啊!’
‘我是来找陈水水的,她在哪里?’
‘已经睡了,在宫里。’
‘我到处找过了,没有啊!’
‘地方大得很,你怎能找到?’
她边走边说,在逼近三丈之际,突然飞身扑来,双掌一扬,独有的擒拿术顿然施展开来了。
小高却是不闪不避,闪出右手反扣过去,倚红竟然没躲掉,左手被扣个正着。
‘你武功恢复了?’倚红惊诧万分地道。她身形掠飞空中,右手两指迅捷径比地疾点小高的肩井要穴,他想以快打快,左手更扭甩向上,已能挣脱束缚。
小高一时想试试新练的武功,右手吸入倚红的力道,左手反扫出去。
倚红禁不了那份吸力,弄得功力尽失,整个人凌空软了下来,小高又一掌打来,正中小腹,使她倒弹了七、八丈远。
小高与倚红同时愣住了。
小高终于证责美女神功确实跟吸功大法有关,差别只在于它能借力打力,不必留在体内,却更为好用。
倚红的内力突然被吸,根本施展不了身手。
如果是以前,凭她的能耐,该能和小高打个平手才对,至少不会一招败阵,可是现在怎么会如此?
纵使自己一时大意,也不该输得这么惨啊。
情况突变,她感到不妙,立即发出啸声,使得回音连连。
小高更感到不妙,登时飞扑过去,举掌即攻。
倚红心知不敌,干脆不打了,使得小高得以顺利地点了她的穴道。
‘你为何不抵抗?’
小高颇为意外。
倚红轻叹道:‘这么厉害的武功,我怎能抵挡得了,只好认输了。’
小高斥道:‘既然认输,还发甚么啸声?’
‘吓着了,当然要叫。’
‘胡说!你明明在发求救讯号。’
想及求救讯号,小高脸色微变,道:‘你跟我说话,是为了拖延时间?’
倚红还要说,小高却扣住她的肩头,道:‘说!陈水水在哪里?’
‘不知道。’
‘不说,我要用刑了。’
小高手指一用力,倚红的睑色顿时发白,还冒出冷汗,看来是十分疼痛。
她还是不说。
‘你……’
小高想再逼她,但想到这些日子来,她对自己实在照顾得无微不至,又怎能如此忍心逼她?
‘算啦!冤有头,债有主,不为难你。’
小高放开了她。
这时已有几道人影自高峰处掠来,小高虽然在武功上已有所进步,却也没进步到敢跟三痞对抗的地步。
于是当下决定先逃开,以后找机会再来救人。
心思已定,一闪身,巳掠过悬崖,从另一个方向逃去。
倚红愣愣地站在那里,心绪起伏不定。她似乎觉得突然调来救兵,似乎是做错了甚么,她茫然地想着。
来者果然是三痞,人未到,地痞已追问:‘那小子逃了?’
‘嗯。’倚红只是默默点点头。
‘这小鬼!’
天痞暴喝一声,领先冲了出去,地痞、人痞则紧跟其后。
此时倚红更加茫然了。
小高轻功不弱,但三痞志在必得,功力又高,追逐数十分钟之后,在半山腰已把小高追上了。
小高觉得再逃下去也躲不了,倒不如试试新武功,说不定一试之后有发现,美女神功还能打败他们呢。
心念已定,于是猛一转身,落定位置,举手欢迎,道:‘三位好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吧?’
三痞飞身而下,是品字形围住小高。
地痞冷冷地道:‘好好的山洞你不住,逃出来算你倒楣。’
小高笑道:‘孤独一人多无聊,多谢三位陪我玩。’
小高话未完,天痞婆婆一声:‘放肆!’掌劲一扬,毫不留情地劈了过来,她含怒而发,其速度快逾奔雷。
小高如何问避得了,硬是被打得飞出七、八丈,倒摔在地面上,痛得他哇哇叫,还好多少运了神功抵挡,受伤不重。
在天痞的想法中,该是一掌就能让小高倒地不起,没想到这小子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对她实在是一种侮辱。
于是她又怒喝一声,第二掌紧接着劈了过去。
小高可没那么笨了,他知道三清神功对三人无效,此时正好运用新招。
只见他双手一耍,演戏般挥出右手接向天痞的掌劲,随后猛吸过来,接看迅速地又从左手打出。
只听轰然一声,他竟然把老太婆的掌力吸过来,且打得她倒退了三步。
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连小高自己也愣住了。
天痞被迫退了之后,惊骇不已,问道:‘你又练了甚么邪功了?’
‘美女功,听过没有?’
小高耍了两招,更是激怒了天痞,熊熊烈掌又打了过来,小高如法炮制地还击,天痞这次可学乖了。
她一击无效时,赶快停手,才没有再吃他的还击一掌。
地痞感到惊心动魄。‘这小子难道已练成了三清宝箓上的真功夫了?’
天痞怒斥道:‘胡说!那功夫天下没人练得了,快!咱们联手打得他走火入魔。’
天痞似乎有着无上的权威,她一声令下,三人遂合力齐往小高攻去,也不管三人打一人是否不公平了。
他们素知三清神功的特性,非逼得小高铤而走险使出夺功大法,才有可能让他走火入魔。
然而小高就是不用。
他凭着美女神功的引力作用,硬是把右边力引到左边打出,一时间也能周旋于三痞的围攻而不败。
可惜,小高所用的招式虽然神奇,似仍是漏洞百出。
谁叫他没练熟功夫,便急急逃了出来呢?
尤其是右手进、左手出的固定形式,已让天痞抓到了弱点。
‘攻他左侧。’
地痞、人痞在天痞的命令之下,全部往小高的左半边攻去。
小高一听,知道这下糟糕了,但有甚么办法,神功就是练得不熟,想调整左进右出的招式都不行。
在这样的危急情势之下,他也只好硬拚了。
可是虽然有心硬拚,他又哪里是三痞联手的对手?
方要出招,两道狠劲猛流已如奔雷般轰来,小高的左侧,包括左掌、左肩、左胁、左腰皆被重重地击伤。
小高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掉落地面,喉头一甜,鲜血流得满嘴都是。
他硬撑着一口气,脚步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的左肩左手已是不能动了,垂在一边,只有勉强用右手迎敌。
他冷冷地道:‘三人联手,对付我一个小鬼,算甚么英雄好汉……’
地痞和人痞闻言已感到手软。
但天痞仍是怒气难消道:‘邪恶之徒,不必跟你讲甚么江湖道义!’
‘谁邪恶?是你们先惹我的……’
‘胡说!明明是你耍卑鄙手段!’
天痞想到上次上当被辱的事,更是愤恨难消,咬牙切齿地道:‘把他废了,以绝后患。’
地痞、人痞闻言,略显犹豫。
天痞见状,怒喝道:‘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她怒气难消,当真又亲自劈招攻向前。
小高更是恨透她了,顾不得伤势,反正是拚命嘛,总得值回本,眼看天痞毫不留情地罩来,掌势扫得劲风大作。
天痞自恃小高左手已废,使不出甚么怪招,故来个泰山压顶,以强欺小硬冲了过来。
小高这下连闪避的机会也没有,眼看对方掌力又是千钧万钧,实在是硬接不得,这时也管不了走火入魔了。
夺功大法猛展,尽把天痞掌劲吸了过来。
天痞似乎早已算准了他会有此招,冷笑一声,其势不变,双掌更贴近小高右掌,准备迫得他内力奔窜流散而走火入魔。
此时小高但觉劲道不停地灌入体内,全身顿时疼痛肿胀不堪。
本来若有左手可泄,必能收到反击之效,但左手已废,使不了力,实在要忍受不了啊!
‘你认命吧!’
天痞一掌又加一掌,硬想逼他走火入魔。
小高忍受不了,突然疯狂厉叫,劲道逼不进左手,无法控制全部逼向左脚,他如疯子般反踢天痞。
只听砰一声暴响,那劲道竟然得以宣泄,全冲往天痞,打得她口吐鲜血,倒摔暴退三、四丈。
地痞、人痞见状骤惊,登时飞扑过来,一是为了救人,一是为了反击。
小高刚刚拚命的一击,已耗尽内力,又见敌手攻来,他已无力闪躲,只有等死了,而人痞又是惊怒的直接反应,小高危险万分。
眼看他就要命丧当场了,突然一声急喝传来:‘住手!’
一道黄影闪射而至,凌空抄住小高,避开了人痞的一击。
救人者,竟然又是随后赶来的轿中黄袍老人,他冷冷地道:‘没有那么大的仇恨,放他一马吧。’
他又随即倒掠而退,倚红、偎翠依然分站两旁。
黄袍老人情急赶来,连平常坐的轿子都省了。
他放下小高,要倚红偎翠检视他的伤势。
小高却睁眼睛,道:‘不必了。’话一出口,又呕了一口血。
‘你的伤很重……’倚红焦急地道。
小高挣开两人,道:‘不必假好心,虚清假意了,伤是你们搞的,不需你们来治,要我欠人情可以,把陈水水放出来!’
黄袍老人愣在那里。
小高又道:‘她是无辜的,放了她!我立刻离开这里。’小高目光冷硬。‘否则,我还会再来!’
黄袍老人已转过身子,淡淡说道:‘我答应你。立即放人!’
‘好。’
小高这才露出感激的神情,道:‘多谢,我欠你一份情。’
‘你没有欠我。’
黄袍老人沉默了一阵,转向三痞,道:‘他可能练了正本的三清神功。’
说完,他已飘身离去。
三痞面面相觑,似乎对黄袍老人的话有所顾忌,连一向高傲的天痞,现在也不说话了,真是奇怪。
天痞伤得不轻,本是地痞扶着她,她却因不愿失态而挣脱了,冷冷地再看了小高一眼,也甩头离去。
地痞、人痞也相继轻叹着走了。
现场只剩倚红和偎翠了,两人颇同情小高,但却是爱莫能助。
‘你们到底属于哪一群?’
小高被他们亦正亦邪的态度弄得满头雾水。
倚红淡淡地说道:‘还是赶快疗伤吧!你的朋友马上就会被释放出来了。’
在轻叹中,倚红偎翠也走了。
小高送走了她俩,不解中隐含了歉意。
心情一松弛,全身的伤痛立即袭了上来,尤其是左手,整只手都动弹不得,似乎已骨折了。
想要治妥,还得忍受一番疼痛才行。
他现在连动也不能动,只想运功先疗内伤再说。
刚自调息完毕,他已觉得有人逼近,睁眼一瞧,陈水水已走近身旁,她两眼里满是泪水,却笑道:‘我没事……’
小高勉强忍痛站起,道:‘没事就好,走吧!咱们快离开这里……’
‘你的伤势……’
陈水水看他身形不稳,赶忙扶着他。
小高痛苦地说道:‘没关系,咱们先离开再说,伤势再慢慢疗养……’
‘他们放了我,你该不会再来这里吧?’
‘这是我答应他们的条件,走吧。’
小高坚持信守诺言,倒让陈水水颇为感动,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山下慢慢地走去。
直到接近五更天时,两人才走出天雨峰山区。
陈水水立即找了处水流,洗去小高脸上的污血,又拿出珍藏的七彩还魂丹,道:‘吃下去吧。’
‘我的伤有这么重吗?’
‘全身都红肿了,还不算重吗?快服下,反正还有两颗。’陈水水硬把丹药塞入小高的口中。
陈水水见小高服下了丹药,应无生命之忧,遂笑道:‘谁叫你不听话,去惹他们,最好让他们一掌打死算了,也省得拖累别人。’
小高苦笑道:‘我可没拖累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还说。’陈水水一手抓向小高左手,小高立刻大叫起来。
陈水水斥道:‘还知道痛吗?嘿嘿!手骨都折了,这可够你疼了。’
陈水水准备把小高的断骨接回去,才一晃动,小高就已汗流满面,又哀叫道:‘能不能弄麻药来?’
‘甚么地方?还想弄麻药。’
‘那等天亮再接行不行?’
‘不行。’陈水水冷冷地道:‘愈久接上去,就愈多副作用,要是等到冗肌肉坏死了,你的手就废了。’
‘那……把我打晕吧。’
‘也不行,你晕倒了,我又怎知接得合不合你的意思?’
小高苦叹道:‘那就请你动作快些,好让我是痛不如短痛吧!求求你……’
‘好吧!看在你救我出来的份上,我会小心些的。’
陈水水一抓他的肩头与手臂,才一晃动,小高便又大叫起来:‘快……’
‘好啦……’
陈水水猛一抖手,肩骨已凑上,但却因用力过猛,手掌如钟摆般乱晃,痛得小高泪水冷汗直流。
小心啊!疼死我了。”
陈水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疏忽,闻言才发觉小高的手正摆个不停,“哦。”了一声赶忙把“钟摆”抓停。
小高将眼睛睁开,道:“一次接完,不要停呀。”
“好!我试试……”
“不能试!一次就要成功。”
陈水水还是以“试试”回答。
但这次她果然更小心了,先接手肘,再接手腕及小臂断骨,接到后来,小高已不再惨叫了。
因为他已因忍受不了疼痛而晕倒了。
陈水水颇为同情他,故并未叫醒他。
她趁此机会找了些草药来,敷在小高的手臂关节,并撕下衣衫当布条包扎起来,以便固定断折处。
草药敷上,一阵凉意袭来,小高才悠悠醒转过来,他勉强挤出苦笑,总算挨过了这痛苦的难关。
陈水水斥笑道:“再耍狠啊!哪天两只手都不见了,就连接骨也省了,到时你也不必喊疼了。”
小高道:“我那有耍狠,是他们先招惹我,想要我的命啊!你说我能够坐以待毙吗?那还算是个人吗?”
“谁叫你把人吊起来烤。”
“那也是他们先烤我的。”
“天痞又没有参与。”
“可是她总有份扮鬼吓我,以前也曾欺负我,我烤烤她有甚么不可!”
陈水水瞪眼道:“听说你还非礼抱人家?”
“我非礼这个老太婆?”小高感到好笑,道:“饶了我吧!我不去控告她,她就要偷笑了,她倒反告我非礼来了!真是岂有此理,太过份了。”
“不准你再说人家。”陈水水斥道:“她已守身数十年,当然难免对此反应敏感了些。你再乱说,简直是要让她下不了台了。”
小高苦笑道:“我哪敢乱说,因为这也同样关系着我的名节啊!”
陈水水被他逗笑了,道:“算了!以后就少惹他们不就甚么事也没有了!咱们还是赶快回中原去吧,免得又招惹麻烦。”
小高道:“你以为到了中原就没麻烦了吗?”他眨眼,又道:“你知不知道广云宫主是谁?”
“谁?”
“就是号召天下抢夺三清宝箓的轿中黄袍老人。”
“就是他?”陈水水惊讶道:“他的武功很高强?”
“你没听过这档子事吗?”
陈水水摇摇头,一睑茫然。
“真是孤陋寡闻。”小高道:“他就是策划逼得我和方振远逃入鬼王坟的主谋者,是个可怕的角色。你想想看,能号令天下群雄皆听命于他,这个人厉不厉害?”
“可是你并不怕他呀!”
“谁说的!要是我知道是他在广云宫,打死我,我也不敢惹他。”小高摇摇头道。
陈水水笑道:“结果你还是惹了。”
小高苦笑道:“那是不得已的。”
“你恨他?”
小高笑道:“也不太恨,做人要恩怨分明,至少今晚我欠了他一份人情。”
“哦?”
小高道:“还不都是为了你,我要求他放了你,我就认输,马上离开广云宫,他也答应了,还蛮守信用的。”
陈水水瞪眼道:“要不是看在你对我的这份人情,我才不跟你这神经病的在一起呢!还有你非礼我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小高苦笑道:“姑娘,冤枉啊!真的是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恩啦!”
小高说着窘红了脸。
陈水水道:“误会?这种事,说给天下人听,恐怕只有你会说‘误会’二字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高解释道:“我真的练了神功,你没看到我突然恢复了功力,又在三痞的围斗之下伤了天痞,才败阵下来,这些都可以证实我的话。”
陈水水不禁睁大了眼睛,盯着小高道:“真有此事?”
“当然!你看看这些图……”小高又拿出那些图像,兴致勃勃地道:“你看看这些仙女的手势,尤其是彩带,它即是连功路域图,从右手进左手出,借力打力,十分神奇呢。”
小高绘影绘形说得陈水水也听得入迷了,道:“这武功想必是真的很厉害吧!说不定练了它,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你……你是怎么得来的?”
小高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我从水月洞的水池里,当月光照射下来时,水底波纹的反射形成图案,我将之抄画下来的。我当时叫你看,你还哇哇叫说我要非礼你。”
陈水水不好意思地笑道:“当时你又没说清楚……”
小高瞪眼道:“我有机会吗?”一顿,又道:“刚带你上床……上石桌,你就开始叫,不让我分辩,使我有口难言。”
陈水水红着脸道:“都是那个‘床’让我误会了嘛!哎呀,不谈那件事啦!这功夫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呢?”
小高道:“我不是证明了吗?”
“可是你的手脚却断了。”
小高干笑道:“因为我只练会右手进左手出,才会伤成这个样子,现在更进一步的练得了右手进左脚出,结果把天痞弹得老远,效果不错吧。”
“你可以把它反过来练啊。”
“正在尝试。”
陈水水看了又看,实在有些爱不释手。
小高觉得奇怪道:“你功夫差得很,三清神功又没练过,也看得懂这些图画吗?”
陈水水一时困窘,立即将图像交还小高,不悦道:“总是想看看嘛!能看得懂岂不是更好鸣?它真的在水月洞可以找得到呀?”
“当然!有机会我还会回到那里去彻底研究一番呢。”小高吃吃笑道:“别灰心,见者有份。等我练会了,一定教你,这功夫如果女孩子练起来一定更带劲,更适合……”
“怎么说?”
小高道:“它本来就是仙女在飞舞,当然较适合女人了,我给它取了个名字──美女神功,你觉得如何?”
陈水水道:“好俗啊!为甚么不叫仙女神功或奔月神功?”
小高道:“都行啦!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它最适合你,以后也该由你来发扬光大。”
“我先谢啦。”陈水水颇为开心地道:“有了它,再加上三清神功,大概就可以无敌了吧?”
小高苦笑道:“说是这么说,可是火候还差那么一大截,怎会那么容易就天下无敌,还得不断地长年努力才行。”
“我们并不急啊!”
“你不急,我可不能不急,我现在可差不多是仇人满天下了。”
“有这么多吗?”
“怎会没有……”小高苦笑道:“你想想,先是三痞那三个老家伙,我就吃不消了,再加上怀有三清宝箓之罪,足够令武林人追杀了吧?”
陈水水吃吃笑道:“你把三清宝箓放掉,不就没事了吗?”
“我正打算如此。”小高确实考虑过这种方式,道:“如果方振远还在就好了,可以把事情推在他身上,我就落得轻松了。”
陈水水劝道:“回中原试试看,总比呆在这里好。”
小高此时弄得全身是伤,已尝足了苦头,哪还有甚么意见,他道:“好吧!是该回去了,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趁看天未亮,他们立即动身,离开这令人难以消受的地方。小高被打得实在冤枉,急急地想追人:“水水,你听我说呀……”
“她是谁?”
孟小月此时竟也拉住小高,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是陈水水啊!”
“不准去!”孟小月的态度亦转趋强硬,道:“你从哪里带回来的野女人?”
“哎呀!叫我一时如何解释,大姊请先放手,我先将她追回来,再向你解释……”
小高担心陈水水的武功较差,这下子独自离去,处境堪虞,于是挣脱孟小月,急急追了出去。
蛇娘子孟小月恨得咬牙切齿,在不明真相也有所误会之下,撞向窗户,暴然碰碎,她也飞身走了。
小高只顾得陈水水,追出客栈之后,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襄阳城的大街何其宽广,且四通八达,他从何处找起呢?
叫了几声,没有反应,无可奈何,小高只好希望她气消之后,会回心转意自动回来,于是他独自回到客栈。
回去之后,发现孟小月也被气走了,他叹了口大气坐上床沿,这下他等于是两头落空了。
他一时觉得茫茫然,坐着发起呆来。
“也好!这样也落个清静……”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开了。
反正彼此只是萍水相逢,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拥有绝对的自由。再说他本就孤独惯了,虽然失去伴侣,但他自信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拿出三清宝箓,强迫自己加深研读,却发现怎么也读不下去,当下只好重新躺回床上,继续末完的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了,仍是不见人影回来。
他暗自轻叹,收拾了简单行李,退了房,准备离去。
但是,突然间,他发现自己也失去目标,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他沉吟了一阵,自语道:“就找个隐蔽的山区练功吧!身边没有了女人,心情也安定,练起功来必定会大有收获的。”
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迳自往山区的方向行去。
偶尔,他也会回过头来东张西望的,希望有某种奇迹会出现,例如陈水水突然又出现眼前……
结果,还是无影无踪。
进入了山林,人烟逐渐稀少,他找了一处幽静地点,静下心来练功之际,忽然觉得有人逼近左侧几丈,心下大喜,道:“水水?”
他以为陈水水回心转意了,猛转头,却是个黑衣蒙面人,小高仍抱着希望间道:“你是水水,还是孟姑娘?”
他怕叫错了,又引起对方的误会。
“都不是。”
竟然是老头的声音。
“你是谁?”
小高立即提高了警觉。
蒙面人道:“该算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嗯。”
“你是……”小高实在想不起他是谁。
那蒙面人道:“你忘了我曾经给过你三清宝箓?”
“你就是那个神秘人?”
蒙面人点点头。
小高惊喜不已,对于冬次救过自己的他,小高是颇为感激的,立即起身拱手称谢,他也非常乐于见到他。
小高道:“多谢前辈昔日的相助。”
那人淡淡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已去过广云宫,可有甚么收获?”
小高道:“前辈是指有关三清宝箓的事,”他非常得意的样子:“在下找到一个比三清宝箓更有效的秘功。”
“哦?”
小高兴冲冲将口袋里的绘影图形拿出来,想交给神秘人,但刚想递出去时,他又想到此人武功高得出奇,不知是否看得上眼?
于是得意的神情跟着少了许多,但东西已拿在手里了,还是递了过去。
那蒙面人的目光闪现出喜悦的光芒,立即接手翻阅,看他的动作,似乎感觉得出他很在意。
“前辈对广云宫熟吗?”小高问道。
“熟。”
蒙面人头也不抬,仍专心注意手中的纸图。
小高但觉疑惑不解,他自己既然很熟,为甚么自己不敢去呢?
“前辈是不是与广云宫有过节?”
“呃……谈不上。”
“那……是在帮忙在下了?”
“也谈不上。”
蒙面人淡然一笑,似已看完了小高所绘的图案,说道:“这功夫看来破绽百出,你觉得它有用吗?”
小高忽然觉得自己的伤势是因为使了这套功夫而来,一时也没了信心,窘笑道:“我也不清楚……它对三清神功有用吗?”
“可能没有,你是从甚么地方抄来的?”
小高不好意思地说:“看着水中月亮,然后就划出它们了。”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自创武学,实在不简单,祝你成功。”
他竟然认定这是小高自己胡乱画出来的产品,作用不大,已交还小高,使得小高更为不好意思。
“前辈可知它神奇的地方?”
小高想说出关于彩带所代表的含义。
蒙面人却不想再说这种烂功夫,淡淡笑道:“不管如何,你好好创造,有了结果之后,再告诉老夫如何?”
小高闻言,但觉如此也好像比较妥当,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了。
话题一转,道:“不知前辈为何要帮助在下,还送给了我三清宝箓?”
神秘人关怀地道:“你筋骨奇佳,实在是练武的好材料,老夫实在忍不住就给了你这秘笈,希望你练了之后能发扬光大。”
“你是从何得来?它是真本吗?”
神秘人道:“我是从方振远身上得来的,所以应该是真的才对……”他似乎想到了甚么,又道:“你若想找方振远,可到九龙山,他躲在那里。”
小高不知自己是否该去找他,不过他还是道:“谢谢前辈指点。”
神秘人沉吟了一阵,又道:“你应该多跟三痞接触,他们知道三清神功的秘密甚多。”
“哦?”小高心头滋味颇为复难,道:“他们练有克制三清神功的武学,所以这秘功到他们身上就没用了。”
“我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练得的?”神秘人道:“你可知道三痞以前是干甚么的?”
“不知道。”
小高想了就有气,所以口气也不太好。
神秘人道:“他们以前不叫三痞,而叫三奴──天地人三奴,而他们之所以称奴,即是因为他们是保护三清宝箓的忠仆之故。”
“有这回事?”小高惊诧不已。
神秘人加以解释道:“照理说,三清宝箓应该是属于他们所有,但在某种情况之下,却丢失了,所以他们负有找回此宝箓的责任。”
小高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们发现我学了这神功,就紧追着不放。”他想了想,又问道:“他们又是如何失去这宝箓的呢?”
“不清楚。”神秘人道:“其实老夫也不敢肯定他们是否失去了真正的三清宝箓。”
小高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神秘人再解释道:“照正常武学来说,绝没有人会创出走火入魔的功夫来,而三清神功却具有此种特性,这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这本宝箓真的是三位高人开玩笑,恶作剧的结果,另一可能是流传武林的是假宝箓,真本却仍在三奴手上。”
小高恍然点头,道:“有道理!这就是你要我到广云宫碰碰运气的原因?”
神秘人道:“嗯!因为按照常理来分析,三奴手上若无正本,他们根本练不了克制三清神功的武学。”
“更有道理。”小高几乎已如此肯定,但转念一想,疑问又起:“可是如果正本在他们手上,他们又何必流落江湖猛找,活像有这么回事。”
神秘人道:“这就是老夫不敢肯定真假宝箓的原因……时间不多,老夫得走了,你想解开此秘密,多找三奴就对了,后会有期。”
说着,他就想离去。
“前辈等等!”小高急叫。
“还有疑问?”
小高干笑道:“呃……我是对一件事有些不解……就是为何三痞又叫三奴,他们似乎很在意别人练成三清神功?”
他想起那天黄袍老人轻松说出自己可能练了真正的三清神功,那三痞各有表情,这其中必有原因。
神秘人淡淡一笑,道:“其实三痞实是三清宝箓的奴仆,也就是非正式的主人。在他们主人去世之时,他们已立下重誓。那誓言是遵照主人遗言,把练成此神功的人当成新主人,所以他们当然在乎是谁练得此功了。”
“原来如此……”小高有了怪异的笑容:“要是我练成了,非把他们奴役死不可……嘿嘿。”
正要感谢神秘人告知这许多秘密之际,一抬头,已不见踪影。
他只是对空道谢了。
然后,他很快拿出三清宝箓,想仔细研究出假在哪里,若能美梦成真,三痞这下可就要糟糕了。
“很惨!很惨……”小高摇摇头,不自觉地大声道了句,颇有报复的快感。
突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斥道:“你才惨!”
话未完一颗石头已打向小高的脑袋,小高冷不防被打了一记,眼冒金星,马上弹跳起来,火冒三丈,怒喝:“谁敢暗算我……”
猛转身想教训人,右手一扬就要劈下,但一见到偷袭他的人,他的手就僵在半空中,劈不下去了。
“水水?”
他瞪着站在眼前的白衣女子,早就忘了要生气,换成了无限喜悦。
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陈水水,她一脸的冷漠,大步逼来,斥道:“谁惨!你说……”
“我……我……”
陈水水怒道:“你还敢笑……做了坏事,还在这里高兴得哇哇乱叫……”
“水水,误会,因为我又得知了一个秘密,所以高兴得有点忘形了。”
陈水水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甚么秘密?是不是准备晚上再找那个妓女陪宿啊?”
“妓女?”小高睁大眼睛,道:“天啊!这个误会太大了,那女人叫蛇娘子,以前曾经救过我,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跟她之间是清白的,不要胡说,那会坏了她的名节。”
陈水水不服道:“哼!三更半夜跑到男人的房间里,还会有甚么名节可言?”
小高道:“她找了我好几个月,当然难免冲动些……”
“甚么……”
“呃……我是说当她一发现我的行踪,会不自觉地赶来的那种冲动,请别又误会了。”
陈水水冷冷哼了一声,小高见状,就知道大概快要雨过天晴了。
于是他又道:“其实她的人不错,非常……”
“用不着你说……”陈水水斥道:“要不是我查出了她是谁,我才懒得再理你呢,哼!”
“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
小高涎着脸笑。
“谁说的!”陈水水瞪眼道:“那要看我准备将你当作甚么。”
“能当我作甚么?”小高疑惑地问道。
陈水水稍稍脸红地斥道:“你也别得意得太早,蛇娘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尤其是对色狼、负心郎。你要是对她没意思,最好找个机会说清楚。再这样继续不清不楚下去,哪天看你怎么死的,你也搞不清楚。”
“有这么严重吗?”
“你自己去问问她吧。”
小高伸伸舌头,道:“那你呢?”
陈水水其实很窘,但仍以盛气凌人的姿态掩饰,道:“等她杀了你之后,我再来考虑是否要替你收尸。”
小高无奈地摊摊手道:“好吧!就等那一刻再说吧,不过,昨天看你们争风吃醋的,我也已经值回票价了。”
“谁为你争风吃醋?”陈水水怒斥,一掌又飞了过来,小高这下学乖了,赶忙闪躲开去,陈水水打人不着,抓起石块就丢。
丢得小高哇哇大叫,她则得意地笑道:“这就是自作多情的结果!放心!从此以后,只有你在街上叫同情,没有人会为你争风吃醋的。”
“我宁可在街上叫,也消受不起你的大餐……”
小高拚命揉着痛处。
陈水水哼了声,心头之恨至此方消了不少,她又冷冷地道:“刚才那人又是谁?谈得很高兴嘛。”
“你瞧见了?”
“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女人,正准备想再收拾你,后来发现是男的,才算了。算你走运。”
小高暗呼好险。
他想及神秘人所告知的事,随即兴奋地道:“他就是送我们三清宝箓的神秘人。”
“是他?他为何又找了来?”
“告诉我一个大秘密啊!”小高四周看了又看,等确定真的无人时,才小声地道:“你知不知道原来三痞就是三清宝箓的奴才……”
他很快地将方才得知的事情详尽地说了一遍,清清楚楚地,陈水水听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知道这么多……”
“神秘人,当然无所不知了。”小高颇为得意,有这么一位前辈作后台。
“这么说叫你到广云宫去的也是他了?”
“嗯。”
“你为何没跟我说?”
“还说?当时你极力反对,我甚么也不敢说。”
“这人居心可疑。”陈水水道:“他在利用你。”
“不会吧,他还把宝箓送给了我……”
“若是假宝箓,根本没用。”
“他说我资质很好,才心动想传我武功。”
“传了你甚么?三清神功,你不早就练了?”
小高也感到茫然了,对于神秘人,他实在所知不多。
“照我猜想,他很可能是韩七绝。”
小高一愣:“别越说越离谱了,韩七绝是天下第一高手,又已失踪多年,怎么可能?”
“凡事皆有可能。”陈水水道:“他若不是韩七绝,怎能在最危急的时候进入骷髅洞将我们救出来呢?”
“你不是说苗飞是韩七绝的手下,若是如此,他为何不帮苗飞,反而要救我们呢?”
“他在利用你,才会对你施恩惠。”
“你好像对韩七绝甚有偏见,他像个大恶人似的。”
“别忘了他怨苗飞是一伙的,我姊姊还在他们手中……”
凭着几句话,小高实在很难就将神秘人的恩情否定掉,他道:“等见到他,我再当面问个清楚。”
“他若有心骗你,你根本问不出结果。”
“那我该如何?”
陈水水忽然想到这神秘人可能随时在监视看他们,话可不能说得太大声。
“我想我们应该找机会把他引出来。”
“怎么引?他来去无踪的。”
陈水水沉思道:“我们还是回客栈住几天看看,如果有三痞的消息,他很可能会再来通知你。”
“好吧。”
小高也想证实神秘人是否在利用自己,于是二人复往襄阳城走去。
他们换了一家客栈住宿,陈水水还是坚持要两个房间。
方住下来,陈水水便已有了主意。
“我去放风声,说你找到了解开三清宝箓的方法,保证把三痞或是神秘人引来。”
“三痞不是在南荒?”
“你怎知他们没跟你后头来中原?”
“这样的风声,他们会相信吗?”
“试试看嘛,马上就知道了。”
陈水水一走,小高闲着没事做,又练起功来了。
陈水水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回来。
“够远了,消息已传到百里之外,三痞迟早会出现的。”
小高道:“你倒很勤劳,连睡觉都可以省了。”
“谁说的?我现在就要去睡觉了,有消息再通知我。”
“小高……”陈水水回房去了之后,小高竟然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吓得张口结舌,来人竟是孟小月,这下可真是糟糕了,如果让陈水水知道,自已又有得好受了。
他苦笑道:“你来做甚么?”
孟小月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小声地道:“我有重要事情告訢你。”
“这么重要,非得现在说吗?”
“不能怪我,我在城里转了很久都找不到你的下榻处,后来好不容易看到那个女人,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你是跟着陈水水后头来的?”
“嗯,她三更半夜还在外面,你不觉得形迹可疑吗?”
“她是去……哎!现在说不清楚,你先说你有何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我发现了三痞的行踪,”孟小月道:“我本来要离去,后来在路上碰到他们,才折回来的。”
“天啊!”
小高作梦也没想到,想引来神秘人,竟然把孟小月引了回来。
孟小月又道:“他们在城西六十里的柳堤处,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天啊!”
小高正想去通知陈水水时,她已出现在门口了。
她瞪着孟小月??“你竟敢跟踪我!”
敢情方才的话,她全听见了。
孟小月也是冷冷地道:“谁要跟踪你?我还认为你无故三更半夜出去,才把三痞引来的呢。”
“不错,我就是去将他们引来的,怎么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陈水水气得就想打人。
小高急道:“别吵……听我说!”
孟小月道:“你可听到了,是她故意去引来三痞,她居心不良,你还当她是好人吗?”
“是我叫她去引人的,可以了吧?”
“你还替她辩护?”孟小月也生气地道。
陈水水冷斥道:“不明状况就去搅局,所有的计划全被你破坏了。”
“我当然是破坏了你的计划。”孟小月也反唇相讥道:“像你这样的用心不良,真是不可信任。”
“你……”陈水水又想打人。
小高又吼道:“别吵了!别吵了!你们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二女一听才稍微停止吵骂。
小高趁机道:“你们都没错,错在我事先没计划,出了差错,但也不必吵得这么凶,大家都是无心之过嘛。”
陈水水道:“谁要跟她吵!人家计划得好好的,全被她破坏了,我是要她知道,坏事的是她。”
孟小月道:“我也不会跟她吵,不论事情如何,我来通知你有危险,这事比甚么都重要。”
小高道:“我知道,现在计划取消了,你们也别再为这事争吵了,可以吗?”
陈水水道:“听到没有?这里没你的事了,可以走了吧?”
孟小月道:“这里不是你的家,小高也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似乎没资格下逐客令吧?”
陈水水一愣,转向小高道:“你当真要她留下?”
小高窘道:“我也不能赶她走,她也是我的朋友。”
孟小月一屁股坐下来,摆明了是不走的了。
陈水水干瞪眼,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小月靠近小高道:“你饿了吧?天亮了,来!我带你到西街刘西子那儿吃点可口的早餐,怎么样?”
“这……”
小高犹豫着,看着陈水水。
“走嘛!刚见面,不要连这点面子也不给。”
孟小月拉着小高,硬把他拖出门。
小高猛回头,他希望陈水水也一起去,但孟小月就是不让他有机会说,她将小高拉走得更快。
陈水水恨得咬牙切齿,怒极了反而镇定了下来,她突然跟了上去,轻轻笑道:“对呀,我也太健忘了。我忘了从来没让你请过客,反正大家都饿了,我就让你请一次吧!小高,你该不会不欢迎吧?”
小高急道:“不会,不会,一起走。”
“谢了。”陈水水走得更快,甚至赶过二人,含笑招手道:“不妨碍你们谈情说爱,我先去定位了。”
这话不仅说得小高窘红了脸,就连孟小月也感到难为情。
她没想到陈水水竟会压下怒气跟了来,还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并且赶在前头,不时回过头来看。
到了早餐店,陈水水故意让二人坐在一起,她则坐在对面,吃吃喝喝,谈谈笑笑,还挺自然的。
小高却是尴尬得很,只好埋头猛吃烧饼油条,剩下两个女人去互相争斗。
早餐就在彼此的较劲中度过了。
小高实在头痛两女缠身,弄得他心神不宁,可是他又怎能下逐客令呢?这非得想个计策不行。
于是他道:“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啊!反正没事。”陈水水立即答应。
孟小月也点头道:“有何不可?”
小高暗自窃喜。
他准备利用藏时甩脱二人,也好过过清静日子。
“光玩不够精采,来点赌注如何?”
“奉陪到底。”陈水水当然不认输。
“你呢?”孟小月转向小高道:“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小高只要能避开二人,甚么都好。
孟小月满意一笑,道:“方法很简单,把小高放走,谁先找到他,谁就决定一切。”
小高苦笑道:“那我岂不成了猎物?”
“是你说要玩的。”孟小月道。
小高无奈点头道:“好吧,我先躲起来,半刻钟之后,你们才开始找人,现在就开始,我走了,你们慢慢找啊。”
说着地立即奔向西街,一股解脱了的快感涌上了心头,他终于自由了,真痛快啊!以前都不知道自由有这么可爱。
直到小高没去身影,陈水水及孟小同才各自散去,全凭本事找人。
孟小月在心里暗笑,她早在小高身上撒了一种有特殊味道的药粉,凭着她的鼻子,必定可轻而易举地找到小高。
她笃定地举步寻去。
陈水水并未施放任何手脚,只有花脑筋去想了。
“小高真是会跟我们玩捉迷藏吗?”
答案是不可能。
“他一定是想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然后让我们找不着,等他想出来时才出来见我们。”
陈水水思考后已有了头绪,小高较有可能躲向城外,他的目的既是甩开自己与孟小月,故他可能会找个安静所在睡大觉。
“他住西边遁去,很明显的他会调头往东南北方藏身,因为只有半刻钟,他直线逃躲是最笨的方法。”
或许有误差,但陈水水还是决定往东边出城。
为了争取时间,她施展轻功,很快地掠出东城门,选择往远处的一座小山坡掠去,来到最高点往下一看,丧阳城尽收眼底。
她特别注意快速的人或马及马车,这是小高最有可能利用的工具。
看得有盏茶工夫,忽见一辆马车往东北官道疾奔,速度时快时慢,待至岔道时,马车已调住北边山区,那儿是些奇高的山峰,正是藏身最佳所在。
陈水水暗笑:“这小子果然大费周章租车逃走。”
她算好方向,立即抄近路追了过去。
直到北山区,已见不到马车了,陈水水仍是以抄截的方法,直住最高最险的悬崖掠去,然后躲在岩缝里,以静制动。
似乎毫无动静,但过了一刻钟,下面的丛林开始晃动,惊吓了林中鸟乱叫乱飞。
陈水水暗笑道:“小高未免太自信了,一进入林区就肆无忌惮,以为没有人找得到他。”
她观察了一阵,发现情况稍有不同。
那晃动的丛林之势,似有往上包抄的迹象,左右横线的直逼而上。
“难道孟小月也找来了?”
她暗暗的骂声厉害的小婆娘,不敢再耽搁,立即展开搜索,还好她由上往下搜,占了不少便宜。
才搜及百尺,已发现小高的身形在悬崖边躲着。
陈水水弹出一颗石头打中他的头,小高惊诧道:“又是你……”
陈水水含笑道:“你输了。”
小高苦笑道:“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好像是最笨的一个了。”
“不错啦,被我找到,总比被她找到好。”
“要是她也找来,我又不得安宁了。”
陈水水道:“我知道一个小洞,你躲进去,我用石块封起来,说不定可以骗过她呢!如何?”
小高道:“在哪里?”
陈水水在前带跑,小高跟了上去。
才爬高几丈,孟小月的声音响起:“小高,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峰顶,陈水水不在,已没人会烦我们了。”
声音近在身后,小高更急了,想进入小洞已来不及,孟小月迅速地飞掠过来,一眼即见到陈水水及尴尬的小高。
“是你?”
自以为动了手脚,必定捷足先登,没想到陈水水竟然比她更快,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陈水水大方地道:“你输了,我先找到他!”
孟小月甚是激动:“你们作弊,一定串通好了!”
陈水水闻言不由光火:“喂!大家可是公平竞争,谁串通谁?输了还不认帐是不是?”
小高解释道:“我没串通任何人,我只想求得安静。”
孟小月仍不信:“没串通,不可能比我快!”
“笑话,只有你能快,我就不能快,难道你有作弊不成?”
“你……”孟小月为之语塞,可是她又不愿承认自己作弊,于是道:“好!这次我认栽了,我走。”她转向小高,道:“你是如何认识她的?”
“偶然相遇。”
“你说她的武功不高?”
“嗯。”
“我却不这么认为,能及时追在你我前头的人,轻功一定很高,而她的机智跟反应更不在你我之下。我走了,临别必须劝你一句话,提防她!自己多保重了。”
说完,立即转身飞踪,遁入山林之间。
“大姊……”小高想挽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而陈水水也在岩石边哭了起来,她也觉得满腹委屈。
小高叹道:“别把话放在心上,都是我不好,事先没好啊把你们引介,才会让事情变得如此糟糕。”
“她说我使诈,我根本没有。”
想到冤枉处,陈水水更加伤心了。
“我知道,她不是说你比我们聪明吗?只怪我这么笨,想这种笨方法,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陈水水道:“你骗我,你也不是呆子,一定对我起了疑心,我为何轻功这么好?这样算好吗?我是吃多了七彩还魂丹,也许真的好了,但我根本没有企图,我现在就走,免得你疑神疑鬼。”
陈水水掩着脸直冲山下。
“别走啊……”
小高想拉住她已来不及,陈水水逃得飞快,一转眼便失去了踪影,独留小高一人,不胜的感慨。
他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会变得这样子。
大家都走了,一股怅然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相处多日,热闹惯了,突然清静,反而觉得少了甚么似的。
他发呆了一阵,慢慢走下山去,退了房,也没甚么决定,就这样离开了这莫名感伤的地方。
到了晚间,他随处找乡下空宅,准备过夜。
在进入这间又大又荒凉的宅院之时,小高突然发现有人住在里头。
那人站在大厅里,似乎正在等待自己。
小高一眼已认出那身漆黑长衫,竟是那蒙面的神秘人。
小高默然入内,在进门之际,那神秘人已开口道:“你来了?”
小高道:“你在等我?”
“该算是你找到这里来,不过也差不多,我正有事要去告诉你。”
“何事?”
“记得我跟你谈过三清神功与三痞之事?”
“三痞来了?”
“在西云岭,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试着主找他们。”
小高凝视着这个神秘老头,他终于如陈水水所说的,三痞一出现,他就来找自己,但他的态度却是如此的诚恳,叫人难以分辨真假。
“前辈能否告诉我你是谁吗?”
神秘人一愣,道:“老夫有不得已的苦衷,请见谅。”
“你,也有麻烦?”
神秘人道:“在江湖上走动,谁没有麻烦……”他淡然一笑:“如果你坚持,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保密。”
“前辈若不方便,可以不说。”
神秘人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原本不容于武林,是武当叛徒,法号青阳,现在改过自新,但在武林中走错了一步,极可能永不能翻身,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有一二十年了吧。”
小高若有所悟:“你是因张三丰的关系,才得知三清宝箓的事?”
神秘人道:“我就是练了这秘功,才成了武当叛徒。”
“前辈也练过此功?”小高兴奋道:“可是你没有走火入魔呀!”
“当时老夫跟你现在的情况一样,差点走火入魔,故而不敢再练,改练了别的武功,才免于此难。”
“既然不能练,你却给了在下这窦箓?”
“因为你本来就练了,我给你宝箓,是想让你得到更正确口诀,你是块材料,该会有所突破。再加上老夫得知三痞之事,他们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所以才希望你能成功。由于我的出身,实在不方便去找他们。”
小高终于明白他一直要自己找三痞的原因。道:“有机会,我会向三痞问个明白的。”
“祝你成功!”
说完,一阵轻烟似的,立即消失了。
小高感到他是如此神秘,他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呢?
“看来真的要找三痞了,先把三清神功秘密弄清楚。可是自己跟他们仇深似海,他们又怎会告诉他呢?”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假扮轿中黄袍人去骗骗他们,说不定还会有所收获呢。
方法已定,他开始准备道具了。
不到两天,小高已找到西雪岭,也找到了三痞住处。
他找来了一顶轿子,将之摆在半山腰的一处乱岩堆里,以免被识破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还是以真面目前往迎松阁三痞的住处。
时近三更,夜色深沉,隐含一股凉意,三痞各据阁台一角,闭目打坐,似乎在等待甚么。
小高算准了方位之后,一颗小石子打了过去。
“谁?”
三痞立即查觉,猛然跳起,电也似地追了出去。
小高有意暴露真面目,让三痞一刹那间看清楚了,再拚命地逃走。
“是这混小子!”地痞声音里有着惊喜:“快追!别让他走了!”
在逃向密林之时,小高快速穿上黄袍,并戴上面具,长发,坐在轿中,等待三痞前来。
果然,三痞很快地来到了跟前。
地痞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人痞道:“那小子来了。”
“是我叫他来的。”
“至少该通知我们,才不致于让他跑丢了。”
“我是要他回来跟你们学武功的。”
“不是说过了?”三痞惊讶道。
“我说过了?”
小高一时失态,猛然站了起来,脑袋撞向蓬顶,他登时警觉,但已是来不及了,三痞已觉有异。
天痞道:“你是谁?”
虽已起疑,仍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小高以为她就要扑来,立即沉喝道:“你敢对宫主无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三痞竟然同时冷喝道:“你敢冒充!”说着三人三面夹攻攻了过来。
小高当机立断,顿时整顶轿子震散,一个窜高,想逃走了。
三痞怎能让他走了,当下各击一掌,幸好他们似乎想要捉活的,这一掌并不击向要害,但也打得小高招梁乏力,痛叫不已,跌坐在地。
三痞住手,将他围在中间,地痞命令道:“站起来!”
小高不敢抗命,如言站起,地痞一手扯下他的面具。
“果然是你这混小子!”人痞斥喝道:“说!为何假冒宫主?”
“我……呃……”
“不说,打得你全身发胀。”
地痞一场手,小高抱头道:“我说,我甚么都说。”
“快说!”人痞斥道。
“你们不是说宫主要我跟你们学武功?”
地痞道:“你当真要跟我们学武功?”
“宫主真的如此交代?”小高问。
人痞道:“别管宫主说甚么,你学是不学?”
“不学行吗?”
“不行!”地痞冷笑。
“我们不是有过节……”
“说对了!就是因为有过节,我们才准备以传你武功为名义加以虐待,”地痞笑得邪门:“你准备吃大餐吧。”
小高苦笑道:“我会告诉宫主……”
“跟谁讲也没用。”地痞一巴掌打了过去,“落入我们手中,你已经没机会去跟宫主打小报告了。”
“你们真的想传我三清神功?”小高偷偷望着天痞,似乎她说的话才算数。
天痞冷哼不作答。
地痞斥道:“没听到方才我说的话吗?我们是藉练功之名,准备将你毒打一顿以报私仇,这样够明白了吗?”
小高道:“那干脆就说毒打,还说甚么练功?”
“哼!”地痞冷哼道:“我们岂能为了你这个小毛头失意?功夫照教,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
小高一时也摸不透他们的心思,当下决定先解决目前的难题再作打算。
“今天已经打够了吧?我已经被打得没感觉了……”
地痞一听此言,又是一掌劈来,小高立刻叫痛,地痞冷冷地道:“都还会叫痛?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小高苦丧着脸道:“比起刚才还没挨打时,感觉比较迟钝了,这样你们反而得不到预期的效果……”
“好吧。今晚就到此为止……”
地痞说着一指封去了小高的武功,想想又觉不妥,道:“上次被你自行冲穴成功,还是用绑的比较安全。”
他们自小高身上撕扯下几条黄袍布条,一圈圈地绑得小高动弹不得,只剩两条腿可以走路。
三痞押着他,当作小狗般牵着走,小高边走边苦笑,他的时运实在不佳,这下命运堪虑了。
小高被带往一栋不知名的宅院,树木高大粗壮,看来像是百年古宅了。
他的伤还未养好,地痞已迫不及待地要教他武功了。
他道:“学三清神功没甚么秘诀,就是要多多挨打,从痛苦中求成长。”
在天井比划的小高还是全身疼痛,仍被地痞追得四处逃窜,逃不了时,只好伸手接招,一个照面就被打得人仰马翻,疼叫不已。
“再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会死在你手中。”小高哭丧着脸道。
地痞笑道:“总比你走火入魔来得好吧。”
说着又是一掌劈来,小高又是被打得倒退四、五步,跌坐在地,屁股又跌得疼痛不已,连叫也叫不出来了。
小高抱怨道:“天下哪有人是如此练功的!这简直就是在打狗嘛,那三清宝箓上面根本没写着要这么练。”
地痞颇为得意地道:“这你就不清楚其中的奥妙了,只有这样不断地挨打才能挽救你走火入魔的命运,不这样,你就注定死定了。”
小高讶道:“挨打就能没事?”
地痞道:“当然!如果任何的毒打你都能够忍受,自然就不会想要动手还击,不动手还击就不会用上三清神功,而不用上三清神功自然就不会走火入魔了,这道理你懂了吧?”
地痞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堆废话。
这算是甚么道理。
小高感到哭笑不得。“如此,我还不如走火入魔算了。”
地痞笑道:“欢迎你用三清神功反击。”
地痞使尽架势,等着小高反击。小高要是能战,早就大打出手了,还会等到现在吗?此时他只有垂头丧气的份儿。
地痞挑战了几次,都得不到回应,先是打人,久了也觉得非常无聊,于是他把小高抓到广场中央。
自己找来一根腿粗般的木头当椅子,像父亲教训儿子一般,双手按在两腿上,架势十足地道:“子不教,父之过,你跟我虽然没有任何的干系,但你想学正本的三清神功,咱们就因此扯上关系了。暂时就将我当作是严师吧,所以打够了,也该教你一点正经事了。其实真正的三清神功练了根本就不会走火入魔,那只因为我们三痞临时加以改变,才会如此。知道了吗?大笨蛋。”
“你们改了它?”小高惊讶不已。
地痞道:“废话!不然我们哪里对付得了真正练会的人。”他颇为得意地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故意将假宝箓传出武林?”
“不错。”
“你们想陷害武林中人,甚至引起他们互相残伤?”
“贪心的人死有余辜。”
“我不贪心,可以不练吗?”小高想打退堂鼓。
“你已经练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吧?”
地痞得意地笑道:“要练就练出个名堂来,我们既然教你,只要你好好地学,保证不出三个月,包你天下无敌。”
小高怀疑道:“你们不是曾发下重誓说,要为学会三清神功的人做奴仆,你们是准备食言了?”
“等你们练会再说吧。”
“只怕你们无心教,或者又弄个假功夫给我。”小高不信地痞的话。
“别听他胡说!”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天痞走出厅堂,仍是一脸的冷漠,她手中拿着一本蜡黄的秘本,丢给小高,道:“真本在此,和副本差不多,练了是否会走火入魔,大家都不清楚。”
小高接过秘本,却不敢翻开,事情的转变大突然了,他一时还无法接受,更无法分辨真与假。
“快看!把不同的抄上去,晚上我就来收回去了。”天痞一见小高在发呆,冷冷地对他说道。
小高连连应是,赶忙翻开,虽然没有心情,却得装出有这么回事,免得又招惹这个怪老太婆。
天痞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回屋内,小高但见她的背影消失了,才敢喘口大气,暗道好险啊!
地痞此时正经起来了,他道:“要给我好好地研究,要是弄不出个名堂来,就有你好受的。”
小高仍是半信半疑,无法接受地问道:“你们真心想传我武功?”
“正本都在你手上了,你还怀疑甚么?”
“呃……呃……”小高勉强挤出笑容,道:“你们不怕我练会之后,真的将你们收为奴吗?”
“废话特别多。”
地痞一个响头敲得小高不敢再多言语,只好认真地翻阅起宝箓。
“若不是宫主的意思,你怎会有今天的造化,所以别再不知好歹了。”地痞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于是小高不敢再分心,他仔细瞧着这所谓正本,封面一翻开即有张三丰的题字,大概是说这门功夫不适合一般人练。
否则就有走火入魔之虞,尤其是烈火魔君所创的夺功大法,实犯了武林大忌,炼得之后将陷入万劫不复。
其它则是些丹药篇,小高揭过不看。
接下来是内功心法,小高木来就已研习多日,稍有差异,一眼就看出来。
他还以为差别很大,没想到看了再看却发现差不多,只是差在某个重要的口诀上,有反义字的不同。
这大概就是手抄者故意引人犯错而设下的陷阱吧。
当然,以内功心法来说,稍有偏差即差得多了,小高看了看发现大约改了二十句左右,且皆是重点,此误导不可谓不大。
他记忆强,不但记得假本,也很快地挑出了差别所在,不到中什已全部贯通了,当下就将一本交还一直守在身旁的地痞。
“这么快!”地痞惊讶道。
小高道:“以前背过了,现在改了二十来句,并不困难。”
“连药典都背了?”
“差不多了。”
地痞觉得小高的资质实在不错,能记得整本秘笈,心里老觉得要不是有过节在先,收他为徒也实在不错。
小高已静下心来研究这门学问,改采新的口诀运功,功力已有改善,变得更为活跃,相对的,吸夺他人内劲,想必也更加快速。
经过三天的演练,已渐有进展,再加上皮肉伤势渐渐复原之下,他已经信心大增了,于是跃跃欲试起来了。
“练好了,咱们来试试看。”小高向地痞挑战道。
“你准备用夺功大法吗?”
“不错。”
“来吧。”
地痞也想看看成果,当下摆出了架势,准备接受挑战。
小高道:“别站在那里呀!我用的是夺功大法,你要发掌让我吸才对呀。”
“哦。”
地痞这才想到,立即喝叫一声,双手猛耍,逼劲于丹田,圆球般的身体忽然胀大许多,就在睑红耳赤之下,猛冲向小高,轰的一掌劈了出去。
但见劲风呼啸,使得周遭的树林呼呼作响,这下就知道他是玩真的了。
小高立即展开夺功大法,两手推出去,猛吸真力,再紧贴地痞的双掌,照着心法猛吸又吸。
狂流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但吸夺的内力暴涨至某种程度时,就不对劲了。
此时劲流已不受控制而各自分离,使得他全身颤抖,脸色开始发白。
地痞见状立即运劲引向逼出内劲,直到回吸得差不多了,就一指点向小高的天突穴,替他压制体内的奔流。
几分钟之后,小高才恢复正常。
但是他的脸色仍然苍白,苦笑道:“还是不行,情况并没有改善,还不如那美女神功,能吸能打比较好用。”
“那是借力打力,算不了甚么好功夫。”
“不算好,也会把你们打得哇哇乱叫?”小高颇为不服地道。
地痞老脸微红:“那是你在偷袭之下才让你得逞,现在不是不行了吗?”
“三个打一个,当然不行。”
小高哪敢再无事生非,遂不再多逞能,摊摊手,道:“我没本钱跟你争,我认输,可以吧!三清神功要是练不好的话,我这辈子是注定是要完蛋了。”
地痞这下反而关心地道:“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小高奇道:“这必须问你们才对,这三清宝箓不是已经跟了你们一辈子了吗?你们对它不是最清楚的吗?”
地痞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只是研究,却不敢练,所以根本无法了解实际练夺功大法的感受是甚么。”
“是不是怕走火入魔才不练的?”小高好奇地问道。
地痞道:“这也是原因之一,主要是我们的任务只是保护它而已。”
“就像某人所说,你们本来是叫天地人三奴的?”
地痞道:“不错!我们是曾经发誓要终身侍奉练会此神功而不走火入魔之人为主人,只可惜这种人可能永远不会存在。”
小高问:“宫主呢?”
地痞道:“他是懂这功夫,却没认真地练。”
小高道:“哦……我懂了!所以你们才把我抓来当试验品,对不对?”
地痞也不否认地道:“甚么理由都有,我们也算是在冒险,要是你真的练成功了,我们岂不是十分倒楣了吗?”
小高异想天开地道:“如果你现在对我好些,将来……”
“少来这一套!”地痞又露出强者姿态:“真的练成功了再说,现在你少给我动歪脑筋,否则有你一顿好打。”
小高看他的神情很认真,不敢再胡言乱语了,于是慢慢静下心来,研究这武学是否真如张三丰所言,练夺功大法定会走火入魔?
小高思忖道:“三位前辈是穷极了一生武功的精华才编成了这本三清宝箓,难道目的就是在恶作剧吗?”
小高仔细地揣想他们三人当初编创的情况。
“照道理说,应该是不会这样的。烈火魔君也许心术较为不正,会开这种玩笑,但是霹雳僧和清水真人皆是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才是,又怎会创出这种练了会伤身害命的功夫来呢?”
小高想了半天,忽有所悟:“也不对呀!这种解释是针对练武者的立场,若以一般人的立场来说,被吸了功,对他们而言并不公平,甚至还有丧命的可能,所以这应该是霹雳僧或是清水真人动了手脚?”
小高觉得这种解释非常合理。
在正本已练上了千百遍,也找不出毛病时,小高已企图尝试分开练。
虽然宝箓并未分类,但他以本身所能引起的三道不同的劲流的口诀慢慢地加以分析,试图加以了解。
“最强烈的一道烈火劲,不必说,那应该是烈火魔君的东西,另一道也有蛮强劲的,该是霹雳僧的。
“既称霹雳,当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而剩下的那道最弱……奇怪,它老是跟烈火劲格格不入,难道他们有仇?”
小高立即向掠在树上休息的地痞道:“你知道清水真人和烈火魔君相处得如何吗?”
地痞道:“他们三人起先是互不相让,后来共同研究武学,当然相处得很好。”
小高道:“这么说,应该是和平相处才对呀!”
“叫你练功夫,你在想那三百年前的旧事干甚么?是不是又想讨打了?”
“对。”小高决定再试试看:“再来一次吧!我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快呀!”
地痞道:“刚修理你不到半天,你又想讨打了?”
小高道:“越弱不就越容易达到走火入魔的效果吗?”
“你疯了?”这下地痞反而舍不得了。
小高道:“来吧!你不想废了我,我还真是没办法可想呢。”
小高已摆出架式,地痞皱着眉头跳下树,运劲于掌,一道猛烈劲风又扑了过来。
小高立即依样运出夺功大法,猛往地痞那道劲力吸去,他先前已遭受一次摧残,此次则更弱了。
接招不了几分钟,已旧事重演,体内的三道劲流已到处乱窜,他特别注意它们的变化,欲了解问题所在。
观察的结果,竟然是弱劲不敌强劲,那烈火劲冲压过去,立即如洪水般冲散全身穴脉,在失控下,功力尽失。
只剩外来劲道奔腾窜流,幸好地痞已有了经验,一看情势不对,立即收功救人,使小高得以保住性命,却已是汗湿全身了。
“你还好吧?”地痞不自觉地流露出关心之情。“如何?试出了甚么没有?”
小高苦道:“知道了功力会突然失了去的原因,是因为内劲窜错了路线所造成的。”
“你意思是说,宝箓上的运功路线不当?”
“有此可能。”
地痞有些不信道:“这是三百年前三位第一高手所创的武学,你却说它的运功路线不对?”
“不然,怎会出此毛病?”
此话问倒了地痞,他摸摸鼻子,不想再争,一转身掠回树梢上去休息,丢下一句:“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小高当然要研究下去。
他甚至已理出头绪:“如果能克服清水真人那道劲,说不定问题就可解决了。对!试试看……”
他认真地在找方法。
从早到晚,由深夜到黎明,几乎已研究到如痴如狂的地步,连轮班看管的地痞、人痞都不得不佩服小高实在是个嗜武的疯子。
经过足足三天不眠不休的研究,有一天小高突然激动得尖叫起来:“我找到毛病了啊!”
这时是三更半夜,吓得三痞每一个人都跳了起来。
小高一见状,笑容顿时僵住,尤其是看到天痞那张冷漠的脸,更是甚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地痞巳跟他混得较熟,这时遂开口问道:“毛病出在哪里?”
“出在张三丰的批示。”
三痞闻言同时一惊。
地痞不解道:“张三丰乃一代宗师,怎会批出毛病来?”
小高道:“就因为他是一代宗师,所以才好搞花样呀!清水真人跟他同是道教中人,故张三丰应十分了解清水真人的武功。在他得到这本宝箓之时,它应该是完整无缺的极品宝典,可是张三丰经过了研究之后,觉得夺功大法不人道。所以把清水真人武学部份加以修正,使人变成弱势,于是造成烈火魔君的内劲泛滥成灾。故使得练会夺功大法的人在胡乱使用之下,必会遭到伤身的报应,以完成修道人强调的善恶有报的因果。所以这本宝箓自张三丰手中流传下来之时,就已经不是真正的正本了。”
三痞闻言莫不动容,他们一直认为他们拥有是前代宫主传下来正本武学,没想到却是本受了张三丰改造的次级品,他们感到失望。
地痞道:“你是说张三丰将全本都改变过,还是只有他的批注出了毛病?”
小高道:“当然是全本,不然为甚么我们练不了真正的武学?”
地痞道:“照你这么一说,那秘笈是无论怎么练都会走火入魔的了?”
小高道:“也不尽然!张三丰仍留了伏笔,他故意把清水真人的心血武学弄弱,本身即含有修道者的含义。也就是说,如果像道家一样慢慢地修行,经过了三、五十年,像他一样有了正果,然后自然能够提高那道弱劲,再配其它的两道劲力,即大功告成了,也就是强调认真修行,不能以不当的手法夺人武功为手段之意。”
地痞斥道:“都能够修练得跟张三丰一样了,何必再练这秘笈呢?真是。”
人痞道:“说来说去,它还是废物一本就对了,还是必须自己发明创造的意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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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痞道:“既然如此,那还练个屁!早早收招了事,还容得你这么兴奋地三更半夜大呼小叫的吗?”
小高窘道:“至少我发现了这状况,足以高兴吧。”
地痞道:“高兴!现在已经知道它是废纸一本,有甚么好高兴的?你也不必再练它了,准备做牛做马坐监牢吧。”
小高急急道:“我可以把它修好……”
“这么厉害?”人痞讥刺道。
小高道:“以我的奔月神功配合,可以突破。”
“就是你那女人乱跳、借力打力的功夫?”
“是……”
地痞冷冷地道:“你慢慢去研究突破吧,二十年后我再来研究成果,验收看看。现在你马上就给我回大厅去。”
“不……不再练功了?”
地痞又斥道:“练不了正果还练个屁,我们在等着超度你呢!还不快进去!”
小高看他们态度认真,怎敢再多话,立即迅速地往大厅钻,省得待会儿再自讨苦吃,多冤枉。
“真是!想出了这鬼名堂也敢大呼小叫?不说还好,这一说,我们的希望全破灭了,守了一辈子假本,说有多冤就有多冤。”地痞在小高走后斥骂道。
人痞道:“你不怀疑他的说法吗?”
“这……”
“小小年纪,懂甚么武学?他说甚么,我们就要相信吗?”
“可是,他的确下过功夫……”
人痞不信道:“下了功夫就算数吗?有人一辈子死拚活拚,到头来也是甚么收获也没有,这样的例子多的是。”
不论如何,人痞的话仍带给地痞几许希望,他道:“现在要如何处置那小子?”
人痞道:“照计划进行。”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天痞,希来征求她的同意。
天痞轻轻一叹,道:“随你们的意,这么久了,事情也总该解决了。”
说完,她已迳自离去。
地痞道:“也好,不解决,我们一辈子总过得不安稳。”
地痞是宥感而发,和人痞走回大厅,为免小高逃跑,他们制住了他的功力,然后绑在梁柱上。
两人这才安心地睡在旁边。
小高这时感到心惊肉跳,这三人心思怪异,行径更是反覆无常,如果说他们会临时起意而杀人,他一点也不会怀疑。
尤其他刚才听到“照计划进行……”他们到底在计划甚么?
计划以自己当试验品,失败了就宰掉?
天痞还说:“总该解决……”
小高忖道:“她对我本就怀恨在心……”
他越想越不对。“地痞也说不解决,一辈子都不安稳,这分明就是要解决我嘛。”
不行,他得想办法逃出魔掌,免得被杀得不明不白,含冤莫辩。
还好,他在窗口窃听到了这些对话,已有所准备,把随身小刀暗藏在袖口,此时翻出手掌,足可切断缠身的绳索。
他小心翼翼地切割,深恐惊醒了两个煞星,果然,在挣扎了半刻缠之后,他终于将粗绳挑断,得以脱身。
他在心里无声地道:“再见了,等我练成神功再来收拾你们吧。”
于是他轻手轻脚步出大门,一切顺利,他更加觉得希望无穷,这次的逃亡一定会成功,他一路潜至墙头,攀墙而逃。
待他跳过高墙,准备扬长而去之际,眼前突然黄影一晃。
“宫主……”
久未露面的黄袍老人已经挡在前面,小高吓得头皮发麻,转身即拚命地逃开,恨不得生一对翅膀出来。
“我的天啊!”
小高惊心苦叫,才踏出一步,黄袍老人又挡了过来,小高这才发现自己的功力受制,根本逃不出这人手掌,不禁手脚发软。
“宫主……”
小高欲言又止。
“你不必逃。”宫主声音低沉,却无怒责之意:“他们并不会伤害你的。”
小高不以为然道:“谁说的?你不在的时候,他们藉练功之名,故意把我毒打了一顿,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嘛。”
“至少他们不会杀了你。”
小高道:“那可不一定,他们早就计划将我利用完了之后,立刻就把我杀了。”
“那计划不是如此。”
“那是甚么计划?”
宫住沉吟了一阵,仍未说明,道:“我保证他们不会杀了你,快回去吧。”
“废了我也差不多。”
“没那么严重,只要你听令行事。”
小高苦道:“不听行吗?”
他根本没选择余地。
“事情很快就会过去,这几天你就忍着点。”
宫主轻轻抄起小高,掠回大厅,还是将他绑好,然后一闪离去。
小高这下无计可施了,这老头分明时常偷窥监视自已的行踪,再逃的话,只不过自找麻烦罢了。
看着地痞与人痞仍睡得熟,自己暂时该没有被骚扰的可能,熬了三天也累了,双目一闭,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时间似乎甚短,小高忽然觉得有谈话声传来,迷糊地睁开眼睛,地痞和人痞已不见了,但谈话声仍自窗外侧传来。
“今夜看是不会来了。”
小高认得出,那是地痞的声音。
他们在等谁?
“他会上钩吗?”人痞的声音传来:“这只老狐狸可是比甚么都精。”
地痞道:“该会,他很在乎三清神功,而且又派这小子前来,迟早他总会出现的。”
“只怕这小子对他的吸引力不够,或者他已发现三清神功的缺失,懒得来了。”
“不可能!那小子刚发现这状况还不到一天,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人痞道:“那……继续守下去……”
“只好如此了。”
谈话声至此停止了。
小高却已听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了。
原来他们要自己练三清神功,目的只不过是在引某人上钩,而那人可能就是时常帮助自己的神秘人。
“果然都是一些阴险家。”
小高这下对他们更无好感了,甚至连曾经欠一份人情的宫主,他所做的一切,可能就是利用自己而引人上钩。
小高忖道:“我说嘛,甘心大动干戈,号召天下四处猎人的人,会是甚么好东西吗?”
他感到,不论如何,自己都该找机会逃脱,否则被利用完了,仍然是死路一条,那时谁会来救他。
至于那位神秘人又是何来路?
他跟广云宫似乎有着过节,而且还是解不开的心结──应该是为了三清宝箓。
到底是神秘人先拥有呢?还是宝箓本来就在三痞的手中?
小高也想到了方振远被托镖一事。
那托保之人是韩七绝,他可能是神秘人冒用名义,或者他本人就是韩七绝,亦或者这两者皆不是。
在托保之际,广云宫得知三清宝箓重现江湖,接着宫主亲自出马,目的即在于夺回三清宝箓。
所以三痞才会找上自己,以致于演变到如今的以自己为饵。
“奇怪了,真的三清宝箓在他们的手上,那么他为何又要大动干戈的追回假的三清宝箓呢?”
小高想不通。
唯一的可能是和那托保三清宝箓者之间的恩怨。
“起来了,还睡!”
地痞已进门,小高本是低着头,所以他并未看见小高的眼睛已张开,冷喝之下,倒把小高吓一跳,正好掩饰了早就醒了的神态。
小高迷糊道:“甚么事?”
地痞斥道:“想偷懒?再去给我练功!”
“你们昨夜不是决定不练了吗?”
地痞露出邪笑道:“不练白不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老夫想看看你是走火入魔,还是理出一套鬼东西,快去,别忘了我们是反覆无常的人。”
“我不能练啊……”小高苦看脸道。
“你敢抗命?”
“我不敢,可是你们将我绑住了……”
“呃……”
地痞也感到好笑,绑住人家还叫人家练功,当下一指打出劲道,粗绳立即断落,小高才得以脱身。
小高匆匆奔到广场,有样学样地比划起来。
按照他的想法,三痞必定是发现昨晚将他绑起来,并未引来猎物,故而临时改变了主意,叫他继续练功。
希望藉着传授秘功为由,再度引诱目标上钩。
小高忖道:“说不定他们会制造机会让自己脱逃,然后跟踪我,以此抓到那个神秘人物呢。”
小高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因为困在这里,有三痞防守之故,目标难免会有所顾忌而不敢上门来。
“好,你们假放人,我就来个真逃亡。”
小高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到时候一定叫他们大吃一惊。
中午,地痞果然找了借口,解开了小高的禁制,让他恢复功力。
“没有力练甚么功?”
在他的鼓励下,小高万般道谢,他认为事情的变化应该是在晚上,所以也利用这段时间勤练美女神功。
他一直有个感觉,此功将是弥补三清宝箓缺点的最好方法。
晚上,双痞果然有了戏码。
平日他们是不喝酒的,今夜两人却喝酒诉起苦来了,一直说活了一辈子,连心爱的东西都得不到,人生几乎已无意义。
他们的话题都绕着天痞老太婆打转,大有假戏真作之态。
小高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直到深夜,两人果然已醉倒,制造了最佳的逃亡机会,一切均如小高所料。
当然,小高也考虑到藏在暗中的宫主是否仍在监视,但既然他们耍的是放纵之计,他根本不必顾虑这点。
待他掠出高墙之际,宫主并未再度出现,因此他更肯定这次是故意放他走,好引诱别人上当。
小高故意专挑一些难行的路,在逃出村镇之后,他很快地遁入山区,那才是容易避开追逐之处。
逃过了两座山岭,一切似乎非常平静。
但觉得应该已躲过追逐之后,小高才有心情潜入一秘谷清流之中,洗把脸,清洁一下自己。
但正洗得起劲之际,却听得夜鸟惊啼之声,他惊愕不已,猛抬头,那神秘人身轻如燕地在树梢上随风轻飘。
“近来可好?”他潇洒飘下,话声亲切。
小高这时终于也肯定他也只是在利用自己,平常不救人,等自己逃出来了再上门,心机深沉得可怕。
他故意作惊喜状:“前辈怎会在此?”
“跟着你来的,很抱歉,叫你去找三痞,使你吃了不少苦头。”
“反正是吃过了,没关系啦。”
“老夫本可以救你出来,但考虑到你应该去了解三清神功,所以才忍住了未伸援手。”
“还好你忍住了,否则我可无法探知秘密呢。”
“三痞教了你真正口诀了?”
“嗯!他们也没敢练,是拿我当试验品,才把真正的口诀说出来。”
“他们说正本练了仍会走火入魔吗?”神秘人很想知道。
小高道:“也不尽然啦!只要功夫底子到达某种程度之后,练起来就会顺利多了。”
神秘人道:“跟老夫的想像差不多,尤其是当能够控制三道劲流之后,将可大功告成了。”
小高闻言,心下一惊,原来这神秘人也研究得颇有心得,而且又武功高强,如果真的告诉他正确的运功心法,他是否真的会练成此功?
“虽然老夫不该问,但是仍对这神功十分好奇。”神秘人终于说出他真正的意愿:“你能否指点一二?”
小高灵机一动,决定找出身上的副本秘笈,借口口诀十分难懂,以争取一些时间,好想出用其它口诀来凑数。
就在他要搜出秘笈之时,忽有斥喝声传来:“不能给他!”
三痞竟然也没跟丢,现正呈品字形的掠来,将两人困在中间,甚至宫主都在一旁掠阵,小高暗自叫苦。
他低估了双方的实力,这下已无法避免,他得选择一方做靠山,然后找机会脱逃。
“我又不是你甚么人,为何要听你的?”小高拿出秘本就要递给神秘人。
三痞见状冷喝一声,疾如三道闪电般扑来。
他们联手已久,默契甚好,简直如天罗地网般的绵密掌劲,排山倒海地迫得小高招架乏力,只好缩在地上躲避。
神秘人冷笑一声,对三人的掌劲似乎并不在乎,先伸手将小高手中的秘本吸过来,接着身形一旋,不停地旋转,直冲空中。
天痞封路正在上空,一时形成面对面相互截击,掌劲一触,迫得天痞如推落巨石,愈推愈后面。
宫主见状,喝声顿起,掠冲过去。
双掌时劈时截,神秘人的力道将继未继,正好被他封劈得无路可窜,又被逼了回来。
“你是谁?”
神秘人颇为惊讶宫主武功的高强,喝声中,已再次被三痞困住,逼得他穷于招架,只好将宝箓放入怀中,以双手对敌。
宫主并未再出手擒敌,一招封人成功之后,已经掠回原处,对于神秘人的问题,他简直不屑答,连个冷哼也没有。
“三阳开泰!”
天痞一声令下,三痞如球,凌空乱滚了起来,又突然落到地面,品字形排开,三人六掌全往上击。
刹时白气直喷,啸声顿起,有如元宵的烟火,喷高数丈,将神秘人打得往上喷飞,无力招架。
“六月飞花!”
天痞又是一声令下。
三人的身形顿时又一起盘高,化成了飞星追掠,又再度罩住了神秘人。
刹那间,几乎像有千百颗流星乱跳,打得神秘人手忙脚乱,招架不及,那像银子般的暗器果然厉害。
再来是一招九九连环。
神秘人听见天痞的喝声,不禁光火道:“别以为老夫好欺负!”
他突然翻出双掌,千百道青光射出,在那九九连环生生不息的摧杀掠影包围之中,他的掌影竟然扣着幻影不放。
就在啸风掀天,四人全被掌影罩住之际,那青光突然暴如洪流,硬将幻影锁挤一堆,狂流再推,三痞惊骇大叫:“幻掌追魂手!”
“你是韩七绝!”
连小高都看出来,他把青光汇聚成洪流,用的正是三清神功,把三痞的掌劲吸收之故。
宫主闻言,奋力而起,也加入了战圈。
神秘人似乎极度不愿意泄露身份,但闻有人喊出名字,他冷笑一声,双掌顿时将劲流甩带,猛冲左侧。
天痞顿觉掌劲如泄堤山洪,狂烈无法抵挡,登时被打得倒退数步,鲜血狂吐。
宫主见状猛冲过来,神秘人毫不留情,运掌即击。
他竟然也招架不住,被打得闷声尖叫,跌摔而退。
神秘人带着疯狂语气道:“小娃娃也想当宫主,再练个三十年吧。”
语音未消,人已掠开了百丈,三痞见他要走,岂肯认输,紧跟着追去了。
小高则痴痴地呆愣当场,目光直盯着宫主不放,心情一阵激动。
宫主跌坐于地,此时已爬了起来,发现小高的怪异眼神,已冷斥道:“都是你,还不快追敌人!”
顾不得小高反应,她就想掠开。
“站住!你到底是谁?”小高突然喝道。
宫主竟真的站住了,转身斥道:“我是谁,你管不着!”
小高冷冷地道:“你的声音是装出来的,刚才那神秘人说你是小娃娃,你到底是谁?”
“她就是你的另一个朋友——陈水水。”
不知何时,孟小月已出现,宫主和小高顿时惊诧万分,孟小月落落大方地缓缓走了过来。
孟小月道:“打从我离开之后,我就觉得她有问题,所以不断地跟踪,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她转向小高,又道:“你明白了吧!她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你真的是水水?”
小高两眼僵直,实在无法置信。
宫主的身躯抖个不停,他极力控制着。“胡说!我是广云宫的宫主……”
孟小月道:“不错,你是小宫主,也是陈水水,你之所以找上小高,无非是要利用他来实现你们引出韩七绝的阴谋罢了。”
“你胡说!我没有!”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狡赖!”
“我不是陈水水……”宫主激动不已,想冲过去教训孟小月,把牙根一咬,强自忍住了怒气,转身就想离去。
“我现在就拆穿你的假面具。”
孟小月突地追向前,举掌即攻。
宫主冷道:“你未免太狂了……”
右手一扬,反攻孟小月。
凭她的修为,孟小月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双方就要交掌,孟小月突然掠高,回避了宫主的掌劲,同时撒出一把白色粉末,撤得满天白。
事出突然,宫主还是被粉末沾上了脸,那张脸开始起变化,尤其是眉毛,竟然掉落了来。
宫主紧张的想再贴回去,但小高却已认出,那两道眉毛正是陈水水特有的粗眉毛。
他失望地道:“真的是你……”
陈水水见形迹已败露,再隐瞒已是不能,满睑痛苦的神色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孟小月在一旁冷冷地道:“还说没有?你根本没有姐姐被苗飞抓去,并且你一身的功夫高强,还骗人不懂功夫,你……”
“不要说了!”
小高突然大吼一声,二女顿然住了口,小高紧盯她们两人一眼,突然转头狂奔而去,刹时不见人影。
“小高……”
两女子同时追叫,陈水水追了几步已停下,脸色发青。
而孟小月则顾不了再扬人隐私,急急地追心上人去了。
“小高,我真的没有骗你……”
想到伤心处,陈水水忍不住哭了起来,突然掩睑狂奔而去。
小高作梦也没想到陈水水竟然会是丝毫不能侵犯,而又有无上权威的黄袍老人,广云宫宫主。
甚至三痞的种种皆是出于她的安排。
一个相处不错的朋友突然变得如此心机深沉,那种失望,小高一时实在无法接受,这打击太大了。
他狂奔至一处岩边,已无路可逃,冷风阵阵吹在脸上,他的心头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袭了上来,身躯抖个不停。
孟小月好不容易追赶至此,她感到喜悦满怀,情郎终于又属于自己了,她不禁高兴得大叫。
“别理她不就没事了,你现在终于明白人心险恶了吧?”
孟小月在小高身后说着。
“其实,以她是广云宫宫主的身份,又怎会看上你呢?她只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不要说了,我想静一静。”
小高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陈水水的批评。
孟小月似乎懂得他的心情,也不再多说甚么,只是默默地靠了过去,享受一番甜蜜温存。
小高道:“我知道你非常的关心我,但是此时此刻我实在需要一个人独自静一静。”
孟小月道:“你要我走?”
“过些日子,我再去找你,好吗?”
“你……你也对我上次用的手段……”
“不关这种事,你能不能不再让我想起这件事……”
小高整个人都要炸掉了,现在若有个不顺眼的人站在跟前,他或许会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孟小月悲伤地道:“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不论你做任何选择,我都不会怪你;对不起,让你难过,我走了,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会回来,保重……”
在感伤之中,她已转身离去,夜风吹来,她的眼眶不禁湿了起来。
小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感慨万千。
虽然自己已算成年,但男女之间的事,他倒是未曾认真考虑过,就是现在,也不该为了儿女私情而想不开。
他只是觉得自己以朋友交情对待的陈水水,竟然也是在利用自己,一种被骗的感觉,使他有严重的挫折感。
至于对孟小月,他除了感恩之外,并无爱情,再如此发展下去,将来未免又是情债缠身了。
小高觉得必须跟她保持距离,免得日后又造成许多难解的问题。
弦月已西沉,夜色更沉,冷风更冽,小高的情绪已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样激动和痛苦了。
“也好,早知道也免得越陷越深,将来承受不了,说不定到后来还反目成仇,相互残杀呢。”小高忖思着。
他不知该不该原谅陈水水,但他确定不会把她当仇人。
他实在搞不懂,陈水水为何会找上自己。
“难道这又是三痞的安排?”
他想得太入神,以至于自语起来而不自知。
因为她虽是广云宫宫主,但毕竟年纪太小,许多事或许都得听令于三痞。
“不错,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安排,跟她毫无关系。”
背后有声音传来,小高惊讶地转身,发现地痞就在他跟前。
“你……你来做甚么?”
在诧异中,小高已摆出架式,准备迎敌。
地痞又找上他,会有甚么好事呢?
地痞急忙道:“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求你的。”
“求我?”
“没错,求你去看看水水,她哭得很伤心。”地痞感伤地道。
小高虽然感到怅然,却也不愿意答应。
“我跟她并没有甚么交情,她伤心是她自己的事。”
“所以说,我是来求你。”
“我值得她那么伤心?”
“不清楚。”地痞道:“不过,她一生中只是不小心骗了你,所以她非常在意……”
小高静默着,他想听下去。
地痞又道:“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我们三痞所计划的,跟她并没有直接关系,当初她一时冲动想表现一番,才去找你。其实她的借口都很牵强,只要你留神,就会听出破绽。”
“可惜我没有听出来。”
“你曾经怀疑过她,只是又被她的天真烂漫给蒙混了过去,所以她才能得逞。”地痞苦笑道:“当时你若拆穿了,你也不会追究的,对吗?”
小高点点头。
“这就是她为何随便撒谎的原因,她甚至认为那只是一个玩笑,根本不是谎言,但是事情的突然转变,你突然要探广云宫,逼得她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以致于演变至今天的局面,所以她才非常难过,你忍心看到一个天真的女孩,因为无心的过错而难过一辈子吗?”
小高当然不愿意,可是……
他道:“我跟你们还有一段过节,谈这个未免不切实际了吧!说不定到了后来,还会搞得反目成仇呢。”
“只要你去安慰小宫主,我们三老愿意勾消任何仇怨。”
“问题是……我不愿意。”
“你……”地痞又想生气,但马上忍了下来。
小高冷冷地道:“在我眼里,你们也不是甚么好东西;利用三清宝箓搞得江湖乱七八糟,还设下圈套骗我,所以你们爱记仇,不记仇,我都不在乎。”
地痞听了,轻叹不已,道:“你说得没错,我们是过份了些,但如果不如此做,牺牲恐怕就要重了。”
小高对他的话反应冷淡。
地痞又道:“也许你难以相信,但老夫说出一段故事,你对水水的看法将会改观。”
“哦?”
地痞回忆着往事,感慨不已:“你一定很想知道有关于三清宝箓的事吧?”
小高当然想知道。
“其实,正如传言,它是张三丰把它带到广云宫的,由宫主世代传了下来。严格说来,它根本不是广云宫之物。
‘而整件事情却出在此宝箓之上,正应验了张三丰所言,此非吉祥之物,得者切莫高兴,唉……”地痞叹了几口气,才又继续道:“这宝箓,广云宫一直很注意保存,直到二十年前,才流传至江湖,但得知者亦是微乎其微。而这宝箓落在韩七绝的手中,他很快地即以此功夫独霸武林,不过,很快地他也被围攻坠崖而亡。”
“可是他又出现了?”小高奇道。
“这也是三清宝箓出现武林时,我们三痞所担心的事,所以才发动武林高手,准备寻得这宝箓,以便确定是怎么回事,韩七绝果真是没死。”
“你们为向又叫陈水水扮黄袍老人?”
地痞道:“老宫主和夫人相继去世,我们三痞又随时准备要动手,故而只剩下小宫主可以派上用场,乃由她装扮,我们在一旁照顾。”
“你们是如何号令天下的。”
“有的以利,就像三毒,我们以几味珍药交换;有的欠宫主人情,像火云头陀,但大多是以我们三人交情请托而来的。”
小高终于明白蛇娘子孟小月为同敢拆陈水水的台,除了为自己之外,她对广云宫没甚么负担,也是一大因素。
小高道:“韩七绝是如何自广云宫偷得宝箓的?”
“这才是我所说的正题……”地痞叹气道:“其实广云宫在数百年前称作水月门,门主即为水月仙子,她聪慧绝伦,一身水月神功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隐居于广云宫,传到现在,水月门已被人们淡忘。我之所以提到她,乃是要解释,水月门一向是以女性为主人,而上一代主人,即是水水的母亲,名为水烟。她在年轻时结识了水水的父亲,同时也认识了韩七绝,他们三人原是相处得十分融洽……”
小高插嘴道:“韩七绝当时又是甚么身份?”
“他跟水水的父亲是同门师兄弟,他为师弟,在水水父亲认识水烟之时,他也暗恋着水烟,但是两人皆不知,后来结了婚,韩七绝由爱生恨,图思报复。他本非师兄对手,更不是广云宫武学的对手,但他自师兄口中得知三清宝箓之事,他很想窃得,但因碍于有我们三痞把守,而不知如何下手。但是韩七绝并不曾放弃偷窃的念头,于是计划自他师兄下手,将他骗到一处地方,将之灌醉,再故意安排一女子与他陪宿。
“然后便以此作要胁,水水的父亲十分疼爱水烟,怎敢让她知道这件事?而韩七绝又是以看看宝箓为借口。水水父亲于是向她母亲提出想借宝箓之事,水烟心想是丈夫要看,也没甚么大不了的,遂向三奴索取。我们但觉意外,此宝箓一向很少人提及,至少水月门的武学跟它完全不同,几代宫主都很少借阅。我们遂开始调查,发现可能是韩七绝搞鬼,但在宫主的坚持之下,当人奴仆的又怎能抗命?我们遂计划以假宝箓充数,唉!结果悲剧还是发生了……”
小高道:“你们不知道假本也能练得神功?”
“对!差就是差在这里……当时韩七绝得到宝箓之后,练不多久即大功告成,他找师兄试招,结果把他的内力吸光。这还是小事,他竟然心生霸占水水母亲的恶念,硬将亲师兄给杀死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两眼含泪。
小高亦是惊心不已,杀师兄、夺人妻,这是何等的罪大恶极。
“后来水水的母亲发现丈夫已数日不知去向,她就找到韩七绝的住处,韩七绝先是骗她说师兄出远门去了,将会有一段日子不回来。水水母亲感到奇怪,自己丈夫出远门为何没有亲口告诉她?她已快八、九个月的身孕了,做丈夫的怎会不交代一声便走了呢?正怀疑之际,她一眼瞥见桌上的那本三清宝箓,在逼问之下,韩七绝改口说师兄已病死了,他会代他照顾水烟,要她改嫁,水烟痛斥他,他竟兽性大发地想占有水烟,于是打了起来。韩七绝故技重施,将水烟的内力吸光,还打得她下体流血,硬要杀害没出世的胎儿,幸好我们三人赶至,跟他搏斗了几回合,他突然有失主功力的现豪,不敢再战,找机会逃走了。
“我们追了一阵,想到天痞跟宫主落单实在危险,于是放弃追杀这个畜牲。”
小高听得惊心动魄:“水水她母亲呢?”
“生下水水就死了,她受伤在先,又流血过多,已是回生乏术。”
“可怜……”小高为水水可怜,也为了她娘,突然他又怒骂道:“这畜牲!应该要把他碎尸万段!”
“在葬了水水的母亲之后,我们除了悉心照顾水水,也勤练克制三清神功的手法,并无时无刻不打听这畜牲的下落。后来江湖传出了第一高手韩七绝,却都见首不见尾,实在难抓人。过了三年,他似乎已自大得忘了有人追杀的事,我们用五行僧的名义下挑战书,他竟然接受了。机会难得,我们除了联合五行僧先跟他比斗,还暗中找了少林、武当几位掌门,在确定他已来,并跟五行僧打斗后,我们才蜂拥而上,大战了数百回合。最后他栽在我们手中,天痞出手狠,摧毁了他几处穴道,他不愿死后仍被肢解,于是跳崖,没想到,二十年后又复活了……”
小高恨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千万年。”
地痞道:“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复活的?就算没跌个粉身碎骨,但他穴道已被毁,又怎能自行恢复功力?”
小高道:“这点我倒能解释,三清宝箓除了武功之外,那丹药篇也是一绝,若是认真研究,要治好被毁的穴道并不难。”
“这又是我们失算了。”地痞懊恼道。
小高此时已不在意三痞及陈水水的种种,如果是他,他也会不择手段去除去这恶徒。
“后来呢?你们如何知道三清宝箓又重现江湖了?”
地痞道:“我想是韩七绝故意放出风声,目的是引我们出来。”
“他避之不及,为何还要自露行踪?”
“可能是他始终没有找出除去三清神功的毛病,想及我们三痞能有克制方法,或许已找出毛病之所在,故才冒险一试。”
小高庆幸方才没给他,否则一辈子将良心不安。
“你们真的有克制三清神功的武功?”
地痞叹道:“其实也不过是利用神功容易失控的特性,加以攻击要害而已,若这功夫真的被练成,我们也难以对付。”
小高若有所思,频频点头。
地痞又道:“请你同情水水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又身负血海深仇,也没甚么朋友,去安慰她几句,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高急道:“她在哪里?”
“我带你去。”
他们飞决的掠回小高练功的那栋古宅。
陈水水躲在房里,不让人进房,守在房门口的天痞和人痞皆满脸忧色,忽见小高来了,连一向冷漠的天痞也露出祈求的眼神。
看得小高好不自在。
地痞将小高推向门口,笑道:“水水,你朋友来了……”
“我不要听……”陈水水斥叫,随即又传出哭声。
小高推开房门。
陈水水怒斥声中,一转头,见小高立在门口,她先是一愣,立即躲在棉被里,嘴里直叫着:“你走开,你走开……”
小高没走,也没进去,站在那里发呆。
三痞也没动,倾听房内动静。
陈水水叫了一阵,安静下来了,但过了一会儿,她心想:他走了吗?他为何会出现,赶走他,自己不是又做错事了吗?
她慢慢转动身子,慢慢自棉被里钻出来,啊!竟然还在……
小高也睁大眼睛看着她,表情怪异,像在欣赏甚么。
陈水水忍不住窘笑了起来,丢过来一个枕头,小高接住它,二人大眼瞪小眼,突然忍不住各自怪笑了起来。
甚么误会都不必解释,一切已雨过天晴了。
三痞也笑着躲起来,免得杀风景。
“都是你!害人家伤心那么久,眼泪流了好几大盘。”
“我怎知道你的情节这么复杂?”
“他们都告诉你了?”
“否则我才不会跟女骗子在一起呢。”
“我骗你甚么?”又是一个枕头飞过来。
“好了好了。”小高再接过枕头,道:“别闹了!所有的误会都过去了,我问你,你的祖先是不是叫水月门?”
“对!曾听三痞提起过?”
“那水月神功呢?”
陈水水道:“只剩下一点点,我娘还来不及传我就去世了……”
“没秘笈留下情?”
陈水水摇头道:“没有,全是口授,我的功夫还是从三痞口中一知半解练成的。”
“那……有没有吸功大法之类的功夫?”
“好像没有吧?你怎又扯上三清神功呢?”
小高拿出他在水月洞所绘的图案,道:“这些很可能就是水月神功的秘图,它最厉害的地方即在吸功大法,我以为你们留有秘本。若是一一核对,即可找出答案,但你没听说过,我又没甚么把握了。”
“它当真是水月门的东西?”
陈水水不禁好奇地再度瞧瞧这些手抄图,前些日子视如废纸的东西,现在瞧起来变得份外有吸引力了。
小高对她加以解说它的基本运功的方式,陈水水这一了解,顿时欣喜不已,道:“太好了!以前想不通的地方,好像都能从这里找到答案。”
“这么说,它真的是水月神功了?哪天回到你家,我们再把它绘起来练,令你成为天下第一女强人。”
“好啊!我们现在就回去。”
陈水水性于就是这么急,想到了就行动,当下急忙把三痞叫来,将状况对他们解说了一遍。
三痞同时抢向手抄图,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都变成宝了。
“它当真是得自水月洞?”
天痞第一次如此激动而不带敌意地问小高。
小高立即点头,并大略说明情况。
天痞听了恍然大悟,目露欣喜地道:“难怪宫内的小月仙女像中显示有‘水月藏洞天’几个字,就是没人悟出它真的藏有洞天。”
陈水水道:“我们是否先回去?”
“这……”天痞沉吟道:“暂时还是先找到韩七绝再说,他虽然功力不弱,但还未练成夺功大法,若时日拖延得过久,对我们较为不利。
“再则我们已有了手抄图,可以先拿来研究,这并未耽搁练此功的进度,如此双管齐下,最是恰当。”
陈水水也觉得很有道理,不再坚决回家。
地痞道:“可惜他得了宝箓,纵使发现是假货,恐怕一时也不会露面。”
“我知道如何可以找到他。”小高道。
“如何找?”地痞问道。
“从九华山下手,他曾经跟我说过方振远藏在九华山,他一定会去那里。”
“怎么说?”地痞问。
小高道:“方振远跟苗飞夫人私奔,韩七绝幕后策动的鬼王帮已毁得差不多了,他可能会吸收方振远为己用,否则,在骷髅洞,他大可杀了方振远,但他没有。”
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也只好试试了。
小高又道:“还是以我为饵吧!反正他知道我明白三清宝箓真正的口诀,迟早总会找上门的。”
“说不定他已发现了你跟我。”地痞道。
小高道:“没那么快,他刚刚得到宝箓,总是要花点时间研读,就算他知道了也没关系,他还是非得找我,因为找我总比应付你们三人好。”
地痞道:“好吧!就决定如此行动,你先向九华山出发,我们紧跟其后,不过韩七绝狡猾得很,不能跟得太近,你能缠他多久?”
“若以武功,我也不清楚,若以口诀拖延,一两天大概没问题吧。”
“那就一两天好了,到了真正地头,做个记号就好了。”
地痞很快说出联络方式,小高谨记在心。
陈水水道:“你行不行?别逞能!要不要伴?”
她颇为担心,却不便开口。
小高道:“可惜你跟去一定不行,我只好单独行动了。”
陈水水无奈,只好放行。
于是大伙商谈了一阵对策。
小高为避嫌疑,乃先行离去。
“希望此次能消灭这大奸大恶之徒。”
天痞的话正是众人的心愿。,女的已忍不住扑向男方,双双把木床压得吱吱乱响。
“狗男女!”
苗飞一张脸曲扭得不成人形,奋然举掌,硬将木门打了个稀烂。
里面的方振远与苗飞夫人突遭惊变,怔诧中,顾不得全身没穿衣服,冷喝地跳起来,骤想还击。
两人一见是苗飞,更是惊愕。
“是你……”
鬼夫人吓得落魄丧胆,哪里还敢迎战,光着身子,突然撞向床后墙头,那儿置有暗门,一闪即消失。
方振远一看不对劲,也撞墙逃去。
“哪里逃,奸夫淫妇给我回来!”
苗飞疯狂扑向前,双掌猛击,那片木墙被击了个大洞,苗飞追了出去。
而方振远与鬼夫人却从床下爬了出来,两人急急找衣服穿。
鬼夫人脸色苍白地道:“他怎会找来?我们快逃吧。”
“事出突然必有因,还是小心点。”
穿起衣服后,方振远抓起长剑在手,胆气似乎大了许多,探窗瞧去,苗飞正疯狂地摧毁民宅,村民惊慌四处逃散,逃避不及者,立被击毙命。
方振远当机立断道:“人群很乱,可以藉机混逃,快!”
二人动作十分迅速,避开了苗飞,往反方向窜逃而去,待掠入山林之后,两人才展开轻功,逃得更快。
鬼夫人仍害怕地道:“何不杀了他?”
“对!何不杀了他!”
回这话的人竟是来自前头的蒙面者,韩七绝不知何时已截了过来。
方振远与鬼夫人同时感到惊心,两人掠阵迎敌。
“阁下何人,为何挡住方某人去路?”方振远喝道。
韩七绝淡淡一笑,道:“我是替你们解决问题的人。”
“我们有何问题?”
韩七绝道:“苗飞无时无刻不缠着你们,有本事何不干脆痛快地把他杀了,也可永绝后患。”
方振远冷冷地斥道:“那是方某人的事。”
说着一剑已刺了出去,以剑代刀,子母断魂刀法更见灵巧,才一掠扫,剑气过处,周遭草木闻风自断。
劲道直取韩七绝的要害,韩七绝却不硬接,轻轻一闪,掠退开去。
方振远一剑刺了个空,知道此人身手必定不低,为争取时间,十三支甩手铁翎箭整排打过去。
离那人不及三尺,突又炸开来,如雨点般冲了过来。
“果然不愧为高手!”韩七绝淡淡笑道。
他不敢大意,伸掌迫去几支铁翎箭,身形突然翻高丈余,避开了所有的暗器。
“玩的人是苗飞不是我。”
韩七绝突然发出啸以引苗飞前来。
鬼夫人脸色大变。“快杀了他!”
话未落,手中两把短剑狠狠地刺了出去,配合方振远想收拾对方。
然而韩七绝主要的目的只是在挡人,硬是不肯接招,东跳西掠,倒也困得二人难越雷池一步。
眼看苗飞已赶到,韩七绝淡淡笑道:“你们的事自行解决。”
说完一连数闪,已掠退百丈,落于一古松枝干之上。
苗飞怒喝冲来,厉吼道:“奸夫淫妇,给本王纳命来!”
说着僵尸掌化出一阵恶臭,霸气凌人地猛冲罩来。
方振远剑抖星花,毫不留情地反刺,他自恃练得三清神功之后,功力大有进步,只要不随便使用夺功大法,将可避免突然失去功力的毛病。
对于苗飞这个跛子,他并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鬼夫人则较为提心吊胆,但如今都已拚了命,她也顾不得害伯,也只好全力以赴不计后果。
双方交手,剑影如光带,闪闪乱飞,结成了水泄不通的光网,迎罩着青森狂烈的光影,但苗飞已练成了刀枪不入。
他如怪物般,只听刀剑声不断,那双魔掌有如恶龙腾掠,流窜于长短利剑之间,竟然毫不落下风。
苗飞更形狂妄,一掌探抓电夫人的短剑。
卡然一声抓在手,鬼夫人大骇,想挑想拖都晃不动。
苗飞这时五指一缩,短剑硬是被捏断了,他将断剑充当暗器反打鬼夫人的面门,鬼夫人骇然尖叫,只得回剑自救。
苗飞哪肯放手,五指扣抓过去,并大吼:“贱女人!纳命来……”
那手掌就要扣向鬼夫人左边乳房,准备硬生生地把它抓下,鬼夫人只顾得面门暗器,又怎有余力保护自己的胸部。
眼看就要完蛋了,她没命的尖叫,想避已是不及,幸而方振远突然掠截过来,不得已用上夺功大法。
方振远左掌猛贴苗飞左肩,夺其内力。
苗飞突觉内力被吸,掌势顿缓,长剑砍来,本是刀枪不入的右手,竟被砍出了青痕血痕,使他只是扯下了鬼夫人大片衣衫。
并在鬼夫人胸部留下三道血痕,痛得鬼夫人冷汗直流,杷其余的衣服往上遮,免去坦胸露肚的窘态。
苗飞预计中的成果被阻,怒火更旺,突然回过头,反掌打向方振远,又是死拚活拚的打法。
方振远心里明白,惟有在盗吸苗飞内功之际,方有可能破去他刀枪不入之身,于是又故技重施,左手硬碰硬,右手长剑刺了过去。
苗飞哈哈大笑,两掌贴来,双方一触,方振远即狠吸其内力,苗飞却不收手,更形快速地强压过来。
他似乎想利用强劲的内力,迫使方振远的内劲分离乱窜而使他走火入魔,失去武功。
方振远最害怕的就是这点,地当然万般提防。
突然见到这种情况,亦是冷笑一声,长剑往苗飞胸口直刺过去,果真划出了一道伤口,苗飞怒痛狂笑道:“我跟你拚了!”
突然双手发青,一阵恶臭迫过来。
“振远快躲!是僵尸毒功!”
鬼夫人心知糟糕,短剑又狠狠地刺来。
方振远虽然想甩掉对方手掌,却因夺功大法练得不够熟,不能够如愿地想收就收,但觉冷如冰泉妖劲直冲体内。
顿时,整只手都快僵掉了。
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长剑改挑苗飞眼睛。
这一刺去,苗飞才骛骇地闪躲开,劲道一松,方振远才得以脱身,而鬼夫人也趁此机会,短剑刺向苗飞背心弱处,这一刺,直没四寸深。
苗飞厉痛咆哮,像兽疯狂地一掌打得鬼夫人倒摔数丈。
苗飞吼道:“贱人!你以为我的死角还在那里?错了,僵尸功并无死角,你们全中了尸毒,不出两个时辰准会冰冷而死,我要慢慢地折磨你们!狗男女……”
苗飞果然不怕背育被刺,仍然杀气腾腾,直迫得方振远及鬼夫人险象环生。
尤其是他们身中僵尸之毒,全身开始冰冷,举招发掌更是不易,苗飞因此几乎占尽了上风。
暗中窥探的小莴估计,方振远和鬼夫人最多支持不了半刻钟,两人若惨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对于苗飞的僵尸毒功,他倒要更加小心了,不知自己服下的七彩还魂丹能否克制得了它的毒性?
方振远越战越吃力,越战越寒心,不得不做孤注一掷,道:“拚了,杀死他,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出解药。”
当下长剑丢给鬼夫人,两掌怒罩了过去,迫得苗飞不得不接招,四掌一接触,方振远使用夺功大法猛吸苗飞内力。
“珠美,快刺!”方振远苍白着脸猛叫。
鬼夫人珠美一时也不知该刺哪里才有效,眼看心爱的人就快死了,她已疯狂地举剑乱刺一通。
“放手!放手!给我死……”
苗飞功力渐失之际,利剑刺体,已能没入体内,一剑一血痕,也是痛得他哇哇大叫,无法忍受。
数十剑下来,整个背部已如蜂窝,青红浓血直流,他受不了,猛吐一口青气,直罩方振远的面门。
方振远但觉此必为剧毒之物,立刻甩头避开,苗飞趁此机会,右脚铁腿猛扫过来,扫得方振远立足不稳跌倒在地。
苗飞再吐掌劲,打得他口吐狂血,倒飞出去。
苗飞猛翻身,厉叫一声,双掌扭断长剑,再迫两掌,鬼夫人招架无力,撞倒后退,只剩一口气了。
局面已定,苗飞哈哈狂笑道:“背叛本王的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很惨,我要把你们冻后一块块敲碎。”
在狂笑中,他双手往后一张,背部肌肉一绷紧,浓血已不再流。
“僵尸毒功果然不同凡响!”
淡淡的称赞声传来,远处旁观的韩七绝已如轻叶乘风般飘来。
苗飞得到赞赏,更是意气风发地道:“只要假以时日,就连三清神功也未必是敌手了。”
“哦?”
苗飞道:“僵尸功成后,只要服用一粒药物,和常人无异,却不再需要进食,自然也如僵尸无穴道、死角可刺。”
“有道理!可谓天下第一武功,鬼王宝典果然有些门道。”
苗飞高兴得笑不合口。
韩七绝转向方振远:“你认输了?”
“他用毒……”
方振远脸色发青,抖得更厉害。
韩七绝道:“江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不管用任何方法,打不过人家就算失败了。”
“我不想死……”
方振远在呻吟中,露出了祈求的神情,他瞧见苗飞和这蒙面人的对话,已知这个人有能力救自己的性命。
韩七绝淡声道:“你在求我?”
“就算是……”
“你也知道苗飞是我的属下?”
方振远点头。
韩七绝道:“既然知道,你还诱拐他的妻子,背叛了他,搞得鬼王帮乱七八糟,你还想求我救你。”
苗飞怒斥道:“死有余辜!非得敲碎一块块拿来给狗吃不可。”
“我知错了……”
“你犯的是大错。”韩七绝道:“有时候,一个人只能犯一次错误,就像你现在一样。”
“我不想死……”
方振远百般哀求,才说话,浓血又吐,已是泛青,还带着腥味,看似中毒已深,回天乏术了。
鬼夫人更是跪在地上祈求。“飞哥,原谅我……快给我解药……”
“贱人,你还敢开口,给我滚……”
苗飞一脚踢得她连滚带摔,泪水直流。
苗飞怒笑道:“好好地认命吧!僵尸毒功没有解药,天下没有人救得了你。”
方振远和鬼夫人更是惊骇,身躯颤抖得如风中飘摇的秋叶,却是懊悔也来不及了,死亡竟是如此可怕啊!
“救我……”
方振远还想活命,他紧紧地抓向韩七绝的裤角,这是他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
韩七绝淡淡地道:“你没听到吗?这毒根本无药可解,你安心地去吧。”
“我可以为你做牛做马……”
“你真的那么想活命?那么不想死?”
“……我心愿未了……”
“甚么心愿?”
“练成绝世武功……”
韩七绝淡笑道:“这倒合了我的心意,你当真要跟随我?”
“救活我……一切都听您的……”
苗飞急道:“门主别听他的,僵尸毒功真的没解药,他死定了。”
韩七绝瞄他一眼,淡淡道:“他却是个人才,至少他不会笨得把自己的脑袋练坏。”
苗飞道:“门主是说属下练此功不当,可是,您要我修行鬼王宝典的呀!”鬼王苗飞不解地问道。
韩七绝道:“没错,我是叫你练,却没叫你疯狂乱练,仇恨可以毁了一个人,我也曾经被毁过,所以我特别小心,以免被仇恨冲昏了头,你现在却是满脑子仇恨,你叫我如何敢再用你……”
“门主,属下会改进一切。”
“不必了。”
“门主……”
苗飞正感到不妙之际,韩七绝却已抢先行动,右掌如迅雷般扣向苗飞脑袋,五指一用力,拍达扣入头盖骨,血液脑浆溢了出来。
苗飞没命挣扎,却逃不出魔掌,两眼几乎迸裂,道:“你好狠毒的心……”
韩七绝冷冷地道:“没甚么好不满的,谁叫你将辛苦建立的鬼王帮,在一天之内就被你毁去,这种人留着又有何用?”
再用力,整个头盖骨已被捏碎。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苗飞挣扎着喊出最后一句话,即倒在地上,脑浆混着浓血流了满地。
小高简直愣立当场,韩七绝心思竟如此善变,毒辣到这种地步。
他似乎在衡量过方振远及苗飞之间何者用处比较好之后,再在谈笑风声之中,把一手栽培,跟了他十数年的助手杀死。
而且还用那种残忍到了极点的手段,将他的脑袋捏碎,使得脑浆流了满地,以此表现自己是个残酷的人。
小高感到毛骨耸然,他果然是个残暴的野心家。
就连一向心机深沉的方振远亦未免动容,但他整个人已变青发冷,直抖个不停,所以,看不出他的表情。
否则说不定韩七终会觉得他的胆子太小而同样地杀了他呢。
但是僵尸毒功并无解药,方振远绝望了。
他现在顾不得他人如何,独自低着头,哭了起来。
韩七绝拿出手巾,擦干净血迹之后,转向方振远道:“欢迎你加入老夫麾下。”说看淡淡一笑。
“我就快死了……”
“放心!我会治好你的伤。”
“僵尸之毒并无解药……”
方振远已气若游丝。
“它虽然没解药,但却可以内力将毒性逼出来,所以你死不掉的。”
“当真……”
这无异是晴天霹雳,打得方振远心肺剧跳,一股无以名之的狂喜,就快让他发狂而死了。
他想叩拜救命恩人,一个侧身,整个人已倒地,简直比石头还僵硬。
韩七绝淡笑道:“不久之后,你就知道我所言不差了。”
他也不再多说,伸掌贴在方振远的背心,内劲源源迫去。
方振远但觉一股暖流送入体内,寒意顿失不少,心知有救了,狂喜之下,乃配合这道暖流,渐渐把冻僵的穴道、肢体暖热,并把毒性逼出。
小高暗中观察,韩七绝找了方振远之后,两个具有野心的人联手,将来更是难以应付了。
现在韩七绝正好替方振远治伤,他也分心不得,如果现在偷袭,或许会收到奇袭之效呢。
但是韩七绝武功之高,实在让他没有把握。
等三痞前来。
说好相隔一、二天,可能没那么容易赶来,到那时,韩七绝恐怕早已把方振远治好了。
此时机会实在难得,小高决定冒险一击。
能成功最好,若不幸失败了,拜三清神功之赐,韩七绝也一定不会杀了自己。
想定之后,他已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慢慢摸了过去,直到二十丈左右,他知道韩七绝反应过人,不敢再逼近。
于是看准他背面的命门要穴,这一击,若无意外,最少让他元气尽散,甚至毙命当场。
算准方位之后,小高右手捏紧短刀,左手准备夺功大法。
万一刺杀不成,也得使出借力打力的方法迫使他吃吃暗亏。
心头念数三下,直到三字一落,他立即暴射过去。
此乃他拚命的一击,其速之快,有若飞逝流星,拖出一道青影,窜射而至,眼看背心明确,短刀就要刺到。
韩七绝本在用心疗伤,忽觉劲风袭来,心知有异,他却颇为大意,想以本身的内力将之反弹。
但在来者逼近三丈之际,他已感到不妙。
此人功力高得出奇,截杀功夫又是一流,眼看利刀就要刺中自己,他想撤回功力反打已是不及。
骇然中急忙滚往地上,其速之快,竟也堪堪避过了致命的一击。
小高又岂肯空手而回,背脊被躲掉了,大腿也好,狠狠刺了下去,刺得刀柄尽没。
韩七绝骇叫,左掌击了过来。
小高等的就是这道劲,右手立即吸去,引向左掌,一古脑儿劈了过去,砰然暴响,韩七绝竟也被打得灰头土脸。
连退带滚了数步。
在惊慌之下不得不放弃照顾方振远,威力无比的幻掌追魂手立即展开,不由分说地向小高当头罩来。
小高已被狂龙卷上空中,眼看要丧命了。
忽然他将手中短刀当暗器打出,不射韩七绝,却射向闷坐地上、用心逼毒的方振远,心想杀一个算一个。
韩七绝忽见小高此举,他当机立断地分扫掌劲过去,打得短刀弹飞,想再回头反攻,小高双掌已劈至。
“是你?”
韩七绝这才看清来者是谁,惊诧顿变为嘻笑。“你想试我武功?”
说着把杀招收了起来。
小高斥喝,右掌劈来,韩七绝左手迎去,这一交手之际,小高突然滑手,抓向他的面门。
韩七绝大惊,一掌打去,直取小高腹胸,非逼得他后退不可。
小高硬是让他打向腹胸,痛得他闷吐血丝,却藉此劲道翻高,头下脚上甩向韩七绝的背后,右手亦从其面门往后拉扯。
终于扯下韩七绝的面罩。
韩七绝惊叫不好,一掌打来,身形立刻后退。
如此正好配合了小高的拉势,啪的一声,面罩扯开,小高却又挨了一掌,跌撞在地,但他还是抬头想看清对方。
这一看,他不禁愣住了。
韩七绝的脸除了眼睛、嘴巴之外,一律血肉模糊。
这样的脸,还不如不看。
韩七绝此时困面罩被扯,顿时陷入疯狂:“你找死……”
掌劲疯狂扫来,打得小高招架乏力,节节败退,看看不行了,干脆倒在地上装晕。
韩七绝再劈了几掌,忍而收手。“不行!不能犯了‘恨’字,那足以毁—切,要忍耐。”他很快拾回面罩戴上,吸口气,将情绪抚平,道:“这小子对我用处太大,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小高闻言,心知死不掉,才呻吟了起来,渐渐爬起。
韩七绝看他有反应,即未再逼前,对小高的狠劲,他亦十分小心。
“你敢暗算老夫?”
右腿那刀还使得韩七绝十分疼痛。
“只想看看你是谁……”
“看我,用得着短刀?”
小高干笑道:“想试试你的功力……”
“趁我在救人时试探?”
“这对我是好机会……”
韩七绝忽而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是普通人物,老夫暂且相信你一次。”
“你不杀我?”
“杀人已没意思了如何叫人为我所用才有意思。”
“你要利用我?”
“何不想作栽培你?”
小高摊摊手,道:“好吧!我现在受伤了,过来替我治伤,免得死了。”
韩七绝道:“会说话,就表示还不严重,那边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你自行想办法吧。”
韩七绝不再理会小高,迳自走向方振远。
方振远的伤势又跟原来一样严重了,韩七绝不得不赶紧再助他逼毒。
为了防止小高再度偷袭,他调转头,面对着小高以便监视。
小高没办法,只好自行疗伤。
还好拜七彩还魂丹之赐,伤势虽不轻,却也碍不了甚么大事,只要调息个几周天,就可完全好转。
差不多待四更天时,方振远才恢复正常,韩七绝也收了手。
他看看苗飞尸体,已化成了血水,再瞧瞧躺在地上的鬼夫人,现在已不动了,全身发青,两眼圆睁,恨意尽露。
她因未及时救治,让寒毒攻心而死。
韩七绝冷笑道:“死了也好,伴着苗飞下地狱,仍是鬼王夫人一个,完成你临终表示后悔的愿望。”
凌空一吸,韩七绝将鬼夫人的尸体移往苗飞那堆血水之上,鬼夫人也跟着融化。
方振远看得颇为伤感。
不过,也是暗叹两声,很快地已抚平心中怅然,走到韩七绝面前,拱手为礼道:“多谢门主相救。”
韩七绝爽快地道:“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必客气……”
方振道再拱手。“不知本门名号是……”
“七绝门!耳不耳熟?”
“七绝?门主是……”
方振远着实惊讶,当年的韩七绝真的没死。
“说起来,你我还算是有渊源,同为武林五大高手。”
“门主是韩七绝?”
“这名字已经多年不用了,记着就好,时下乱得很,不用也罢。”
方振远当然明白他的用意立即改口以门主相称,问道:“那趟镖,可是门主代为托保?”
“不错。”韩七绝道:“目的是在引出广云宫的人,我跟他们有过节。”
“属下必定尽力而为。”
这时小高的斥声已传了过来:“少在那里吹牛了,你根本就是为了三清宝箓正本的口诀,还伯人知道。”
韩七绝冷冷地望了过来,道:“这笔账还没跟你算,你给的竟然是假本。”
“谁叫你抢得那么快,拿错了。”小高理直气壮地道。
“真本呢?”
“被抢回去了。”
韩七绝仍是淡笑道:“没关系,你来找我,就是表示有意告知我了。”
小高道:“那得看看谁能保护我,还有,看我能否记得清楚。”
“放眼现今武林,除了老夫,还有谁能保护你?”韩七绝冷傲地说道。
“真的?”小高露出怀疑的样子,道:“你该不会又突然收拾我吧?”
“那得看你的诚意了。”
小高道:“我当然会很有诚意,我实在需要一个靠山。”
韩七绝道:“如果你愿意……”他轻轻一笑:“老夫破例收你为徒,怎么样……”
小高讶道:“收一个暗算过你的人做徒弟?”
“有何不可?不打不相识,挨一刀又算甚么?”
“这……我实在有点不能接受。”
“久了,自然会习惯。”
小高本就有意拖延时间,所以废话自然也就特别多了,他道:“……让我想想如何?至少我要知道拜你为师,能学到甚么?如果是那鬼王宝典,那我不学也罢。”
“除了鬼王宝典,我还有数种绝世武功,任何一种都可以让你独霸武林。”
“既然如此,你还要三清宝箓干甚么?”
韩七绝一愣,随即斥道:“少说废话,老夫嗜武如命,行不行?”
“行!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
韩七绝觉得再让他说下去,实在是自讨苦吃,遂掠了过来,一指封去小高武功,淡声道:“天快亮了,这里不能久留,你有话留待日后慢慢说吧!方总镖头,你就负责照顾他吧。”
方振远拱手为礼,立即掠向小高,含笑道:“没想到你我缘份不浅,又在一起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小高笑道:“恭喜你更上一层褛,千万别忘了提拔我啊!”
方振远道:“是你提拔老哥哥,你要是拜在门主门下,不就成了少门主了吗?”
“对!那我现在就拜……”
小高说着就要有所行动。
韩七绝却摆摆手,道:“等我准备好一切,再大礼欢迎;现在先当记名的,一切从简。”再转问方振道:“附近可有隐蔽之处?”
方振远道:“经过此次骚扰,任向地方都不安全了。”
方振远想不出来。
韩七绝沉吟了一阵,道:“先回尼姑庵,等到晚上再行动。”
小高心下暗喜,只要不离开九华山,援军马上就到,而韩七绝又受伤,方振远伤势也只好了四成,实在是最好的反击时机。
韩七绝并未多作停留,立刻带路,直往山区找去,小高则只有麻烦方振远扛着上山,倒便宜了他。
尼姑庵一切如常。
韩七绝为了免于过度惹眼,已将几个狼人遣走,几落房舍只剩三人留守。
在胡乱进食过早餐之后,韩七绝仍关心着三清口诀,哪管小莴伤势如何,已逼着他写出口诀。
小高装模作样地合作,不断胡乱翻阅假秘本,搞到晚上还弄不出半句。
韩七绝不禁含怒道:“你在拖延?”
小高一脸无辜,道:“我在想,别吵!要是弄不出来,你杀了我也没用。”
话中含有“就算拖延,你能奈我何”之意。
韩七绝勉强压住怒气,瞧瞧天色,快近二更了,差不多可以离开了,他冷冷地道:“拖吧!到时换个隐蔽监牢,我让你想一辈子也没关系。”又淡笑道:“不打扰了,你慢慢想吧!二更一过,我们就要换地方了,到时别又说我打扰了你,那可是不得已的。”
小高道:“知道了!请你回座,我正有个难题要想,走走可能会有帮助。”
小高不等回答,迳自走向天井。
韩七绝当然不必担心他搞鬼,因为随时都有个方振远在监视着。
小高越来越焦急,说好隔一、二天光景的,算算也差不多要两天光景了,他们为何还不来?
是找不到目标,或是被晚上那场打斗痕迹岔开了追踪?
若是离开了九华山,一切计划将受影响,自己武功受制,时间又是如此迫近了,该如何是好。
小高想道:“看来只有引火烧房子了,他们若在山区,一见火光当可看到,若不在,也就算了,只好认命。”
如何起火?
有方振远在身边监视,想闹大火恐不太容易。
还是烧房屋算了,都是茅草盖的,而且上茅坑也是良好借口。
“要走了,上个大号如何,你要不要去?”
小高邀方振远。
方振远竟然点头道:“走一趟也好,免得临时闹急。”
说走就走。
尼姑庵里的茅房都加了门,两人各据一间,小高故意发出声音,表示人还在。
“这茅房不错啊,盖得通风又干净,你觉得可以把它发扬光大?”小高道。
“只要你愿意,当然行。”
小高又道:“只是不能防火,实在可惜……”
小高已点了火,先点向前墙方振远的位置,然后再烧屋顶,声音仍是安详宁静:“要是不小心起火,不就叫人光着屁股逃走,多难为情啊。”
“任何茅屋都怕火,除非……”
方振远忽然闻到焦味,道:“好像有火?”
“好像吧!”
小高已受不了热,急忙推门而出,突又将一连五间的茅房推倒,草墙一动,火势窜大,想一掌打灭已是不能。
方振远提着裤子往外跑,对小高喝道:“你敢纵火?”
小高淡笑道:“试验一下它能烧多久而已,没甚么好大惊小怪的。”
方振远想揍他,却下不了手,尤其小高现在比自己重要,何必惹这麻烦呢?他斥道:“此时还玩这花样,不怕门主生气?”
“大不了挨一顿揍,反正都烧起来了。”
火势滔天,已引来韩七绝,他怒道:“谁放的火?”
“是小高。”方振远告状道:“他躲在茅房里玩火。”
“你在打信号?”韩七绝斥道。
小高淡笑道:“谁会来救我?烧把火也令你紧张成这样?”
“不好!”韩七绝警觉道:“这小子一定串通了三痞,快走!”
说着右手一扬,立即点晕了小高,小高想逃,但因武功受制,根本逃不了,来不及叫出口,已被点晕。
韩七绝将他抄入腰胁,很快地掠向屋顶逃走。
方振远更不敢怠慢,紧跟在后不敢稍离。
烈火冲天,十里可见,附近鸟兽皆惊慌乱窜。
“在那边!”
是陈水水的声音,她已离火焰不及二里,跟她同行的是天痞,立即叫她别出声,道:“小高放火,已万不得已,韩七绝极可能会潜往别处,小心搜索。”
陈水水知道了,立即闭口向前搜索。
突然北边又有啸声传来。
“快走!碰上了!”
天痞拉着陈水水,疾速地掠向三里开外啸声发出的地方,陈水水睑露喜色,终于没有白费功夫。
在北山麓,挡住韩七绝的是地痞。
他一人奋战韩七绝已感吃力,又加上方振远,要是吃足了苦头,只好以且战且走的方式,等待救兵。
韩七绝虽知再拖下去,必定更为艰苦,但自己右脚受伤,轻功大受影响,心想若不重挫三痞,今夜要逃并不容易。
犹豫之间,三痞已围了上来,气势大增,已有反败为胜之态。
天痞厉声道:“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终要血债血还。”
韩七绝已顾不了小高,将他扔在一旁,空出双掌迎敌,虽未占上风,却也不再狼狈不堪。
他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怒掌打去,三痞又耍出连环阵锁住对方,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陈水水则应付方振远,她虽年轻,却占了水月神功之便宜,功夫竟不在方振远之下,交手十余招,方振远已心生退意。
自己应势未复不说,韩七绝也未必是三痞对手,若他输了,自己也跟着赔进去,多划不来。
再耍了几招,已自动放倒,装出一副后力不继的样子。
陈水水一心担心小高,放倒对手之后,立即掠向小高,一掌将他拍醒,欣笑道:“一切顺利。”
“你顺利,我可不!快将我禁制解除……”小高急急说道。
“没问题。”陈水水问清受制穴道之后,立即运功拍掌打去,然后说:“好了!”
小高信以为真,立即运功,却一点功力也没有,道:“真的解去了?”
“真的啊!”
小高苦笑道:“我看问题大了!准是韩七绝用了独门手法……”
“真的?”陈水水窘笑,立即仔细解除,仍是不得要领,她已焦急道:“怎么办……”
小高道:“送点内力进来,用你家的水月神功冲穴,该会有效才对。”
“只好这样了。”
陈水水坐在小高背后,内力不断迫进,小高则引带内力,不断冲向受制穴道,共有七处,想全部解开,可能要一些时间。
一旁的战圈,双方已大战百余回合,韩七绝已渐处下风,尤其是三痞的连环阵,似乎是为他而设计。
使得他难以发挥功力,眼看情势不利,他突然自怀中拿出一颗血红丹药吃了下去,接着哈哈狂笑道:“你们知道我是如何活过来的吗?那是因为我得到了鬼王宝典上的秘方,配制出神仙丹。它比甚么武功都有效,当初我只是初配此药,就得以活命,经过三十年的改良,你们等着受死吧!”
他的狂笑声越来越尖、刺耳,他整个人也渐渐充血般红了起来,的力突然暴增许多,身法要加快速了起来。
一掌打向天痞,那掌劲已如炸药爆炸般,砰然爆响,让人耳根生疼,地面被威力引带,扫出一道半尺深沟,尘土满天飞扬。
天痞但觉压力迫身,立即躲闪。
然而她竟然躲不掉,就快被轰个正着,地痞、人痞见状暴喝,分别自两旁夹冲而至,掌劲全吐。
想逼得韩七绝回掌自救。
谁知韩七绝根本不理,硬让空门大露,还是轰劲劈出,结结实实的打在大痞的左肩胸。
轰得她狂吐鲜血,倒地不起。
地、人痞同时惊骇大叫,双掌更加拚命击出。
“啪啪”两响,可惜只是震碎了韩七绝的衣衫角,却如打在铜墙铁壁,丝毫伤不了他。
韩七绝整个人更红,狂笑道:“看见没有?拳掌不能伤,刀剑不能侵,想报仇,下辈子吧!哈哈……”
说着双掌又幻出强劲红影,狠劈左右二人,二痞立刻滚躲,还是逃不了快速夺命掌,被打得鲜血狂吐,满地乱滚。
还好二人经验老到,会缩身成球。
若非正中劈着,借着滚动,可消除些许力道,才未如天痞般不省人事。
情况骤变,陈水水已满脸惊慌仓皇,无暇再替小高冲穴,急得快哭出来。“婆婆快完蛋了……”
小高一看状况,虽然只恢复了三成功力,也顾不了许多。
他弹跳起来,一块石子飞了出去,人也飞了过去。
韩七绝此时犹如猛兽,只知使用蛮力,对于任何奇袭,都不闪不避,后脑突遭袭击,他愤怒转身,道:“小子,你敢暗算师父?”
“我还想杀掉你呢!”
韩七绝哈哈狂笑道:“闪开!别妨碍我收拾敌人。”
一掌打来,劲风扫得小高滚跌十余丈远。
陈水水也差不多,一个照面就被击退。
韩七绝犹如天神降临般,眼睛都变成红的了,直逼倒地不起的天痞。
小高实在清不透,那神仙丹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劲,连伤三痞不说,竟然不怕任何掌劲,可见鬼王宝典实在是可怕的东西。
为今之计,还是撤退为妙,否则又如何制住韩七绝呢?
小高看到韩七绝的右大腿伤口又裂了开来,正不断渗出血来,他当下析下树枝,咬尖前头,勉强可用。
突然他飞扑了过来,专找韩七绝的大腿刺,这一刺足足入骨几寸深,痛得韩七绝大声咆哮,双掌疯狂落向小高背脊。
打得小高鲜血狂吐,他却仍喝道:“快走……学会神功再回来……”
陈水水泪流满睑,奋不顾身罩打韩七绝,却被一掌扫得倒弹出去。
“还不快走!”
小高又厉喝一声,使尽力气,想撕裂他的肌肤或挑断他的大腿骨,以拖延时间,让三痞他们有时间逃走。
地痞知道再斗下去,只会徒增牺牲,于是感激地向小高说道:“保重。”放下天痞让人痞背负。
自己则冲向疯狂的陈水水,干脆点晕她,扛着逃命去了。
此时倒地不起的方振远却爬了起来,冷喝着追杀四人,但那只不过是装模作样,以便待会儿好向韩七绝交代罢了。
小高眼看四人已走,支持力量陡失,一个松手,被打得趴在地上,几乎不醒人事。
韩七绝狂啸一声,仍想追杀四人,整个人如发狂的猛兽,看来叫人骇怕不已。
小高趴在地上,久久才翻动身躯。
他伤得很重,慢慢地爬了起来,道:“这魔头,搞来这许多旁门左道,想杀他可不容易……”
他找来树枝当拐杖,跌跌撞撞地往险地密林逃去,希望躲得了这一关。
不知逃了多久、多远,实在不行了,他才找了个隐蔽的洞穴休息,渐渐地,他已进入昏迷状态。
待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了,有个人站在眼前,那是他也很不愿意看到的方振远。
小高苦笑不已,终究还是没逃出魔掌。
“你如何找到我的?”
“地上有血迹,还有拐杖痕迹。”
小高担心的就是这些,但他实在没能力除掉它们。
“门主要你来的?”
“嗯。”
“他要杀了我?”
“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他需要你的口诀。”方振远的目中亦闪出贪婪的光芒。
小高灵机一动,道:“也许你带我走,我可以把秘密告訢你。”
方振远淡笑道:“我想过了,这方法虽然不错,但是另外有一样东西更吸引我。”
“所谓的神仙丹?”
“没错。”
“你不怕那药会有副作用?”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在紧要关头发生作用。”
“你以为韩七绝会给你秘方?”
“只要假以时日……”
“恐怕到那时,你的利用价值早就消失了,他会很快宰了你。”
小高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说服方振远,有用吗?
方振远耸耸肩道:“他需要有人让他使唤,我是他最好的人选,而且我会把他服侍得很好,总有一天,他会少不了我。”
“跟恶魔般的疯子在一起,你会感到安稳?”
“各取所需,没甚么好埋怨的。”
小高淡笑道:“韩七绝比我难对忖,要神仙丹比要口诀难上百倍,你练会了夺功大法,又何必服用此丹?”
方振远笑道:“不必再诱惑我,你的狡猾并不比韩七绝逊色,我何必找一个难以应付的人谈交易?何况我带你走,就是与他为敌,这种敌人谁能对付?”
小高无奈叹道:“看来我又要落入虎口了……”
“你该担心自己,回去之后如何对门主交代。”
说着他制住了小高的穴道,然后背负在身上掠往林间而去。
小高问道:“他还很生气?”
“右腿被挖出拳头大的洞,很少人会不生气吧?”
小高一听,头皮都发麻了,要是韩七绝真的对他报复的话,他不知道那将是甚么样的结果。
方振远如识途老马一般,专找偏僻小径钻。
小高只能在他口中问出陈水水等人已安全逃离,其他问题,方振远已不愿再多言,果然是老狐狸。
从白天赶路至黑夜,快到地头时,小高已被点晕。
待他醒来时,已在一座练功石穴之中。
此洞颇高,呈四方形,最里面的似是冰台之类,十分平滑,仍不断冒着冷烟,韩七绝正闭目打坐其上。
左侧首有炼丹铜炉,火正燃着,铜鼎里冒出浓烈的药香味。
小高被锁在炼丹鼎的后面墙,双脚上了镣铐,活像个重刑犯。
方振远静静地蹲在火炉旁,不时地加些柴火,使得火势得以延续。
小高看见韩七绝闭目养伤已甚久,该是受伤不轻,或者是那神仙丹起了副作用,他必须赶快治好?
若是如此,当时就不该叫三痞逃开,先跟他捉迷藏,待他药性耗尽,再来收拾他,岂不痛快?
“药……”
韩七绝有气无力地喊道,连眼睛都睁不开,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方振远闻言,立即由铜鼎里取出药汤,端去给他。
韩七绝破例将面罩剪了个洞,可以直接服药。
他服下汤药之后,立刻加紧运功,全身不停地轻微颤抖,突然听他喉际发出“呃”的一声,一口浓黑带红的水喷了出来。
小高已自此看出了端倪。
显然的,那红色神仙丹有着剧毒,服下它虽可功力大增,事后却必须解毒,看那黑色汤药进腹却成红色的出来,可见毒性之强烈。
如此重复了几次,每天皆熬炼,足足熬了七天七夜,韩七绝才喘了口大气,站起来行走,想是毒性已解。
刚能行动,他已想到小高,拐着受伤的右腿,逼了过来,冷冷地道:“都是你惹的好事,老夫服此剧毒药,竟连个抵命的人也没有,还差点废去一条右腿。”
小高经过七天疗养,气色虽已有进展,但他仍装出可怜相道:“我也被你打得快死了呢!”
韩七绝道:“你不惹我,我会打你?”
“可是,你真的打了……”
“活该,老夫还准备废了你呢。”
“我现在跟废了武功的人有何差别?”
韩七绝冷笑道:“我还留了一条路给你走,只要你说出三清宝箓的口诀,以弥补你所犯下的所有严重过错,我仍愿意收你为徒。”
“当真?”
“否则还容得你活到现在?”
“快拿纸笔来,我立刻写给你。”
“千万别再耍诈,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韩七绝刚要叫方振远准备纸笔,方振远已双手呈了上来,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体贴入微。
小高见状,不写是不行了,当下也认真起来了,他要想出一套大概行得通而又看不出破绽的口诀。
花了三天时间,他才编妥,笑道:“好了!这就是真的口诀,可是我不敢保证一定能练成神功,因为正本宝箓也是写着会走火入魔等字,你们还是小心点。”
韩七绝睑露喜色,将口诀抓了过去,照着字义随手比划,想将不通处串连起来。
经过许久的演练,仍是半信半疑,但又找不出破绽。
终于,他用到了方振远。
“你不也学过三清神功?练练看,效果就出来了。”
方振远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恭敬地接过口诀抄本,仔细研究,然后开始运气练功。
又过了三天。
小高已利用水月神功打通数处穴道,并把内伤疗好了许多,于是他开始在意韩七绝和方振远在搞甚么鬼。
方振远一直无法将口诀连贯得很好,威力自然无法显现,韩七绝等了三天还没结果,已是不耐烦了。
“如此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准备试招。”
由不得方振远说个不字,他突然掠了过来,一掌即往方振远面斗罩去,方振远哪敢大意,立即引掌接下。
他不敢吸得太快,怕会走火入魔的。
“这样试不出效果。”
韩七绝陡地增强劲力,浩浩内力不断涌向方振远,他竟抵挡不了,让对方劲道奔窜全身。
不得已,只好使出夺功大法,并用新的口诀、心法、引带劲流奔窜。
不用还好,这一用,体内那道烈火劲流竟然反窜,外来劲道有若地虎斗天龙般奔撞起来。
这么一撞,劲流登时炸开,轰得方振远五脏皆伤,一口鲜血猛喷出去,整个人顿时软了下来。
韩七绝见状惊骇不已,内力改攻为疗,否则五脏移位,非死即残,方振远就会命丧当场了。
小高暗自叫苦,自已编得不够高明,没想到会引起这种现象,不是自身体验,他也不知毛病出在哪里。
调养三刻钟之后,方振远才自惊魂中清醒了不少,韩七绝让地服下伤药才撤出内劲,问道:“状况如何?”
“烈流反弹,引起分崩。”
韩七绝立即怒目瞪向小高:“你敢造假?”
“没有啊!我实话实说……”
“他反应怎会如此严重?”
“大概我记错了……”小高干笑道:“改良一下可能就好了……”
“等你改良?分明是骗人!”韩七绝一掌逼向小高的脑袋,痛得他哇哇大叫。
“说不说?不说叫你万针穿脑,变成白痴。”
“我真的没说谎……”
韩七绝冷笑,劲道更强,小高但觉有一根根的火针直穿脑门,全身神经都痛得缩成一团,想忍都忍不了,已泪流满脸,尖叫道:“放手……”
“快说!”
“我说,我说甚么都说。”
“快说!”
“拿笔来,快放过我的脑袋。”
“不用笔,用嘴巴说。”
“太多,说不完……”
“说不完?”韩七绝冷笑,内力再逼。
小高全身触电般跳痛,死命叫道:“说说说,松手……”
韩七绝并未松手,他相信逼得更急,说出来的才是真实的东西,于是又加了劲道。
小高终于忍不住,劈哩拍拉将二三十句口诀一次念完,然后大叫:“说完了!松手啊!”
“这么短?”
“松手!”
小高已快神经错乱了。
韩七绝这才收起内力,还得意地敲敲小高的脑袋道:“不怕你不说,要是假的,拿你的双手来换。”
他走回冰台,揣摩着这几句口诀。
小高如经历了十八层地狱的刀山油锅回来,呆愣楞地坐在地上,汗水眼泪都要方振远帮他擦拭,还给了他一杯清水,他才清醒了不少。
方振远道:“早说不就没事了?”
“我哪知道他会对我用刑?”
“你也差点把我害惨了。”
小高也不知道该说些甚么,不再接腔。
此时韩七绝已唤方振远道:“这次口诀可能好些,你再试试。”
方振远仍心有余悸,却不敢表现在脸上,立即拱手洗耳恭听。
又过了三天。
韩七绝若有所悟。
他感觉这次的心法口诀已正确,体内劲流更为顺畅,只是有其种关卡未能突破,只要悟出,必可大功告成。
方振远则仍在试验阶段,有了上次吃亏的经验,他不敢再大意。
“过来试试。”
韩七绝已叫着方振远,他不禁急道:“属下仍未全盘了解……”
“不是试你,是试我,发掌过来。”
如此一说,方振远始安心不少,遂遵命发出掌劲,韩七绝很快将其内劲吸去,方振远但觉已失去控制。
内劲源源泄出,再下去,他就要成为废人了。
就在焦心之际,韩七绝忽觉不妥,始停止吸劲。
“换你!”
“我?”
“总该把内力吸回去吧!”
方振远立即运功吸劲,韩七绝先是慢放,突又猛然涌了过来,方振远一时招架无力,整个内力乱窜奔撞了起来。
他闷哼一声,又呕出鲜血,韩七绝这才住了手,稍替他疗伤后,问道:“如何?”
“属下还是无法控制……”
“多练、多想,这口诀可能错不了,我找到了某种效果,假以时日,将可大功告成了。”
韩七绝忽然狂妄大笑了起来,震得地动山摇。
“很久未出去练功了,今晚可以如愿了。”
他大笑着掠出这困守近月的洞穴。
洞内只剩下小高及方振远,两人静默坐着,似乎在等死。
小高终于开口道:“如果韩七绝悟出秘密,我看你也活不成了,他找你来此,好像只为了当他的试验品,帮他练武。”
方振远轻轻一叹,感触良多,两次试功的确已使他心惊肉跳。
他问:“这是真的口诀?”
小高点点头:“当然,你没看到他狂妄到此种程度。”
“有可能练成神功?”
“废话!”小高神秘一笑,道:“只要悟出其中的一点道理,准可大功告成了。”
“你悟透了?”
小高故意卖关子道:“得看惰形,你倒不如去问韩七绝,他好像悟透了甚么。”
方振远似乎看出了小高的心意,轻轻叹道:“他生性残暴,行事随心所欲,相当不好侍候。”
“你不是要他的神仙丹?”
“我不敢想了,那丹药含有十种以上的剧毒,每服一次,必须苦熬半月,还得丧失功力十年。”
“这么说,你只存练成三清神功一途了?”
“希望如此。”
“练成之后呢?你还要跟着韩七绝?”
方振远默然不语。
小高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跟他的目的,我也很明白,如果你练会了神功,韩七绝又算甚么,恐怕连我也要完蛋。”
“没那么严重。”
小高道:“心照不宣罢了,这样吧!咱们来谈条件,你放我走,我告诉你真正的毛病出在哪里,要是韩七绝早你一步,大家都完了。”
“你说说看……”
“别那么怕死!就算现在,我还可以收拾你呢。”
方振远不信,小高突然一掌打来,扫得他连退七、八步。
他惊诧不已:“你功力恢复了?”
“只不过六、七成而已。”
“自行冲穴?”
“不错,这就是神功厉害之处。”
“你也练成?”
“可以这么说,只是内力不够。”小高冷冷地道:“到底交不交易?我不是要你马上放人,而是等你练成神功之后。”
“如此交易,你岂非吃大亏?”
小高道:“你练成神功,可能会向我下手,但我只在乎这条镣铐,只要你找一支工具给我,提前逃走,也跟你没有关系。”
方振远思考过后,终于点头:“你说,毛病出在哪里?”
“先找东西再说。”
方振远不多言,走向内洞,不多久即拿出一把黑闪闪的锉刀出来,丢给小高,道:“凭你功力,足可在三天之内锉断镣铐。”
“谢啦。”小高欣喜收入怀中,说道:“口诀完全正确,差在于此秘功经过张三丰改造,有一道劲流弱了些,你只要用自身的足够内力平衡在弱流上,将能阻止烈流泛滥,大功即可告成。”
“真的?”方振远略显激动。
小高道:“只看你功力够不够了,韩七绝一定够,若他想通了,不出几天定能练成,到时大冢都完了。”
“他若能够,我也不差。”方振远信心大增,忽然计上心头。“不管你我恩怨如何,也没到血海深仇的地步,此时我受伤在身,功力恢复不易,差韩七绝一大段。为免让他赶在前面,希望你利用机会岔开他正确的想法以拖延时间,并且请你以内力替我疗伤。”
小高眨眼道:“你倒是挺敢开口的。”
“性命攸关,希望你摒弃成见。”
“好吧!我一向跟危险的敌人合作惯了。”
于是方振远盘坐在地,小高利用六成功力替他疗伤。
他们不伯韩七绝会突然闯进来,因为他已为三清神功而疯狂,每次进洞都会失声而笑,而后是一拐一拐的脚步声,他们有从容的时间隐藏。
五天后,方振远已有所起色与进步,需要小高处已不多,他十分认真地潜修。
这天韩七绝突然向小高狂笑道:“是否将那道弱流补足,大功即可告成?”
“是啊。”小高反问:“你补足了?”
“有一点,不过还没找人试过。”
他望向方振远,似乎又想找他试验。
小高立即掩饰他,道:“你想试吸他功力,太弱了,试不出结果,若要他试,你该将悟透的告诉他。”
“不能说!这是独一无二的秘密,谁都不能说。”韩七绝仍是哈哈大笑。“只好到外面去找人了。”
话方说完,一闪即出,又不见人影。
小高急急向方振远道:“听到没有,他悟得已十分接近了。”
方振远道:“我那道劲渐渐在增加之中,大约再过半月,即可成功。”
“半月……好长……练吧!希望能赶上。”
小高也无力决定一切,他只有计划逃走了。
他利用锉刀已把镣铐弄得几乎断了,随时可以走人,但他也想留下来瞧瞧事情的变化,说不定两虎相争,可以使他得利。
第十天。
韩七绝突然又问小高道:“平衡那道弱流,要靠自身修为,并非吸人功力,对不对?”
小高顿时惊心,但仍强自镇定,道:“你试过了?”
韩七绝又哈哈笑道:“试过,效果不错,再过二、三天,大功即可告成,老夫试给你看看。”
韩七绝又叫方振远来,准备叫他试验。
小高担心方振远功败垂成,急道:“不必看了,我相信你很厉害。”
“不看怎知有多厉害?”
韩七绝硬逼着方振远出招。
方振远开始运功,韩七绝急不及待地一掌贴了过去,想吸取方振远的内力。
方振远不悦道:“你一直都拿我当试验品。”
“否则老夫找谁试?快送出劲道。”
方振远突然一掌猛推,韩七绝哈哈直笑,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际,猛然觉得内力倒窜,全往方振远那头去了。
韩七绝笑道:“你想跟我较量?”
方振远笑而不答,吸得更快。
“好!就让你尝尝老夫的新功夫。”
韩七绝更形狂妄,右掌一抖,内劲千军万马般冲去,他想逼得方振远和前两次一样,当场失功。
双手互相推挤,韩七绝忽然感到不对,自己的内力似乎有去无回,而方振远却越吸越带劲。
他惊诧道:“你也学会了三清神功?”
“你说呢?”
方振远突然一反弱态,托身而起,一抖手,存心吸光韩七绝的内力。
“不好!”
韩七绝惊骇不已,立时劈出左掌,直砍方振远的脑袋,其势颇强,方振远不得已弃掌避开,韩七绝才能脱身。
暗运内力,足足少了四成,整张脸都扭曲了。
“狡猾家伙,竟趁老夫不注意偷学功夫。”
方振远冷笑道:“这全是你教的,你不该拿人试功,弄得我怕了你,如果不加紧努力,总有一天会被你整死。”
“现在照样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韩七绝怒斥,双掌幻出千百道掌影,追魂手毫不留情地击来。
方振远自恃神功初成,登时以手代刀,断魂刀法尽展无遗,狠劈了过去。
双方一触,掌影绵绵,方振远拜神功所赐,内力源源不绝,已把韩七绝逼得窘态百出,章法将乱。
小高见状忖道:此时不收拾他,尚待同时?
当下挣脱镣铐,喝斥一声,手中尖利锉刀猛刺过去,一个照面,已在他肩头刺出一个小洞。
“原来你们早串通好了!”
韩七绝挨刀之后,又彼方振远打得倒撞内墙,跌落冰台,怒极反笑,双掌猛劈冰面,劈得冰屑乱飞,罩向小高及方振远。
两人虽劈去不少,但只一耽搁,韩七绝已遁入秘道,他想逃走,有账日后再算。
方振远岂能让他逃了?身形疾速地射入秘道,小高惊讶方振远的功力竟进步得如此神速,他得小心提防他了。
他也跟了出去瞧个究竟。
外面是一片宽广悬崖顶面,两道人影又自缠打不休。
“老夫跟你无仇,你要赶尽杀绝?”韩七绝怒斥道。
“留你终是后患,现在不除,更待何时?”
方振远心知现在让人走了,再过九天,他练成了三清神功回来,自己可能就要赔上一条命了,所以缠得更紧。
小高但觉方振远已占上风,又顾虑到他可能会暗算自己,所以仍是袖手旁观,按兵不动。
韩七绝毕竟不是简单人物,在失功之下仍能频出奇招,逼得方振远不得不双掌将他逼上高空,甩手铁翎箭连打了七支。
韩七绝并未服仙丹,登时被打中左肩、左胁,痛得他往地上摔跌。
方振远不肯失机,暴射过去,一探掌又是夺功大法。
韩七绝见状,忍痛拔下左胁铁翎箭,充当暗器射了出去。
方振远未想到他有此举,倏见铁翎箭倒射,自己手掌逼得太近,收之不及,不得已只好运功硬接。
“啪”的一声,疾箭虽被挡下,却因力道太强,将掌心刺出了血痕,差点穿透,方振远痛得直咬牙。
韩七绝利用此机会暴射而退,准备逃脱。
小高岂能让他得逞,接连三颗石子打出去,打向他的右腿,韩七绝闷哼一声,厉叱道:“小鬼!老夫杀了你……”
吼声未落,方振远已扑了来,左右开弓,打得韩七绝连滚数丈,胸口又挨了支铁翎箭。
他刹时疯狂了。
“该死!统统该死。”
虽然服用仙丹会有不良后果,但此时韩七绝已被逼至绝境,不服将有生命卮险,他管不了许多了。
他抓出红丹药,就要塞入口中。
“不好!”
方振远岂能让他吃下去,立如电光闪至,右掌直取韩七绝背心,左掌打出指劲想截落药丹。
然而韩七绝却铁了心,宁愿背心挨掌,被打得滚撞出去,也要将丹药塞入口中。
方振远见无法阻止,顿生逃念,心想待他药性过后再来收拾也不迟,于是不再恋战,立即抽射倒掠逃开。
但韩七绝现在却不让他走了,他带着抖红身形暴掠而至,疯狂又现:“纳命来!”
掌劲突然暴增数倍,任由方振远神功了得,也被打得倒栽数丈,撞在地面。
他起身之后,使出夺功大法,猛推双掌,吸来韩七绝又再度劈来的掌势。
“你吸吧!吸个够,然后焚烧而亡,哈哈……”
方振远突然想起苗飞的僵尸毒功,自己就是因为吸取过多而中毒,于是不敢再吸,甚至急急吐个精光。
就这一吸一吐,韩七绝掌劲又打得他暴滚数丈,鲜血狂喷。
实在不能再战了,方振远急于逃走。
在无法施展夺功大法之下,方振远简直穷于应付,眼看韩七绝身形又暴射而至,他别无选择地把甩手铁翎箭射了出去。
他的目标是韩七绝的左胁伤口。
铁翎箭射中伤口,直没箭尾,韩七绝暴痛尖叫,他伸手拔出铁翎箭,反打方振远,整个人也欺压了过来。
方振远避开了铁翎箭,却再度被韩七绝缠住,不得已他又抓出两支铁翎箭,狠狠刺向韩七绝左胁伤口,没及数寸。
韩七绝痛彻心肺,疯狂挣扎,在手猛抓伤口部位,右手猛打方振远。
方振远此时利用夺功大法吸取他的内力,因为他想到小高上次被击重伤,并未中毒,自己不妨一试。
他吸取大量的内力,韩七绝的劲道越见微弱,而他的伤口已渐渐被方振远刺得崩裂开来。
韩七绝无法再忍受,终于疯狂地咬向方振远的耳朵。
“卡”的一声,方振远的右耳已被咬了下来,方振远厉叫,痛得失去理智,竟也张口反咬韩七绝左手掌,硬生生咬下食指、中指。
韩七绝疯狂大叫,咬掉了耳朵,接着咬方振远的头皮。
两人就这样咬来撕去,陡地方振远的头盖骨被如野兽般的韩七绝撕裂开来,他有若食人兽般,将嘴凑往头盖洞口猛然一吸。
方振远睁大眼睛,呆若木鸡,他的脑浆刹时被韩七绝吸了个精光,而他的全身则抽动得不停。
“背叛老夫的下场就是这样……别逃!”
小高此时已是魂飞魄散,不敢再看下去,浑身发抖,转身即逃。
韩七绝岂能让他逃走,轻轻一纵,已封住小高的去路。
小高一看无路可逃,只有跳崖一途了。
跳吧!凭自己身手,只要不太深,足可应付。
于是他立刻往崖下纵跳。
“想逃?没那么容易……”
韩七绝不放过,亦纵身跳下,甚至抢在小高前头,逼得小高倒往上爬。
爬高十数丈,崖面已到,他很快翻了上来,拔腿即逃。
韩七绝厉啸,相隔二十余丈,他竟然能倒射崖面,还截到小高前头,小高知道崖面上逃不过追截,看他飞了上来,立即又纵下崖面。
这次连纵数十丈才抓住长草稳住身子,眼看韩七绝也弹纵追来,他急忙采横掠方式躲开。
小高东跳西掠,韩七绝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缠追了近两刻钟,韩七绝的动作缓了下来,他甚至道:“暂时放你一条狗命,下次再收拾你!”
说完韩七绝已往崖面上掠去。
小高说道:“莫非他药性过了?嘿嘿!换我来收拾你了……”
一上崖,韩七绝拚命地想快点逃回秘洞去,小高虽拚命追赶,仍差他一大截,一转眼,即失去了他的踪影。
小高心想,他真的会回到秘侗,等着我去宰他?
他潜回秘洞,果然不见踪迹。
狡猾的韩七绝早就替自己预留了后路,小高只能猜想他仍在附近,于是四处寻找可疑迹象。
追踪了一日一夜,竟无任何下落,他不得不放弃了。
“看样子,他已经躲得安安稳稳的,甚至已离开了此山区……”
想及韩七绝的可怕,小高不禁全身发抖。
“还是溜之为妙。”
他急忙找路往山下奔去。
顾不得再作停留,小高已决定赶往南疆广云宫,看三痞及陈水水他们武功练得如何,若不行,还是收拾行李避难去,那韩七绝迟早会去寻仇的。
辨别了一番方向,他已一路南下,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Γ霒挼犊扯喜蚀裰娥ど先ィ蚀慈缛崴堪慵崛停缓们懈睿??一时没有办法可想。
小高更是狡猾,右手再扯,彩带一缩,即如刀鞘整个套住断刀,他猛回扯,半空的韩七绝硬是被扯回地面。
韩七绝这下大为惊愕。
小高竟然透过彩带耍出吸功大法,将其断刀制住,他怎能甘心?
刹时功力暴增七成,一道青光发自右手,传向断刀,那彩带吃力不住,已然暴裂。
“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
韩七绝一直取笑,出口狂妄至极。
小高却在彩带被切断之际,猛抖真劲,彩带突然变直变硬,有如一块硬玻璃,猛往韩七绝的脖子切去。
韩七绝怎知小高的把戏如此之多?
一时不察,脖子已被点着。
他更愤怒,断刀再砍,彩带从中断落,那半截却冲势不减,顿往韩七绝的脸部罩去。
韩七绝大惊,立即吹气想迫退彩带,却因用力过猛,或者彩带吃力不住,被吹破个杯洞,仍往其脸面罩去。
小高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突然一扬手,大小轻重全往他脸上打去,韩七绝但闻啸声窜耳,知道暗器上门,双手顿往面前刖猛封猛点。
一手扯开彩带,见到暗器突然往下转飞,他冷笑,只要一掠高,自可轻易躲过。
岂知他心意正动,身躯却不听使唤地硬被迫落地面,原来是小高一条红彩带已卷中他右腿,用力下扯之故。
韩七绝见状大惊。
急忙中挥刀截向右脚,看似能砍断,但他身形被拖落,方才射来之暗器本是攻其下盘,现在反而正中面门。
他若只顾砍彩带,必会遭到暗器罩脸之命运。
当机立断之下,他打出断力以断彩带,空出手掌封向暗器,啪啪双响,总算得可以完全将之击落。
他又得意地想卖狂,岂知背后三痞三道掌劲狠狠击至,击得他口吐鲜血,往前冲去,跌得甚狼狈。
原来是小高耍诡计掩护三痞偷袭,一举成功,众人不禁信心大增。
“如何?彩带岂是你砍得完的,我足足带了七、八条,让你砍个够吧!”
小高猛然拉开胸襟,腰际处果然缠了不少红白彩带,他甚是威风。
韩七绝吃了暗亏,暴怒吼道:“老夫劈了你!”
立如疯虎般扑来,想将猎物撕裂。
小高冷笑,右手彩带甩向高空树枝,自己攀飞而上,左手彩带抖直卷向韩七绝手腕,想将他绑起来。
韩七绝硬是不躲,他一抓一扯,小高冲势受阻。
原来彩带并非毫无弱点,自己缠在手上,现在另一端被对方扯住,自己当然也有被绑的感觉。
另一条彩带又挂在树上,他现在被两头拉。
“我扯得际身手分家!”
啪然一响,断的不是人,不是手,也不是彩带,而是顶头树枝。
那树枝足足有腿粗,重量超过数百斤,又只在猛劲下掉落,被打着还得了?
尤其,小高就在下面,他简直无路可逃,干脆猛冲韩七绝,想找他垫底。
韩七绝岂是等闲人物,眼看人、树一起落下,他根本不必惊慌,甚至伸手一掌打向小高,想让他变成夹心饼干。
在情急之中,小高只好使出借力打力,彩带一抖,顿将掌劲甩得呼啦响,猛吸过来反打树枝。
终于将树枝打了个稀烂。
但他虽逃过了一劫,却因用力之故,使得下坠之势更快,韩七绝见机不可失,一掌又打了过来。
小高苦笑了一下,不得已只好伸手黏向其右掌,顿展吸功大法,以免受击受伤。
这一黏手,劲道源源涌入体内,小高心头暗喜,却装出更痛苦的样子。
韩七绝见状,又狂妄狂笑道:“老夫的掌力岂是你能吸收的?准备五脏内腑混成一堆吧。”
他更猛劲逼功,想在最短时间内震断他的心脉。
小高突然大喝:“快过来,吸光他内力再说。”
三痞吃过暗亏,故而不敢尝试,现有小高挡在前头,看似情况不错,三人顿时联手,全黏在小高背上。
如此一来,吸功壮大三倍,威力顿时大增。
韩七绝颇为惊心,但他自恃神功有成,以及三人只练了夺功大法,未能平衡,若再逼迫,总会有人错乱心脉的。
然而他却未料到,四人自练得水月神功之后,根木无走火入魔之虑。
在突然猛吸之下,有如火上加油,二倍四倍八倍增加。
而韩七绝体内功力却如泄堤般一成二成四成……甚至使到五成还在泄,他惊觉不妙,顿时想挽回,却已为时已晚。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对方竟然也练成了吸功大法?如此下去,自己岂非将功力尽失?
他突然想挣扎,扭脱小高的手。
小高见他在动,左手彩带猛往他身上缠去,笑道:“想逃?把内力还来再说。”
足足缠了三圈,紧紧地绑住韩七绝。
韩七绝骤觉自己内力已泄至剩三成不到,简直使他心胆俱寒,不得已,他伸手往怀中一抓,神仙丹就要塞在口中。
“不好!”
小高知道要糟,想伸手主抓,却因在手套住了彩带,而彩带又绕了三圈,短了太多,方伸到一半,已无力再推近。
只差四、五寸,韩七绝已服下了神仙丹,还不只一颗,是一次吃下两颗,那双手已非淡淡的红,而是红得惊人。
“快发掌回打!”
小高已顾不得再吸功,立刻要求三痞,三痞联合将内力传往小高,他先甩掉对方手掌,再双手合十,猛往外推去。
轰然一响,打得韩七绝绷断彩带撞出去。
一阵撞断了四棵腿粗般的树,他却毫无大碍,皮球般蹦跳了起来。
“通通纳命来!”
他两眼发红,又进入往常那种发疯的状态,双手更是红血般暴胀许多,一个劲的猛冲了过来。
“不要散开!”
此时小高有如母鸡带小鸡一般,合着四人之力,以抵抗强敌。
韩七绝的掌力直如浩浩狂涛般涌至,小高也不认输,双掌若山崩地裂倒打,双方一较劲,似如双向能量互撞。
轰得五人暴退数十丈,身形落地还将地面摔出几道沟痕。
小高等人由于震力过重,跌得晕头晕脑,闷痛地叫。
四人虽有动作,却不如韩七绝服下那兴奋剂般的毒药,摔不死不说,连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
他哈哈狂笑,又扑了过夹。
小高只好再次要求他们先以掌贴着自己背面再说,然后大家蹲在地上等着发掌迎敌。
只听轰然再响,韩七绝已被劲道冲上高空。
而小高等人却陷入地面尺余深。
硬碰硬实在让人受不了。
四八还是不敢分手,因为现在散开,谁能保证不被追着?
所以硬是和韩七绝猛劲交战了十七掌。
三痞倒是还好,小高挡在前头,连手掌都打得红肿带疼,他苦笑不已。
突见韩七绝似也停顿数十丈开外,手抚胸口,喘息不已。
小高见状大喜,敢情他也为这十七掌付出了代价,就快后力不继了,这真是最好的反攻机会。
但是又怕他会做困兽之斗,于是当下决定先采游斗,见有机可乘再擒杀他也不迟呀。
“我们分散四个角落困着地。”
三痞亦是老江湖,闻言登时掠分三处。
然而就在三痞分纵出去之际,韩七绝突然哈哈狂笑道:“你们上当了,纳命来吧!哈哈……”
原来他喘气乃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引四人分散,骤见诡计得逞,他纵得比甚么都快,如电光石火般扑了过来。
小高两眼都快睁裂了。
自己一生聪明无比,恐怕这次是最严重的失误了,他狂吼着:“快掠回来!”
为争取时间,他赶往和三痞之间的中心点,以期能赶得及联手对敌。
接着地痞、人痞也赶到,唯独天痞旧伤未愈,新创再添,尤其是左大腿的刀伤使她动作缓了一步。
就只这一迟缓,韩七绝已飞扑而至,专找落单的开打,一掌击去,万马千钧地打得天痞再次吐血,飞摔数十丈远。
“香儿……”
地痞、人痞莫不泪水挂眼,小高更是痛心。
因自己的一时疏忽,很可能会送掉天痞的一条命。
“快救人!”
他顾不了了,立时合着三人劲道猛劈韩七绝。
少了天痞,气势只弱一成,却被韩七绝打得心肺生疼,败退了下来。
三人利用倒栽之时,移往天痞落身之处。
地痞很快扶起她心脉一测,弱得可怜,他急道:“要马上救治,否则……”
“快带她走!”
小高目光看向人痞,喝声:“上!”
二人贴身往前纵去,地痞当机立断,抱起天痞,迳往后退,丢下一句:“交给她们,我马上回来。”
意思是要小高和人痞奋战到底。
但二人已听不见,他们在空中跟韩七绝过招,被打得口角挂血,显然也受了内伤。
小高感到二人联合,气势已弱,非得采用其他方式不可,于是又甩出两条彩带,恨恨厉声道:“恶魇头,我要吊死你!”
“有本事尽管来!”
韩七绝狂笑不已,身形暴窜,又飞射了过来。
小高怒喝,凌空还差七、八丈,彩带已罩打了出去,不缠头、不缠手,而是专找脚缠,彩带笔直抖出。
小高心想他就算能以掌力伤人,只要缓住他的身形,必可阻止他这疯狂的攻击。
韩七绝根本不在乎甚么彩带,照样罩劈小高。
他打得好快,一转眼之间,人影已扑至,小高这次却也不慢,从地上抓起一块厚巨石,挡在胸口。
韩七绝见状又是哈哈狂笑道:“用巨石挡架,我照样能打得你人仰马翻。”
他虽然一边说话,但动作并未因此而稍停。
一掌击去,只听砰然暴响,那巨石粉末四处飞扬,小高胸口一阵闷痛,硬是被打得飞离数丈远。
但是巨石却起了功用,它至少挡去了四成功力,使他得以免受重伤。
小高在疾退之际,突然转身向后一转,拔腿就跑,快速地奔着,像是被敌人追星赶月般追杀,深恐慢了,就要丧命。
流星未必有,敌人却是存在的。
小高这么没命地往后跑,原来是彩带早就缠上了韩七绝的右脚,他这一跑,硬把一时大意的韩七绝拖倒。
韩七绝被拖往地面,像耕田般直划了过去。
小高心知时间不可能让他拖太久,所以速度不能太慢。
在拚出吃奶的力气又奔又撞之际,就根本无法选择方向了。
韩七绝虽然功力大增,但却是因为服用了红色神仙丹之故,反应自然变得迟缓了一些,一时不察被拖倒。
不停地被拖之下,身躯、脑袋不断地震动,他只觉得昏昏沉的,还没有意会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已被拖出百丈开外。
等到他发觉时,已经太晚了。
韩七绝发现自己被小高拖着走之后,举掌想切断彩带之时,小高已一跳纵向崖面,也不管它深不深,没时间考虑这许多了。
小高猛然一拖甩,硬是把韩七绝甩了出去,手一松,只听得韩七绝一声尖厉惨叫,笔直地向悬崖下落了下去。
小高跪在崖前,气喘不已。
他差点将腿跑断了,一时恢复不过来。
人痞也跟了过来,急急问道:“人呢?”
小高喘得无法回话,只能伸手直往下面指去。
人痞一探头,大约有数百丈深,韩七绝只剩一个黑点,躺在地面上,仍在蠕动个不停。
“他还没死。”人痞肯定地道。
小高边喘边道:“当然……以前摔下万丈深渊……二十年后都能复活过来,他还怕这区区的百丈悬崖……”
“不能让他再有机会。”
人痞立即纵身跃了下去。
小高恐怕又有意外的状况发生,虽然疲累万分,还是紧跟人痞之后掠了下去,希望再次一击,能将韩七绝收拾了。
几个落脚之后,小高已飘过四百丈崖壁,落身崖下。
“人呢?”
他发现人痞和韩七绝都不见了。
正想找寻之际,左侧岩石遮蔽处,突然传出厉笑声道:“要取老夫性命,下辈子吧。”
小高明白人痞和韩七绝已经对上了,当下立即闪了过去。
过去一看,只见韩七绝胸前沾满一大片的血迹,混合着尘土,口中仍不断渗出血来,想是摔崖之后,也受了重伤。
眼看人痞几度攻击,都被他挡了回来。
韩七绝靠在岩壁上,全身颤抖个不停,似乎是在运功,又像是那神仙丹药的毒性已经发作了。
小高觉得他好像二者皆有,冷笑道:“差不多了吧!吃了两颗,准是五脏六腑都开始烂了吧?”
韩七绝不回答,只是嘿嘿厉笑,两眼仍然恶狠狠地盯着小高及人痞,防备得十分严密,大有拚命之意。
小高有意试探,欺身罩掠,一掌狠狠地劈了过去。
韩七绝仍能抬起手来反击,且劲道仍是强猛,硬将小高给逼退回来,于是小高不再进攻冷冷地道:“没关系,等你毒性发作,我再收拾你。”
韩七绝仍然不回答,又是一阵地嘿嘿厉笑,身躯却抖得更厉害了。
小高见到他的双手指尖慢慢地滴出青红色的血迹。
“他血已转青,中毒已探。”
人痞觉得不必再等太久了。
小高往他手指一瞧,那血根本就是神仙丹化毒的结果,上次是以药物吐出口,如能从指甲缝渗出,又何须服用药物?
有两种可能,他中毒已深,或是在逼毒。
“你在逼毒?”小高问道。
韩七绝突然厉笑不已。
自那笑声中,小高已经知道,自己所猜的并没有错,地怎能容得韩七绝将毒性逼出,又自猛攻猛打了起来。
人痞也极力发掌,想将韩七绝击毙当场。
“就算老夫不逼毒,你们也奈同不了我。”
韩七绝突然又服用了两颗神仙丹,八只手指污血竟然飞射而出。
“糟糕!”
小高奋不顾身,飞扑向前,抽出短刀,直往他左胸的伤口狠狠刺了过去。
那韩七绝的药性欲化未化之际,力道较为薄弱,两掌狠劈,竟然击不退小高,硬让他黏上了身。
二人因此落地打滚,小高只顾看以利刀刺韩七绝的左胸伤口,一刀刺中,猛往下插刺,希望剌中心脏。
韩七绝痛得双掌乱打。
人痞岂能袖手旁观。
他同样扑了过来,狠狠地扣抓韩七绝手脚,他想因此而让小高能够刺杀韩七绝。
但是经过数刀的拖扯,却碰上了肋骨。
韩七绝练得一身护体神功,连骨头部硬如钢铁,根本就无法切断,甚至连厚皮都割切不易。
眼看他全身渐渐转红,小高更加心焦。
突然拔起尖刀,不顾一切地往韩七绝的左眼刺去。
只听“噗”的一声,像刺破汽球一般,利刃已又狠又准地刺穿了他的绿眼珠,绿水混合着血飞射出来。
小高心犹未甘,还想再刺右眼。
韩七绝已痛得精神错乱,此时神仙丹功效已生,双手神力大增,在哇哇痛叫厉吼声中打得小高及人痞飞摔出去。
这一摔使他们跌得伤势重重。
小高顾不得疼痛,又扑了上来。
谁知韩七绝药性已发,掌劲顿然猛不可挡,疯狂地乱打乱撞。
他的疯狂掌势使得岩石乱射,余掌扫及小高,再次将他甩出十数丈远。
“还我眼睛……我要杀了你……我要毁了广云宫……毁了你们!”
韩七绝一手罩眼,一手疯狂乱打,口中狂乱喊着,小高和人痞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还被扫得险象环生。
“别逃!还我眼睛!”
韩七绝终以剩下的独眼瞧见二人,奋力冲了过来。
小高惊心不已,彩带连忙打了出去,还故意震碎数段,以扰其视线。
“不行了!快走吧!”
小高说着立即往崖面扑去,就是差了几尺,仍被韩七绝打得横滚了数丈,吐了一口鲜血。
小高不敢再作耽搁,拚命地往上爬去。
他故意抓着岩块往下丢,以阻止复活的恶魔要命的狠命追击。
人痞心知韩七绝的功力恢复了以后,他和小高万万不是他的对手,顾不得缠斗,先避开,等地痞赶来再说了。
放是,他也掠起往悬崖上逃命了。
两人猛丢落石,一时也丢得韩七绝穷于应付。
尤其是细小的灰石乱飞,他已伤了一眼,仍不习惯独眼视物,若有飞石罩来,掉入眼中,那还得了?
挣扎了一阵之后,韩七绝不得不找地方避开乱石飞土,却在一旁乱跳乱骂,眼巴巴地看着猎物逃去。
小高和人痞翻上崖后,二人已是受伤不轻。
小高苦笑道:“还是避开他吧!他已练得三清神功,又能连续不断地服用神仙丹,以及将余毒不断地逼出,他的持续威力恐非我们所能抵挡的。”
“可是,他伤得也不轻,现在不杀他,将来还有希望吗?”
小高道:“把水月神功练得更熟一些,到时照样能够制住他,必要的时候,可以再找武林同道,共除此魔。”
人痞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并不坚持,只是天痞她……”
小高道:“她受伤了,作不了主了。”
人痞摇头感叹道:“我们若撤走了,广云宫因此被毁,那多么令人遗憾啊!”
人痞仍是依依不舍。
“人命重要,快!时间不多了。”
小高当机立断地掠在前头,人痞此时亦无计可施,只好也跟了过去。
他们半途遇到了地痞,经过一番解释,地痞同意了,于是三人很快地掠回广云宫,准备留得青山在,来日再战。
在殿堂里,倚红和陈水水及偎翠,三人不停地以功力、药物替天痞疗伤。
天痞这次伤得非常严重,至今尚未醒转,三人焦虑万分。
小高三人很快掠了回来,并将原因说了出来,结论是他们应立即撤退。
“不能退!这是我娘留下来的唯一东西,我不能任由它被毁了!”
小高急道:“毁了可以再建,人死却不能复生。”
陈水水瞪眼道:“这么大的宫殿,这么多的乳红玉石,你建给我看。”
小高一愣眼,说得也是,天底下要再找出这么一座以岩石雕建出来的一糢一样的宫殿,确实不容易。
“要退你们退,我要与宫殿共存亡。”
小高不敢再说话了。
毕竟他是外人,但他却望向地痞及人痞,希望他们能够劝劝陈水水。
地痞轻叹道:“水水,我们都明白这宫殿的重要性,但韩七绝的目的只是在于我们,他也想抢夺此殿作为总坛。所以,他应该不会将它毁了才对,只要我们练得水月神功,再回头向他索回,如此才能顾全大局。”
“万一被毁呢?”陈水水感伤道:“韩七绝根本就发了疯,谁也难保他不会气之下就拆了它。”
倚红这时也道:“婆婆还躺着,受不了奔波,她会丧命的。”
偎翠也认真地道:“我们从小无依无靠,全是婆婆收留我们,我们才有今日的,我们愿为广云宫尽一份力量。”
地痞叹道:“这些我都知道,也都明白,但是若非敌人实在太强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至于天痞婆婆,我会更小心照料的。”
他是长辈,身为婢女的倚红与偎翠,不敢再说诰了,双双看向陈水水,接看将头低了下来。
陈水水红看眼睛道:“这么多人竟然打不过一个,水月门哪还有脸再立足江湖?都是你,死小高,你敢出卖我!”
小高被骂得莫名其妙,苦笑道:“你看我一身灰头土脸,血迹斑斑,也知道我是拚了命的,要你们暂时避避风头,这叫作出卖呢?”
“不跟我一起死守广云宫,就是出卖我!”陈水水几乎耍赖。
小高道:“这么说,你也认为两位老人家也是在出卖你了?”
陈水水闻言,一时为之语塞,她恼羞成怒道:“你再说,我跟你翻脸了!”
小高急道:“没时间翻脸啦!那韩七绝马上就要来了,退还是不退,总要快点作出个决定出来呀!快……”
“不退!”
陈水水硬是不肯答应。
小高道:“你也得要尊重长辈一些,这样好了,我们来举手表决,谁都不必再争执,少数服从多数,如何?”
小高自信有三票,大概不会输。
然后再在倚红、偎翠的身上下手,倒有机会获胜。
“好。”陈水水先举手:“倚红、偎翠你们也举手,还有两老……”
地痞道:“我们还是认为撤退较为妥当。”
他和人痞、小高全站在撒退那边,而陈水水也得到倚红与偎翠的支持,三票对三票,打成了平手。
小高立即对倚红、偎翠道:“你们身为仆人,应该以保护主人的生命安全为重,又怎可为了某种死的东西,而让主人去冒生命危险呢?
“要是我,会先劝走主人,再回来誓死保卫家园,你们不认为这样做,是比较妥当的吗?”
倚红、偎翠闻言,脸色不由一紧,她们似乎被小高说动了,伸高的手已犹疑着想缩回来。
陈水水急叫:“不能缩手!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怎能够背叛我?”
倚红十分为难地道:“可是小高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不能看你平白地牺牲了,白白送命……”
陈水水瞪着小高道:“我很你──可恶!妖言惑众……”
“不要让恨毁了一切!”
小高竟说起了韩七绝的“座右铭”望向倚红、偎翠道:“快快放手!你们不表示意见,我们就赢了,快!时间不多了。”
若是支持小高,两女可能较难取舍,但是叫她们不表示意见,似乎并不太难,二女真的心动要收回高举的右手。
“不能放啊!”陈水水口气里带着威胁,但似乎快没有作用了。
小高欢喜不已,眼看着他的主张就快可以实现了。
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本是昏迷不醒的天痞,此时突然张开眼睛,沉弱的说道:“不能撤……广云宫不能毁掉……”
话刚出口,鲜血又溢出嘴角。
倚红、偎翠急忙替她擦去,而地痞及人痞则眼眶一红,一时不知该说些甚么才好。
地痞终于说道:“好安心好好养伤,这事就让我们来处理,好不好?”
人痞双手很快地抵向天痞双肩,内力源源地迫去。
天痞断断续续地道:“我知道活不久……也活够了……宫主在我怀中死去……我又怎么忍心……让她们留下的宫殿不保……小宫主变得无家可归?”
众人闻言,眼眶都红了起来。
小高叹道:“好吧!既然不走,我再去引开他。”
说着就往前门走去。
“我跟你去。”
陈水水立即追向小高。
天瘩这时又道:“不要走……水水!等他来……婆婆有办法治他……”
天痞婆婆挣扎着坐起,强忍着口中鲜血,她要让人觉得自己仍撑得住,她要留最后一口气护卫着广云宫。
陈水水转身,不禁泪流满脸,道:“婆婆,您快躺下来……我还有七彩还魂丹……可以让你吃下。”
天痞道:“我知道……”她勉强挤出慈祥的笑容,道:“婆婆仍是有办法对付那个恶徒……不必你去冒险……”
话未说完门外已传来打斗及狂笑之声。
众人的脸色刹时大变。
地痞喝向倚红、偎翠道:“把婆婆扶进去,必要时先带走。”
说完,他和人痞已飞掠了过去。
“婆婆您快避开,我去收拾恶魔。”
陈水水抓向腰际的双短剑,已顾不得天痞,掠追至大门。
“婆婆,咱们先避开。”
倚红相扶她躲开,偎翠也托她肩手,准备要走了。
“不……”天痞却坚持留下,慈祥的脸上仍见笑意,道:“没关系,婆婆还挺得住……”她转向倚红道:“你去杷婆婆床头的那个黑盒子拿来,那是极厉害的暗器,是祖先留传下来,专门为应付危机的。”
“当真?”倚红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天痞又道:“快去拿!迟了又会有人牺牲。拿的时候,千万别打开,知道吗?”
她催促着。
只要能解救这次要命的危机,倚红高兴都来不及了,欣喜地说了声:“知道了。”便飞也似的掠进后宫。
而偎翠则扶着天痞坐正,突然间,她觉得天痞的气色似乎好多了。
在外面,韩七绝用小高掉落的布条将左眼扎了起来,血丝渗得布条一片殷红,看了甚是惊心触目。
韩七绝整个人已完全陷入疯狂状态,猛运掌力,硬是把诸人往内门击退。
“再逃啊!老夫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们……哈哈……”
他那双血红手掌,功力霸道已极,想是药效正是处在最高的时候,就算四人联手,几乎仍是难以招架。
小高被打入了内殿,虽然此殿高耸数十丈,但若跟高手过招,已是嫌空间小了些,何况现在又要顾虑韩七绝已变得疯狂。
如果他一疯起来,胡乱发掌,见到东西就轰,难保一座宏伟的宫殿不会毁在他的手中,那是多遗憾的事。
看来也只有用旧法子了。
小高喊道:“快到我背面去,集体联合功力,快!”
再次如母鸡带小鸡一般,小高挡在最前头,地痞、人痞和陈水水伸手贴其后背,功力运成一气,威力因此大增。
韩七绝见状,又是狂笑不已,道:“想再吸我的功力,没那么简单。”
他吃过一次亏,已学了一次乖。
这次他突然运劲猛然一掌击了过来,小高合三人之力量也猛接了一掌,只听轰然一声巨响。
回音震得殿堂抖晃,一看韩七绝只退了二、三步,而小高等人却如溜滑梯般地滑了七、八丈远。
韩七绝见状,不禁眼睛为之一亮。
他发现四人的功力似乎已没以前的充足,那么现在正是夺回内功的大好时机,当下狂厉一啸,大马金刀冲至,右掌猛扣过去。
小高虽然知道他们的功力已经因久战而减弱了,但如今为保卫宫殿,也只是硬着头皮与之一拚了。
等待扣住他之后,可叫倚红、偎翠等人前来下杀手,或许可以取胜,于是心思已定,当下亦扣出右掌。
双方掌势一接触,不只是掌掌相接,而是指指相扣,大有猛拚之意。
韩七绝一将小高的手扣上之后,已哈哈厉笑道:“你们的死期到了!”
他忽然送出功力以吊四人的胃口,刹时又猛地往回吸。
小高顿觉内力浮动,似有不听使唤之感。
眼看自己和二老都已受伤,而陈水水的功力却不够,于是联合起来仍是大打折扣,而那韩七绝不知服下了几颗神丹。
此时威力正是猛不可挡,这算盘实在拨得不算顺利,于是他心中暗暗下了拚命的决心。
这时,机会来了。
就在韩七绝想张口狂笑之际,小高突然一飞身,猛向他扑去。
他们右手扣住右手,自然是不能分开,而他的左手彩带则猛打其背后,又缠又绕的,这时小高想以命搏命。
他整个人将韩七绝扑倒,左手已往他唯一剩余的右眼珠挖去。
“快收拾他!”
小高这一着迫得韩七绝四处乱滚,可是韩七绝却占着强大内劲的优势,不断地吸取小高的内力。
而左手更是打得小高鲜血狂吐,他存心将小高活活击毙。
小高因此气势大减,连人家的右眼都挖不着,眼看命都快没了,管他的,左眼也可以。
于是他奋出最后一口气,食中指往他的瞎眼眶刺去。
这一刺果然见效,韩七绝刹时痛得乱打乱踢。
小高就像沙包一般被打得蹦蹦跳跳,连彩带都绷断了,他却仍不放手,扣得眼眶鲜血狂冒。
韩七绝此时已顾不得再打人,他的左手猛砍小高的左手臂,想迫使他松手。
小高就是不放手,置直拚红了眼睛。
地痞、人痞双双扑了上来,猛扭韩七绝双手,想将之扭断。
而陈水水手中的双剑却是边砍边掉泪,小高拚得全身是血,叫他放手又听不见,想扭开他又分不了,再挨几拳恐怕就没命了,简直急得她疯狂。
大批人马顿时扭成一团。
天瘩一看可急了,突见倚红拿来了巴掌大的黑盒子,她急忙抢在手中,拚出一丝怒吼:“全部让开,让老身来收拾他!”
震声虽响,却没能惊醒众人。
她狠命逼出一丝力道,弹射了十数丈,双脚落地时却整个跪倒,一个跌扑,黑盒子竟然脱手,往众人处滑了过去。
她突然没命尖叫:“快走开!是炸药!”
重伤之人,再经此狂吼,鲜血顿时猛喷,她却住前爬去,想接回黑盒子。
众人突闻“炸药”二字,动作刹时停了下来,齐往发声处瞧去,那黑盒幸好震动不大,尚完好如初。
小高忽然从昏迷中惊醒,心念猛闪,炸药必可炸死这可恶的家伙。
于是他急急叫道:“炸药在哪里?炸药在哪里?”
他红透的眼睛四处找寻,终于看见那黑盒子,于是他甘愿于弃韩七绝的眼眶,反身扑来抓住黑盒。
他本是扑在韩七绝身上,而韩七绝已被地痞、人痞扯住双手,而此时二人发愣,韩七绝乃趁机跳了起来,将二痞打得滚出去,再一探手,扣住小高的右脚,一扯一甩,猛往石柱撞去。
小高倒撞柱子,却双手扣紧黑盒子缩在胸腹,不使之受碰撞,那韩七绝又紧跟着扑了过来,狂笑道:“背叛老夫只有死!”
“死你的头……”小高拚出最后的力气,将黑盒子住韩七绝身上丢去,但那韩七绝却毫不在乎,仍是狂妄自大的过来,一见黑盒子,举掌便劈,黑盒子经这一击,猛然炸开,轰然巨响,威力扩及数丈。
任由韩七绝功力再高强,也经不起这一炸,右手齐肩被炸烂,满睑满身血肉模糊,倒飞十余丈之后,掉落地面,拽抖几下,连话也来不及说,已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他倒了,小高也没劲了,望着陈水水想笑,但一张口,又是鲜血泉涌,终于也奄奄一息,倒了。
“小高……”
陈水水泪流满面,急急地奔了过去,抱着他不放,哭得甚是伤心。
倚红、偎翠在仓皇之中难以取舍,是该先救小高呢?还是应该先救天痞婆婆?
“救他吧……”
天痞婆婆勉强翻动身躯,表示她仍然挺得住,小高要比她严重多了,她轻轻地叹道:“这年头……血性汉子……已不多了……不能让他替老身死……”
话说完,她也倒地昏迷不醒了。
原来那黑盒子本是她准备用来换取韩七绝性命的,唯有如此,才能保得住广云宫,而她也才对得起宫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地痞、人痞见状闻言不禁长长一叹。
没想到他们俩所钟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竟然比自己还豁达,在紧要关头愿意以生命换回广云宫的安全,而他俩却连想也没想过,还想逃。
两人想着不禁汗颜了。
八月中秋。
花好月圆时分。
在天痞婆婆主婚之下,小高正式娶陈水水为妻,归入了水月门。
天雨峰下,孟小月的倩影始终隐隐现现,徘徊不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