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王的情妇-黄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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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王的情妇
作者:黄若文
楔子
传说中的图腾哈马王,是埃及帝国里最年轻的一个王,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接掌了
继承整个埃及的大任,但只当了十年的法老,便莫名地去世,同时成为埃及最早去世的
一个王。
他的坟墓,一直到二十世纪的时候,才被英国的考古学家所发现,几世纪以来,都
被埋葬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底当中。
在他的坟墓里,考古学家发现了许多的古埃及珍藏及历史记录,由于坟墓建于地底
之下,并没有遭到许多盗贼的侵入,所以许多的珍藏都保存得十分完整,以致于考古学
家们因而开始对古埃及的神秘面纱更多了进一步的了解。
整个坟墓的构造非常的精简,规模也没有其它的法老来得酷,所以许多的考古学家
都认为,图腾哈马英年早逝的原因,必定是出于意外,抑或是人为因素。
但其中最令人不解的是,在他的坟墓四周的墙上,除了纪录他在世时的史事之外,
考古学家还在在墙上发现了一个女人的雕像,似乎在图胜哈马的生命中佔有了极大的地
位。
由于以前的埃及古史上并没有记录这样的一个女人,以致于今天的考古学家,仍在
猜测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再加上坟墓的历史太过于悠久,许多的壁画都因时间的腐蚀而
龟裂凋落,所以现今的考古学家根本无从发现,在那片凋落的裙襬下方,正是图腾哈马
王亲手为她刻上的名字。
她叫——那法娣妮。
01
「这样不好吧?」
族里的长老个个忧心忡忡地望向座上的首领,许久都没有人敢再出声。虽然大家都
已经赶了几天的路了,族里的人全都显得有点筋疲力尽,但对于首领的决定,大家仍是
无法表示赞同的意见。好一会,才又有人开口:「埃及现在正处于动乱时期,再加上刚
登基的图腾哈马王又决定将首都迁移北上,咱们那法族跟埃及的文化又有所区格,就在
这搭营,很容易会被视作叛军的。」
「是啊,」另一名长老也又跟着附合:「我还听说,图腾哈马王今晚会经过这里呢!
就算真要驻营,是不是也找个比较隐密的地方才是?」
「咱们那法族不是什么大族,若真要面对法老的兵力,恐怕也不是对手,更何况手
下们全都赶了几十天的路了……」
「够了。」那法王的一声斥喝,便没有人敢再继续开口,而他一向和蔼的脸上也不
自觉地表现出一丝丝的怒意:「图腾哈马王才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鬼,更何况他才
刚登上王位,对于执政根本一窍不通。咱们那法族光是找驻脚的地方,就己经整整赶了
一个多礼拜的路了,你们难到没看到其它的人都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了吗?这里有尼罗河
的水源,又有树林做为掩饰,是咱们最好栖身的地方,就算真的遇上了图腾哈马王北迁
的路线,咱们既然没有什么敌意,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鬼,又能对我们做些什么?」
「可是……」就是因为图腾哈马王的年纪轻,所以听说也格外的残忍……
「没有可是了!」那法王忿怒地拍了桌面,随即便自椅子上站起身:「我说在这扎
营就不准任何人开口说不!吩咐下去,叫下面的人开始生火!」说罢,二话不说地便转
身朝营帐外走去,独留一屋子的长老仍是满面的愁容……
「快走。」
那法娣妮从营帐的隙缝中,看见父亲正生气地朝外面的方向走来,便赶紧领着身旁
的密洛克朝树林的方向躲去。
十三岁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生气过。
记忆中的父亲,一直是个热爱自己民族的人,今天会这么地生气,铁定是不捨得看
见下面的人继续日以继夜地赶路下去。
那法族,其实就像刚刚的长老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大族,但却是个很居无定所的民
族,全部的人加起来,也只不过三、四百个人之多。可是因为族里面有自己的文化,所
以很容易与埃及的文化区格出来。
其实,那法族的本源来自于当初一些因不满罗马帝国的持政方式,而逐渐南迁到埃
及的高阶人民,几世纪以来,一直都在埃及境内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久了,也就不自
觉地混了埃及的文化,而成了一个特有的埃及族群。
「小姐,」望着那法娣妮逐渐朝树林走远的身影,身后的密洛克很自然的又叫了声:
「不要走太远,天快黑了,咱们还要赶在大伙儿生火前回去。」
二十五岁的密洛克,是族里面少数几个懂得武技的人,也因为族里面的贵族不多,
所以他也就很自然地被分配到保护公主的职位。
几年了?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记忆中那个强褓中的公主,如今已是一个活泼乱
跳的小女孩了,再几年的时间,恐怕已是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了……
「知道了!」娣妮可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缓下自己的脚步,反而愈是朝尼罗河的方向
跑去:「难得不用赶路了,人家想到尼罗河去看看嘛!要不然,父王现在在气头上,不
赶快去,他铁定不让人家出来的!」
说着,她又回头继续自己的脚步,直是朝水流声的方向跑去,难得不用赶路了,她
才不要乖乖地待在营帐里呢。
看公主没有回头的打算,密洛克也只好无奈地歎了一口气,便紧紧地跟上她的脚步。
十三岁的那法公主,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活泼的个性跟总是带笑的脸庞,总是让
人一见到她,就很容易地感染到她脸上那种愉快的情绪。
皙白的皮肤跟略带粉红的脸颊,配上一头特有的乌黑髮丝,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用象
牙精心雕刻出来的娃娃一样。而她一双乌黑澄清的眼眸,又格外的灵活有神,或许正因
为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一般的相貌,以致于那法王一直放不下心来,所以才会叫密洛克
尽可能地守在她的身旁。
「啊!」不远处传来娣妮一声兴奋的尖叫声,让密洛克不自觉地又加快了脚步:
「快来啊!」她像个贪玩的小孩,伸手便勺了一滩水泼向自己的脸:「好舒服的!」说
着,她又泼了一次水。
看她没发生什么事,密洛克反射性地轻歎了口气,只是盈了一抹微笑之后,便缓缓
地朝她的方向走去。
尼罗河——一直以来都被埃及称为大地之母,因为也只有尼罗河流域的地方,才有
丰富的资源,只要再离河域几里之外,几乎都是一望无际的红色沙漠。除了每年一次的
尼罗河水泛,他们必需迁移到沙漠定居之外,否则一直以来,都是沿着尼罗河边扎营的。
「公主,」看见娣妮撩高了裙襬,以脚尖测试水深的动作,密洛克在这个时候又说
了句:「尼罗河的水深,这里的水流又有点急,咱们还是在岸边就可以了。」
娣妮转头望向身后的密洛克,这又回头望向身前的尼罗河,就像密洛克所说的,这
段的水流的确是有点急,或许是因为正处下半游的地方,所以水流的速度要比一般平地
的地方来得快多了。
她犹豫了一会,小嘴在这个时候也不自觉地嘟了起来;密洛克说得对,她虽然会游
泳,但真要让这急促的水流一个推挤,恐怕也不是他的武技所帮得上忙的。
「真是的,」她像泻了气的气球似的,一屁股在河边坐了下来,顺势将一双皙白的
腿半浸至水里:「应该找个可以玩水的地方才对!」她已经好久没有游泳了,再不游个
一两下,铁定会忘得一乾二净的!
「首领一定是看大家累了,」密洛克低身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所以才临时决定
在这个地方扎营的。或许再过一阵子,就可以迁移到水流较浅的地方。」
她也知道啊!可是她就是想现在玩水嘛!再过一阵子……谁知道究竟还要等到什么
时候?
她娇俏的小嘴还是半翘,脑子却是天马行空的乱想,就这样一直踢着河边的水好一
会,她才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转头望向一旁的密洛克。
「密洛克,」她稚童般的语调里有种很无知的单纯:「那个图腾哈马王究竟是谁
啊?」怎么各大长老都一副很怕他的样子?
「图腾哈马王?」密洛克有点讶异公主竟然会对这个名字感到好奇:「他是埃及帝
国刚登基的法老。」古埃及帝国称王为法老,在面对埃及贵族的时候,很少人敢连名带
姓地直称王的名字。
「法老?」娣妮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印象中戴着传统埃及皇冠的法老王:「可
是他才十五岁?」才大她两岁?!怎么都很难跟法老王那副庄严的模样联想在一起。
「嗯。」几乎都不用开口,他就知道公主的小脑袋瓜子裹在想些什么:「他是埃及
帝国里面最年轻的一个法老。」就因为上一任的法老膝下没有其它的子嗣,只有一个图
腾哈马,所以在他逝世之后,图腾哈马王也就很自然地得成为下一任的法老。
十五岁;他也有相同的感觉;的确是太年轻了,根本不适合持政……
「好可怜喔!」娣妮虽然不知道图腾哈马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是却莫名地
对他感到同情:「这么年轻就要掌管整个埃及的大权,一定有很多的压力!」老实说,
要她就做不来这样的工作!
密洛克没有再开口,只是扬着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遥望着远方逐渐西落的夕阳。
就因为刚登基的法老太年轻,所以周邻的各国才会个个虎视耽耽,想趁这个时候攻佔整
个埃及……
想着,他又轻歎了口气;看来,这一个世纪,埃及又将会是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纪……
「看!」娣妮突而其来的声音唐突地拉回他所有的思绪,他回了神,就见此时的那
法娣妮正伸手朝树林的方向指去:「他们把火升好了耶!」她兴奋地自岸边站起身:
「有晚餐可以吃啰!」说着,头也不回地便朝树林的方向奔了去。
密洛克抬头望向出奇耀眼的火光,心中老觉得有点不对劲,那法族升火,一向不致
于大到点亮整个夜空。为什么这次……
暂时搁着心中的疑虑,他二话不说地便起身紧跟着公主的身后追去;一定有什么地
方出错了!该死的!他听见心里头一道小小的声音如此低咒;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 ※ ※
「四处看看!」一个身着埃及战袍的人在营帐之间吼道:「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那法娣妮根本都还没有走出树林之外,眼前的景像便她整个人楞了住;只见营里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群埃及的士兵,此时正放火燃烧刚扎好的营帐,而地上却满
是伤痕叠叠的尸体,还有刚刚还在营帐里的长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才刚刚离开一段时间,怎么会……
她空白的思绪都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方纔那位施令的人的声音,这又拉回了她
所有的注意力:「报告!」他向一位正坐在马上的人揖身说道:「没有其它人了!」他
一个动作又叫下面的人压上一个白髮的老人:「就只剩下这个人!听说是他们族里的首
领!」
可是,那个人对她来说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熟悉,那是她的:「父……」她都还来
不及开口,急欲飞奔向前的动作便随即让身后的密洛克拉了回来:「呜……呜……」她
不能开口,泪水却不自觉地溢上她的眼眶;不!她在心里头吶喊;不要杀她的父亲!不
要……
密洛克即使也是相同的地感到悸动,却誓死也要保护公主的性命,刚才的人已经说
过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了,娣妮要是真的就这样冲出去,铁定也只会成了刀下的亡魂……
「是吗?」坐在马上的那个人在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又开口,带着埃及皇冠的脸让人
看不清他的长相,但语气里却掩不住那抹稚童般的声音:「杀了他!」他一声命令后便
转身:「我埃及帝国不准留下任何的乱党!」说着,便带领着身旁的士兵,朝树林的另
一个方向走去。
「是!」得到命令后的士兵一个揖身,便指示下人动作。
而后,大刀挥在半空映出一道刺眼的刀光,一个挥斩,鲜血剎时又是满地…
「呜……」娣妮一个字也不能出口,密洛克的手仍牢牢地捂去她所有的声音,她只
能任着泪水不断地模糊自己所有的视线,无助地望着父亲的首级在她的面前落地……
「走了!」那个施令的人又开口:「不要担误北迁的时间!」就这么一声,所有的
人便像蝗虫过客般地朝方才法老王离去的方向前进。
没一会的时间,所有的人都走了,只留下眼前一片的火光,跟满地的尸体……
「不……」当密洛克的手终于将她鬆开,娣妮再也无法掩饰心里的痛楚,直直地便
朝父王的方向奔去;不要!她再多也的泪水也救不回她的父王,只能在心里不断哀嚎;
不……她不能就这样失去他!不能……
而密洛克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却迟迟不能做任何的反应,眼眶在方纔的时候己经
红透,但泪水却怎么也滴不下他的脸颊……
图腾哈马……
他在心里头低念法老王的名字。他密洛克发誓,一定会拿他法老王的尸首来偿还那
法族的血债……
※ ※ ※
十年后古埃及首都——塔尔爱拉玛那
「公主,」密洛克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是这里了。」
那法娣妮什么话也没有开口,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直直地凝望着山脚下的那座灯火
通明的城市。
这城市,座落在尼罗河畔附近,由于丰厚的水资源和各地商人的介入,在短短的几
年间,己是个丰衣足食的城市,到处洋溢着一片祥和的气氛。
听说在法老的管制之下,埃及如今己是一个让各国朝奉的强国,不旦不用担心邻国
对埃及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每年尼罗河水泛的时候,还有邻国的支缓来渡过水患。
而在城市中心,有座白色豪华的宫殿,埃及的所有贵族,包括教主和大臣几乎全都
住在那座宫殿之中,也同时是法老所居住的宫殿。
图腾哈马王……
她在心里悄悄地重複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旦象徵了埃及的最高制裁者,也象徵
了杀父仇人的名字;她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他狠心消灭她那法族的那个夜……
她忘不了,他是如何命令下人砍杀她至亲的父亲,又是怎么命令下人烧尽她那法一
族;当她望见父亲的首级落地的时候,她就从此将他高戴皇冠的影像牢记在心头。
虽然,她并没有看到他的长相,虽然,那夜的泪水模糊了所有的视线,但她却牢牢
地记住了他的名字——图腾哈马。
埃及的法老……
她誓死也要拿他法老的首级来偿还那法一族的血债。
「密洛克。」她冷涩的表情上早己看不见当初那抹天真的笑容,即使己经过了这么
久了,当年那股丧父的痛,至今仍在她的心头隐隐作痛:「交待下面的人先在这里扎营,
明日你跟我一同进城探查他们的兵力。等时机一到,咱们再动兵进攻宫殿。」
「是。」
密洛克颔首,才刚抬起,就见公主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便朝马的方向走去。
她那法娣妮既然十年都这么熬过来了,她绝对不会这么沖冲动动就进军面对他强大
的埃及兵力。她一定会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在不伤耗自己的兵力下,夺取他法老的首
级……
就这样一直待她的身影走远,密洛克这才低头望了眼山脚下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心中竟莫名地感到一阵感歎。
十年了……
这么匆匆一转眼,竟然也是十年的时间了。
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那法公主,如今也已经是个女人了;只不过,原本皙白的皮肤,
在阳光长期的照射下,己染上了一层麦色,削瘦的肩头因为习武而没有女人该有的丰腴,
那一头乌黑的秀髮,也在那次自后也全都让她削短至耳后,还有她那抹蜜似的笑容,他
又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记忆中那个活泼乱跳的公主,而今虽已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但在她的眼眶之中却只
有明显的恨,而没有其它任何的情绪。
这都是谁造成的?
那夜的悲剧要是从来都没有发生,今日的那法公主,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应该
仍是过着快乐无邪的日子才对……
法老……
他又将所有的视线凝聚在城里的那座白色宫殿,十五岁的他,狠心地削灭了整个那
法族,十年后,也该是他们那法一族来跟他要还血债的时候了……
02
「法老!」
西摩手捧着一大堆的草图,手忙脚乱地试着跟上逐渐走远的图腾哈马,却怎么也跟
不上他偌大又快速的脚步:「法老!」他又叫了一声:「你还要决定这金字塔的草图
呢!」他挥挥手中的草图,但法老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到,仍是继续跨着自己的脚步。
「我都还没死呢!」法老随手摘下了头上的皇冠,不耐地扯下颈上的饰品,不旦不
想停下自己的脚步,性感的眉宇也在这个时候深锁:「这么早就要叫我建金字塔?想咒
我死不成?」
「不是啊!」西摩直是感到冤枉:「这建立金字塔是古埃及法老所留下来的规定,
还要请匠工记录您在世时的史事呢!更何况这金字塔所要动用的人力及时间,也不是一
下子就可以完成的。几代的法老,通常都在他们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请人建立金字
塔了,可是您……」都已经二十五岁了,连个金字塔的影都没呢……
「够了!够了!」法老停下自己的脚步,反回头走向穷追不捨的西摩,一手便扯下
他手中的草图:「那就别建什么金字塔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
的人力来建造自己的坟墓?古埃及法老相信死而后生的这套理论,对他来说根本一点都
不适用。死亡之于他,只不过是躯逐渐腐烂的尸体,没有理由动用那么多的人力。
他回头,这又继续自己的脚步,脑子里己经听够了这套金字塔的理论!
「可是……」望着一双两手空空的手,西摩竟剎时变得不知所措,眼看着法老又逐
渐走远的身影,他急忙地又追上他的脚步:「不能不建的!」金字塔象徵着法老王死后
重生的世界,怎么可以不建呢!「这是古法老王留下来的规定,怎么可以……」
「规定既然是法老定的,那就从我图腾哈马开始改立这个规定!」他又回头,霸道
地下了一声命令:「谁也不准建金字塔!」
「这……」哪有人这样的?这已经是流传几世纪以来的规矩了,怎么可以说改就
改……
「你胆敢不听我法老的话?」看他有所犹豫,法老在这个时候又问了声。
「不敢。」西摩急忙地回答,他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触犯法老啊!「那……那
您的……」没了金字塔,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坟……坟墓呢?」
坟墓?
问得好!法老的眉头半挑;他都没想到自己会早死呢,这么早就得要想自己死后要
葬在哪里?
「等想到了再告诉你。」说罢,转身又朝宫殿外的方向走去。待在这个宫殿里面,
都快把他闷死了,再不赶快出去走走,铁定让西摩给烦死的!
「想……」想到了再告诉他?那他怎么有足够的时间準备呢?
「告诉安克珊,」他九岁就被强迫迎娶的妻子,也同时是他最小的姊姊:「我用晚
膳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晚……「晚膳?」现在太阳才刚东昇呢,怎么……
西摩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法老的身影这又逐渐地走远;不行啊!他真要这么走出
官殿,艾伊长会砍了他的!光是想到艾伊长那副冷涩的模样,他就一肚子的寒颤,拔腿
就赶紧追上法老的脚步:「您要去哪里啊?」他可是天生出来侍候法老的,怎么今天一
整天就儘是看法老朝宫殿外的方向走去:「您可是贵人之身呢,就这么出去,铁定会让
那些卑贱下人骚扰的……」
碰!
西摩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法老突然停止的脚步却让他不偏不倚地撞个正着,都还来
不及动作,就因为一个反弹而整个人跌坐至地上。
「嗯……」法老长这么大以来,倒是第一次觉得西摩说的话有道理:「说得好。」
他转身望向跌坐在地上的西摩,性感的脸上剎时一抹半诡异的笑容:「既然是这样,」
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打扮:「我自然不能这身打扮出去……」
奇怪……怎么法老说得愈多,他的心里头就愈是有不好的预感?
「把衣服脱了!」
嗄?
西摩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法老说什么?他……
他竟然要……
「把衣服脱了!」看西摩一直没有反应,法老这又开口说了次,只不过这次,他掏
出了腰间的刀,不偏不倚地指向西摩的喉问:「还不快点?」
「可……」看着顶着喉间的刀光,西摩吓得腿都软了:「可是……」他不可以就这
么出去的……
「你敢不听我法老的话?」他挑高了眉头,又将刀峰移进了半寸。
老天!怎么会这样?西摩想都不敢想,二话不说地便赶紧脱下自己的衣服递到法老
的跟前。
望着地上的衣服,法老笑了,英俊的脸上瞬时又是一抹诱人的微笑:「很好,」他
收回了刀,低身拾起地上的衣服:「这下不就没有人认得我的身份了吗?」说罢,便一
手扯开自己腰间的衣物,随手套上西摩的衣服。只是低头朝地上的西摩一抹得意的微笑
后,转身便朝宫殿的大门走了出去。
这……
跌坐在地上的西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直直地望着法
老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下该怎么办呢?不建金字塔,那要建什么呢……
※ ※ ※
春夏时节,正值埃及热闹的时期,邻国的商人们,都会在这个时候,聚集在塔尔爱
拉玛那城里经商,使得整个埃及城不旦歌舞昇平,更是四处一片市集的景像。
「快点!听说那里来了一群邻国的歌舞孃呢……」
「是啊!还听说个个都长得很标緻呢!再不快点,铁定找不到一个好的位置……」
「那还不快点……」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自市集中跑过,让整个街道更张显热闹的气氛,那法娣妮穿了一
身包紧全身的男性的装束,跟密洛克在街道中游走,还好正值市集热闹的时期,街道上
到处是各国的商旅,所以这样的打扮并不算太过显眼……
「碰!」
一个彪形大汉尾随着起哄的人群奔走,却因一个不注意而撞上了一旁的那法娣妮,
使她因一个重心不稳,而反射性地退后了几步。
「干什么?」道歉也没打算出口,彪形大汉破口就是大骂:「走路不会看路啊!」
害他担误了看戏的热潮:「弱不禁风的……啧!像个女人一样!」说着,他上下朝那法
娣妮睨了眼;这个男人不旦廋得不像话,竟然还全身都包得紧紧的!别提现在还正值大
热天呢,光是看他这身打扮,他就一身汗!啧!要不是现在要赶着看歌舞孃起舞,他一
定好好地教训他一顿!所以咕哝虽咕哝,他也只是一抹白眼之后,便又继续自己的脚步。
而娣妮也暗自庆幸自己的头松削得短,所以大汉并没有因此而看出她女人的身份。
反倒是一旁的密洛克看得不顺眼,才想要转身追上那名彪形大汉,却又让一旁的那法娣
妮捉了住。
「别惹事,」她压低了音量冷冷地开口:「我们是来这里堪查敌情的,没有必要为
这种小事动手。」
「是。」
看密洛克没有再继续动作,那法娣妮只是冷了脸,便又继续自己的脚步,也在这个
时候,一群埃及士兵从从容容地从他们的身旁擦肩而过,她低了脸,悄悄地望着他们远
走的身影;算一算,这已经是他们进城以来的第三批士兵了。
虽然听说塔尔爱拉玛那已经是个丰衣足食的大城了,但防卫的工作似乎一刻也没有
鬆懈过……
「看来,」娣妮在那群士兵稍微走远之后才又开口:「这里的守卫并没有我们当初
想得那么简单。」
「嗯。」密洛克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娣妮的脑海里为此而停顿了会;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总不能因为城里的守卫深
严,就放弃这些年来所做的努力吧?
「先找个地方栖身吧。」这也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总会有个适当的时
机的……」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己经对天发誓过,绝对要亲手拿下法老的首级……
※ ※ ※
「艾伊,」
安克珊将赤裸的身子更加地贴近一旁的艾伊,一双纤纤玉指则不断地抚弄着他的胸
口,今年二十八岁的她,是上一代法老的第六个女儿,由于跟图腾哈马的年龄较为相近,
所以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被下令嫁给九岁的图腾哈马,而成为埃及之后。
但又因为当时的法老年纪还小,所以一直以来与其说自己是个妻子,她倒像个保姆,
反而在指挥长艾伊的身上,她才能找到对男人的慰藉。
「关于我们的事……」安克珊低了头,在迟疑了一会之后才又缓缓地开口:「现在
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问话让艾伊自沉思中回了神,回头望向她迷惘的双眸,只见他什么话也没有开
口,伸手将她的手自胸口推开之后,便逕自自床上站起身,走至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什么怎么办?」艾伊明知故问地轻啜了口手中的酒,视线却不自主地放在窗外。
「关于我们,」安克珊以床单遮着自己赤裸的身子,慢慢地自床上坐起身:「……
再这样下去,法老一定会发现我们的关係……」在埃及,身为王后的她,是不被允许有
任何不轨的行为的。这若是让法老发现了,是要在大神殿前斩首示众的……
「如果你不要多嘴,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的关係!」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如此果断,似
乎一点也不曾想过可能发生的后果。
「可是……」二十五岁的法老,已经有不像当初那般无知,至于法老到底会不会发
现她和艾伊的关係……她是真的不知道……
「够了。」
艾伊显然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放下手中的酒杯之后便又转身问道:「法老呢?」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的人。
「法老?」安克珊一点头绪也没有:「西摩说他出去了,晚上才会回来……」
「去哪?」
去哪?
「不知道……」她向来都不曾知道法老的行蹤,除了知道他在不在宫殿之外,法老
根本显少跟她开口说个一字半句。
彷彿老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答案,所以艾伊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很快的又
将视线置在窗外。
今年四十五岁的他,从前一任法老在世的时候,他就一直都是指挥官的身份,所以
当十五岁的图腾哈马登上法老的位子时,他也就很顺理成章地成了幕后军师的身份。
只不过,随着法老年纪的增长,也已经渐渐地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模式,一直到最
近,他竟完全无法掌握法老的行蹤。
想着,他深沉的眉头就不禁地深锁,只怕再继续这样下去,他慕后指挥埃及帝国的
权力,很快就会变得烟消云散了……
「艾伊,」安克珊的声音这又打断他所有的思绪,没一会的时间,她的手便缓缓地
自艾伊的身后环至他的胸前,以她细緻的脸颊轻柔地贴覆在他的背上,在迟疑了一会才
又慢慢地开口:「不如我们一起逃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我们俩个……我们可以过着
平凡人快乐的生活,从此忘了埃及帝国……」
忘了埃及帝国……
这个想法让艾伊回头望了安克珊一眼,不禁因为她的天真而感到些许的好笑;要他
忘了埃及帝国?难到她真的不知道,她安克珊之于他,只不过是为了得到埃及帝国的一
颗棋子吗?要不是因为她是法老的妻子,对于埃及法老的令牌仍有些许的能力,他艾伊
今天才不会跟她在这里厮混。
他可以没有她这个女人,却不能放弃他多年投注的埃及帝国。叫他放弃?哈……他
在心里头一声低笑,却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拿开她环在胸前的手,头也不回地便转身
走至床上,拿起一旁的法袍后便套上赤裸的身子。
一直等到他把衣服都穿好了,他才又抬头望向身前的安克珊,眼神里仍有种对凡事
的漠然:「别说傻话,」他说话的口气仍是冷冷的:「咱们过惯了贵族的生活,真要沦
为平民,可吃不起粗茶淡饭。更何况你贵为一个埃及之后,怎么受得了呢……」就算是
二八年华的公主,对他来说仍像个小孩子:「你还是赶快请女俾帮你更衣吧,真要让法
老撞见你这个样子,可见不得人……」
「可是……」她还有好多的话……
「咱们晚膳的时候再见。」艾伊的一句话,便冷冷地打断安克珊未出口的话的,只
见他礼貌性地揖个身子,二话不说地便朝寝宫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独留安克珊黯然的
身影,孤单地留守在窗口。
真的是这样吗……
她将身子轻轻地依在窗口,望着艾伊的身子匆匆地走过窗下的长廊,心中却不禁一
阵淡淡的感伤;为什么许多时候,她总觉得艾伊从来不曾对她投注过任何一丝的感情?
为什么,她在艾伊的眼中,从来都不曾看过自己的影子?
彷彿这一段情感持续得愈久,她的心就感到更加的无助。
只不过,爱情总叫人太盲目,只怕她早己付出的情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收得回来
了…
※ ※ ※
十年了……
自从他登基成为法老至今,一转眼之间也早已过了十年了。
图腾哈马一个人独自靠坐在岩石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泉水,思绪不自主地游走在
这十年的光阴之中,所发生的种种。
还记得十五岁的他,刚登上法老的位子,因为年轻不懂事,又得单独面对敌国的虎
视耽耽,所以格杀无论,便成为他防卫自己的武器。可是十年以来,因为年纪逐渐地变
大,懂的事也变得愈多,开始有自己治理国家的方法的和理想,也渐渐地将埃及经营成
一个富国强兵的大国。
十年了……
他也从一个凡事听从艾伊长指示的小鬼,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可是,就是因为这
样,他也开始感觉到艾伊似乎不是挺满意他开始做自己的决定。他沉默了一会,脑中的
思绪却没有因此而变得清晰,只怕再继续这样下去,埃及的内乱,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了……
想着,他又拾了一颗小石丢进泉水之中,望着平静的泉水里因震动而浮现出阵阵的
涟漪。
这座泉水座落于塔尔爱拉玛那城外的地方,由于它所在的位置十分的偏密,所以显
少有人经过这个地方,它是由尼罗河分支出来的水流所彙集的一处小泉,四周的树林因
为丰富的水源而自然显得十分的茂密,当他在几年前不小心发现这个地方之后,这里也
就不自觉地成了他静思的地方。
好像也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可以褪去身为法老的那套繁琐礼俗,允许自己当个平
凡的埃及人……
「对不起……」
一道突而其来的声音唐突地打断图腾哈马所有的思绪,他反射性地回了头,就见一
个女性削廋的身影此时正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道歉。
「我不知道这里有人……」那法娣妮在几天前不小心发现这处私密的地方,不旦人
烟稀少,泉水在经过许多岩石的滤净之后,也显得格外的清彻,而没有尼罗河该有的混
浊。
她原想来这里静静地独处一番,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其它的人。她低了头,
才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那个人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她所有的动作。
「你没有必要离开,」图腾哈马的脸上不自觉地扬了抹笑意,似乎就连自己也挺讶
异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其它的人,这些年来,几乎还没有看过谁在这个地方出现过,当然,
就除了她以外……「这个地方既然不属于我的,你自然没有必要看到我就离开。」
她回了头,因他的话而微微地顿足了一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停下了自己的脚
步,只知道他的声音中有种低沉清晰的诱人磁性。
她不自觉地将所有的视线锁在他的脸上,只看见他黑浓的眉宇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
气势,深邃的五官有种无法形容的刚毅,明亮有神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樑,还有他挂在嘴
角上那抹浅浅的微笑,竟让人一旦看见他的面貌,便很难转移自己的视线。
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密洛克之外,还没有跟任何一个男人单独相处过,更何况密
洛克虽然长得不丑,但也绝对没有眼前这个男人的相貌及气势。不知道是什么因素让她
的心头一阵莫名的混乱,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情让她潜意识地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才低
了头正準备转身,他身上的衣着却又不自禁地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你是宫殿里的人?」她问得不太确定;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职位,但也
唯有在宫殿里的人,才穿得起那种质料的衣服。
宫殿?
她的问话让图腾哈马不自觉地楞愕了一下,但在沿着她的视线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
之后,这才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来;西摩的话果然没错,都已经穿了他的衣服了,这个
女人都还认得出来,那么真要穿上自己的衣服,铁定会变得更加的显眼。
只不过……
他也同时很讶异身前的这个女人竟然不知道他是谁,好像在那么一瞬间,心中莫名
地得到一种解脱感……
「果然瞒不住你的眼睛,」他自娱似地笑了起来:「还以为自己这样打扮,一定没
有人会想到我跟宫殿有任何的关係呢!」事实上,他真的曾经这样想过。
那法娣妮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他过份英俊的脸庞,好像在无形之
间,也为自己的去留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他既然是宫殿里的人,那么跟他多聊些什
么,说不定可以为自己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所以,她在迟疑了一会之后,也在身旁不远的岩石上坐了下来:「宫殿的服饰跟一
般埃及人所穿的衣服不太一样,」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义务告诉他为什么:「一般的埃及
人穿不起那种质料的衣服。」
「是吗?」他不以为意地又朝自己身上的衣服睨了一眼,可能真的是当法老太久了,
从来没有发现衣服的质料也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地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中那股略为低沉的磁性似乎总能轻易地吸引她的注意。
尤其在发现自己的眼神一直锁在他性感的双唇之后,她很快地又撇开自己的视线。
「你……」她的喉间莫名地感到一阵乾涩:「在宫殿里面做些什么?」
做什么?
法老挑高了眉头;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法老算是一个工作吗?现在被这
个女人这么一问,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只不过,现在既然自己都穿了西摩的衣服了,
那不如就让自己暂时充当西摩好了:「设计法老坟墓的,」老实说,他也不太清楚西摩
平常都在做些什么:「反正一生下来就是要侍侯法老的。」这一点,他倒是挺清楚的。
设计法老坟墓?
既然是设计法老坟墓的人,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跟法老见到面呢?她虽然一直想杀了
法老替父亲报仇,但她却从来不知道法老究竟长得是什么模样。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她也只是隐隐约约的看见马背上那个人影,可能是因为泪水模
糊了所有的视线,也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她太过于难过,以致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看到法老
的面貌,只记得那个命令杀死她的父王那抹略带稚童的声音。
可是……
都已经过了十年了,当年十五岁的图腾哈马王如今也应该是个二十五岁的壮年了,
声音也早该变了。若是单凭记忆中那抹稚童的声音,只怕永远没有办法替父王报仇……
「你呢?」
他突然的问话让她这又回了神:「我?」她反射性地重複了次他的问话,一时不能
反应他的问话究竟在问些什么。
看见她脸上的茫然,他又笑了:「你既然问了有关我的事,我自然也该知道点你的
事吧?」事实上,他只是莫名地对眼前这个女人感到一阵好奇。
「我?」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竟也让她变得有点不知所措;从来没有人问过有关她
的事情,她也从来都不认为有人会想知道,可是这个男人这么一问,竟让她落得哑口无
言的难尴:「……我……没有什么好谈的。」
「那就谈谈你从哪里来的吧。」
「嗄?」
她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只能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望向他英俊的脸庞。
他的笑容因她脸上的表情而更加的扩大,内心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好奇感似乎也因此
而变得更加的强烈:「在埃及,」他的视线仍离不开她美丽的脸孔:「很少有女人会剪
这么短的头髮。看你这身打扮,应该不是本土的埃及人。」
那法娣妮很反射性地伸手触向自己一头极短的头髮,麦色的脸颊上也不禁染上一片
嫣红;短?之前将头髮剪得这么短,完全就只是因为行动的方便,却没有想到让他这么
一提起,竟也会为这一头的短髮而感到一阵无措。
丑吗?
她隐隐约约地听见心头一道小小的声音这么轻问;他会因为她这么一头的短髮而觉
得她丑吗?
「无论如何,」他弯了眼角,暗笑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心悸的一刻:「我只想告诉
你,你是个很美的女人。」
她明亮的黑眸里有着别的女人所没有的刚毅,紧抿的嘴唇有着说不上口的倔强,他
虽然身为埃及万人之上的法老,却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这般的女人。
很有个性,也很吸引人……
那法娣妮因他的话而楞了会,所有的思绪在瞬间全乱了组织;美?自从父亲去世之
后,就没有一个男人曾经说过她美。她一直以为,美这个字应该是用来形容长髮秀丽的
传统埃及女性,而不是她的身上,可是,为什么一听见这个男人这么开口,仍是让她的
心头有种小鹿乱撞般的慌乱?
「我该走了。」她想都不想的,起身便急着想逃离他的视线,只不过,脚还没有踏
出两三步,那个男人的声音却又在这个时候打断她所有的动作。
「我明天还会再见到你吗?」
明天?
她的脑海里又是一片空白,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会什么这个
念头竟会让她产生一种无由的期待?
她没有开口,转身便继续自己的脚步,但他略为低沉的声音,却仍在她的身后喊道;
「明天同一个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
她不会来的!
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她不会来的!不管这个男人跟法老究竟有什么关係,不管
她的心里究竟有什么期待,她都不会来的……
一直等到自己看不到她的身影,图腾哈马这才低下了身子,再度仰躺在身后的岩石
上,思绪却怎么也忘不了她美丽的容颜。
从他治理整个埃及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看过像她这样的女性,更别说这还是他第一
次,可以抛开法老的身份,去认识一个女人。
虽说不上心头的那股感觉究竟是什么,但这一刻他却清楚的知道,对她的那股好奇,
看来是有增无减的份了……
03
「法老!」
一看见图腾哈马的身影,西摩便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可能是因为
紧张了一整个下午的原因,害他现在一开口讲话,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各大臣现在都
在大厅里等着你用膳呢,您……」他直捧着法老的衣物,虽然走起路来左晃右摆的,但
还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您还是赶快更衣吧……」他可没忘记,法老身上还穿着他
西摩的衣服呢!这要是让艾伊长看到了,铁定会砍了他西摩的小命。
「我不是说过,」法老的脚步虽直直地朝大厅的方向走去,一手也早已经扯下身上
的衣服:「我用晚膳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吗?你难到不会叫那些人先自行用膳?」
他?!
西摩睁大了眼睛,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他西摩的话虽然多了一点,
可也没大胆到叫那些埃及的教主、大臣们自行用膳啊!「西摩我一条小命,您法老可别
老叫我做这些欺上犯下的动作啊!」别建金字塔也就算了,这用膳一向是要等到法老上
座的,要叫他西摩去拜託那些大臣先用膳,他可得先去挖好自己的坟墓才行。
但也就因为宫殿里众多的规矩,所以才老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他伸了手,不耐地一声:「拿来!」
「嗄?」西摩睁大了双眼,剎时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看他没什么反应,图腾哈马走没几步,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转头望向他一脸的莫
名「衣服啊!」他半蹙着眉头,眉宇间也不自觉地盈上一抹不悦:「都快进大厅了,你
难不成要我光着身子进大厅不成?」
那敢?!
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西摩急急忙忙地便将手中的衣服套上法老的身子;他西摩既然
连大臣们都不敢得罪了,又怎么会敢得罪法老呢?
唉……
看着西摩乱中有序的模样,法老在心里头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气;这西摩打从五岁的
时候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了,虽然小了他几岁,但也从当年的玩伴到今日的随从。
虽然有时候总觉得他有点反应迟顿,但这些年来也还是将他身旁大大小小的琐事打
理得挺好。今天要是换了别人,铁定老早就让他送斩了……
「好了!」
在为法老戴上了最后一条饰品,西摩像鬆了一口气似的说道;法老低头检视了下身
上的衣服,在确定没什么差错之后,脸上也不自觉地盈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嗯,」就当是饶了他了:「你先下去吧,今天就别再来烦我了!」说着,转身就
朝大厅口的方向走了进去。
一直等到法老的身影进了大厅之后,西摩这又大大地鬆了一口气;其实他真的很倒
霉……历代的法老都个个照规矩来的,怎么到了图腾哈马就所有的规矩都变了?
唉!是谁说当宫殿的侍从幸福来的?他西摩光是侍候他图腾哈马就比别人要来得辛
苦十倍……
※ ※ ※
厅里所有的大臣,在一看见图腾哈马的身影后,便纷纷地自椅子上站起身,原有的
窃窃私语,也在这个时候全都变得鸦雀无声。
法老站在厅口,冷眼巡视了下整个厅里的大臣,在朝主座右边的艾伊和左边的安克
珊睨了眼之后,最后便将所有的视线放在大厅上方的那个主座——也是象徵法老权位的
首座。
只是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他听见心里头一声不屑的轻哼,没多久的时间,便迈开自
己的脚步,直直地朝那个座位的方向走去。
「我不知道我图腾哈马竟有各位如此忠心的大臣,」他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嘲
讽:「要我用膳的时候不回来,铁定是饿着各位了吧?」
听到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人敢开口,全都只是低着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好一会,
一旁的艾伊长才首先打破那片宁静:「这等候法老一起用膳,一向是几代法老留传下来
的规矩,更何况用膳的时候还需商谈国家大事,当然得等您回来啊。您法老可别责怪咱
们下人遵守法规……」艾伊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嘲讽,显然是笑他执政这么久,竟然还
不熟悉宫中的法规……
「谁说我责怪了?」
他转了头,挑高了眉头第一个便是望向一旁的艾伊:「我哪一个字听起来像是责怪
谁了?只不过是说各位大臣忠心罢了。艾伊长,」他懒洋洋地顺势躺坐在那张主座上:
「我说……你似乎也太杞人忧天了吧?」
他的话让艾伊的脸上剎时一阵青,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铁青着脸,硬是将胸口
的愤怒抑了下去:「是。」他心虚地扬了一抹笑:「法老您说的是,我真的是太杞人忧
天了点。」虽说如此,但他心头的恨意却也因此而愈加地强烈。
他沈了会,随即便又望向满厅的大臣说道:「全都坐下吧,」紧跟着又望向了安克
珊:「叫厨子把菜全都端上来!」
只见一声令下,所有的大臣便纷纷地坐回自己的位子,而安克珊也在得到命令之后,
立刻转身交待身旁的女侍去叫厨子端菜上来。艾伊长虽是满腔的愤怒,但仍是缓缓地坐
回自己的位子上。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了身子,法老才又开口接道:「说吧,」他低了眼睑,随手
拿了一颗葡萄放进自己的嘴里,根本无心放在政事上:「埃及最近可有什么大事,让各
位大臣操心了?」
就看见各位大臣交头接耳的,好一阵子,才又听见有人开口:「春夏时期,正值埃
及热闹的时期,各国的商旅也都纷纷地到城里面通商。臣民害怕敌国会在这个时候派人
到城里面堪查敌情,会做出什么对埃及不利的事。所以还是请法老外出的时候,小心谨
慎的好。必要的时候,还是请几个护卫跟着,才会来得安全吧?」
他回了头,视线很自然地转向那个人的身上,只见那人一触及法老的视线,便又反
射性地低了头,根本不敢回视他的双眼。
「就因为正值埃及热闹的时节,我也早就安排一批士兵在城中看守了。城中要是真
有什么动静,宫殿里一定会第一个知道,所以各位大臣大可不用担心。……至于我图腾
哈马……」他的眉头剎时又是半挑:「既然上过了几次战场,也几度凯旋而归,难到各
位大臣还在担心我自己出游的时候,不能应付什么状况?」
那个大臣可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认为,法老您还是小心一点得……」
「够了!」根本不等那个大臣开口把话说完,法老开口一声后,剎时又是一片宁静。
原以为应是愤怒的法老,英俊的脸上竟是一抹浅浅的微笑:「既然菜都上了桌,各位大
臣就请用吧。」他很明显的并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
而身旁的乐师也在意识到法老的意思之后,赶紧领着乐匠开始弹奏起乐曲,让那片
尴尬的宁静逐渐地融入音乐当中。随着娱兴节目的开始,便没有人再开口说个一字半句。
而首座的法老,虽没有再开口,但他整个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稍早那个女
人的影像……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心情就莫名地变得愉快;究竟是怎么样的
一个女人,竟跟他所认识的女人完全都不同。还有,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只是,不知道明天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他是不是还会再见到她……
※ ※ ※
「公主。」
密洛克的声音剎时地打断那法娣妮所有的思绪,她回了神,转头朝身后的密洛克望
了一眼,随即便又将所有的视线放在石边一滩水上。
她随手丢了一块小石到水里面,只见水随即化成了阵阵的涟漪,也跟着混了她在水
面中的倒影。
「怎么了?」密洛克在她身旁缓缓地坐了下来,老实说,跟在公主身旁这么久,这
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模样。
「没什么,」她心虚地敷衍一句:「只是在想,现在城中的守卫如此的严谨,我究
竟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替那法族报仇……」
看她这个模样,密洛克也只是会意的一个微笑:「公主,」他又轻唤了一声:「咱
们十年都等了,总不能因为城中的守卫多,就放弃原本的计划吧?总会有机会的,你应
该不要担心才是。」
其实她也不是担心,不过就是因为复仇的时间愈是接近,她反而变得更加得迫不急
待罢了。
「密洛克,」她的视线仍锁在水中的倒影上,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的疑
问:「……那天晚上,」她忆起了十年前那个悲痛的夜晚:「我根本没看到法老的样子,
脑中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命令杀死父王的声音……可是,现在都过了十年了,他的声音
铁定也变了,我怎么能知道我们到底会不会杀错人……」要是真的错杀无辜,又叫她这
一辈子怎么能安心呢?
「不用担心,」他安抚似地轻笑道;公主的个性一向善良,就算心里头藏了十年的
恨,在人前总是一脸漠然的她,似乎还是掩饰不了那颗善良的心……「法老就只有一个,
不会错的。你还是早点就寝吧,明天咱们还要早起呢!」
望向密洛克的表情,那法娣妮的心情竟也莫名地平静了许多,这些年来,密洛克一
直都像是她的兄长一样,总是不时地照顾她,并且适时地给予她建议,或许也正因为一
直以来,密洛克是她唯一较接近的异性,所以在面对其它异性讚美的言语时,她竟不知
道该如何反应。
「好了,」密洛克伸手轻抚向她的头:「让这个小脑袋瓜子休息一下吧,想得太多,
可是对身体不好呢。」说着,他才正準备起身,娣妮的叫声这又拉回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密洛克。」
他反射性地回了头,望向她的双眼,好一会才又是一声:「什么事?」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样的问话让她觉得难以启齿:「你觉得……」
她很自然地伸手抚向自己一头极短的短髮:「你觉得……」她又说了一次,声音不自觉
地显得愈来愈细小:「……我美吗?」她甚至不确定密洛克是不是听得到她的问题。只
不过话才一出口,她便后悔了,一抹羞涩也让她脸跟着红到了耳根;不知道只是一个陌
生男人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还让她耿耿于怀?
美?
这个问题的确让密洛克楞怔了怔,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不过,但没一会的时
间,他脸上的那抹愕然随即让一抹笑意所取代。
美?他在心头一声轻笑;公主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所看过最美的女人了,虽削短了一
头美丽的长髮,却还是不减她一脸明显的轮廓。她的美丽,是所有埃及的女人所不及的。
十年了……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公主,如今也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
「公主大概不知道,您的母亲是整个族里面最美丽的女人了,」他弯了眼角,也轻
歎了一口气:「要我密洛克说公主你美不美……我只能说,公主跟王后长得几乎一模一
样!别说我密洛克是个只懂得习武的粗人,那法王不也常这么跟你说吗?」
但就是因为母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所以她对母亲的记忆的确很有限,
可是……密洛克说的没错,父王在世的时候,的确老将她抱上膝头,称讚她美得像己近
的母后……
「怎么了?」密洛克的声音这又拉回她远走的思绪:「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没有,」她低了头,怕密洛克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心事:「只是看见城中的女人
个个长得美丽,所以好奇问问罢了!」天知道她的脑子里,儘是稍早那个男人的影像。
「是吗?」密洛克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落了一抹笑之后便又转身朝营帐的
方向走去:「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既然公主不想多说,那他自然不会多问,
可是他却不难听见心头一道小小的声音如此轻道;也该是待嫁的年纪了……
一直等自己看不到密洛克的身影,娣妮这才又转头望向水中的倒影;望着自己一头
的短髮,她的思绪再度毫无目地的漫游。
她一向不知道美丽的标準到底是什么,可是记忆中的父王总是称讚母后很美,她也
不知道所谓的爱情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滋味,可是父王爱惜母后的那种情感,有那么一
剎那的时间,她竟也渴望得到那样的爱惜。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为什么一向自认为冷静的她,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那个男人的影像?他性感略具磁
性的声音跟他诱人的五官,又是怎么跑上她的脑海里的?
他说明天同一个时间会在那里等她,他真的会去吗?为什么到这一刻,她竟也让自
己有所期待了呢?
※ ※ ※
「碰!」
艾伊用力地拍向了桌面,脸上半浮的青丝仍明显地表达了他的愤怒;他长这么大以
来,从来没有让人这么羞辱过,就连上一代的法老也多少听他几分,而那个图腾哈马,
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羞辱他,他……
「艾伊,」安克珊才一查觉艾伊的脸色不对,便赶紧上前安抚道:「就当他是个小
孩子嘛,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她的手才一触及他的肩头,便马上让他甩
了开。
「你懂什么?」就因为法老是个小孩子,所以他才觉得更加地没有面子:「我艾伊
可是堂堂的指挥官,在各大臣面前是什么地位?就算他法老不听我的话,我可有整个埃
及的人要管,他那么羞辱我,要我艾伊以后怎么管制下人?」
「可是……」安克珊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觉得泪水早已经不断地在眼眶中
打转,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艾伊生气的时候了,总让她有种手足无措的惶恐。几乎只要
他一生气,她便觉得不知所措。
「够了!」
他斥喝了一声,最讨厌女人动不动就拿眼泪来做为武器,他艾伊在这个时候最不需
要一个没用的女人来妨碍他思绪。如果他没有办法再透过法老来掌管整个埃及,那一定
还会有其它的办法……
他转了身,才想离开这个地方,但还走不到几步,就因为脑中划过的这个念头,而
让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姑且不谈要掌管整个埃及……他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安克珊;如果法老不在了,那令
牌自然就会落到安克珊的手中。只要任何一个娶安克珊的人,顺理其章地便会成为下一
任的法老……
如果说,他真的有办法除去法老,再让自己迎娶安克珊,那他不就可以成为下一代
的法老,整个埃及不就会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吗?
「艾伊,」看见他停下了自己的身子,安克珊缓缓地抬起一双含泪的双眼:「我不
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的……
但也就因为那个念头才刚刚划过自己的脑海,艾伊随即换了一个脸色:「说什么傻
话,」他佯装了一抹虚伪的笑容,慢慢地朝她的方向走进,心里头却不停地低语;有谁
会比安克珊更适合的棋子呢?「我只不过是心情不好罢了,用不着什么事都担到自己的
头上。」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惹你生气的……」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愈是要替自
己辩解什么,泪水就愈是显得猖狂……
「别再说了,」艾伊顺势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过去就算了。」他还有长远的
未来要等着计划呢!
「艾伊,」她将头整个埋进他宽厚的胸膛:「……我爱你……我真的愿意为你做任
何的事……」
是吗?
这样的话让艾伊的嘴角不自觉地半扬,随手便将她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只要一
想到自己成为法老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的接近,再加上安克珊又是他此刻最有利的棋子,
他就愈是显得得意……
现在,他只要想究竟要怎么样除去图腾哈马,那整个埃及的大权自然会落到他的手
里。
是的,相信整个埃及很快就会落到他的手里的……
04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图腾哈马原是低头沉思的姿势,在看见那法娣妮的身影之后,随即扬了一抹性感的
微笑轻道。
己经是黄昏了,埃及的天空上开始出现了一抹橘红,那法娣妮站在石边沉默了好一
会,这才缓缓地走到他身旁不远的石边坐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不期待会看到他的,在见到他之后,心里头竟然有种莫名奇妙
的心情,是惊喜?还是愉快?老实说,她一时也说不上来:「……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她低了头,有种心虚。
「为什么?」他反问:「我说过会在这个地方等你的,没有理由人都没看到,就先
走人了吧?」
他的话让她又抬起头来,以一双美丽的黑眸直直地望向他英俊的脸庞,一直说不上
来心头的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但彷彿只要一触及他的眼眸,她的心头就有一种莫名的
悸动:「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还要再见到我?」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早己经问了
自己不下千次了,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或许这么问他,反而可以知道点什么……
「为什么?」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人聊聊天吧。」在宫殿里面,根本找不到
一个谈天的对象,身为法老的他,不管说些什么,听起来都像是个命令,难得这个女人
似乎对他一点了解也没有,说起话来也无由地少了一种压力。
只不过,除了找个谈天的对象之外,他的确很想再见她一面,至于为了什么,他想,
暂时不是那么重要了……
找个谈天的对象?
娣妮望着他,脑子里却不断地重複这个句子;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找不到谈天的对
象,更何况他又待在宫殿里面,更是不缺平民百性的青睐,投怀送抱的女性更一定是不
胜枚举,就算真的需要聊天的对象,也应该不是她才对。
「你……」她抿抿一双乾涩的嘴唇:「可以这样溜出来吗?」她一直以为宫殿的守
卫一向森严,宫殿里面也一向是自给自足的,若非特殊节日,宫殿里的人更是很少出城,
宫殿既然不是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地方,怎么她就一连见到他两天?
溜出来?
图腾哈马半挑了眉头,对这个句子感到一丝的好笑;身为埃及法老这么久,他倒是
从来没有用溜的走出宫殿的大门,她要是真知道他法老的身份,铁定会为现在的句子而
感到难尴吧?
「咳!」他轻咳了几声,在抑住了喉间的那股笑意之后才又缓缓地开口:「我不用
溜出来,」他说得理所当然:「在宫殿里面,一旦交接了,自然就没事了。更何况我一
个设计坟墓的小官,法老自然用不着我二十四小时跟在身边。」
交接?
这个字眼剎时又让她拉回了所有的注意力;这么说,就算宫殿里面的守卫森严,她
还是有机会可以混进宫殿?这样的想法让她的心里再度燃起了一线希望,原以为替父亲
报仇的机会可能更加的渺茫,看来,并不真的像他们当初所想的那样……「那么宫殿里
交接的时候,一定得格外的小心,是不是?」
法老抬起头,半挑了眉头,直望向她美丽的脸庞,有那么一剎那的时间,他的心里
也不禁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你似乎对宫殿里的事特别的有兴趣?」几乎每每只要一
提到宫殿,他就从她的眼神中看见了一丝的神采;难到说,她也只不过是一般的平民老
百姓,对于宫殿里奢华的生活仍有所渴望?
为什么这样的念头竟会让他感到些许的失望?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那法娣妮便赶紧低下了头,心虚地把玩着手上那法族所
遗留下来的戒指:「没有,」她敷衍道,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父亲的脸孔:「只
是小的时候,父亲常常跟我提起古法老王的传说,久了,自然对宫殿产生了一点点的好
奇……」
「是吗?」法老淡淡的一声:「那你的父亲,想必是很疼你才对。」记忆中的父王,
从来不曾经他说过任何的事,几乎从他一懂事以来,就被强迫学习宫中该有的规矩,也
或许是因为他是父王嗣下唯一的男孩,所以下一任法老的重任,很自然地就落在他的肩
上。
父亲……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字,似乎也连带着将十年前的那个景象推到她的记忆中又重演了
一遍;只不过,己经过了十年了,泪水再也无法为她弥补些什么,所以她也只是低了头,
冷冷的一声:「他死了,」她永远不会忘记十年前那个红色的夜晚:「……十年前,在
一场莫名的暴乱中,让人杀死了。」
「是吗?」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事实上,他也不
知道该怎么反应,当父王垂老病死的时候,他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只觉得肩上所扛的,
是掌管整个埃及的大任。或许,当人在面对亲人死亡的时候,应该觉得难过才对。
「没关係,」她摇摇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但是,望着她美丽的脸庞,他不禁感到一阵疑惑,虽然可以从她的身上感受到那么
淡淡的感伤,但却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泪水,是因为事情过得太久,以致于忘了该
怎么掉泪,还是她也同他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丧亲的感觉?
「所以……」他低沉的语气再度划开那抹宁静:「你就决定一个人开始流浪?」要
不然,像她这样一个来自异乡的女子,应该不会单身来到这个地方……
流浪?
娣妮的思绪成了一片短暂的空白;那法族的人一生出来就注定要流浪,就算父王没
有去世,她也会同着那法族的族人们,一起流浪到许多的地方。久了,流浪这两个字便
显得没什么意义。
「嗯,」她点头,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情绪,只不过,会让她流浪到这里的,是因
为……「听说当年杀死父亲的兇手现在在塔尔爱拉玛城,所以也就跟着流浪到这里……」
「就为了找杀父仇人?」
「嗯。」她没有说出法老的名字,心里还没忘记他曾提过,自己也在宫殿工作的
事……
「十年了……」法老低沉了一会;十年前的她,大概也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
吧?「你还记得他的样子?」
怎么会忘记呢?
娣妮在心里头自问;虽然记忆中,只记得那抹略带稚童的声音,可是,就如同密洛
克所说的,埃及的法老只有一个,图腾哈马的名字也只有那么一个,她……「永远不会
忘记。」她坚定地说道,誓死要杀了法老替父亲报仇的。
「是吗?」他的脸上仍是那抹诱人的微笑;并不是在笑她,只是在笑所谓的恨,可
以让人做多少的事……「如果找到了呢?」她身为一个女人,又可以做些什么?
「我会拿他的血来祭祀父亲的坟墓。」
「之后呢?」他又问
之后?
这样的问句却反让她落得无言以对;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自己的
末来会落到什么样的地步。
十年以来,她一心只想替父亲报仇,从来没有想过一旦自己替父亲报仇之后,她要
做些什么,让他这么一问,她的整个脑袋瓜子里只有一整片的空白。
是啊,之后呢?
是该为自己另外找寻一个方向?还是继续她流浪的日子吗?可是没有了目标,不管
她流浪到哪里,是不是都会变得毫无目地?
看她一直没有接口,法老轻歎了一口气之后才又笑道:「看来,你是从来没有想
过。」
的确是没有;她美丽的黑眸满是茫然,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报了仇之后还有以后,密
洛克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
为什么?
她在心里头不断地自问;是不是只要报了仇之后,就不再有恨了?还是报了仇之后,
一切都会变得不重要了?
「值得吗?」
他的问话这又拉回她远走的思绪,她抬了头,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花了十年去恨一个人,值得吗?」他又重複了一次:「更何况,杀了他并不会让
你变得好过一些。」就像这些年来,他为了治理整个埃及,不也嗜杀了很多无辜的生命,
这并没有让他的日子因此而变得好过一些,更何况是一个手无扶鸡之力的女人?
「你不会懂!」
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情绪竟莫名地变得激动;他凭什么告诉她这一切都不值得?
他并没有经历过与她相同的丧父之痛,他怎么会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这些年来她极欲
掩藏的情绪,第一次在人前爆发自己的情绪:「你没有资格告诉我怎么做!」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懂,」他说得若无其事:「我也从来没有準备要告诉你怎么做,
我只是想知道,值得吗?」他低头拔了一根草之后又接道:「……既然你不这么觉得,
那自然没有我多事的份。我说过,只是聊天罢了……」
这样的回答如一桶冷水般地浇熄了她胸口的愤怒,反留下一股难言的尴尬,就连她
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气愤?
他的确说过,只是要找个人聊天罢了……「对不起。」她强抑了自尊道歉道,这么
多年来努力伪装的情感,根本没有必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失态:「我可能是因为只要一
想到自己还未能替父亲报仇,所以才会显得有点激动……」但也彷彿因为自己情绪的失
控,而在潜意识中渐渐地懈下了所有的武装;自从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之后,就不曾在
任何一个人面前显得激动过……
看她缓了自己的情绪,法老脸上的笑意也不自觉地增多了几分;他长这么大以来,
还没有看过哪一个女人有像她如此强烈的自尊,埃及虽然是个母性国家,但也显少有女
人像她一样的个性。也或许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所以才一再地激起他的兴趣吧!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抬头凝望向他深邃的黑眸,迟疑了一会之后才又缓缓地开口:「娣妮,」她从来
没有在人前用过自己的名字,就连密洛克也都以公主来称呼她:「那法娣妮。」她又重
复了次,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用了,竟然会对自己的名字感到一种陌生。
「那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过这样的姓:「不像是埃及的姓。」
她并不讶异他会有这样的问句:「那法这个姓来自于罗马,只不过几代的袓先待在
埃及太久,也就渐渐地成了埃及人了。」打从她出生以来,那法族就只说埃及话了,而
袓先所使用的罗马语言,也早就在几世纪以前让人遗忘了。
「是吗?」他不以为意地轻道了一声,嘴边也不自觉地重複了遍她的名字:「那法
娣妮……」他回了一抹性感的笑:「很美的名字。」
顿时间,她又感觉到那股燥热了,因他一句短短的称讚,从脸颊慢慢地漫延至耳根,
下一秒的时间,她麦色的脸上已经染上一片嫣红……
突然,一阵马啼的声音断然地打断俩人所有的对话,那法娣妮回了头,这才忆起自
己也是趁着密洛克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的,现在天色都暗了大半,密洛克要是还不见她
回营,铁定会派人四处找她的……
「对不起,」她急忙起身:「我得要回去了……」只是,才急急忙忙準备离去的她,
又因他的话而停下了脚步。
「我会再看到你吧?」
她楞了一会,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即取代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只是轻轻的一个点头,
便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
她的确很想再见到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因素,但似乎只要一见到他,她就可以让
自己不再戴上那副伪装的面具。
她转身朝马的方向跑去,但跨不到几步,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你……」她
停顿了一会,但在触及他视线的时候,她的眼角便又不自觉地半弯:「还没有告诉我你
的名字。」
名字?
图腾哈马挑了下眉头,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什么名字来取代自己现在的身份,
只不过……既然都用了西摩的身份了,那倒不如就用……「西摩。」他很随口地说了西
摩的名字,心想;反正都盗用了,那就用到底吧。
「西摩……」娣妮重複了遍他的名字,好像在潜意识里慢慢地刻下了他的名字,然
后,她又回了一抹微笑:「记住了。」说罢,挥挥手之后便转身消失在岩石之后。
一直等到她离去,法老的脑子里仍挥不去她那抹诱人的微笑;那法娣妮……他在心
里头暗自地低喃了次她的名字,一个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
他笑了,性感的脸上不自觉地多了几份诱人的魅力;看来,他真的为自己找到了一
个适合聊天的对象了……
※ ※ ※
「公主!」
才正準备上马找她的密洛克,在一看见那法娣妮的身影之后,便像鬆了一口气似地
叫道。
她赶紧跳下了马,开口第一句便是:「对不起,」她半低了头:「一时忘了时间,
所以就回来晚了。」
「没关係,」几乎只要一看见她平安,密洛克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城里面
一到了晚上就加深了戒严,你一个女人家就这样一个人行动,很危险的,下次还是让我
跟着你吧。」至少多个人总是多个照应。
「不会有事的,」她并不想让密洛克知道西摩的事:「我只是在这附近晃晃罢了,
若真的要进城,或是有什么行动,我会让你知道的。」说着,便朝营帐内的方向走去。
密洛克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跟着她的身后走进了营帐之内。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在进了营帐之后,娣妮便脱了身上那件偌大的斗蓬问道,
或许是因为回来的关係,身子竟莫名地感到一阵疲惫。
「没有,」身后的密洛克摇摇头:「我发现城里面的守卫似乎变得更加地严密,今
天在宫殿的四周又多了几位士兵,对一些可疑的人都会做些调查。」他想了一会后又接
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进入宫殿里面,只是一旦进去之后,若不小心一点,出来
便是个问题了。我们可能还要想点办法调查宫殿里面的作息时间,才能知道什么时候才
是最好的时机……」要不然,这样莽莽撞撞地冲进去,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宫殿里的守卫有交接的时间,」她剎时想起了稍早西摩所讲的话:「或许趁着他
们交接的时候进入宫殿里面会是最好的时机。」
「交接?」密洛克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确是个很好的时机,只不
过……」他不得不有点怀疑:「你怎么会知道?」他今天一整天在宫殿的附近,连个机
会靠近都没有,公主又是怎么会知道筥中的作息时间?
在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转过身子之后便随即塘塞了一个借口:「我只是今天不小
心听见巡逻的士兵说的,我还不知道他们真正交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吗?」密洛克低了头:「这么说,咱们还是先把地形摸熟了再进攻,对我们会
比较有利。」
「是吧。」她根本无心计划这样的事,现在她的脑子里所能想的,全是西摩脸上那
抹性感的笑容:「密洛克,」她叫了声:「时间不早了,我也有点累了,不如明天一大
早的时候,再来商谈比较有利的决策吧。」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的决定。
密洛克抬头,只见公主一脸的倦容,所以他在一声:「是。」之后,便转身走出了
营帐之外,顺手为她拉下了帐帘。
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内后,那法娣妮像鬆懈似地轻吐了一口气,她长这么
大以来,从来没有瞒过密洛克什么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竟不想让他知道西
摩的事。
为什么……
她轻歎了一声,最近的脑子里一直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像自从遇见
西摩之后,心里就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愫……
她转头,不小心望见镜中自己的倒像,一头极短的短髮,依旧没有办法显示女性该
有的娇柔,可是却反而更加突显了她明显的五官。
她真的漂亮吗?
虽然从西摩的口中听见不少的讚美,可是她仍是不得不问自己;她真的漂亮吗?若
是她有着埃及女人婀娜的身材,和一头秀丽的长髮,他是不是会喜欢她呢?
唉……
她又歎了次气,看来,真的是太庸人自扰了……
※ ※ ※
「那法这个姓来自于罗马,只不过几代的袓先待在埃及太久,也就渐渐地成了埃及
人了……」
他睡不着。
图腾哈马睁着双眼,望着一整片宽广的天花板,脑子里却满是那法娣妮的影像和稍
早的对话。
为什么?
他在心里低问,为什么阅人无数的他,却唯独忘不掉那法娣妮的影像?是因为她的
刚毅,在别的女人身上看不到,还是因为她的美,奇特的令人难忘?
那法这个姓来自己罗马……为什么几世纪下来,却没有人在埃及境内听过这个名字?
她说她的祖先好几代前就居住在埃及了,他不得不怀疑,都住在哪里?要不然,他怎么
会从来不曾听过她的名字?
罗马人迁移下来,就算是几世纪以前的事,史实也应该有所记录,为什么他却一点
耳闻也没有?难道说,他们全都隐居起来了吗?还是就像她所说的,全都是过着漂浮不
定的日子?全都过着流浪者居无定所的日子?
那法娣妮……
他又在心里头悄悄地重複了次她的名字,脑海中却连带地浮现出她美丽的容颜,从
她一开始试着伪装的冷酷,到她的愤怒,还有她临走前那抹令人难忘的笑意,好像都在
不知不觉当中,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竟有办法让他一见到她,便有种说不上口的解脱,又是
怎么样的一个女人,竟可以让他在见不到她的时候,竟整个脑子里都满是她美丽的容颜。
他喜欢她一头俏丽的短髮,也喜欢她麦色的脸上那抹淡淡的红晕,总觉得不管她再
怎么伪装自己,都不难看出她强装坚强的外表之下,仍有着女性该有的羞涩。
想着,他的嘴角这又情不自禁的半扬,似乎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心头就有一种愉快
的情绪。
剎时,一个念头如烟般地划过他的脑海,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兴奋地自床上站起
身,只在腰间围了件布衣之后,便大步地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而这样的动作反而惊醒了一旁的安克珊,只不过,等她睁开双眼的时候,法老的身
影早已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屋内。
她睁着双眼,不知道该怎么思绪,心头却悄悄地涌上一股黯然。
这就是法老……
从俩人结婚到现在,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身为大他三岁
的姊姊,他却完完全全像是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当初若不是因为父亲的命令,图腾
哈马又需要一个婚姻以登基法老的王位,她想;他绝对不会娶她……
十年以来的婚姻,他们俩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子嗣,刚登基的法老年幼不懂事,稍
长后的法老则早就有自己的主见。自从艾伊的话对他再也产生不了任何的作用之后,就
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裹在想些什么了!
可是最近,她彷彿又在他的眼神中看见了那么一丝丝的神采……
老实说,她也并不是不爱他,只不过,她对他的情感,比较像是姊姊对弟弟的情感,
除了关爱之外,她并没有任何的情感,可是她对于艾伊……
她是真的爱他!她愿意牺牲所有的事情来得到艾伊的爱,可是身为埃及之后的身份,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跟艾伊一起相守。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不再觉得有所愧疚……
05
「西摩!」
一道叫声让西摩反射性地在梦境中响应了一句:「法老,」他显然还在做设计金字
塔的梦:「这金字塔的事,再不赶快决定,会赶不上工程的……嗯……要快点……」他
低吟了几句之后,转个身子,这又里着被单沈沈睡去。
图腾哈马望着他的睡相,剎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看过有谁作梦还在想要怎么
建金字塔的……「西摩!」他又叫了一声,伸了脚,顺势地踢向西摩半翘的屁股,却没
有想到一个用力,竟将他整个人从床上踢了下去。
「碰!」
一声巨响,也让西摩不得不自睡梦中惊醒,可是因为头上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大包,
让他一清醒便破口大骂:「怎么搞的!我……」所有的抱怨都还没有出口,他才一起身,
一看见法老的身影,整个思绪便全都成了空白:「法……」他连发音都显得不标準:
「法老?」他皱起了眉头,反射性地看了下四周,这法老是从来不进下人房的,怎么……
怎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更何况还是这种三更半夜的时间?
「怎么?」法老半挑了眉头,以双手叉在胸前:「不高兴看到我啊?」
「不……不……」西摩猛摇头:「当然不是。」他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说他
不高兴见到法老啊:「只……只是……您法老……不应该来下人房的……」
「不应该?」他重複了遍西摩的句子,刻意地装了一脸严厉的表情:「你是说……
我法老没有资格来下人房?」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喜欢逗西摩。
「不……不敢!」他低了头,吓得胆子都没了,这欺上犯下是要遭砍头的,他西摩
怎么敢?
看他这个模样,法老光是看戏就觉得好笑:「算了。」看在自己还盗用西摩名字的
份上,姑且就不跟他一番计较:「我来找你是谈正事。」才不是为了这种鸡毛蒜皮事耗
上一整个晚上。
「正事?」西摩抬了头,不知道法老口中的正事指的是什么事,这三更半夜的,真
要有什么大事,也不会找上他西摩才对啊!
「我要你开始建我的坟墓!」没了金字塔的名词,讲坟墓听起来老觉得有点刺耳。
「什……」又是一个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的句子:「什么?」西摩仍是不敢相信
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您要我开始建您的坟墓?」他原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什么
时候才可以动工呢,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
「明天开始!」法老又是一个命令:「我要你建在城外南边的山谷里。」也是离他
遇见那法娣妮最靠近的地方。
「可是,金……金字塔……」没有人建在山谷里的……
「谁说我要建金字塔来着?」法老挑高了眉头,语气满是质问:「既然是用来藏木
乃伊的,挖洞就好了。至于该怎么挖,那应该是你的事吧?」他只不过是想将那法娣妮
的身影刻上墓里的每一面墙上。
「可……可是……」法老这样三更半夜的来,他设计图都还没有想好,叫他明天就
动工,他又要怎么挖那个洞呢?
「还敢反驳?」见西摩有所犹豫,法老又是一声斥喝。
「不敢!」西摩低了头,胆子全让法老这么一声斥吼吓跑了了;看来,就算设计图
还没有想好,他也要想尽办法开始动工了。
「还有,」法老略扬了嘴角,这才是他此刻来的目地:「我要你在墙上刻上一个女
人……」他没有说出她的名字,只是以言语形容她令人难忘的美丽容颜。
只不过,在心里面,他却不断地低吟她的名字,她叫——那法娣妮。
※ ※ ※
他没有来……
望着泉水边空无一人的景像,那法娣妮的心中竟有一种说不上口的黯然,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可是没看见他的身影,竟让她的心头像是掉了一颗大石一般的沉
重。
原以为自己应该毫不介意的,却没想到紧跟着,心里头竟也浮上了一连串的问号;
他不会来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如果他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地方,是不是表示她再也见
不到他?
为什么,这样的念头竟会让她觉得一丝丝的失落?
她低下了身子,坐上了一颗岩石上,随手拔了一颗杂草在手中把玩;一直不知道这
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可是自从遇见他之后,脑子里就一直挥不去他的影像。
她慢慢地将所有的视线望向眼前那池半大不小的池水,由于池水是由尼罗河透过层
层的水土过滤所凝聚而成的,以致于眼前的池水并没有尼罗河惯有的污浊,与她混乱的
思绪刚好形成相反的对比。
想着,她淡扬了一抹笑意,这才忆起了今天奔波了一整天,还没有时间为自己好好
地盥洗一番呢;这个地方很隐密,显少有人经过,趁着西摩今天不在,或许她也可以藉
由清凉的池水来冷静自己一头混乱的思绪。
她望了下四周,在确定西摩不会出现了之后,这才伸手缓缓地褪去身上一身男性的
装扮,而当她解开胸前缠了几圈的布条时,所呈现出来的,是一身细滑的肌肤,和玲珑
有致的女性体态。
她习惯性地以脚尖测试了下水温,然后缓缓地走进了池水之中,这清凉的池水刚好
与炎热的埃及气候形成明显的对比,就如同她当初所预料的,果然有令人清醒的效果。
她勺了水,顺势地洗去了一身的灰尘,任着那股清凉的感觉,快速地窜流她所有的
感官,原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理智一点,却没有想到除去了脑中混乱的思绪,
剩下的,竟还是他诱人的影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心里竟期待再见到他一次?虽然不知道见了面以后该说些什么,但彷彿只要
一见到他的人,她的心就莫名地平静了很多。
好像只要一见到他,她就不用再戴上那副强力伪装的面具。
唉……
她轻歎了一口气,只怪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其实,只不过是像他一样,需要一个谈
天的对象罢了,并没有任何其它的情感……
她转身,才正準备上岸,但身后不预期的人影,却让她反射性地将整个身子浸至水
里:「你……」她的脸如云彩般地染上一片晕红:「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并没有预期
会看到他的出现……
什么时候?
图腾哈马轻佻了眉头,在心里悄悄地重複了遍她的问话,好像自从看见眼前的这副
景像之后,就连自己也忘了时问:「才一会。」他撒谎道;其实自己站在这个地方已经
好一阵子了,似乎从她一触及水池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只不过,让她的美所慑艳住
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美到如此完美无缺的地步,不但有一张美得令人摄魂的脸,
竟然连身材也显得秾孅合度,若不是因为她卸下那一身男性的装扮,他想;他大概永远
不会发现她如此诱人的一面……
「我……」娣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觉得喉间莫名地感到一阵乾涩:「……我没
有听到你来的声音……」其实,满脑子却是因为想他的事而分了心。
「没关係,」他耸耸肩头,诱人的脸上又是一抹浅浅的微笑,他可是一点都不抱怨
看到方纔的景像:「……不起来吗?」他低身拾起了她落在地上的衣服:「再泡下去,
可能全身都会发皱了。」
她当然要起来,可是……可是……
她低了头,羞涩的脸上显得更加地燥红;她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的奶娘之外,根
本没有人看过她的身子,而她现在一身的赤裸,总不能就叫她这么在他面前站起来吧?
「你……」她难尴地开口:「你在这里,我……我不能……不能……」
因为他在,所以不能起来吗?
法老望着她红透的脸颊,心里却不由地扬起一阵笑意,在埃及,已经显少有女人像
她一样的保守……「要我离开吗?」
她楞了一会,点点头,一整个脸颊仍如灼伤般地燥热:「……等我换上衣服就好
了。」她并不是真的希望他离开。
「好吧,」法老将手中的衣服放至岸边,虽然心中倒是有点遗憾:「那我就转过身
子,等好了再告诉我一声吧。」说着,只是盈了一抹微笑之后,便转过身子,以背面向
她。
娣妮一直观察他没有任何的动作之后,这才缓缓地自水池中站起身,拿起了岸边的
衣服套上,好一会,才听见她低调的语气一声:「……好了。」
法老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后也慢慢地转过身,而英俊的脸上依旧是那抹诱人的微笑,
他的确很喜欢看到她,几乎每每只要一看到她美丽的脸庞,一整天烦心的政事便全都一
扫而空了。
但他过份专注的凝视却反让她变得不知所措,还不知道该如何整理那过份急促的心
跳,他温柔的眼神却更让她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你会来,所以……」她低了头,才想
跨步离开水池边,却没想到才一个跨步,竟因绊到路边的小石而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
朝他的身上跌去。
「碰!」
法老原伸手要接住她的身子,却也在接住她之后,因失去了平衡而双双跌躺在地上。
这样的动作让娣妮反感到更加的尴尬,她支起了手:「对不起……」才想自他的怀
中离开,却没有想到他双手一环,却又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搂进了怀中。
他喜欢这样拥着她的感觉,她娇瘦的身躯,柔软地依偎在他的胸膛,只让他的心头,
更增一种不捨的爱怜。
他的眼角又弯了,性感的脸上满是笑意:「你应该多吃一点饭才对。」他调侃她举
无轻重的重量。
「我……」她的脸又红了,这下铁定是跟熟透的蕃茄一样:「我真的不是故意
的……」
他笑了,爱剎她略带羞涩的美丽:「我没有说我不喜欢。」
可是,她从来没有跟哪一个男人如此这般地亲近过:「我……」
她还来不及开口,他抚上她脸颊的手,轻柔地抑去她所有的言语。她无法开口,只
感觉他宽厚的手掌好温柔,每一次触摸都让她的心头划过一道暖流,好像要把她的情感
都溶化掉似的,让她溶化在他醉人的柔情当中。
缓缓地,他移近了双唇,在她还未能解释心头那股複杂的情绪以前,便轻柔的吻上
她半张的红唇。
湿湿的、暖暖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只知道他深情的吻,在触及的
那一刻开始,便放肆地掠夺了她所有的感官神经,她不能思绪,只能任着他灵活的舌尖
不断地在口中探索。
这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愈是让自己更加地靠近,她就愈捨不得离开?这样的感
觉正常吗?为什么她总觉得四肢像是让人软化般的虚弱?
就这样一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了她惹人爱怜的红唇,心中却同时讶异那股
前所未有的满足;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拥有此刻的悸动。
而娣妮则以指尖轻触上自己略为发热的嘴唇,仍是无法解释心中那抹混乱不堪的情
绪。
她该说什么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她竟觉得所有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她现在所感受到
的一切?
「如果我是埃及的法老,」他低沉声音再度打断她所有的思绪,但天知道,那正是
他原本的身份:「我会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再得到你的一个吻。」因为,他再也无法
从别的女人身上,得到与方才相同的感受。
法老……
就只是这么一个字,却把娣妮从迷思中拉了回来,她当初来塔尔爱拉玛城是来为父
亲报仇的,可是现在的她,竟然让自己陷入了这团泥沼当中。
不!
她反射性地支开了他的身子站起身,在她还未能替父亲报仇之前,她不应该让自己
陷入任何的情感,更何况西摩还是在宫殿工作的人,若是他知道她复仇的对象正是埃及
的法老,那他……
不!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如果他知道她报仇的对象正是埃及的法老,那他会恨她!
他会恨自己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她哑口无言,只能朝他盈了一抹难言的凝视之后,
便匆匆忙忙地转身逃离而去。
她真的不能想像,真到了那个日子,他究竟会怎么看她?
法老坐起的身子,在望见她离去之后,竟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说错了什么吗?要不然她为什么要逃?只是那么一剎间的时间,她再度如轻烟般
地消逝在他的眼前。
从来不曾对情感有任何眷恋的他,为什么会因为她的离去而感到一股隐隐的作痛?
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嘴唇,唇上仍残有她口中醉人的芬芳;而那种情感,他更是从来
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得到过。
他一向视感情淡如薄水,是不是也因为习惯了这样,所以才会连追上去的举动也没
有?
可是,那股感觉还在……为什么她的离去,竟让他的心头满是失落?
唉……
他歎了一口气;就连他自己也不懂,这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情绪……
※ ※ ※
「快点!」
法老灵寝的坟墓终于开始动工了。
西摩拿着手中的草图,指示着一旁的指挥官监督下面的人依照他的指示开工,一方
面,也正努力地试着完成剩下未完成的草图。
自从法老三更半夜突然交待了动工的指示之后,他不旦所有的动作都开始得匆匆忙
忙,害他每天都要彻夜通宵,严重的睡眠不足。
到底是谁说法老好侍候了?
这法老,追着他十年一句话也不肯开口,这一命令下来,就要人隔日就动工,还要
他将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的画像刻上墙……
他望着手中匆匆忙忙画下的女性画像,心里头不禁又是一连串的疑问;这个女人怎
么看都不像是安克珊王后……这坟墓的墙上都是用来刻划法老在世时的史事的,虽然也
记载了古埃及法老所留传下来死而后生的神话,但这么无缘无故地叫他刻上这么一个女
人,既不是王后,又不是女神,铁定会遭世人争议的。
也不知道法老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为了怕忘记,所
以才会三更半夜地起床叫他建坟墓;若真是这样,那就显得太荒唐了,他西摩已经可以
想像以后的世人指着这个女人的刻划像笑说:「这就是法老梦里面的女人啊……」那他
的功成名就岂不就全毁于一旦?
可是,既然是法老的命令,他又不得不敢遵守……
他歎了一口气,转头又瞧了一眼手中的画像,老实说,画中的女人真的很美,光是
那双眼睛就让人有种目不转睛的魅力;若真的像是法老所形容的那样,而且是个真实的
女人,铁定比埃及的任何女人都还要来得漂亮吧?
「快点!」
一声斥吼声让他回了神,只见监督的工人这又是一声,他再度低头望向手中一堆未
完成的草图,[快点]这两个字也慢慢地在他的心头开始起了作用。
看来,他也要加快脚步了,否则可能等下面的人把洞都挖好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是
什么呢……
※ ※ ※
「公主。」
密洛克望着山谷下忙着搬运石头的工人,在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又接口:「看来,法
老已经开始建造他的坟墓了……」
那法娣妮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好一会,冷冷的语气才淡淡的
开口:「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虽说如此,她的视线仍不断地在人群中寻找西摩的影像;他说他是负责设计法老坟
墓的,那么法老开始下工建造自己的坟墓,那他是不是也应该会在这里出现才对,可是,
寻遍了山脚上来来往往的工人,却怎么也看不到西摩的影子。
难到他已经走了吗?要不然,为什么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自己找不到他的影子,心里头竟然有种淡淡的黯然……
事实上,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再见过他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
什么,好像怕自己再见到他一次,情感就会变得更加地无法自拔。
可是……她是真的想再见到他一次!
就算远远的看他也好,至少这样,心里的空虚多少就可以得到一点满足;想着,她
慢慢地伸手轻抚上自己的双唇,那天的吻,彷彿至今仍残留在她的嘴上。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彷彿愈是刻意地试着忘记,他的影像就愈是显得深刻。好
象愈是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乎,心里就愈是恋眷他柔情的吻……
如果……她听见心里头一道小小的声音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已;只是如果……如果今
天她不用替父亲报仇,如果法老不是杀她父亲的兇手,如果西摩不是替法老工作,那她
和西摩,是不是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开始一段毫无顾忌的爱情?
「……公主?……公主。」
密洛克的声音,唐突地打断她所有思绪,她回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们该走了,」他说:「待在这里太久,会让人发现的。法老命令下人开始建造
灵寝,铁定动用了许多的人力,正是我们进入宫殿的最好时候。现在要是让人发现了,
很快就会打草惊蛇的。」
是吗?
她只是在心里轻应了一声,而后又转头望向山谷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不管她再怎么寻找,却还是看不见西摩的影子……
这样是不是说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走吧。」她说道,决定放下心中所有混乱的思绪,转身带领着密洛克朝城里的方
向骑去。
或许,现在暂时不要想他,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决定……
06
「现在埃及四处一片鬆散的气氛,百姓们夜夜烟酒通宵,正是敌军进攻埃及的最好
时机。臣民认为,应该提早结束今年的节庆,以防敌国有任何的非份之想。」
艾伊揖着身,面对着眼前法老建议道,而座下的大臣则个个议论纷纷,显然是有的
赞成,有的不予苟同。
这春夏时期,一向是邻国商人来埃及通商的时候,也是埃及夏季主要收入的来源,
这节庆若是一结束,显然各国的商旅自然也会跟着回去自己的国家,那么,埃及自然又
会损失了一大把税收……
可是,艾伊的顾虑也没有错,今年的节庆的确显得格外地鬆散,再加上外面的许多
传言,和埃及境内一些乱党的成立,的确令人不得不更加地提高警觉。
安克珊朝座下的艾伊望了一眼,随后又望向了身旁的图腾哈马,只见他英俊的脸上
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好一会,才听见他略为低沉的声音缓缓地开口:「你的意思是
说……」他漫不经心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手上:「只要我埃及百姓一过于鬆散,整个
宫殿上万的士兵……抑或是我法老,就没有力量对抗外来的敌军啰?」
几乎他的话才一说完,座下的所有声音便剎时划成一片宁静,任谁都知道图腾哈马
王是每战必胜的,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没人敢说他法老没有力量保护整个埃及啊。
艾伊铁青了脸,在抑了心头的气愤之后,低头又是一声:「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是啊,」一旁的安克珊看情况不对,也赶紧低声附和了句:「指挥长也不过是给
个建议罢了,没有那个意思的……」紧张的情绪让她情不自禁地开了口,只不过是不想
再看见艾伊在众人面前难尴的景像。
但她的话却不自觉地拉回了法老的所有注意力,安克珊的话一向不多,可是这次竟
然会为艾伊开口……他抬头朝安克珊望了一眼,只见她在触及他的锐利的黑眸之后,便
随即心虚地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他没有开口,好一会,才又转头望向座前的艾伊。
「如果没有这个意思……」他将身子半倚在座上:「那自然没有结束节庆的必要。」
「可是……」
「够了。」根本还不等他继续开口,法老斥喝一声便结束了所有的对话:「我说了
就算。百姓们既然不用上战场打仗,那防卫的工作,应该宫殿自己管好就好了,用不着
拿百姓做为借口。」
说着,他又将视线巡望了下整个厅里的大臣,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又接道:「我
不知道,是各代的法老都是这个样子,还是唯独我图腾哈马?」他微蹙的眉头明显地表
现出他的不悦:「怎么好像我做的所有决定,你们都不甚满意似的,这我要没记错,各
位大臣们在前法老在世的时候,可也没这么多的话啊!还是真因为我图腾哈马的年纪不
及各位大臣,所以才这么令各位难以信服?」
而座下的大臣们根本没人敢开口,全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说的话的确没有错,当前法老在世的时候,的确没有人敢开口给大多的意见,法
老之于埃及,相当于埃及的所有精神支柱,也是神之子,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该怎么
走下一步的路。
与其给予意见,做为埃及的臣民,多半都只有听取命令的份,可是对于座上的图腾
哈马,大家都心知肚明……正因为他是埃及历代以来最年轻的法老,所以才都不自觉地
变得多事,全都怕他因为年轻气旺,而把国家大事搁至脑后。
只不过……
虽说如此,埃及的强盛,也全都是有目共睹的,也正因为图腾哈马的年轻,及固执
己见的个性,不但为埃及带进了许多的贸易交流,也让埃及成为远近皆知的强国……
不过,也正因为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图腾哈马才更是感到气愤,从他开始懂得执政
之后,他就注意到;埃及的大臣们,全都看他像个不经世事的小伙子,所以才总是不把
他的话听进耳里。
「既然各位大臣都没什么意见,」他显然已经对这股死寂的沉默开始感到厌烦:
「我今晚为各位安排了一场歌舞表演,以慰藉各位的辛劳,就请各位好好地享用吧。」
说着,他起身便自座上站了起来,只是低头朝安克珊望了一眼之后,便朝大门口的方向
走了出去。
他受够了!他在心里头低咒;他已经受够法老这个头衔了……
一直等到他离开了之后,乐师们便开始弹奏起一段优美的旋律,可是厅里面的大臣
们,却仍个个低头不语,显然仍为法老猜中了他们的心事,而感到有所愧疚……
安克珊以视线巡望了下整个厅里的大臣,突然开始了解,为什么这些年来,她一直
无法了解图腾哈马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也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把他当个小孩子看
待,所以才无法敞开心胸去听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了,或许是因为身旁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所以他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放
弃了对所有人的信任,而习惯性地将所有的心事放在心里吧……
想着,她又将视线放在座下的艾伊长身上,当所有的人都因为自己的心虚而感到忏
悔,就唯独艾伊的身上,仍明显地感受得到那股不愉快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但他仍是她所爱的人,所以她的一颗心才会显得更加地放不下吧……
唉……
她在心里头轻轻地歎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呢?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 ※ ※
那法娣妮现在正在宫殿里,以一身歌舞孃的打扮,正努力地试着将整个宫殿的地形
记到自己的脑海里。只不过,但身上若有似无的衣服,多少都让她有点分心。只能说她
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穿过这么露骨的打扮,不旦单薄的布料,仅能勉强地遮掩住她的
胸部,就连低腰的纱裙更让她觉得一点遮掩的效果也没有,若不是因为身上还有一件披
纱,她铁定会觉得自己现在跟没穿衣服没什么两样。
走没几步,她又扯了下身上的纱裙,怎么也不习惯这种轻纱抚过腿际的感觉;要不
是因为稍早的时候,看见一群歌舞孃进来宫殿,而她和密洛克又苦无方法进来,她绝对
不会让自己有现在这样的打扮。
想着,她又机警地望了下四周,很习惯性地尽可能避开巡逻的守卫。
这宫殿的规模很大,而巡逻的警卫也不时地在长廊上徘徊,而她既然是假藉歌舞孃
的名义进来的,要是让人发现她这样四处在宫殿里游走,很快就会引起守卫的注意的。
所幸,在这之前,她已经叫密洛克先回营帐里等候她明天与他会面,否则,两人一
起行动,可能会更加引起别人的注意。
「去那边看看!」
守卫长的声音让她反射性地将身子缩回了一个较为阴暗的角落,静静地观察他们的
动作,一直等到自己看见他们朝长廊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之后,她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气。
看来,要是继续这样在宫殿里游走,铁定很快就会让人发现的,她还是得想点别的
方法才行……
「碰!」
她才转身,正準备离开这个地方,一个宽厚的胸膛却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她所有的去
路,她惊觉大事不妙,急着想为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猛抬头,却又让眼前所出现的人
影所愕了住。
「西……」她不是很确定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西摩?」她半蹙了眉头,心
里头满是疑问……他,怎么会刚好在这个地方出现?
图腾哈马直望着眼前的人儿,只是楞楞地望着她同是惊愕的脸,一抹笑意立刻自他
的嘴角浅浅地划过,稍早的时候,他看见了这一头的短髮,才觉得这个女人背影像她,
却没有想到真的是她。
老实说,他虽然很想再看到她,却从来没有想到会在宫殿里面,而且……
他以一双深邃的黑眸快速地巡视了下她一身的打扮;更没有想到她会有此刻一身惹
火的穿着,幸好她没去为众大臣们载歌载舞的,否则他一定会很难忍受众人直睨着她瞧
的模样。
他笑了,性感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的魅力:「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她支支吾吾,好像只要一见到他,脸上就莫名地感到一股燥热:
「我……」她还是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可是脑中却在这个时候闪过了一个念头:「……
我想见你。」虽然,这并不是她当初潜进宫殿的目地,可是,心里的某个角落,的确是
很希望再见到他一面。
是吗?
法老的脸上仍是那抹迷人的笑意,在朝她上下睨了一眼之后,这才又调侃道:「以
你这身打扮,见到的可能是埃及的法老和众大臣,而不是我。」
「我……」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向冷静沉着的个性,每每在一见到他
之后,就完全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进来找你,可是看见一群歌
舞孃进来宫殿,所以……」她又拉扯了下身上的披纱:「所以才会这身的打扮……」
「你刚刚有没有看见那群歌舞孃?个个都很标緻呢!」
「可不是吗,可是也不见各大臣们高兴来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我听说,那是因为艾伊长想提早结束今年的节庆,所以惹法老生气了……」
一群士兵闲聊的声音,剎时地打断俩人的所有对话,法老朝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没一会的时间,便握起了那法娣妮的小手一声:「走吧。」
他突而其来的动作让她有种不知所措:「去哪?」她问道,一点头绪也没有。
「出去透透气。」继续待在宫殿里,只会让他感到更加地透不过气。
「可是……」娣妮在心里头低吟;她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我们要怎么出去?」
「我知道一条密道。」
话一落句,他二话不说地便将她带向那条密道的方向,在这个时候,除了她以外,
他谁也不想看见……
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不断地透过他宽厚的掌心传送到她的手上,那法娣妮再也不
能思绪,只能任着他,将她带领到那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不在乎了……
她听见心里头一道小小的声音如此轻道;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这一刻,她只想这
么跟他在一起,那就够了……
※ ※ ※
「呼——」
好像只要一出来宫殿之后,空气就变得格外的清新,图腾哈马轻呼了一口气,心情
莫名地感到一阵舒畅。
密道出来的地方,正是座落在尼罗河边的大神殿,由于神殿在晚上的时候总是人烟
稀少,再加上倒映在河面上的闪烁月光,使得整个庄严宁静的大神殿周围,在夜晚的时
候,另有一种悠然的浪漫。
那法娣妮虽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视线仍不时地回头望向身后的那条密道;那条密
道,像是贵族在紧急的时候用来逃生用的,除了少数的贵族之外,应该显少人知道,为
什么西摩会……
问句虽然才刚涌上心头,她却没有允许自己做任何的猜测;或许是因为西摩在法老
身旁工作多年,所以才会知道这么一条密道!她在心里一声暗笑;笑自己总是把事情想
得太过于複杂……
其实,在她知道了这么一条密道之后,不也更加方便她以后进出宫殿……
「宫殿里的空气太过于沉重,呼吸久了,会让人变得容易心烦。」
他略为低沉的声音剎然地拉回她所有的思绪,她回了神,脑海里却不自觉的重複了
次他的问句。
心烦?
从她懂事以来,每个人都期待过着宫殿里华丽的生活,从来没有听过什么人抱怨过,
但他……她只是楞愕了一会,脸上的表情随即让一抹浅浅的笑意所取代:「所以……你
才会总是跑到那个地方。」也是两人初次相见的地方……
法老回了头,随即又还以一抹诱人的微笑:「不也是因为那样,所以才会遇见你。」
「是啊。」她很自然地一声浅笑。心想;自己不也因为那样才遇见他……
法老没有再开口,就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彷彿光是望着她的脸,稍早的烦躁便全都
一扫而空,若说他是需要新鲜的空气让他好好地喘一口气,那倒不如说,自己只要一见
到她,便可以扫开全部的忧虑。
其实,刚才在宫殿看到她的时候,他真的以为是上天给他的奇迹……
「我看见法老的灵寝开始动工了,」她的声音这又拉回了他的思绪:「可是,我没
有看到你……」
法灵的灵寝?
花了一会的时间,他才忆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吗?」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以
西摩的身份说话:「可能是错开了吧。」天晓得身为法老的他,根本不用待在那个地方。
「是吧。」她低应了一声,脑子里倒还没忘记今早在人群中找他的傻样,真要让他
瞧见了,铁定又成了一个笑话。
「……这是为什么,你进来宫殿找我的原因吗?」不知道是什么原素在作祟,但这
个念头竟让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满足感。
「我……」她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感觉那股燥热又在她脸颊上隐隐作祟,
思绪却全都乱了组织;只不过,还不待她做任何的反应,她便看见他高大的影子已经渐
渐地覆盖住她的身影,下一秒的时间,他温热的大手己触上她细緻的脸颊,让她抬头望
向他子夜般的黑眸。
她无法解释心头那股複杂的情绪,但他凝视她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完完全全地溶化。
只见他缓缓地倾身,再度以他厚实的吻覆上她半张的红唇。
又是那种感觉……
那种悸动的情愫,又跑上她的心口上作祟,像是要将她溶化一般,让她无力地依附
在他结实的臂膀,她不能反抗,只能任着他不断地探索。
为什么?
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只要一触及他柔情的吻,她就再也无法思绪,只能
任着所有的感官,不断地在他的臂弯中软化?
为什么只是一个吻,竟像是要将她的心完完全全地征服?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任着自己响应他柔情的吻;而当他的吻,悄悄地离开她
的唇时,她的思绪,竟也跟着化成了一大片的空白。
就见他什么话也没说,深邃的黑眸却直直地凝望她美丽的脸庞,在沉默了好一会之
后,才听见他略为低沉的语气再度开口:「你的美,」他的手柔情地轻抚过她细滑的脸
庞,慢慢地滑向她赤裸的肩头:「太让人捨不得,」他微扬了嘴角:「……也太让人想
佔为己有。」
「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头好乱,彷彿所有的话语全都因为他的
触碰,而乱了所有的组织。
她只听见那道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应该在这里的,她更不应该再见到他的,
可是为什么一触及他醉人的温柔,她就全都变得情不自禁?
他手轻轻地滑向她赤裸的腰际,轻柔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倾身以他低沉的语气,
轻声地在她的耳际边低吟:「所以……」他逗弄地轻咬上她的耳际:「我只要你……完
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的。」他要她只属于他法老一个人的,就算是埃及的众大臣,也不
准看见她现在这般诱人的模样……
「我……」这般亲蜜的动作再度让她变得不知所措,原是想逃开这般诱人的挑逗,
但他固定在腰间的大手却让她无处可逃。
身上毫无遮掩效果的衣服,只让她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他强硬的男性体格,他炙热的
体温,彷彿试图将她溶入他的体内;她从未跟任何男人如此的亲蜜,他的每一个触碰,
都只让她更加陷入对无知的恐惧。
这样的感觉正常吗?要不然,为什么连她也觉得身体不断地因为他的触摸而逐渐地
加热……
「不!」
在意识到他探进纱裙里面的手时,娣妮反射性地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地将他自身边
推开,睁大的双眼仍是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那道红晕快速地漫延至她的耳际,与其说自己生气,倒不如说难尴的成份居多;从
小到大,虽然没有人教过她男女之事,但他怎么可以……她的脸红得像颗熟透的蕃茄似
的,直是在心里头不断地低吟;他怎么可以这么碰她……
被推开的法老,只是一个怔愕,但笑容很快地又盈满他英俊的脸庞,他长这么大以
来,还没有看过哪一个女人像她这般的纯真,而她竟然是……
他笑了,伸手轻舔指尖的湿润,只感觉掌间满是她处女的芬芳……
而她却因为他的举动而觉得更加的尴尬,才转身,想逃离这片难尴之际,却没想到
他一个伸手,竟又拉住了她的手腕,反将她牢牢地滞留在原地。
「不要走,」他深情的眼眸仍让人感到无限的迷惘:「我再也不准你这么离开我。」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开口叫一个女人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脑中的思绪却是要试着组织起来,就莫名地变得更加地混乱:
「我……」她只觉得好无助,愈是试着在这团迷沼中逃开,就只让自己愈陷愈深……
而后,他走近了她,以他温热的大手再度轻抚上她柔嫩的脸庞:「从现在开始,」
他在她的嘴角边留下无数的碎吻:「我要你……一辈子留在我的身旁。」
顿时间,泪水全都莫名地盈上她的眼眶之中,她不知道心头那道酸涩的感觉是感动
还是难过,可是,这样的要求却只让她更加的心痛;纵使她有多么希望就这么守在他的
身旁,纵使她在心里低诉了一千万个愿意,但他要是发现她要复仇的对象正是他敬爱的
法老呢?他还会要求她留在他的身边吗?
「我不能……」
她的话还来不及开口接续,他炙热的吻便又抑去了她所有的言语,紧紧地将她拥入
自己的怀中。
然而,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她再度迷失了自我;即使泪水还旋在眼眶之中,心痛
还在胸口隐隐作痛,她却无法拒绝他的温柔。
他将她轻柔地抱至半坦的草面上,缓缓地解开她身上的衣裳,在月光的照射之下,
她的肌肤竟有着象牙般的滑润光泽。
他伸手,轻触向她精緻的五官,轻柔地游移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只感觉每一个触
碰,都只让她的影像在心里变得更加地深刻。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他仍是不断地在心里头自问;竟让他感到如此地难捨?
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竟可以让她拥有一见锺情的感动?
他低头,轻吻上她细滑的肌肤,由颈肩,慢慢地游移至她尖挺的双峰,好似要将她
身上蜜似的口感,完完全全地尝进自己的口中。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感觉那股灼热的感觉,不停地在身体里面扩散,他每一个
触摸,都如火苗一般地试图将她灼伤,而他的每一个吻,更是放肆地挑逗她所有感官。
「不要怕,」她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我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她相信他了。但她仍是不懂,为什么他每落下一个吻,她就期待要求更多?
她要的到底是什么?而腹中的慾火,又要怎么样才能获得解脱?
她弓起了身子,期待他更热切的靠近,而他也以双膝支开她修长的双腿,慢慢地滑
进她紧窄的小穴之内。
当那股撕裂的感觉突而其来地在她的体内扩散,她仰颈而叫,反射性地支起了双臂,
试图挣开这股难受,但她却挣不开他温暖的拥抱,更支不开他结结实实的侵入,只能让
他以吻吻去了她所有的痛,以温柔的拥抱化解了她所有的难受。
而在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之际,那股痛已渐渐地让一抹快感所取代,在他技巧的
韵动之下,慢慢地将她推向慾望的高峰。
她不能思绪,但他浓厚的喘息声却不断地在她的耳边低语:「告诉我,」他说,挺
身让身子更加深入她湿润的禁地:「说你爱我……」
爱……
她不懂;这就是爱吗?
当自己的身体只想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当自己的一颗心,再也容不下他以外
的任何一个人,这就是爱吗?
更别提这么多日来,心里头那股複杂的难以形容的感觉,难到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
个字——爱吗?
任着激情的浪潮不断地试图将她淹没,泪水逐渐地模糊她所有的视线,她伸了手,
环上他厚实的颈项,以所有的感动在他的耳边低吟:「……我爱你……」除此之外,她
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他望向她美丽的黑眸,随即以柔情吻上她娇嫩的红唇,在拥抱之中诉说了所有的感
动;他从来没有得过任何一个人的爱,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地爱过他,但从她口中所
说出来的这三个字,却在瞬间满足了他内心所有的空虚。
当慾望之火如火山爆发般地在他的心头扩散,当她在激情的浪潮中渐渐地昏厥,他
挺身进入她体内的最深处,抑在她的体内获得了解放。
就在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之际,他紧紧地拥住了她,只听见心里头一道小小的声音如
此轻道;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了……
07
「……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记忆中,
父亲总是说母亲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仰躺在西摩的臂弯之中,那法娣妮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说不上那究竟
是什么感觉,但她着实喜欢这样让他拥在怀中。
「应该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他笑了,声音中有种诱人的磁性:「女儿不就是一个
很好的例子?我要是父亲,应该会整天叫人盯着你才对。」
娣妮红了脸,心里倒是不可否认自己小的时候,父王的确是交待密洛克整天保护她。
「父亲很爱母亲,」她永远不会忘记父王那双慈爱的眼神:「可能是在我的身上看
到了母亲的影子。」
「……如果那天晚上,那个兇手没有叫人杀死我的父亲,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希望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曾发生,那么,她今天也不会以这样的身
份认识他……
法老没有接口,只是迟疑了一会,许久才又缓缓地开口:「如果你没有来塔尔爱拉
玛城寻找你的杀父仇人,我想……我们大概永远不会见面。」那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在
埃及境内,有那法娣妮这么一个女人……
不是吗?
上天安排让他们以现在这样的身份认识,若是从前的事不曾发生,他们今天还会这
么在一起吗?
娣妮望向了满天的星斗,开始理解所谓的宿命,或许,她们从一生下来,就是注定
要以这种身份认识对方的……
「西摩,」她低唤了他的名字,在沉默了一会之后,这才又缓缓地开口:「如果有
一天……你必需选择恨我,」恨她杀死他最敬爱的法老……「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半支起身子,望向他英俊的脸庞后才又接道:「我还是会永远爱
你。」
那天会来到吗?
法老望着她美丽的脸庞,怎么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让自己恨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
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的爱,的确让他有种难以形容的感动。
「吻我。」他轻扬了嘴角,伸手轻抚上她细嫩的脸颊。
而娣妮也在一阵楞怔之后,随即还以一抹微笑,献上自己的吻,吻上他厚实的唇瓣。
他笑了,恋眷着她的吻,转身覆上她娇瘦的身躯;他听见心里头一道声音这么告诉
自己;他再也找不到像她一样的女人了……
※ ※ ※
「听说法老过几天会来巡视灵寝呢!开工这么久了,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来了呢!」
「还说呢,咱们还是赶快回家养足精神好做工吧,否则等到法老来的时候,那些下
囚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是咱们要遭砍头的……」
「可不是吗。只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正眼看过法老呢!听说是历代最年轻的
法老,也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
「等法老来的时候不就看得到了?」
「哈!是啊……」
一群指挥下囚的工头在回城的路上闲聊道,正巧与那法娣妮擦身而过,但也因为听
见他们的对话,而让她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他们逐渐走远的身影。
法老过几天要巡视灵寝……
那是不是说,她也有机会替父亲报仇了呢?如果说,她能进入灵寝里面,等候适当
的时机杀了法老,那是不是就可以从此了了一桩心愿呢?
可是……
为什么这样的念头竟让她兴奋不起来?法老既然要巡视灵寝,那西摩一定会跟在身
边吧?如果他在的话,她又怎么能在他的面前杀了法老呢?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并不是她没有勇气杀了法老,只是她不确定自
己有办法在西摩面前下手……
「公主,」密洛克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低声地拉回她所有的思绪,她回了神,只见他
又缓缓地开口:「看来,这是我们报仇最好的时机。不如,让我找个时间潜到灵寝里面,
以便找个适当的时机替那法王报仇吧。」
「不要。」她几乎想都不想地,便开口拒绝:「我说过,我要亲手为父亲报仇,我
会找个时间自己潜入灵寝里。」这虽然是借口之一,但她更害怕的是,密洛克会失手连
西摩也杀了,她虽然可以让他恨她,但她不能失去他……
「可是……」
「我说了就算!」她甚至不让他有任何反驳的机会,一声命令便决定了所有的事情:
「如果我不小心在灵寝内出了什么事,」她甚至不敢想像那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
「我要你,带领着其它人,找个适当的时机,再为我那法族报仇。」
「公主……」密洛克蹙紧了眉头,怎么也不认为这样的方法可行,那法王在世的时
候总是再三地交待他要好好地照顾公主,如今,他怎么能让公主自己一个人去冒这个险?
「密洛克,」看他似乎不準备答应她的命令,娣妮在轻唤了一声后又开口:「如果
我们俩个都去了,要是失败了,还有谁能为我们那法族报仇呢?更何况,如果我去,我
还多少有你做为我的依靠。可是……要是我失去了你,以后,还有谁可以来照顾我呢?」
密洛克没有开口,也无法做任何的回答,要他任由她一个人单独去为那法族报仇,
不也等于将她活活地送入虎口吗?
「密洛克,」看他一直不说话,她这又接口:「我一个女孩子,个子小,好藏身,
咱们还不知道有没有适当的时机呢!若是人太多,我自然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不会出来。
可是你一个男人,很快就会让人发现的……」
这样的话终于对他起了一点作用,他回了头,沉着的脸上也稍做了一点的软化:
「答应我,」他视她如同自己的妹妹一样:「如果没有必要,我要你尽可能地躲在没有
人会发现的地方,不要轻举妄动……」他不愿她一时的冲动,而让他永远地失去她……
「嗯。」她点点头,似乎也正因他的同意,而有种说不上口的感动。
「喂!」一声突而其来的叫声,唐突地打断俩人的对话,他们回了头,就见一名埃
及的士兵,此时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你们不知道,今晚这个地方会封起来,不准靠
近的吗?还不敢快回去?」他说着,挥挥刀柄,指指人群游走的方向。
娣妮回头望了眼,密洛克却这个时候开口:「对不起,」他道歉道:「我们显然是
走错路了……」
「那还不快走?!」那名士兵又是斥喝一声。
「是。」密洛克点个头,这便拉着娣妮,转身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一直等到自己离那名士兵有段距离了,娣妮这才以压低的语调轻道:「我会找个时
间潜进去的……」
※ ※ ※
「艾伊长。」
一名士兵的声音唐突地打断艾伊所有的思绪,他回了头,阴冷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
「什么事?」他轻应了一声,视线这又不自主地转回了窗外。
「几名士兵在郊外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几名可疑的人在法老的灵寝附近徘徊,属下
担心有人明天法老巡视灵寝的时候,会对法老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您认为,是不是该
多派一些人,跟同法老一起巡视灵寝?」
他没有开口,只是沉默了一会之后才又接道:「不用。」他说得若无其事般:「若
法老没有特别指示,只要派几名士兵跟去就行了,既然是巡视灵寝,用不着动用那么多
人!」
「可是……」士兵蹙起了眉头,这法老出城,一向是要确保他的安全的,若是只派
几名士兵,那么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
「你敢不听我的指示?」看那名士兵有所犹豫,艾伊这又是一声斥喝。
士兵吓得不敢回话,只敢连忙低头:「不敢。」他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反驳
艾伊长啊;除了法老之外,就他掌管整个埃及的军政大权,要是敢反驳艾伊长的话,是
要遭砍头的。
「那还不退下去?」他略扬的音调明显地表现出他的不悦。
士兵见况,也只好敢紧低头一声:「是。」便急忙转身走了出去,艾伊长今天的心
情不好,他也只能怪自己找错时间来报告了……
一直等到那名士兵的身影消失在房里,他又转头不屑地轻啧了一声;法老巡逻灵寝
需要什么人保护了?就不过是去看自己的坟墓罢了,他还恨不得什么乱党乾脆就在那里
把他杀了,省得下面的人还得要等他死的时候,才又把他抬到那里去。
现在的他,光是想到图腾哈马,就一肚子的气,整个大埃及帝国,什么时候轮到一
个小伙子来执政了?若不是因为他艾伊还在一旁协助,埃及到现在早就四分五裂,那轮
得到他在那里大声嚷嚷?而那个小鬼不但不懂得感恩,竟然还敢在众大臣面前羞辱他?
岂有此理?
他拍了下窗台,气愤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只不过……一个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
法老既然要巡视他的灵寝,那么……
「阿尔!」
他的一声斥吼,没几分钟的时间,便唤来了他的随从;阿尔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
一进屋子后,也只是一声短短的:「是。」
「我的灵寝建造得怎么样了?」几年前的时候,他就暗地命令阿尔派人去建造他的
坟墓,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想必也早已有点成积。
「差不多了,」阿尔应了一声:「只剩下几个殿里的画需要完成,之后就算完工
了。」
「是吗?」气了一整天,终于听到一点令人高兴的消息:「準备一下,等法老巡视
他的灵寝的时候,我也要去巡视我的。」
「是。」阿尔点了头,转身便退了下去。
这埃及的众大臣是不能私下派人建造灵寝的,更何况,臣民的灵寝里更没有像法老
灵寝里一样的华丽装饰,可是几年前,他就已经命令阿尔,在墙上记录他在世时的所有
史事,更是让阿尔把他所有的画像都刻上法老皇冠,如今……
他略扬了嘴角;他己经等不及看见自己真正成为法老的样子了。
他的心情才刚得意,一道金饰擦过大理石柱的声音却剎时地打断他所有的思绪,他
猛回了神,反射性地斥喝了声:「是谁?」
安克珊原想悄悄离开的,却没有想到会让艾伊发现,她颤抖的双手不停地显示出她
内心的恐惧,跟艾伊在一起这么久,她真的从来没有想到他竟然瞒着法老,建造自己的
灵寝……
「我……」她慢慢地自大理石柱后走了出来,仍努力地试着拉回自己的语调:「……
不是故意听到的……」她稍早来,只不过是想跟他见个面罢了……
一看见安克珊的身影,艾伊也是一阵惊愕,但没一会的时间,他脸上的表情马上让
一抹虚伪的笑容所取代:「……原来是你,」他佯装鬆了一口气似地朝她的方向走近:
「我还以为是谁呢。」他伸了手,爱抚似地轻触向她的脸庞。
「艾伊,」她不知道该不该躲,但心里却对他仍有种说不上口的恐惧:「我……我
真的不是故意听到的……」
「没关係,」他低了眼睑:「是你,我就放心了。这要是别人,恐怕会向法老告密。
而你,既然是我心爱的安克珊,应该不会背叛我,是不是?」虽说如此,他的眼神仍不
时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可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仍是不太确定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艾伊,」她
轻唤他的名字:「你明明知道偷偷建造灵寝是会遭法老砍头的,为什么……」
「嘘……」他这一嘘声,便断然地打断她所有挤上喉间的话,只见他半弯了眼角,
缓缓地倾身在她的额上轻落个吻,一会,才又低声地开口:「我这么做,还不全都为了
你……」
「我?」她不懂,这建造灵寝,跟她又有什么关係?
「是啊,」不待她开口,他又说道:「凭我艾伊一个小小指挥官的地位,怎么能让
你贵为埃及之后还跟着我受委屈?」他半弯了眉头,一副自哀自怜的模样:「我想,我
们在世的时候既然不能相守,至少去世的时候,还可以共渡个天长地久,所以才会冒着
生命危险,偷偷地建造灵寝,」说着,他这又歎了声气:「我艾伊一向不太会表达自己
的感情,所以才想等到灵寝建好的时候,再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既然你现在都发现了,
那法老,想必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不会说的!」他的话根本都还没有说完,安克珊便急忙地开口说道,一双美丽
的眼眸之中,早已是满眶的泪水:「我绝对不会跟法老说的。」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
段情感只有自己在付出,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艾伊竟也爱她爱到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
她怎么会背叛他呢?怎么可能……
「是吗?」艾伊望着她的模样,便顺势地将她一把搂进自己的怀里,脸上也不自觉
地盈了一抹微笑轻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安克珊……」
这将来登上法老的位子还要借助安克珊的地位呢,看安克珊对他用情这么深,看来,
他艾伊要成为法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 ※ ※
「这法老的灵寝不是全都封锁起来了吗?要是让士兵发现,你会……」
那法娣妮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法老一个动作便打断她所有的对话,他将她拉进了一
个阴暗的角落,只见两名埃及士兵缓缓地走过之后,他才又拉起她的手:「走这里。」
他说话的口气,好像将这里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似的,直将她拉向灵寝的方向。
事实上,稍早的时候,他就早已经逼问西摩将灵寝地形向他报告个清楚,所以他才
能带着那法娣妮潜入灵寝里头。
其实,凭他法老的身份,要在这个时候进入自己的灵寝里面并不是个问题,只不过,
既然是要带着那法娣妮进来,他自然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真正的身份,至少,现在还不是
时候……
那法娣妮没有开口,只是任着西摩厚实的大手握着她的手,悄悄地遣进灵寝里头,
但心里头却是一阵千头万绪。
自从知道法老要来巡视灵寝之后,她就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潜进灵寝里头,因
为外面的警卫深严,而她又对这里的地形不甚了解,以致于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只有空
守的份。
可是今天西摩竟然带着她潜入了灵寝里头,她很自然地观望了下身旁的地形,从来
不知道连法老的灵寝里面,也会有所谓的密道,这对她潜入灵寝里面,简直是一个有利
的条件。只不过……
她的视线很不自觉地望向身前的西摩,带她进来的人是西摩,但她之后潜进灵寝的
目地,是为了要杀死法老替父亲报仇。他要是发现了之后会怎么样?
他会恨自己,曾经带她走过这么一条路吗?
老天,为什么每次只要一想到他会发现的那个画面,她的心就好痛?为什么只要一
想到他会恨她,她就愈加地不捨他的温柔?
这样的温柔,她还能眷恋多久?一天?还是两天?等到法老来巡视灵寝之后,等到
她真的为父亲报了仇,那她就再也不能见到他了,是不是?
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不断地从她的掌心传送到她的心头,那股酸涩就不停地在心里
头作祟,究竟要怎么做,她还是只能在心里头自问;才能留住他醉人的温柔……
「到了。」
西摩的声音突然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她回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身处在
灵寝里头,灵寝里面很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由于是在地底下,所以除了稍早带进
来的火把还可以隐约看到彼此之外,可以说连月光照射进来的机率都有点渺小。
娣妮望向他英俊的脸庞,在火光之下,他的轮廓也显得更加地深邃,印进她的心里,
竟让她的心头无由地更觉得难过。
她低了眼睑,试着不让他看见眼眶中隐约的泪光,心里却不断地听见那道小小的声
音如此说道……会捨不得……等到真要离开他的时候,自己会捨不得……
「我想让你看个东西……」他没有说是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火把稍稍地举高,好让
火光可以照射到墙上的画。她一时还没有办法反应过来是什么,可是当她看见墙上那个
女人画像的时候,所有的言语全在她的喉间化成了一片惊愕,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
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我只是想让以后的世人,一样可以看到你的美……」他望着那个画像的眼神,就
如同她正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娣妮不能言语,只能任着泪水不断地盈上她晶莹的眼眶之中,她从来不知道,爱情
竟可以让人如此地感动:「你不能……」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但这样将她的
画像刻在墙上……「法老要是发现,那你会……」她甚至不敢想像那会是怎么样的一个
结果……
法老的灵寝墙上是用来记录法老在世时的史事的,再加上法老后天就要来巡视灵寝,
这要是让法老发现西摩在墙上刻上她的画像,那么……
「嘘——」他甚至不让她想像那个结果,只是一个倾身,便以他温柔的唇瓣吻去了
她所有的言语,就这样一直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地起身,以他诱人的黑眸凝望向她盈
泪的双眼:「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我拥有现在的情感,」他以温暖的大手轻抚上
她细緻的脸庞:「更没有一个女人,可以美得像你这么让人心动,所以……」他才愿意
以法老的身份发誓……「我要让所有的埃及人,永远记住你的美。」
「可是……」泪水落下她细滑的脸颊,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情绪,她只
能不断地质疑:「……值得吗?」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要是法老发
现了……」而他必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抑或是他发现她竟然要刺杀法老以报杀
父之仇的时候,他还会为这一刻感到值得吗?
但他似乎一点也不理会她语气中的担忧,只是转身将手中的火把放上墙上悬放火把
的架上,随手便掏了了腰间的小刀:「知道吗?」他回头还给她一抹诱人的微笑:「法
老王的灵寝里面记载的,不只是法老在世时的史事,更记载着法老死后重生的故事,」
说着,他将刀峰顺势地落在画像的裙襬上:「在画上刻上你的名字,若真有来生,我还
是会遇见你……」而今,他更要以法老的身份,亲手刻上她的名字……:「那——法—
—娣——妮。」只愿真有来生,他还会再见到她……
老天……
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只感觉自己就算有再多的自制力,都无法抑住眼眶中放肆的
泪水。叫她要怎么开口?又叫她要怎么接受他的温柔?
如果真有来生……她不知道;她只求老天别让她以这种身份认识他,别让她爱得如
此的无法自拔,又如此地罪过。
如果真有来生……她只想当个平平凡凡的女人,以一辈子的爱去爱他,如果……真
的有来生。
「我不会恨你,」他收回了手中的短刀,转身望向身后含泪的人儿:「也不希望你
恨我,」恨他隐瞒自己法老的身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笑了,轻歎自己心中
难以言述的情感:「这一辈子,我再也没有办法……」他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以所有
的深情轻道:「这么爱一个女人……」
剎时间,那道百感交陈的情绪又在她的心头隐隐作祟,她啜泣的喉间,久久都不能
言语。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句话,竟能让含在眼眶中的泪水,再度模
糊她所有的视线?又是为了什么,她的心头竟满是心痛与感动?
到底要怎么爱,才不会爱得这么难过?又到底要怎么爱,才能够一起相守?
如果真有来生……她也不得不开始祈祷;那她是不是可以用下一辈子的时间,来弥
补这一辈子所有的错?她是不是可以用下辈子所有的爱,来弥补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温
柔……
还不待她做任何的反应,他温热的吻早已覆上她的娇唇,以所有的温柔,再度感化
她努力伪装的坚强。
在他的面前,她不是那法娣妮,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一个等着被爱的女人,感
受着他臂弯中热切的拥抱,她只能任着泪水不停地沾湿她的脸庞,软化在他厚实的臂膀。
如果真有来生……
她只求自己不是那法娣妮,而他……不是西摩。
08
「西摩!」
法老的一声叫声,没多久的时间,便唤来一直守在门口的西摩,只见他一进门,便
揖身一声:「是。」
「快吩咐下去,準备去灵寝!」
「是。」他点头;彷彿也因此而大大地鬆了一口气。为了这件事,搞得大家一整个
早上都神经紧张……
西摩抬了头,才正準备转身,可是在望见法老身后的安克珊王后时,却不禁又问了
声:「那安克珊王后……」他问得有些迟疑,虽说法老早已经整装待发的模样,他却不
见安克珊王后有任何的举动。
安克珊?
若不是因为西摩提起,图腾哈马几乎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他回了头,没有开口,只
见此刻的安克珊,仍半犹豫的坐躺在床上。
「我……」安克珊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图腾哈马的眼神有种将
人看透的魔力……「有点不舒服,」她心虚地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想留在宫
殿里头……」事实上,在这之前,艾伊已经承诺说要带她到他的灵寝里,她只不过是不
想让法老发现罢了……
「是吗?」法老半挑了眉头,语气里不禁地透露出一丝质疑:「怎么那么巧?艾伊
今天也正好身体不适。」
他说话的口气像是要探出她的思绪,安克珊只能低着头,撒谎地一声:「可能……
真的是凑巧吧……」
「既然是这样,」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语气却是格外的寒冷:「那你就好好地休
息吧,别累着身子了。」说着,转身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西摩,」他这又是一声:
「走吧。」他不想继续这么待在宫殿里。所以话才刚落句,没多久的时间,便见他的身
影洋洋洒洒地消失在门槛之后。
而西摩也在望了王后一眼之后,便尾随着法老的身后跟去。
但也因为他们的离去,反而让安克珊的心头更添一阵不安;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要不然,为什么他说话的口气竟是那么地讽刺?
她跟艾伊的事……
她低了头;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还能瞒多久了……
※ ※ ※
「这里是安特殿,」法老的灵寝里分为五个区,楼梯下来之后是一条长廊,长廊之
后则是所谓的安特殿,从安特殿里可各通到安娜克斯——也就是王后在法老去世后用来
守丧的地方,跟法老的灵寝殿,而与灵寝殿相邻的另一个房间,则是专门用来珍藏法老
在世时的宝藏用的。
由于时间準备得太过于匆促,所以这间灵寝并没有历代法老的灵寝来得华丽及庞大
的规模,到目前为此,他们也只来得及挖好长廊、安特殿和另外三间的格局……「其它
殿堂都还在赶工当中,目前就只来得及完成安特殿上的画像,」西摩忙着解释灵寝的格
式;法老来巡视灵寝,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来得紧张,这灵寝可是他设计的,要真出了什
么差错,或是法老不满意的地方,铁定是第一个拿他开刀……
可是法老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开口,只是抬头巡望了下这间安特殿之后,没一
会的时间,便是一声命令:「下去!」
「嗄?」西摩还来不及反应,法老才刚进来,而他也都还没有解释完呢,怎么……
「我说……」法老显得不耐的又是一声:「全都退下去!」
「可是……」西摩满是犹豫,这法老会突然这么生气,铁定是灵寝的设计上出了什
么问题,要不然,就是对什么东西感到不满意……「是……是不是什么地方,您不满意?
我马上……」
「下去!」
法老再一声斥吼,便没有人敢再开口说个一字半句,全都乖乖地退到了安特殿外的
长廊上。
一直等到整个安特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图腾哈马这才又抬头望向墙上的那副
画,画像的裙襬上,仍清楚地刻印着她的名字——那?法?娣?妮。
不知道是什么魔力,彷彿只要一忆起她的名字,他的心头就有种难以言述的满足……
他淡扬了嘴角,伸手轻触向墙上刻的几个字,记忆中仍清晰地刻划着她美丽的容颜,
想着,他也不自觉地笑了;只怕这一生,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可以让他心动的女人了……
那法娣妮静静地躲在灵寝殿里面,以声音不断地观察安特殿里的人数,原以还以为
自己一定找不到适当的时机为父亲报仇的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法老竟会傻到将所有的人
全都彻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灵寝里的通路并不多,所以法老也就很自然地放下了戒心,老实说,若
不是西摩带她走过那条密道,她可能至今还苦无机会进来呢……
想着,她很自然地又对西摩产生一种无由的愧疚感,今天刺杀法老的行动,不管结
局究竟是怎么样,她可能都再也不能见到他了吧?
她低了眼睑,心中剎时一阵黯然。只不过,她并没有允许自己浪费太多的时间,法
老独处的时间既然不多,她则必需尽可能地把握所有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她抽出了腰间的短刀,悄悄地走出了灵寝殿,此时的法老正背对着她,望着墙上的
画像——也是西摩为她刻上的画像。
但光是望着他的背影,她的脑海里所浮现的,却是西摩的影像;不知道为什么,法
老的背影,竟让她很直接地联想到西摩高大的身影。或许是因为西摩的影子,一直都不
曾离开过她的脑海,所以她才会很反射性地记起他的影子。
可是,她更不能忘记的是,那夜的惨剧,他冷冷的声音,残酷地结束了父王的性命,
也火烧了整个那法族,夺走了她最亲最爱的人,而今,她好不容等到了这个时机……
她暂时抛开了西摩的影子,举高了刀峰,泪水也在不自觉中盈上她的眼眶之中;她
好不容易等到了替父亲报仇的时候……「法老!」她要他清楚地知道是谁杀了他……
「纳命来……」
她说道,才正準备拿刀刺向法老的心脏,但刀峰还未落下,眼前转过来的人影却让
她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她蹙起了眉头,仍是不太确定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西摩?」他……她只感觉
自己的脑海里成了一大片的空白;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娣妮?」
就连他也是一脸的疑惑;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他很顺势地望向了她手中的短刀,
心里很自然地浮现出一个问句;她……想杀他?
「法老!」
一听见安特殿里面有任何的声音,西摩便赶紧领着士兵从长廊上赶了进来,却怎么
也没想到会看到眼前的这个画面:「快把她捉起来!」他反射性地一声斥吼,身后的士
兵便随即奔向前,拿下了她手中的短刀,左右将她扣了住。
「法老?」
娣妮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喉间的颤抖,让她久久才
能开口:「……你……是法老?」泪水不断地凝聚在她的眼眶之中,心痛的感觉好似要
将她完完全全地淹没;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爱恋,对象竟然就是自己的杀
父仇人——图腾哈马?
法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也在这一刻,他才清楚地认知,自己就是她口中一直形
容的杀父仇人…
「带她走!」西摩的一声命令再度打断两人远走的思绪,只见扣着那法娣妮的左右
两名士兵在听见命令之后,便随即準备将她压向长廊,而身后的西摩这又命令道:「大
胆叛徒,竟然敢刺杀法老!?把她压到外面处刑!」
「放开她!」
娣妮的身子根本都还没有步出安特殿外,法老的声音便又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西
摩转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捉到刺客一向是要处以死刑的,怎么
可以……「法老……」
「我说,」法老这又是一声斥吼:「放开她!」
「可是……」西摩仍是不确定……
「放开她!」
他怒吼的语气让士兵们全都乖乖地放开了手中的那法娣妮,没有人敢再开口说个一
字半句,因为,所有的人在宫殿里头工作这么以来,还从来没有人看过法老这么生气过!
但他不是生气,只是心痛,那股锥心的感觉竟也让他有种不知所措。
他望着眼前的那法娣妮,脑中混乱的思绪,却久久都无法理清;在这个时候,他只
觉得讽刺,为什么上帝要让他们爱得这么深,却又恨得这么重,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她要杀的,竟然就是法老?
「回去!」
法老的命令让西摩更是显得困惑,这个女人是準备要刺杀他的,怎么可以就这么放
她回去?「法老……」
「我说回去!」他对娣妮吼道,丝毫不理会旁人的讶异,即使他已经努力地试着掩
饰自己的情绪,但心里的那抹刺痛却怎么也抑不去……
娣妮只感觉泪水模糊了所有的视线,思绪却依然毫无作用,脑中一大片的空白,至
今还是空白,好像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地试着让自己变得清醒,心里的痛却只有更加地猖
狂,好似要将她完完全全地吞噬。
为什么……
即使她己经在心里头问了不下千次,万次,她还是不停地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他就是法老?为什么上帝要这么捉弄她?
埃及那么大,为什么偏偏让她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
她忍住了泪,也忍住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在盈了抹凝视之后,转身便朝长廊外的方
向跑了出去。
「法老!」西摩跟在法老身边这么久,还从没有看过他这个模样;这刺客要是就这
么让她走了,日后铁定又会回来的。
「谁也不准追她!」他又一声命令;谁也不准碰她!
「可是……」
「够了!」他不想再听了,在这个时候,他只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全部都回
宫殿去。」他说道,转身便朝长廊的方向走了出去。
西摩见状,也只好带领着其它的士兵,尾随着法老的身后跟去,只不过,他在回头
的时候,不小心望见墙上的那副女人的画像。脸上的表情剎时全化成一阵怔愣。
稍早的时候,他虽然觉得那个女人眼熟,却一直记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
现在……他望着法老离去的方向,这……
墙上的女人,竟然就是方纔的那名刺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 ※
「公主!」
一见到那法娣妮的身影,密洛克的心头便像是落了一颗大石一般,稍早的时候,他
看见灵寝的方向一片动乱,没多久的时间,便看见公主自灵寝的方向跑了出来,只不过,
让他不解的是,不旦没有人拦她,法老也在不久后出现在灵寝的门口。
这……
他不懂;若是刺杀的行动没有成功,为什么公主竟还能平安的返来呢?而灵寝外那
么多的人,更没有一个人拦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那法娣妮什么话也没说,一跃上马背后便辙马而驰,没一会的时间,便消失
在密洛克的视线範围之外。
虽然是满腔的疑惑,但密洛克却来不及追去,只能望着公主的身影逐渐地远去;好
一会,他伸手,轻轻地触向自己的脸颊,只感觉几滴湿润如雨滴般地落在他的脸上。
这是方才公主从他身前跑过的时候,无意飘落在他的脸上的。
他望着手指尖上的湿润,心里头不禁一声问句;是泪吗?
自从法老消灭那法族的那个晚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从公主的脸上看见任何的泪水
了,为什么这次……
他回头望向山腰下的法老灵寝,看着士兵尾随着法老离去的身影,他不得不自问;
公主在灵寝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 ※
「听说当年杀死父亲的兇手现在在塔尔爱拉玛城,所以也就跟着流浪到这里……」
「十年了……你还记得他的样子?」
「永远不会忘记。」
「如果找到了呢?」
「……我会拿他的血来祭祀父亲的坟墓。」
「……如果那天晚上,那个兇手没有叫人杀死我的父亲,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如果你没有来塔尔爱拉玛城寻找你的杀父仇人,我想……我们大概永远不会
见面。」
法老望着手中的那把短刀,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十年前的记忆……
十年前,父王病逝,整个掌管埃及的大权剎时全落到他的手里,但因为他的年纪太
轻,很自然地成了周邻各国虎视耽耽的对象,又因为当时的他,无法操兵作战,所以残
忍便成了他唯一可以防卫自己的工具。几乎可以说,只是是看似乱党的人,则一律格杀
无论。
而在当了法老没多久之后,他也将首都迁移到北上地形较有利的塔尔爱拉玛城,而
在十八岁左右,他也开始有了较理智的执政方式,有了自己独当一面的能力,进而将整
个埃及治理成一个众所皆知的大国。
而在这之间,他到底杀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只想除去任何可能的叛党,也因为如此,所
以许多无辜的生命,的确都死在他一声命令之下。
但是,那法族……
他望着短刀上的图形,脑海里却不禁成了一片空白;虽曾笑过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
个名字,但记忆中,也只有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图案——也就是北迁的那个晚上。
就是因为那个小部落,到处都是这种以鹰做为标誌的图案和与埃及本土相分格的文
化,所以他才会将他们误以为是敌国派来堪查的敌人。
他怎么会想到,他杀的,竟然是娣妮的族人与她的父亲?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竟
然会遇见她?
老天……
他合上双眼,任着那道苦涩的感觉不断地在他的心头窜流,他怎么会想到,老天竟
然跟他开起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他又怎么会知道,当他爱恋地将她拥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口中对杀父仇人所说的恨,
指的竟全部都是他?
这是为什么她来到塔尔爱拉玛城的原因吗?这是为什么他会在宫殿里碰见她的原因
吗?这是为什么,每每他只要一提到法老这个字,她总是突然变色的原因吗?原来……
他抑不住喉间的那阵苦笑;她要杀的人,竟然是他?!
他不懂;为什么他好不容易付出了自己的感情,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心痛的感觉渐渐地取代所有的情绪,他缓缓地张开了自己的双眼,望向了窗台之外,
却适巧看见窗台下的安克珊正急着与艾伊吻别。
显然是不知道他早就回来了,所以在与艾伊道别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朝屋里的方向
跑了进来。
看见这个画面,那道苦涩的感觉只让他的心中感到更加的无奈,他不禁在心里头自
问;今天可以多糟?竟所有的事全都让他遇见了……
「碰!」
安克珊原想在法老巡逻灵寝前赶回来的,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开门之后,竟会看
见图腾哈马的身影。
法老没有开口,坐在窗台上的身子,也在听见开门的声音之后,这才缓缓地转过了
身子,他很自然地收起了手边的短刀,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依旧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我……」安克珊因不预期看到他的身影而莫名地感到一阵错愕:「我没有想
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觉得喉间的乾涩让她变得支吾。
「我会这么早就回来?」不等她开口,法老便为她接续了未完成的句子。
「你……」她愈是要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就愈是抑不住喉间的颤抖:「……你不是
要巡视灵寝吗?」不应该这么早就回来的。
「你不也是身体不适吗?」他慢慢地朝她的方向走近:「怎么不好好地待在房里,
竟然跟着艾伊出了宫殿?」
他的问话让安克珊反射性地睁大了双眼,直直地望向了他深邃的黑眸;他……她不
太确定;他发现了吗?
这个念头才刚划过她的脑海,她这便记起他方才正坐在窗外之上,他……老天!她
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他该不会是看见她跟艾伊道别的景像……
法老的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伸手轻轻地拉下她的手接道:「你贵为埃及
之后,该不会不知道背叛我大埃及帝国的子民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吧?」
他的手才一鬆开,安克珊的双腿便全都无力地跪坐在地面上,她的脸上抑不住那抹
惶恐的情绪,话还没有出口,泪水早已盈上她的眼眶之中:「我……我不是故意的……」
埃及的法老虽被允许迎娶三妻四妾,但埃及之后身为大地之母,却不被允许有不洁之身。
若是让法老发现,是要以死谢罪的……「我……」
法老没有再开口,心头複杂的情绪却让他迟迟无法做任何的反应,自从安克珊嫁给
他之后,他就一直将她冷落在一旁,两人之间,除了姊弟的情感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夫
妻该有的情感,他能怪她从艾伊身上寻求慰藉吗?
他低了眼睑,感受着手中仍握着的那把短刀;他自己不也寻找到别的慰藉吗?
怪谁?
他在心头一声苦笑;只能说是老天刻意在捉弄他们吧……
既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只好选择沉默,在低头望了眼身前的安克珊之后,转
身便朝门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法老……
他一声轻哼;他再也不在乎这个地位究竟给他什么样的权力了!再也不在乎了……
09
「……图腾哈马王才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鬼,更何况他才刚登上王位,对于执
政根本一窍不通。咱们那法族光是找驻脚的地方,己经整整赶了一个多礼拜的路了,你
们难到没看到其它的人都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了吗?这里有尼罗河的水源,又有树林做为
掩饰,是咱们最好栖身的地方,就算真的遇上了图腾哈马王北迁的路线,他一个十五、
六岁的小鬼,又能对我们做些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了!……我说在这扎营就不准任何人开口说不!吩咐下去,叫下面的人
开始生火!」
那法娣妮此刻站在这个地方,脑子里所闪过的,却是最后一次听见父亲说的话……
环望四周,十年前焦黑的草木,而今又是一片草绿,当初的景像而今已经不复存在,
而那法族的名词也是在这个地方成为历史。
她从来没有想过十年之后,她还会再回来这个地方,可是当心痛的感觉狂妄地试图
将她吞没的时候,当思绪成了一片茫然的时候,这却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地方。
为什么?
就连她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一回到这个地方,却反而让她的心更加的难受?为
什么明知道自己会触景伤情,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个地方?
泪水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她无力地跪坐在草地上,所有的言语在此刻全都化成了
泪水,盈上她美丽的眼眶之中。
好痛……
她捂上自己的心口,低头埋进了那片草地之中,那股锥心的感觉却像是要将她完全
淹没一般,不断地从她的心头扩散。
她不知道该如何思绪,脑子里唯一的记忆,却是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是当她望见
父亲的首级落地时,喉间无法出声的那道哽咽。
她彷彿还看得见父亲的笑容,彷彿还看得见长老们各各担忧的神情,及族人们忙着
生火的愉快神情。
她伸手抚向这片草地,在这片草地上,有着她锺爱的父亲的鲜血,有着那法族人的
鲜血,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这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布满的,是乾涩的鲜血。
而那一片血红,至今仍是她心口唯一的痛,那一道略带稚童般的声音,至今仍是她
午夜梦迴的梦魇。
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埃及这么大,但让她倾心所爱的人,竟然就是杀死父亲的法老?
为什么埃及那么多的人,却唯独让她遇见他?
不……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多么希望这一切从来都不曾发生过!她宁
愿他只是当初以为的西摩,而不是法老,至少那样,他只会恨她,但她却不用恨他,更
不用执刀杀他……
老天……
她在心里低吟;叫她怎么下得了手?又叫她怎么能拿他的鲜血来祭祀父亲的坟墓?
她把心,全都交给他了,叫她怎么能在爱与恨中做个抉择?
不……她不能……
只要一想到自己必需杀了他,来为父亲报仇的时候,脑中所浮现出的,是他令人难
捨的温柔,是他深情的爱恋。
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的画面,是他第一次吻她的柔情,是他们第一次彼此拥有的感动。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就是无法将他,与记忆中那个残酷的法老划上联机。
真的好痛……
只要一想到他的好,她的心就像是要让人撕裂般的痛,只要一想到他的温柔,她的
泪水就更加猖狂地沾湿她的脸庞。
究竟有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又有谁能告诉她,爱究竟要怎么样才收得回来?这一
发不可收拾的爱恋,究竟要怎么做,才不会让她伤得遍体鳞伤?
再多的泪水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痛,对他的爱却只有更加的深刻……
她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 ※ ※
「艾伊!」
安克珊红肿着双眼,一脸仓惶的跑进了艾伊的房里,一看见艾伊,便像是找到了救
星一样跑上前,二话不说地便握上他的双臂:「他发现了……」她有头无尾地开口:
「他发现了……」颤抖的语句让她没有办法清楚地告知他,法老发现他们两人的事了。
「谁发现了?」艾伊轻蹙了眉头,不喜欢这种没头没脑的句子。
「法……」安克珊在镇定了下自己的语气后才又开口:「法老。」她好不容易才说
出他的名字:「……法老发现我们的事了!」
「法老?」
「那……那天,他巡视灵寝,提早回来……所以……所以看到我们……」她根本都
还来不及完成自己的句子,泪水就早己猖狂地盈上她的眼眶之中:「我……我们现在该
怎么办?」那天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她
不希望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不……她不要……
法老发现他们的事……
艾伊阴沉的脸,满是心机地思考着,这法老若是发现他和安克珊的关係,照理说是
要将他们两个一起处斩的,可是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动静……「他有没有说
些什么?」他只是好奇,要不然,他不会到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没有。」安克珊至今还不能忘记法老那天的表情:「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
也没有说,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镇定下来!」他斥吼了一声,受够了她总是紧张的个性,搞得他老是不能冷静地
思考。
法老什么话也没说?
再怎么想,都不像是法老会有的举动。看来,他必早点行动才行,要不然,等到法
老找上他,他当初的计划便全都功亏一篑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安克珊半啜泣的语气这又拉回他远走的思绪,他回了神,望向她一脸无助的脸庞,
在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地开口:「我自然会有办法。」
※ ※ ※
多久了……
距离那件事至今,己是多久的时间了?
图腾哈马重返这个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心中仍不断地低声自问;有多久没有见
到她了?两天?还是三天?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个日子,却让他觉得像是过了几年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明知道见不到她,明知道她不会想再见到他,他还
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期待什么?
他一声苦笑;期待上天会再给他一个奇迹,期待上天会让他再见到她,期待十年前
那个晚上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还是期待自己从来不曾遇见过她?
不管他再怎么期待,都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不是吗?所以才会每件事看起来,
都变得格外的讽刺。
想着,他在身边的岩石上坐了下来,脑里子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美丽得令人心动
的容颜。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脸上的那抹冷涩,也忆起了她脸上的那抹羞涩,彷彿只
要有关她的任何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在他的心头落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从来没有这么用情地去爱过一个女人,更没有如此用心地去怜惜一个女人,有那
么几次的时间,他真的期待这世界真的有来生。
至少来生的时候,他不会让她恨他,至少来生的时候,他会捨弃所有的一切来爱她,
如果,真的有来生……
想着,他不自觉地歎了一口气;空谈来生,太过于渺茫,今生的爱又太过于强烈,
现在的他,只求上天能除去他法老的头衔,让他以西摩的身份再见她一面,只要再见她
一面……
「……你竟然还敢来这个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一道突而其来的声音唐突地打断法老所有的思绪。
他猛然地抬头,只是那么一秒的时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的心愿竟然会成真,更没有想到梦里的人儿,此刻竟会真真实实地站在他的眼前;
他惊愕的表情,似乎久久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这是真的吗?还是上帝跟他开的另一个玩笑?她,竟然真的出现在这里!?
那法娣妮的脸上虽是一阵冷涩,但红兔般的双眼却无法掩饰她的思绪,其实她很早
就在这个地方了,但却一直没有办法抉择自己到底该不该再见到他。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恨他,但内心的深处还是渴望再见到他,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
三的重返这个地方。
为的是什么?老实说,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就想再见到他一面。可是,在
见到他之后,她才发现,这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帮助,那道锥心般的刺痛,反而更加的强
烈。
为什么……
她不懂;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学会忘掉了一切对他的情感,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学
会了镇定,为什么在见到他之后,心竟然还会痛得如此的难受?
「你……」她原本让自己听起来冷静的语气,在开口说下一句话的时候,竟全都不
由自主地成了一阵难言的颤抖:「……竟然还敢回到这个地方?你……杀了我的父亲,
灭了我那法族,就因为你一个命令,我的父亲甚至得不到一个全尸……」
「娣妮……」他上前,才想握住她的手,却没想到竟让她一把甩了开。
「放开我!」她退后了几步,泪水竟全如断线珍珠般地落下她细滑的脸庞;为什么,
心还是那么的痛?她应该恨他的,为什么一颗心,竟像是要碎了般的痛?「……我那法
族三百多条人命,」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血光的夜晚:「全都因为你的无知,而成了你
刀下的亡魂……」这里面,有她的父亲,有疼她的长老,还有村里面大大小小无数个熟
悉的脸孔……「……三百多条人命……」老天……「你怎么能……」
「娣妮,」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即使再多的后悔,也挽不回那已逝的
三百多条人命:「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我有选择,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选择?」她一声轻哼,这是多么讽刺的字眼?「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放了他们?为
什么……」她模糊的视线里,所浮现的,是族人们仰躺在血泊里的景像:「……不选择
给他们一点宽容?你既然贵为法老,有什么事,是你不能选择的?」以致于那夜的惨剧
也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恨他,更不会爱得如此的遍体鳞伤……
他无法言语,根本没有任何一句话,足以表达自己对她的抱歉。
此刻的他,只想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可是……那样够吗?那样就足够弥补这十年
来,她对他的所有恨吗?
望着泪水不断地从她晶莹的眼眶中落下她细緻的脸庞,他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让
那道罪恶感,不断地在他的心头加深,心痛的感觉,不断地在他的心里扩散。
如果他的爱,不足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一切,那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才
能让她不再那么难过……
「为什么……」
娣妮低啜的声音再度拉回他所有的注意力,只见她含泪的双眼,满是对他的挣扎……
「为什么是我?」她已经在心里头问了自己不下千次……「为什么要骗我?」如果当初
他一开始就表明他法老的身份,那她绝对不会爱上他,绝对不会……
「为什么?」
他重複了遍她的问句,思绪竟跟着莫名地化成了一片空白:「我也一直在问自己,」
他是真的在心里头自问:「为什么是我?……如果一定要是我……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
你?」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见她,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爱上她!可是,上天却执
意跟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我当初,只是不想以法老的身份认识你,却没有想
到……竟然会以法老的身份爱上你。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我能告诉你为
什么,我当初绝对不会下令消灭你那法一族……」
爱……
只是一个简单的字眼,却反让她的心痛更加地难过,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却怎
么也抑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也就因为他的情感太过于真实,才会让她陷得如此的不知不觉。可是……她清楚的
知道;她不能爱他!
即使她早已对他投注了所有的情感,即使她的爱早己收不回来……但在他身上反映
的,是染满族人鲜血的双手,是十年以来,为了替父亲报仇的恨!……这叫她怎么爱他?
又叫她如何去爱?
不……她摇头;她做不到……
她誓死要以法老的血来祭祀父亲的坟墓,她誓死要以法老的首级,来弥补这十年以
来的恨,她没有办法就这么忘记,没有办法……
「娣妮。」他伸了手,试图再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但才一触及她的手,她抬起头
来的双眼却让他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怔愕。
「……我恨你。」她含着泪,忿忿地说道。
即使心还是那么痛,即使泪水还是不断地盈上她的眼眶之中,她仍是以她一双美丽
的黑眸,牢牢地锁住他所有的视线。
没有任何的情感,足以弥补她所失去的一切,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父亲在她心
目中的地位,即使那道锥心的刺痛还在,但她曾经对天发过誓……「……我要以你法老
的鲜血,来祭祀父亲的坟墓……」以他的血,来偿还那法族三百多条的人命……
「我……」老天!她只希望自己别再这么难过……「不会原谅你。」她再度甩开他的手:
「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就算心里对他的感情仍不断地满溢,她,仍是不会原谅他毁
灭她那法一族的血恨,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下令杀死她父亲的残忍。
所以,话一落句之后,她也只是还给他一抹凝视之后,转身便朝树林外的方向跑了
出去。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西摩,而是法老,而她那法娣妮,则誓言要以他法老的
鲜血来偿还那法一族的血债……
她以所有泪水发誓,她会拿他的首级来替那法族报仇……
一直等到自己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法老这才缓缓地回复自己的思绪。
恨……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掌心,任着感官不断地操纵所有的神经;她口中的恨,彷彿在透
过那一短暂的接触,全都传送到他的感官。
她真的那么恨他吗?
以致于再多的爱,都不能让她原谅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那法族三百多条的人命……他看着自己的手;彷彿也在不知不觉当中,看见鲜血染
满了自己的一双手。
他的确是以这双手,间接地杀死了那一族人的所有性命。
能怪她恨他吗?
不!……就因为她没有错,所以才让他感到更加的罪过。只是……
他将手,慢慢地贴附到自己的胸口,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看见她掉泪的时候会痛,看见她难过的时候会痛,看到她因恨而选择离去的时候,
他的心更像是要让人五马分尸般的痛……
难到真的爱得这么深吗?
以致于面对她的离去,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竟只能感到心痛?
她走了,空旷的四周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而他只能在心里头自问;现在该怎么办?
只怕,就算是身为法老的他,也不会知道了……
10
「公主!」
一看见公主回来,密洛克便赶紧站起了身子,紧紧地跟上她的脚步。
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就整整消失了两天,他派人找遍了整个塔尔爱拉玛城,也
找不到她。两天后,她回来了,脸上不旦什么表情也没有,反而更添一抹冷霜,只不过,
在那抹冷然的表情之下,他看到的不是恨,而是痛。也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没有再提报
仇的事。
可是今天她出去,回来的,竟是一双红肿的双眼。这……
「公主!」他又叫了一声,他密洛克从公主小的时候就奉命要保护公主的安全,今
天,他再也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至少必需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娣妮没有开口,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是跨大自己的脚步,直直地朝自己营帐
的方向走了进去。
不!她不要开口……她什么也不想说……
心中的恨,让她无处可逃,可是对他的爱,更让她手足无措。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竟然会付出这么多,更没有想到自己爱上的竟然会是法老!
该死的!
她一个气愤,伸手便甩开了整个桌面的东西,以双手支着桌沿,任着泪水,毫不停
歇地落下她的脸颊。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她在心里咒骂了千次,万次,却无法因此而爱他少一点,却没有办法因此,而让心
痛少一点。
老天!她真的错了吗?是爱他爱错了?还是恨他恨错了?要不然,为什么心还是这
么地痛,这么地难过……
「公主。」
密洛克进营帐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地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但她仍是无法转过身面对
他,只能背着身子,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公主,」他又叫了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低头望着碎落在满地的东
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公主的个性:「你……」
「没事。」根本不等他说完,娣妮便断然地开口。
密洛克没有再接口,但光是观察公主颤抖的肩头,便足以让他略知一二;自从十年
前的那个夜晚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看到这种痛,而今,他不得不在心里产生
一丝的质疑……「你该不会是……」
「我说没事。」娣妮的一句话,便又打断密洛克所有的猜测,她收起了泪水,努力
地试着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没一会的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又冷冷地转身开口:
「吩咐下去!」她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明天晚上,我们进攻宫殿,去取法老的首
级!」
可是……
密洛克不太确定,望着公主眼里的痛,他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但他真
的担心她会爱上法老……
「我说下去!」娣妮又是斥吼一声,这个时候,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只想一个
人……
密洛克迟疑了一会,没有再多嘴,转身便朝营帐外的方向走了出去;若公主不想说,
那自然没有人可以逼她开口……
一直等到密洛克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营帐之外,娣妮的泪水这又情不自禁地落
下她的脸颊。
明天……
她在心里头低喃,明天,她就要让这一切结束。
她——那法娣妮,就要去取他法老的首级,拿他法老的鲜血,来偿还那法族的血
债……
※ ※ ※
今天是夏日节庆的最后一天,所以塔尔爱拉玛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热闹的景像,而
宫殿里面,更是一片歌舞喧哗的热闹气氛。
图腾哈马坐在首座之上,望着宫殿大厅前的余兴节目,思绪却怎么也无法集中。虽
说宫殿里面的美女如云,但他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抹不去那法娣妮美丽的容颜……
「我恨你……」
她的话,至今仍清清楚楚地在他的脑海中徘旋,而她含泪的双眼,更明显地表达出
她的爱恨交加。
为什么……他始终不能了解;为什么每每只要一想起她所说的这句话,他的心就有
种说不上口的紧涩感?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她的难过,他就跟着感到心痛?
如果他们今生注定不能结合,为什么爱情还会让彼此感到手足无措?
她誓言说要以他的鲜血偿还她族人的血债,说的是什么时候?就算真到了那个时候,
她下得了手吗?
不……
他在心里一声自嘲的笑;应该说,他会觉得后悔吗?如果,真的必需让她执刀来取
得他的性命,他会有所犹豫吗?
「法老,」安克珊看法老一副神不在焉的样子,便又轻唤了声他的名字,她颤抖的
手,缓缓地递上了一杯酒:「看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好的样子,不如……」她将手中的酒
又推进了几寸:「……喝杯酒,解解闷吧。」她心虚地开口,视线却怎么也离不开手中
的那杯酒。
方纔她趁法老分心的时候,偷偷地在酒里面下了一点药,虽然不知道这药到底有什
么药性,但……艾伊说,不会伤害到他的,只会让他忘记她和艾伊的事,所以……她也
就相信他了。
埃及国土里面,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神术;或许,真像艾伊所说的,只会让法老丧失
记忆……想着,她又望了眼杯中的酒;她对法老虽然没有夫妻之间该有的情感,但图腾
哈马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弟弟,她绝对不想伤害他,若非得以,她也不会在酒里面下药。
而今会这么做,为的,只不过是不希望他将她和艾伊两人,处以极刑……
「法老,」见他没什么反应,她这又唤了一声:「喝杯酒吧……」
而这次,他终于回了头,但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望向安克珊的脸,又望
向她手中的那杯酒,没一会的时间,便自法老的首座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地便朝自己
房间的方向走出了宫殿大厅。
他现在,没有心情饮酒作乐,只想好好地静一静,就只想一个人……
看法老的反应不在自己的预期之内,安克珊只能手足无措地望向一旁的艾伊,现在
该怎么办?她不知道;法老要是不肯喝这杯酒,那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了。
望着法老离去的背影,艾伊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万万没有想到,法老竟然没
有喝下那杯酒!?
该死的……
艾伊在心里一声低咒;这当初的计划若没有出什么差错,那法老现在早已毒性发作,
而安克珊则会被冠上谋杀法老的罪名,处以死刑。一旦除去了他们俩人,埃及自然还是
会落到他的手里。可是……
该死的!法老竟然连滴酒也没沾到,就这么离开了宫殿的大厅……
不行……
他在心里头这么告诉自己;他必须赶快再想点办法才行,今天难得整个塔尔爱拉玛
城一片欢舞的气氛,这要是一过了今天,必定是很难再找到适当的时机了……
想着,他什么话也没说,随即便自座上站起身,跟着法老的身后走出了宫殿。他阴
沉的脸上虽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心里还是不断地低吟;他必需赶快再想点办法才
行……
※ ※ ※
法老走进了自己的房里,心情却是莫名的沉重。
埃及虽然是个炎热的国家,但此时,整个偌大的房间看起来仍有种莫名的苍凉。
今天是夏日节庆的最后一天,但他的心里头非旦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反而满腹的
愁绪。
为什么……
他在心里头低笑这个问了自己不下千次的问题,就只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才会一直
难以忘记她美丽的容颜吗?
还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所以第一次的爱恋,才会让自己落得如此地无法
自拔?
想着,他又歎了口气;一向自认为冷静的他,没想到一触及爱情,竟也会变得这般
的无可奈何……
他解开了颈上的金饰,缓缓地走向床铺的方向,但颈后突而其来的一道冰冷的感觉
却让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甚至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今天……」那法娣妮的话都还没有出口,泪水却早己流了满面,她拿着手中的短
刀,不偏不倚地指向他的颈后,但一颗心却像是要碎了般的痛:「……我那法娣妮,要
取你图腾哈马的首级,来祭祀我那法族十年前的血债……」。
可是,心还在痛,泪还在流,尤其望着他宽厚的背脊,她竟怀念起他醉人的拥抱。
不……她的心中满是挣扎;不应该怀念的,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忆起他的温柔,她今天
是要来这里取他的首级的,为什么……却迟迟下不了手?
好像不管她再怎么的努力,心痛仍抑不住喉间的颤抖,即使在这之前,她早就下定
了决心,可是一到了这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不管她下了多大的决定,情伤竟是依旧如此地伤人?好似
要将她一一地瓦解,又逐一地粉碎……
「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他没有回头,只是以他略为低沉的语气缓缓地开口;
他恨自己让她如此的难过,更恨自己曾经犯下这样的错……
只不过,他的话不但没有办法安抚她的心痛,反而让她更加地难过;不知道多久了?
她心中的爱与恨,从来就没有停止挣扎过,她也知道他无心伤她,可是……「那法族三
百多条的人命……全都死于你的一声命令之下。」三百多条的人命……老天!当他在下
那道命令的时候,他怎么能那么的残酷?
「你知道我并不能改变什么……」事实已是事实,时间既然不能倒转,那他除了道
歉以外,什么事也不能做……
但是泪水,只是更加地模糊她所有的视线:「我要拿你法老的鲜血……来祭祀我父
亲的灵魂……」即使她的爱,会落得破碎不堪……即使她一辈子注定要以泪洗脸……但
她早己对天发过誓,要以他法老的鲜血,来偿还那法族所有的灵魂……
她举了刀,含泪正準备要往他的颈后刺去,但他缓缓转过身子的动作,却反而让她
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她从他深邃的黑眸里,看不见任何的恐惧,却反而望见那抹难言的深情,她不能言
语,因他的凝视,而心头更觉一抹紧涩。
爱一个人有多难?
他在心里头自问;为什么只是爱眼前的这个女人,竟让他爱得无路可走?为什么同
样是爱,竟要爱得如此的心痛?
他望向了她手中的短刀,而后,又慢慢地移至她含泪的美丽容颜,只见他沉默了一
会之后,终于黯然地开口:「如果……杀了我会让你比较好过,」他伸手,将她握刀的
手轻柔地拉向自己的喉问:「那你……应该现在动手。」趁士兵还没有发现她的潜入,
趁她还有机会逃走,现在……他将刀峰更进一寸地指向自己的喉间;会是最好的时候……
可是……
也就因为他的爱情太过于坦然,所以,她才一直迟迟下不了手……「为什么……」
她的心好痛,泪还在流,但再多的泪水都不足以形容她的难过,她执刀的手无法再进一
寸,而所有的言语全都化成了颤抖:「……为什么……你是法老……」他可以是西摩,
可以是宫殿里的任何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必需杀的法老?
为什么?
图腾哈马自己也在心里头自问;为什么他是法老?……有多少次,他也怀疑,为什
么自己要注定成为埃及的法老?为什么世界这么大,他却偏偏爱上那法娣妮?这既然是
上天跟他开的玩笑,他又怎么会有答案?
他只能说:「我没有选择。」从一生下来,他就注定要继承法老的位子,为什么?
他永远不会知道……可是如果真的能够选择,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法老;也绝对
不会让自己成为杀死她父亲的兇手……
「为什么……」即使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答案,她还是不能自己地问道;为什么,
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为什么,她的心竟还是这么地痛?如果上天注定要让她恨他,为
什么又要让她遇见他?为什么……又要让她爱上他……
「娣妮,」他握下她执刀的手,伸手轻柔地抚上她含泪的脸颊,一颗坚强的心,此
刻,满是不捨的爱怜:「从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不想以法老的身份去爱你……」
是西摩也好,是图腾哈马也好,在她的面前,他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埃及男人,也渴望被
爱……
她不能言语,彷彿所有的话一挤上了喉间,便全成了哽咽:「……你……不应该骗
我……」
骗……
他楞了一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他心疼地伸手拭去她眼眶中的泪水:
「……只是想以这样的灵魂爱你……不是法老……也不是西摩……」他只是想找所谓的
真爱……「只是想」以他一个男人的身份:「这么爱你……」
老天……
那道酸涩的感动又在她的心里隐隐作痛;这样的情感,叫她如何承受?又叫她怎么
躲得过?从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就毫无警觉地沈沦在他的温柔之中,叫她
该怎么收?
她抬头,望进他子夜般的黑眸,但当她望见自己的手下正从他的背后,以弓箭瞄準
他的心脏的时候,思绪却在瞬间全成了空白。
「不!」
看见手下拉了弓,她一声惊叫,随即反射性地转身替他挡住了射来的弓箭,箭峰却
也在这个时候不偏不倚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剎时间,鲜血自她的体内射出,她无力地跌进他结实的臂弯之中,没几秒钟的时间,
法老已染了一身的血红……
他没有办法思绪,整个脑海因眼前的画面而全成了一大片的空白,不……他望着掌
上的鲜血,仍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不……这不会是真的……
而这样躺在他温暖的怀里,她眼眶中的泪水竟显得更加地猖狂,原以为箭伤应该会
很痛,却没有想到竟还是比不过心里那股锥心的痛……
为什么……
她还是不懂;为什么所谓的爱情,竟会让人这么的难过?
她用着仅有的力气,将所有的视线,慢慢地转移到他英俊的脸上,第一次……在他
深邃的眼眶之中,看见淡淡的泪光……
「不……」望着娣妮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地失去了血色,法老的情绪便愈是显得无措;
这不会是真的……他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能就这么失去她……
娣妮轻咳了几声,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胸膛,意识也随即变得更加的薄弱;她不知
道泪水还会在她的脸上流多久,也不知道那股心痛还会持续多久,可是一看见他诱人的
脸庞,她还是觉得好难过……「如果……」她就是抑不住眼眶中的泪水:「真的有来
生……」她会用她仅有的灵魂期望……「你不要是法老……而我……不是那法娣妮……
我……」不想再用所有的情感恨你……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人便断了气,躺在他温暖的怀中,成了一个空无灵魂的躯体。
「不……」法老仍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公主,该走了!埃及兵……」埃及士兵发现他们潜入了……密洛克才刚杀了几名
埃及士兵,正準备进来叫公主撤进离,却没想到会看见眼前的景像;不!密洛克的思绪
在那么一剎那的时间全部停滞,他只听见心里头一道小小的声音不断地低吟;不……这
不会是真的……
法老听见密洛克的声音才正準备回头,一个石头的重击便狠狠地落在他的颈后,整
个颈椎在瞬间全都断了,他根本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娃娃般,
无力地躺进了那法娣妮的怀中。
没几秒的时间,他也断了气……
艾伊望着眼前的景像,又望向手中的石头,很快的,便将手中的石头丢弃在尸体的
旁边,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对刚断了气的尸体。
他刚刚来的时候,还来不及想到一个处理法老的方法,却没有想到竟凑巧碰见方才
的画面;他原以为那个女人会动手替他杀了法老,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傻到替法老躺去
那支弓箭。所幸自己的手边正巧有颗大石,所以才能藉由这个机会,亲手除掉法老。
看现在他们俩人这个模样,下人们铁定会以为是她杀死法老的,而他,也就很自然
地能逃脱谋杀法老的罪嫌……
「法老,有刺客……」
一名埃及士兵才正準备进房通报,却随即让眼前的景像所楞了住;法……法老……
他仍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睁着一双大眼,不能置信地转向一旁的艾伊。
「看什么?」艾伊随即摆了脸色,一声斥喝:「还不敢快去追?刺客杀了法老,你
要是敢让他们逃走了,我就唯你是问!」
「……是。」士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应了一声之后,便赶紧领着其它的士兵
去追捕刺客的蹤影。
法……法老死了?!他仍是不敢相信;法老怎么会……怎么会死了呢?
一直等到士兵全都离去之后,艾伊再度回头望向地上的法老,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一抹凝视之后,转身便朝门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图腾哈马……
他一声轻哼;从这一刻开始,己经完完全全地成了历史了……
而整个空蕩蕩的大理石殿里,剩下的是两个相爱的人的躯体,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
去,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情史,在埃及人的眼里,就只有单纯的法老与刺客。
即使一切全都成了过去,法老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一句话,还来不及开口……
「如果真的有来生……不管相隔几世纪,不管相隔多远,我还是会遇见你……」
※ ※ ※
「……那?法?娣?妮……」
陈娣妮伸手轻抚上画像上那片淍落的裙襬,泪水却不知在何时早已沾满她整个细緻
的脸颊。
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片淍落的裙襬上原本刻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光是在
心里头低喃这几个短短的字,竟让她的心口像是要让人撕裂般的痛……
为什么……
她不懂;为什么指尖才一触及这片淍落的裙襬上,脑中就不断地浮现出投影片般的
画面。还有那强烈的爱,跟那股强烈的恨,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她从小就醉心于古埃及文化,但却从来没有想到,才第一次踏上这个国家的她,
竟会对这个地方感到如此的熟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对这个地方竟会有如此深刻的印象?二十三年以来,她
都是在台湾长大,除了国语之外,她也只会英语,可是为什么一到了这个地方,她竟有
种回家的感觉?还有墙上刻划的古埃及文字,为什么她又会感到如此的熟悉……
「这座灵寝,」领队的导游,此刻正手持着导游手册,努力地为所有的观光客讲解
道:「是图腾哈马王的灵寝,也是埃及历代以来最年轻的一个法老。由于这座灵寝建于
地底下,所以一直到二十世纪的时候,才让英国的考古学家——卡特所发现。」说着,
他又伸手大纲似地指了下墙上的壁画:「……看到这些画没有?这些画全都是用来记录
法老在世时的史事,那个画像的人叫艾伊,是那个时候埃及的指挥官,那个叫安克珊,
是法老的妻子。而那个……」他指到娣妮眼前的那个画像:「嗯……」他很努力地又翻
了下手中的手册,似乎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画像的名字……「考古学家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应该也是安克珊王后吧。」
导游随便下个结论,但话才一说完,当场有人反驳地说道:「拜託,跟刚刚那个画
根本就不像,这个比较好看多了……」说完,几个观光客便品头论足地笑了起来。
导游红了脸,很快地又转移了话题:「……由于这个灵寝建造得很匆促,所以许多
考古学家都推测图腾哈马王早逝的原因,绝对是出于意外或是人为……」说着,他又翻
了下手中的万能手册:「听说,考古学家在图腾哈马的木仍尹上发现,他的头颅后方有
被重击的痕迹,也是他死亡的原因,许多人都猜测,最有可能的兇手,便是当时的指挥
长——艾伊……」
「一定是的……」又是几个颇有意见的人开口:「我们刚刚不是去看过艾伊的坟墓
吗?比这个地方要大上好几十倍,铁定是艾伊自己抢用了法老的坟墓……」
然后,观光客之间,又自己为法老编织了一个合理合法的故事……
「走吧。」因为时间关係,导游也準备快速地将观光客带到下一个房问:「下一个
房间是法老的灵寝殿,和收藏宝藏的地方,许多的考古学家,都是从他的宝藏观察,才
对古埃及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说着,他便领着所有的观光客,沿路朝灵寝殿的房间
走了进去……
「娣妮,」看着所有的人全都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千玲在这个时候又喊了一声:
「快跟上来啊!」这个灵寝一直让她感觉阴森森的,她才不敢一个人待在这个安特殿里
面呢。
可是,看娣妮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她耸耸肩头,抖掉一身的寒颤,转身便紧跟着人
群的方向走去,不管了……她在心里头低吟;她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呢……
陈娣妮根本没有注意到所有的观光客全都到另一个房间了,她的脑子里唯一所能注
意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个画像。
为什么……
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一进来这个地方之后,她的眼泪就怎
么也停不住?为什么一进来这个地方之后,那道熟悉的感觉就一直不断地在她的心头隐
隐作祟?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在看到法老的画像的时候,她的心竟像是要让人撕裂般的痛……
「法老去世之后……」
一道略为低沉的男性声音,唐突地打断她所有的思绪,她猛回头,却因眼前所出现
的人影而情不自禁地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任着所有的言语全在她的喉间化成了哽咽……
她不知道男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彷彿在这个地方等候了许久。
男人有着高大的身材,和混血儿般的深邃五宫,而深邃的黑眸里,更是有着满溢的
深情与温柔,不……她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感觉太叫人熟悉,也太叫人难捨……
老天!叫她怎么能忘记,怎么可能……
男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情地望向墙上的那个画像,在一阵无言的凝视之后,这
才又转头望向眼前的娣妮:「……艾伊便娶了安克珊,成为埃及的下一任法老,没有人
知道图腾哈马是怎么死的,全都以为是让他怀中的刺客刺死的。更没有人知道那法族这
个名词,因为在那个晚上,那法娣妮所带领的人,便全让埃及士兵捉了起来。在这事之
后,艾伊只执政了四年便去世了,安克珊则再下嫁下一任的法老……」
他歎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后才又接口:「图腾哈马虽然英年早逝,但他却也认识
了一生中最爱的一个女人,」他淡扬了一抹微笑,只感觉这段情感,相隔了好几个世纪:
「在他去世的时候,心里还有一句话来不及告诉那法娣妮……」
他笑了,性感的声音终于缓缓地开口:「如果真的有来生……不管相隔几世纪,不
管相隔多远,我还是会遇见你。」
只是这么一句话,泪水便全都猖狂地涌上她的眼眶之中。不……她不相信!不是不
相信他会遇见她,只是不能相信……真的有来生。
他走近了她,以一只温热的大手,缓缓地触向她细滑的脸颊;彷彿不用任何的言语,
就足以表达内心的所有情绪。
而她仍是捂着自己的嘴,只能说再多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动,叫她怎么
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又叫她怎么能捨得这一切全都只是梦境?
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也的确许下这样的心愿,在他轻柔的触摸当中,她忆起了遗
落在古埃及里的记忆;她再也不要恨他!再也不要怨他!如果真有来生……泪水模糊了
她所有的视线;她只想,用一辈子的爱来爱他……
「我爱你……」他跟她拥有相同的感动,眼里的深情,彷彿早已认识了她几千个世
纪……「把你的名字刻在画上……只是希望真的有来生,我依旧找得到你的灵魂。……
而我,不会是法老,」他爱怜地轻拭去她眼眶中的泪水:「你,不会是——那法娣
妮……」
他的话几乎才一落句,娣妮便不能自己地上前拥住了他宽厚的颈项,而他也紧紧地
将她拥进了怀里,以表达内心所有的感动。
是的!
激动的情绪让她久久不能言语;他找到她了!他找到她了!即使过了几个世纪,他
还是带着相同的灵魂找到她了……
如果真的有来生……
泪水沾湿了她所有的脸颊,她告诉自己;再也不是一种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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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法老王的情妇-黄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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