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改编版第五卷
第五卷
第一章、郭府夜宴
细雪漫漫,天气严寒。幸好没有狂风,否则更教人难受。乌卓、项少龙和十多骑策马离府,人人戴着竹笠,遮着大半脸目,驰出乌府。到了街上立时分道扬镳,两人一组,各朝不同方向奔去。先是有三辆马车,现在又有这惑敌的手法,就算严平的三百名手下全在府外守候,亦很难同时跟这么多的“疑人”。何况谁说得定项少龙是否其中一个。
这一着就是要迫严平的墨者武士,只能退守在郭家下的山路和密林处。项少龙和乌卓循着一条精心选择的路线,迅速离开了乌府外的园林区,到了民居林立两旁的大道,不往郭府的方向驰去,反冒着雨雪,转左往相反的方向。他们无暇理会对方是否跟在背后,到了一所大宅前,发出暗号。
宅门立即打了开来。这大宅的主人是个和乌府有深厚交情的人,自然乐意与他们方便。两人也不打话,闯宅而入,再由后门来到宅后的街上,这才往郭府所在的“秀越山”快马奔去。这一手由乌卓安排,就算真给人缀上,亦可将对方甩掉,漂亮之极。
雨雪迎脸打来,项少龙忽地一阵茫然。来到这古战国的时代里,虽只短短年许的光阴,但他已有着颇多感触。舒儿、素女被强权压迫,赵妮险被赵穆与孝成王合谋凌辱,这三位芳华正茂的美女,如果不是因为他预有防备,差点便永远消失在这尘世间,到时就算他杀了赵穆、少原君,甚至赵王,也无法让她们起死回生。现在他的大恩人元宗也证实死了。
唉!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自己也随时会给人杀死,那是否一种解脱?死后会否和他们有再见的机会?而在廿一世纪,自己也是如同死了一般,部队的同袍、周香媚与郑翠芝也会为自己伤心吗?
自有生命开始,生死的问题便一直困扰着人类。那是否只是一次忘情投入的短暂旅程?或是人的存在并非至坟墓而止,就如同他在另一个时空展开另一段生命?这问题从没有人能解答或证实。宗教的答案:天堂地狱,又或生死之外,很可能只是一种主观的愿望。但没有了又不行,死后空无所有,是很难被接受的一回事。
并骑身旁的乌卓道:“孙姑爷!前面就是秀越山了。”项少龙一震醒来,收摄心神,往前望去。这时他们刚离开民房,到了山脚处,只见一条山路,直通丘顶,上面古木成林,隐见巨宅崇楼,极具气势,但却看不到有伏兵的形,山脚处有座牌楼,写着“郭氏山庄”,却没有人把守。
两人转入道旁刻有与滕荆两人约定暗号的疏林里,跃下马来。树木草地均积盖白雪,景像纯净迷人,却不利隐藏或逃跑。乌卓在另一棵树脚处找到刻记,向项少龙打了个手势,领先深进林内。项少龙把墨子剑连着赵倩为他造的革囊才背在背上,左手持着丢而复得的飞虹,追在乌卓背后。忽尔四周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幢幢人影和火光,把他们团团围着。
“锵!”乌卓背上两枝连铤来到手上,暴喝一声往前方突围攻去,不让敌人有时间摸清地形和巩固包围网。项少龙正伤痛元宗的死亡,满腔怨忿,拔出木剑,拿在右手,随在他背后,杀往林里。对方想不到他们如此凶悍。正面拦着乌卓的两名赵墨行者仓忙下一个往后退了一步,另一人长剑挥来。
“铿锵”一声,刃铤交击,在暗黑里迸起一阵火花。乌卓欺对方膂力及不上自己,荡开长剑,令敌人门户洞开,使了个假身似要向另一人攻去时,左手连铤回转过来,闪电破入对方的空门里。那人也是了得,回剑守中,挡格连铤,岂知却忘了乌卓右手的连铤,只见精芒一闪,乌卓扭腰运铤由下而上,直没入对方小腹里。
那行者几曾想到乌卓的连铤角度如此刁钻,一声惨叫,往后跌退,鲜血激溅往雪地上,当场毙命。乌卓毫不停留,两铤化作两道电光,随着扑前之势,往那另一行者攻去。战争终拉开了序幕。这些行者人人武技高强,怎也想不到只两个照面便给名不见传的乌卓杀了一人,都红了眼,围了上来,一时杀声震天。
紧跟在乌卓身后的项少龙进入了墨子剑法守心的诀窍,敌人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看得清清楚楚,更由于大家的剑法都来自同一源头,使他对敌人的攻势更是了若指掌,甚至看到所有不足和破绽处。他暴喝一声,左手飞虹狂格猛挑、右手墨子剑重砍硬劈,左右手竟分别使出刚柔两种截然不同的劲道和招式来。他的眼神燃着愤怒的火焰,神色则冷酷平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气势慑人之极。
兵刃交击中,三名行者同时被创,其中一人伤于乌卓铤下,另两人自是由项少龙包办了。一声大喝自项少龙右方。一名特别高大,看来有点身份的行者,手持铁棍排众而出,由一棵树后抢了出来,右脚踏前,左脚后引,俯倾上身,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的铁棍直戳项少龙心脏而来,又准又狠又急。
项少龙见他移动时全无破绽,知道遇上了行者里的高手,不敢怠慢,左手飞虹使出墨子剑法三大杀招里的“以守为攻”,回剑内收,剑尖颤动,也不知要刺往敌人何处,应付左侧扑来的两名行者﹔右手墨子剑则施出“以攻为守”的“绞击法”,化作一道长芒,游蛇般窜出,和对方铁棍绞缠在一起。
墨子剑法最利以寡敌众,虽同时应付两方攻势,仍丝毫不乱。兼且是着重感觉而不只着重眼睛,所以即管蒙着双目,亦可与敌周旋,在这种黑林的环境里,只凭外围的几个火把照明下,对项少龙更为有利。那持棍行者想不到项少龙忽然使出这么精妙的一招来,只觉有若狂龙出洞,劲道惊人的一棍,触上对方木剑时,有种泥牛入海的感觉,虚虚荡荡,半点力道都用不上。
大吃一惊下,本能地抽棍后退,蓦地小腹下剧痛,原来给项少龙飞起一脚,命中要害。纵使他比一般人忍痛的能力强上十倍,仍要惨嚎一声,往后仰跌,再爬不起来。这一脚当然与墨子三大杀招无关,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自不会墨守成规。另一方的两名行者,还以为项少龙改采守势,挺剑便攻,那知光影暴涨,一人给齐腕斩掉右手,另一人大腿中剑,惨哼声中,往后退去,撞得己方想补入空隙的人左仆右跌,乱成一团。
谁想得到项少龙剑法如此精妙狠辣,大别于墨子剑法一贯温淳的风格。乌卓的表现亦毫不逊色,硬撞入两个敌人中间处,手移到连铤的中间,施出近身肉搏的招数,虽给敌人的剑在臂上画出一道口子,但同时却刺入其中一人胸口,另一敌人则给铤尾回打,正中耳朵处。
倏忽间两人推进了丈许之远。背后弩机声响,两人同时闪往树后,弩箭射空。他们虽杀伤了对方多人,可是行者武士潮水般由四周涌来,形势仍非常不利。项少龙见势色不对,飞虹剑回到鞘内,探入外袍里左手拔出飞针,连续施放。这一着大出敌人意料之外,登时有数人中针倒地。
对方见项少龙手扬处,便有人受伤或仆死,如施魔法,纷纷避往树后。两人那敢迟疑,朝暗黑处疾进,刹那间没入林木深处。行者都给抛在身后,仍纷纷追来。另一个问题来了。在这种逃亡的奔走和漆黑中,那看得到滕荆两人留下的暗记,幸好就在此时,左前方远处传来一声夜枭的鸣叫,维妙维肖。两人知定是荆俊这狡计多端的小子弄鬼,大喜下循声摸去。
树林愈趋浓密,积雪深厚,确是举步维艰。也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前方上空一点火光,像星火般掉下来,原来是荆俊由树上轻轻松松跳了下来,向两人贬眼道:“这边走!”两人如遇救星,忙随他去。
不一会走上斜坡,来到一块大石处。上方丛林处隐见郭家透出来的灯火。滕翼巍然现身石上,单膝跪地,手持大弓,脸容肃穆,凝视着下面迫来的火光和人声。三人来到他身后。乌卓奇道:“你想干什么?”滕翼没有答他。乌项两人大奇,在这种密林里又看不清楚敌人,强弓劲箭何来用武之地?蓦地下方惨叫连连。
荆俊雀跃道:“掉进去了!”他们两个都是优秀的猎人,自是设置兽坑的一流高手。“飕!”一枝劲箭,离开了滕翼扳满的强弓,射入了密林里。一声惨嘶应战而起。荆俊佩服地道:“滕大哥的‘夜林箭’名震韩境,连走过的耗子都避不过。”
说话间,滕翼以惊人的熟练手法,连射三箭,真的箭无虚发,必有人应箭惨叫起来。这时项乌两人才发觉下面再没有半点火光,原来持火把者都给滕翼射杀了,火落到雪地上,那还不熄灭。滕翼的劲箭一枝接一枝往下射去,每箭必中一人,听得乌项两人五体投地,心想幸好他不是敌人,否则死了也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滕翼放下强弓,淡然道:“没有人再敢上来了!”荆俊跳起来道:“我们早绑好攀索,又劈开了路,只要沿索而上,便可及时到郭府赴宴了。”项少龙想不到这么容易便破了赵墨的重围,可见战略实在是至为重要的事。再想到可在严平身上试试三大杀招的威力,不由涌起万丈豪情,低喝道:“我们走!”
郭家山庄位于山丘上,沿山势而建,虽不及乌氏倮城堡垒堡森严的气势,却多了乌氏倮城堡欠缺的山灵水秀,宅前是两列参天的古柏,大门灯火通明,左右高墙均挂了风灯,亮如白昼。项少龙在门口报上姓名,立时有自称是管家高帛的中年男人,亲自为他们引路入府。
通过一条两旁都是园林小筑的石板道,一座巍峨的府第赫然矗立前方。只看这宅第,便知郭纵富比王侯的身家。路旁两边广阔的园林灯火处处,采的是左右对称的格局,使人感到脚下这条长达二十多丈的石板路正是府第的中轴线,而眼前华宅有若在这园林世界的正中处。园内又有两亭,都架设在长方形的水池上,重檐构顶,上覆红瓦,亭顶处再扣一个造型华丽的宝顶,下面是白石台基,栏杆雕纹精美。
先不论奇花异树、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只是这两座亭,便见造者的品味和匠心。园内植物的布置亦非常有心思,以松柏等耐寒的长青树为主调,再配以落叶树和四季花卉,组成了浓郁的绿化环境,现在虽是满园霜雪,雨雪飘飞,但仍使人想起春夏时的美景。林木中不时看到由别处搬来的奇石,增添了园林内清幽雅致的气氛。
那座主宅在园林的衬托下,更是气象万千,比之赵宫也不遑多让。乃坐北朝南的格局,面阔九开间,进深四间,呈长方形,上有重檐飞脊,下有白石台基的殿式大门。宅前还有小泉横贯东西,上架两座白玉石栏杆的石桥,宏伟壮观得使人难以置信。荆俊这长居山林的小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凑到项少龙耳边低声道:“这样大的房子,怎睡得着觉呢?”
项少龙见那管家高帛遥遥在前领路,听不到他们的对答,笑应道:“搂着个美人儿,还怕睡不着吗?”荆俊立时眉飞色舞,显是想到今晚回乌府后的节目。项少龙想起赵宫,忍不住想到赵雅与赵妮,忆起在御园内与她们调情的动人情景,想到待会还要和赵穆这奸人虚与委蛇,自己是否忍受得了呢?滕翼见他脸色浮上忿怒,明白到他心事,伸手过来用力抓了他一下臂膀,沉声道:“大事为重。”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泛起肝胆相照的知己感觉。项少龙强压下内心忿恨,脑内放松空白一片,步上石桥,踏着长阶,往府内走去。府内筳开十六席,分列大堂左右。当项少龙四人入内时,其他客人均已到齐,郭纵殷勤迎客,为他逐一引见诸人。赵穆今晚示威的带来了一群家将,只看他们彪悍的外型便知是厉害的剑手,主从十二人,占了四席。
严平白巾麻衣,孤身一人,脚上破例穿了对草鞋,有种独来独往的骄傲和洒脱,若非有元宗这仇恨筑成在两人间不能逾越的阻隔,说不定项少龙会和他攀点交情,现在则只能以这时代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武力来解决。
初见面的是赵氏武士行馆的馆主赵霸,听名字以为他是个彪形大汉,其实他比一般人都矮了点,可是骨骼粗大,一切向横发展,胸阔背厚,脖子特别粗,与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使人想到就算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断气。肤色黝黑,颧骨显露,方形有如铁铸的脸容,闪闪有神铜铃般的巨目,体内似充盈着无尽的力量,移动间自具威势和气度,连项少龙亦看得有点心动。
他以前当特种部队时,打架乃家常便饭,最懂观察对手,看到这赵霸,立时把对方列入最难应付的敌人行列。有四个弟子随他来赴宴,当然都是一流的剑手,但最引他注目是其中竟有一个叫赵致的年轻姑娘。因为乍看下她几乎与郑翠芝一模一样,虽没有夺人心魄的艳色,但玉容带着某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感,配以冷艳的媚眼,瘦长的脸庞,性感的红唇,极具女性的魅力。尤其她身长玉立,比赵霸高了整个头,只比项少龙矮上三寸许,这么高的姑娘,因大量运动练成的标准身型体格,予人鹤立鸡群的出众感觉。
赵霸和赵致等对项少龙都非常冷淡,介绍时只略略点头,表现出掩不住的敌意。当荆俊忍不住上下打量赵致时,此女更露出不悦之色,秀目闪过骇人的杀机。吓得荆俊不敢再看她。另两个客人赫然是赵穆的文武两大走狗。
大夫郭开生得仙风道骨,留着五绺长胡,只是眼睛滴溜乱转,正如雅夫人所说的,满肚子坏水,众人中亦以他表现得对项少龙等最是亲热。更使人印象深刻是他那把阴柔尖细的嗓子。将军乐乘与郭开都是三十开外的年纪,两眼若闭若开,似有神又似无神,予人于酒色的印象,身材瘦长,手足灵活,一身将服,亦颇具威势。两人均有几个家将跟随,占了四席。
接着是郭纵的两个儿子,郭求和郭廷,都是平平无奇之辈,反是十多个家将里,有个智囊人物叫商奇,无论风度和气质,均使人知道此人足智多谋,学识丰富,不可小觑。介绍过后,郭纵招呼各人入座,首先要项少龙坐于右方第一席的上座,项少龙推辞不果,惟有坐了这代表主宾的一席。对面的主家席自是郭纵,接着依次是赵穆、赵霸和郭开。
项少龙的下首则是一直脸色阴沉的严平,打下是乐乘。郭纵的两个儿子则陪于末席。事实上直至此刻,项少龙仍弄不清楚郭纵为何要设这庆功宴,假设刚才自己被人伤了,于郭纵面子上亦不好看。
酒过三巡后。郭纵欣然道:“老夫一生都是伴着个打铁炉做人,现在年纪大了,粗重的事交了给儿子,闲来只是踩踩穷山野地,找寻穴铁脉,研究一下器械兵刃的型制。对我来说,没有东西比先圣鲁公的手录更珍贵,少龙今次宝而回,别人或者不知少龙的功劳多大,但老夫却最是清楚。来!为我大赵中兴有望干一杯。”众人纷纷举杯,只有严平半点都不碰几上美酒。项少龙心中叫苦,郭纵这么一说,分明指赵国的兴衰由他一手包办,在这争权夺位的时代,怎会不招人嫉忌。
果然赵穆和乐乘脸上都闪过不悦的神色,赵霸则凶光闪烁,只有郭开仍摆出一脸欢容,严平则仍是那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表情。项少龙亦偷偷留意那别具风格的赵致,她每次举杯,都是浅尝即止,不像其他人灌得一滴不剩。乌卓在项少龙耳旁低声道:“郭纵想害你!”项少龙点头表示知道,扬声答谢道:“郭先生过奖了,末将只是奉大王和侯爷之命尽心办事,所有事均由大王及侯爷指示,末将幸好有点运道,不负所托,我看这一杯应敬的是侯爷。”
众人慌忙向赵穆举杯。项少龙等自是边饮酒边心中诅咒,暗骂赵穆这残暴的奸鬼。那美女赵致想不到项少龙对答如此得体,眼中亮起讶异之色,细细打量起项少龙来。赵穆的脸色好看了点,哈哈大笑,欣然喝酒,好像功劳真是全归于他的样子。不过谁都知道以他的城府,绝不会被项少龙区区数话打动,这表面的欢容只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郭纵向立在身后的管家高帛打个手势,后者立时传令下去,顷刻数十美婢穿花蝴蝶般捧着热荤美食,摆到席上,又殷勤为客人添酒。项少龙特别留意严平,只见他几上只有青菜麦饭,显见郭纵特别的照顾了他的“需要”。郭纵哈哈一笑道:“老夫的宴会一向必有歌舞娱宾,但今天钜子肯赏脸来敝府赴宴,所以节目安排上有点改变。”大力一拍手掌。忽然十多个女子由后方的两扇侧门拥出,几个筋斗来到堂心立定,表演起各种既惊险又精采的杂技来。
当其中两女绝无可能地在另两女的肩头凌空翻身,交换位置,再立定在对面下方的女子肩上时,众人除严平外都拍掌叫好。荆俊低声自负地道:“看过我的身手才拍掌吧!”项少龙为之莞尔。荆俊始终是个大孩子,充满了好胜心。
众女表演了变化万千的罗汉后,才在众人掌声中退出堂外。郭纵笑道:“真正要喝采的人是致姑娘,我这些家婢的身手,都是由她训练出来的。”众人闻言忙向赵致喝采,其中又以荆俊叫得最厉害,使人恼笑皆非。赵致盈盈起立,淡淡还礼,似对赞赏毫不在意,予人甚有涵养的印象。
郭纵忽地干咳两声,正容向项少龙道:“老夫听说少龙与钜子间有点小误会,不若由老夫当个和事老,把事情解决。”项少龙心中大恨。郭纵似乎没有一句话不为他着想,其实一直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原因自是因他项少龙与乌家的关系。几句话便弄到他十分难堪,就算他立即交出钜子令,亦开罪了赵穆,因为他把拥有钜子令一事瞒着这奸鬼﹔但假若他不让郭纵做这“和事老”,郭纵便有藉口对付他了。
幸好严平冷然道:“郭先生这和事老做得太迟了,现在本子和项兵卫的事,只能依从墨门的方式解决。”众人不用问也知道,那种方式舍武力再无他途。赵墨行者伏击项少龙一事,这些位于邯郸权力最上层的人怎会不知道,亦明白严平方面吃了大亏,种下不可解的深仇。
赵穆从容道:“一个是大王最看重的客卿,一位是大王最宠爱的御前剑士,谁也不愿看到任何一方有失,不若明天由本侯禀奏大王,由他定夺,好吗?”郭开和乐乘立即心中暗笑,严平在赵国地位尊崇,最近对付燕国的入侵时又在辅翼守城立了大功,对着赵王都平起平坐,把这事摊在他面前,不用说吃亏的定是项少龙。他两人的想法郭纵这老奸巨猾的狐狸怎会不知道?
他和乌氏倮不和已不是一朝半日的事,而有关乌应元和吕不韦的关系,亦是由他透露与赵王知晓,现在乌家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孙姑爷,无论如何他也要毁掉他的。起先他还不明白赵穆的心意,经过言语试探下,立时有了默契。不过现在孝成王非常看重项少龙,又有乌氏倮在后面撑腰,以致他们不敢公然明枪明刀对付这由无名小卒变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剑手。
赵穆先打出了查察贞操的牌子,那知晶王后另有居心,为项少龙隐瞒了真相。于是他选中了剑术高明,手下又高手如云且身份超然的严平,告诉了元宗身上没有钜子令的事,挑起两人间的矛盾。再由郭纵借摆庆功宴为名,实是制造严平杀他的良机。如此连环毒计,确是厉害。赵穆如此一说,严平首先反对道:“侯爷的好意心领了,钜子令乃本门至宝,一刻也不能留在外人手上,此事必须立即解决。”众人心中暗乐,知道严平立即会向项少龙挑战。
赵霸一阵大笑,吸引了各人的注意力后道:“项兵卫宫宴与连晋一战,声震赵境,可惜赵某刚到了别处考较行馆儿郎的剑技,未能目睹盛况,至今仍耿耿于怀。下面的儿郎均望能见识到项兵卫的绝世剑术,这绝对是切磋性质,希望项兵卫不吝赐教。”乌卓等均皱起眉头,世上乃有这么不公平的事,这岂非采车轮战法吗?而且让严平先摸清项少龙的剑路,更会对后来者提供大大便利。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赵致倏地起立,抱剑来至项少龙席前,含笑道:“请兵卫指点!”项少龙心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竟来向我挑战,正要拒绝。滕翼已向跃跃欲试的荆俊打了个眼色,这小子大喜跳了起来,一点几角,凌空打了个筋斗,越过赵致的头顶,落在她后方,笑嘻嘻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对师傅,徒弟对徒弟,便让小子和致姑娘亲热一番。”
项少龙等见这小子忽然变了项少龙徒弟,又口没遮拦,语意轻佻,均感好笑。其他人见荆俊身手灵活如猴,都心中檩然,暗忖赵致今回遇到对手了。因为赵致亦正以灵巧多变名着邯郸。赵霸一向崖岸自高,极为自负,暗忖项少龙那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狂怒,冷喝道:“小致便领教这位小兄弟的技艺吧!”赵致知道乃师在暗示她下辣手,兼之她又最恨男人向她调笑,应命一声,猛一转身,长剑电掣而去,标刺荆俊心脏,姿态既美,手法又疾又狠,确是第一流的剑法。
众人见她突然发难,均以为荆俊猝不及防,难以闪躲。连项少龙和乌卓的两颗心亦提到了喉咙顶,怕他有失。只有滕翼像严平般毫无表情,似若尽管地裂天崩,也不能使他脸上的颜色有丝毫更变。
第二章、公开决裂
荆俊亦想不到对方招呼都不打一个,便立即动手。不过他一生在山林出没,在猛兽群里打滚长大,比这更凶险的情况都不知遇上过多少次,哈哈一笑,使了个假身,似要往左横移,到长剑临身时,才差之毫厘般往右移开,闪到赵致的左后侧,比鬼魅还要迅疾。赵穆和郭纵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惊异,项少龙有此子为助,确是如虎添翼,这样看来,那乌卓和滕翼亦非易与之辈,不由使他们对项少龙的实力,重新估计起来。
赵致夷然不惧,这一剑纯是试探荆俊的反应,这刻已知对方身手灵活之极,娇叱一声,两脚一撑,离地而起,一个大空翻,手中利刃化作千万点剑花,就在空中往荆俊撒去。赵霸的人立即高声喝采。项少龙见赵致剑法既好看又严密,非只是花巧灵动,心中大讶,亦由此推知赵霸必然非常厉害。同时想到当日连晋号称无敌邯郸,赵穆、严平这些身份超然的人,当然不会与连晋动手,可是赵霸这武馆的主持人,为何竟任得连晋横行呢?
心中一动,似已捕捉到个中因由,但又不能清晰具体地描画出来,那种微妙的感觉,令项少龙颇为难受。场中两手空空,只在腰间插了一把长匕首的荆俊,终于亮出了他的兵器。只见他手往怀内一抹,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便应手而出,先射往赵致的右外档,然后加速弯击回来,“当!”的一声击中了赵致长剑。
赵致的剑花立被撞散,人也落到地上。荆俊那东西则飞到头上,不住随着右手的动作在上空绕圈,原来是把半月形银光闪闪的“飞陀刃”,两边均锋利无比,尤其弯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感到那可怕的杀伤力。项少龙还是初次见到他这独门兵刃,暗忖若以之击杀猛兽,当是不费吹灰之力。
荆俊笑嘻嘻看着不知如何应付他武器的赵致,一对眼趁机贼兮兮的盯着她的胸脯。赵霸喝道:“旁门左道的兵器,怎可拿来在大庭广众中见人。”一声大笑在大门处响起,只听有人道:“赵馆主此言差矣!天下间只有杀人或杀不了人的兵器,那有什么旁门左道可言。”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大将李牧在十多名家将簇拥下,踏进门内,后面还追着高帛和几名郭家的府卫,显是连通报也来不及。项少龙趁机把荆俊喝了回来。赵致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悻悻然回座去了。郭纵这老狐狸笑呵呵离座迎客,满脸笑容道:“大将军何时回来的,否则今晚怎也不会漏了你。”
李牧虎虎生威的目光扫视了全场所有站起来欢迎他的人,当他瞧到赵穆时,虎目杀机一闪,才迅速敛去,冷冷笑道:“郭先生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就好了。”眼睛盯着表情尴尬的赵霸道:“馆主负责为我大赵培育人材,切莫墨守成规,本将军长期与匈奴作战,见惯战场上千变万化之道,两军对垒时,唯一的目的就是胜过对方,那管得用的是什么武器。”
赵霸气得脸色发黑,却是哑口无言。李牧转向项少龙,语气立转温和道:“少龙立下大功,今天我来就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给我拿酒来!”这赵国除廉颇外的一代名将,一来便镇慑全场,连赵穆这么霸道的人,亦不敢出言开罪这军方的第二号人物。乐乘和郭开更噤若寒蝉,不敢搭口。项少龙心中讶然,想不到这代表赵国军方的人物竟会公然表示对自己的支持,使他不致势单力孤,一筹莫展。只有严平仍踞坐席上,不卖账给李牧。
李牧亦不怪他,迳自和项少龙对饮三杯,还坐入了项少龙席内。乌卓等三人慌忙离座,由郭纵使人在席后另安排了三个席位,安置了他们和李牧的随员。各人坐定后,赵穆干咳一声道:“大将军风尘仆仆,不知边防情况如何呢?”
李牧冷冷道:“巨鹿侯还是第一次问起匈奴之事,本将今次赶回邯郸,为的却是妮夫人的事情,我征询过廉相国的意见后,均认为她的自杀疑点颇多,故决定由军方联名上书,求大王彻查此事,侯爷乃一手处理此事的人,当知李牧所言非虚,我还要向侯爷请教呢。”
项少龙恍然大悟。记起了赵倩曾说过赵妮乃赵国曾大破秦军的一代名将赵奢的媳妇,兼之因坚守贞节而甚得人心,更得军方拥戴,所以连赵穆也不敢碰她。现在赵穆色胆包天把她害死了,他与军方赵奢系统将领们的斗争再无转寰余地,变成了正面交锋,所以李牧现在才毫不客气,摆明要对付他赵穆。赵穆的脸色立时变得非常难看,但冲着李牧的军权地位,仍不敢反脸发作。
郭开阴声细气地道:“妮夫人因思念亡夫,自尽而死,此乃千真万确的事,大王最清楚其中情况。大将军不把精神放在边防上,是否多此一举呢?”项少龙想不到圆滑如郭开者,竟会如此顶撞李牧,可见军方和赵穆一党的斗争,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再不顾对方颜面了。李牧不愧强硬的军人本色,仰天长笑道:“我们就是怕大王给小人蒙蔽了,才不能不理此事。争胜之道,先匡内,后攘外,若说此乃多此一举,真是笑话之极。”
郭纵一向不参与任何派系的斗争,而各派亦因他的举足轻重而对他加以拉拢,使他能左右逢源,这时见火药味愈来愈浓,势头不对,插入打圆场道:“今晚不谈国事,只谈风月,老夫安排了一场精采绝伦的美人舞剑,请各位嘉宾欣赏如何?”尚未打出手势,严平沉声喝道:“且慢!”缓缓站了起来,拔出背后比一般剑长了至少一半的钜子剑,冷然望着项少龙道:“项兵卫,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本子看看叛徒元宗传了你什么绝技?”
由于严平身份特殊,李牧也找不到插嘴和干预的理由。项少龙知道此战避无可避,心想这一仗就当是送给元宗在天之灵的祭品,若非以众凌寡,严平休想伤得这墨家大师的半根毫毛!霍地立起,两眼寒芒电闪,盯着严平道:“谁是叛徒?钜子你见到墨翟他老人家才辩说吧!”严平怒哼一声,显是心中非常愤怒,移步堂心,摆开门户。堂内鸦雀无声,人人均知道严平的剑法深不可测,当然有人暗中叫好,有人却为项少龙担心。
赵穆则在偷笑,若杀了严平,尽管孝成王知道项少龙情非得已,亦必然大大不悦。若严平杀了项少龙,去此眼中钉,更是对他有利。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对他均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项少龙离开席位,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他竟往对席的赵穆走去,两眼寒芒闪闪,一点不让地瞪着赵穆。赵穆和一众手下都泛起戒备的神色,有人更手按剑把,准备应付任何对赵穆不利的行动。项少龙来到赵穆席前立定,微微一笑,解下腰间的飞虹剑,连鞘放在赵穆眼前席上,淡淡道:“这把剑还给侯爷,它既曾痛饮嚣魏牟的鲜血,当没有辱没侯爷赠剑厚意。”再深深盯了这与他有深刻血仇的奸贼,才转身往立在堂心的严平走去。
嚣魏牟虽因他而死,但真正下手杀嚣魏牟的却是滕翼,项少龙这么说,是要故意激怒赵穆,同时让他知道自己已悉破他的阴谋。这还剑的行动正表示要和他画清界线,公开对抗。在这一刻,他连赵孝成王也不放在眼内,更不要说赵穆了。亦只有这样公开决裂,他才可得到廉颇和李牧等军方的全力支持。
赵穆果然气得脸色阵红阵白,难看之极。其他人还是首次知道嚣魏牟给人杀了,齐感愕然,纷纷交头接耳,连李牧和严平亦闪过惊讶神色。不用再和赵穆这大仇人做戏,项少龙大感轻松,两眼凝视着严平,伸手拔出墨子木剑,心中涌出腾腾杀气,像热雾般蒸腾着,同时心头一片澄明,万缘俱灭,连元宗的恩仇也忘记了,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墨子木剑和对方的钜子剑,再无他物。
严平虽然稳立如山,毫无破绽。可是项少龙却似完全明白敌人的所有动向和意图,一丝不漏地反映在他有若青天碧海的心境里。这正是墨翟三大杀招“守心如玉”的心法,借着奇异的呼吸方法,专一的心志,而与赵穆的决裂,更使他像立地成佛,忽然得道的高僧,达到了这种剑道的至境。在旁观者眼中,项少龙忽地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渊停岳峙,静若止水,但又涵蕴着爆炸性的力量和杀气。
赵穆和赵霸同时泛起骇然之色,他们都是用剑的大行家,自然知道这种境界,最能发挥剑术的精要。严平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深明墨子剑法重守不重攻之理,欺项少龙年轻气躁,打定主意,决定了不作主攻。若非项少龙显露出如此可怕的气势,他绝不会这般忍手谦让。
项少龙眼光落到对方的钜子剑上。在灯火下,有若暴长磷光的剑体散发着一种无可名状的璀璨光芒,纤尘不染,可见极为锋利。心中不由奇怪起来,墨子剑法以拙为巧,这种锋快的长剑,不是与墨子剑法的精神相违背吗?除非严平另有绝活,否则这种剑绝发挥不出墨子剑法的精华。想到这里,心中已有计较,提起木剑,一步一步,缓慢有力的向严平迫去。严平双目射出阴鸷厉芒,紧盯着项少龙双肩。
大堂落针可闻,只剩下项少龙似与天地万象相合无间充满节奏感的足音。众人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似一切均在项少龙的掌握中,万物都要向他俯伏叩首,那知这正是墨氏三大杀招的精神。项少龙想起大梁邹衍的观天台,忆起漫天星辰的美景,心中涌起万象豪情,一声裂帛般的大喝,使出三大杀招以攻代守的招式,墨子剑似缩似吐,倏忽间循着一道玄奥无匹,含着物理深义的径路,直击严平脸门。
以严平如此沉狠的人,亦吃了一惊,只觉对方剑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假若自己只采墨子剑法的守式,立时会陷于捱打之局,更惊人的是对方的剑势隐隐克制着墨子剑法,偏又是墨子剑法中不能怀疑的招数,无奈下,钜子剑化作点点寒芒,以攻对攻。
项少龙正是要迫他施出压箱底的本领,这时见计已得售,蓦然后退,使出以守代攻其中的“回剑式”。严平大喜,还以为对方优越的剑法只是昙花一现,旋又落回墨子剑法的老套里。他这套剑法乃出于自创,名为“破墨”,专门用来对付墨门内的敌人,所以对杀死项少龙真是成竹在胸,此时怎肯错过如此良机,忙抢前狂攻,早忘了刚才拟好以守为主的策略。项少龙脑际澄明如水,见对方剑芒暴张,但目标却是自己的右肩,那亦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以守代攻乃墨氏三大杀着的首式,内中包含了一百二十势,每势均有一个破绽,而这些破绽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引敌人入彀,这正是以守代攻的精义。这时见严平中计,哈哈一笑,闪电移前,严平登时刺空。项少龙略一沉腰,墨子木剑电疾回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对方剑上。他知道严平剑法高明,火候老练,绝不会输于自己,纵使自己有三大杀招傍身,始终是刚刚学晓,未够纯熟,所以不求伤敌,但却把握了机会,以比对方长剑至少重上三、四倍的木剑,又凭着自己过人的臂力,硬是迫对方比拚内劲。
严平立时吃了大亏,右手酸麻,钜子剑差点甩手落地。项少龙亦心中檩然,原来严平表面看来精瘦如铁,但臂力却非常惊人,那反震之力,亦使他右手一阵麻痹。严平闷哼一声,往横移开,使出墨子剑法的守势,门户森严至泼水难进。旁观诸人看得目定口呆时,项少龙剑交左手,由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木剑似燕子翔空般弯向外档,再回击而来,扫往严平右肩处。
严平那想得到对方左手使剑同样厉害,右手血气又未复元,不得已再退一步,变成面向敌人,钜子剑使出巧劲,往木剑斜挑而出,意图化去对手重逾千钧的横扫。项少龙大笑道:“你中计了!”木剑一绞,已与对方宝刃缠在一起。人影乍合倏分。表面看来两人毫无损伤,但人人都瞧出严平吃了大亏,脸色苍白无比。项少龙“嚓嚓嚓”一连上前三步,往严平迫去。
严平咬着牙根,相应后退。又同时齐往左移,似若有根无形的线,把两人牵着。严平不愧长年苦行的人,神情很快回复正常,便像没有受伤那样。原来严平刚才被项少龙起脚扫中小腿侧,若非他马步沉稳,又立即横移化力,早仆倒地上,但仍隐隐作痛,知道不宜久战,沉吼一声,钜子剑疾如流星似地往对方击去。
项少龙斗志如虹,数着严平的呼吸和步调,当对方出招前,早由对方转急的呼吸和步伐轻微的变法察觉先机,觑准虚实,使出三大杀招最厉害的“攻守兼资”中的“忘情法”,把自己投进死地,全凭稍占优势的先机,和对方比赛本能和直觉的反应。一声惨哼,严平长剑堕地,跄踉跌退,脸色若死人,左手捂着右肩,鲜血由指隙泉涌而出。这一剑虽不致命,但严平短期内将难有再战之力,右手会否给废掉,仍在未知之数呢。当下有人抢出,要搀扶这心高气傲的人。
严平站直身体,喝开扑来的人,瞪着项少龙道:“你为何要手下留情?”项少龙回剑到背后革囊里,淡淡道:“元兄虽因你而死,但始终是你墨门本身的斗争,与我项少龙无干,为何要分出生死?”
严平沉声道:“刚才你使的是什么剑法?”项少龙平静答道:“是本人自创的剑法,钜子感觉还可以吗?”严平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喝了一声“好”,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连剑也不要了。
第三章、始皇之母
严平黯然败走后,项少龙乘机告辞。李牧欣然送他一程,着随从让了三匹马出来,予滕翼等三人,项少龙被他邀到马车上去。车队缓缓开下郭家山庄。
李牧沉吟半晌,喟然道:“我们今次是忍无可忍,孤注一掷,借妮夫人的事与赵穆作最后的周旋。”接着伸手搭上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我和相国一直留心着你,少龙你是我大赵这数代人里难得的人材,而且还是这么年轻。”再叹了一口气道:“假设今次大王仍要维护赵穆,少龙立即离开赵国,到别处闯天下,不要像我们般瞎守着这完全没有希望的国家。”
项少龙愕然道:“我们得到了秘录,为何大将军仍这么悲观,我看大赵的人丁正兴旺起来,只要再多几个年头,便能恢复元气!”李牧打断他道:“少龙你对国事认识尚浅,就算没有长平之战的大伤元气,我们亦有先天的缺陷。那就是不断寇边的匈奴,使我们为了应付他们,国力长期损耗。所以各国中,惟我大赵人丁最是单薄,虽是名将辈出,但建国后从来只有守成的份儿,没有扩张的能力。”
项少龙打从深心中欢喜这与廉颇齐名的盖世名将,忍不住道:“大将军既看清楚这点,为何亦恋栈赵境不去呢?”李牧望往车窗外,眼中射出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长期守卫北疆,与匈奴作战,与边塞的住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若我弃他们而去,凶残狠毒的匈奴人还有谁能抵挡,我怎忍心让他们任人屠戮呢。唉!”言下既无奈,又不胜欷歔。
项少龙心中感动,断然道:“大将军可否把上书大王一事,推迟一两天。”李牧两眼精光一闪,瞪着他道:“你似乎有点把握,究竟是什么妙着?”
项少龙对他是打心底生出钦佩之情,毫不隐瞒把赵穆可能是楚人派来颠覆的间谍一事说了出来。李牧大力抓着他肩头,眼中闪动出希望的焰芒,道:“少龙你真行,我们便从未曾由这点入手对付赵穆,我还会在邯郸留上几天,让我们紧密联络,配合上书的时间。”两人再商议了一会后,已抵达乌氏倮城堡,下车前,李牧拉着他道:“少龙你仍是血气方刚,很难抵受诱惑,你记紧酒色害人,纵是铁汉,也受不起那种日以继夜的销蚀,少龙定要切记。”
项少龙知道自己的风流事蹟,尤其是与雅夫人的韵事,已广为流传,所以李牧才有此忠告,老脸一红,俯首受教。
刚踏入乌府,府卫便把他和乌卓请去与乌应元见面,滕荆两人迳自回后宅休息。乌应元由陶方陪着,在内宅的密室接见他们,听取了此行的报告后,称赞了他们一番才道:“图先刚派人和我联络,说吕不韦的形势相当不妙,他在秦朝的敌人正利用疏不间亲之理,在庄襄王前播弄是非,要把他排斥,庄襄王为人又优柔寡断,说不定会被打动,所以把嬴政母子运返咸阳一事,刻不容缓,有她母子二人在庄襄王身边,吕不韦的地位便可稳如山岳,甚至可坐上相国之位,否则连我们的希望也破灭了。”
项少龙的血液里仍流着被李牧打动的情绪,皱眉道:“可否拖迟几天,看看扳倒赵穆一事是否有希望?”乌应元凝神瞧着他道:“我知少龙恨不得把赵穆碎尸万段,但这始终是私人恩怨,少龙应以大局为重,现在乌家的命运已落在你肩头上,一个不好,便是堡破人亡之局。”
项少龙沉吟道:“若扳倒了赵穆,大赵或仍有可为?”乌应元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只是妄想,就算杀了赵穆,在孝成王这种昏君手上,赵家仍注定是亡国之奴,赵太子亦非好材料。乌家唯一出路,就是依附大秦,才有希望。”
项少龙垂头无语,亦知道自己因与李牧一席话后,被对方忘我的伟大精神打动了。还是乌应元这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厉害,不论感情,只讲实际收益来得高瞻远瞩,因为历史早证明了他的说法正确无误。乌应元心中极疼爱这女婿,亦知自己语气重了,声音转向温和地道:“我知少龙智计过人,不知对送回嬴政母子的事,有什么头绪呢?”项少龙振起精神道:“现在时间尚早,待我休息一会,便去找朱姬,只要能说服她,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乌应元等三人同时愕然。现在已是戌时了,还说时间尚早?难道他要半夜三更,摸入朱姬的香闺吗?
项少龙浸在浴池里,心情矛盾之极。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坐时空机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赵国,与赵人相处了这段时日,赴魏时又与赵军相依为命,已建立了紧密的感情,下意识地把赵国视为自己的国家,希望能为她尽一点力。但他又知道即管干掉赵穆,赵国仍不会好得到那里去,这种两头不着岸的心情,自是使他愁思难禁。
身旁的赵妮柔声道:“少龙在想什么呢?”另一边的乌廷芳带点醋意地道:“当然是想着雅姊和倩公主哪!”
项少龙搂着两个粉嫩腻滑的玉人儿,想起李牧劝他不要纵情酒色的告戒,苦笑道:“和你们这几个美人在一起,怎还会想起其他女人。我只是因今晚有要事去办,不能陪你们,所以才心中苦恼。”乌廷芳谅解地道:“陶公刚通知了我们,项郎放心去吧,我们几人会乖乖的等你回来,最近妮姊每晚都和芳儿同床共寝,说亲密话儿,今晚我们姊妹就在榻上等你回来。”
项少龙心叫天啊,现在府里已有赵妮、乌廷芳、婷芳氏、素女、舒儿、美蚕娘六个妻妾,若每次她们都要雨露均沾,想不酒色伤身都怕难矣,何况还有春盈等四个俏婢巴巴等着自己。乌廷芳又兴奋地道:“想不到严平都不是你对手,真希望你也能挫挫那赵霸的威风。”项少龙想起赵致,忍不住出言相询。乌廷芳有点尴尬地垂头道:“听说她是连晋那坏蛋的情人之一,你杀了连晋,她自然恨你入骨了。”
项少龙心中恍然。赵霸对自己充满敌意,亦可能是与此有关,而非和赵穆有任何勾结,但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原因。在这时代,又或在二十一世纪,谁有权势,便自有依附之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项少龙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向正为浴池添加热水的春盈道:“给我找滕翼和荆俊两位大爷来。”
纷纷雨雪,仍漫漫不休地洒往古城邯郸。项少龙和滕翼两人隐身暗处,注视着仍隐有灯火透出的大宅。项少龙在滕翼耳旁笑道:“荆俊这小子定是心中暗恨,因为我把他从有女人的温暖被窝中抓了出来。”滕翼冷哼道:“他敢?我警戒了他,若太荒唐的话,就把他赶回家去。”
项少龙暗忖,有滕翼管着荆俊,这小子想放恣亦不易。风声响起,身手比常人敏捷灵巧十倍的荆俊由墙上翻了下来,迅即来到两人隐身处,低声道:“想不到里面这么大!我已找到朱姬的住处。”项少龙点头道:“我们去吧!”
三人从暗处闪出,来到高墙下。项少龙望往雨雪纷飞的夜空,暗忖这样月黑风高,更适合干夜行勾当,谁会在这种严寒天气下不躲在被窝里,连守卫也要避进燃着火坑的室内去呢。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深时分,他们便像置身在与众不同的另一世界里。尤其项少龙想起即可见到把中国第一个皇帝生出来的美女,心头既兴奋又刺激。
项少龙仔细体味着这奇异的情绪,随着荆俊迅速攀过高墙,来到了庄院之内。里面房舍连绵,教人难以一目了然,亦使人想不到以嬴政的质子身份,为何竟占用了这么大的地方。他们落脚处是个长方形的露天院子,对着高墙是一列房舍,看来是佣仆居住的地方。荆俊展开身法,熟门熟路的在前引路,一口气越过数重屋宇,到了一个园林之内,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当不俗。
荆俊指着园林另一边一座透出灯光的两层楼房道:“我刚才偷听侍女说话,朱姬应是住在那里,却不知是那个房间?”滕翼细察环境道:“我们就在这里为你接应把风,若见形势不对,荆俊会扮鸟叫通知你。”
项少龙点头答应,往楼房潜去,拣了个没有灯光透出的窗户,看过没有问题后,闪了入去。这是个小厅堂模样的地方。蹑足到了往外去的木门,贴上耳朵,听得外面无人时,推门而出。外面是一条走廊,一端通往外厅,另一端是通往楼上的梯阶。屋内静悄无声,看来婢仆们早进了梦乡。这个想法还未完,梯顶处足音响起。项少龙忙躲回门内,奇怪为何这么晚仍有人未睡觉。
足音来到门前停下。项少龙大叫不妙,这时来不及由窗门离去,匆忙下避到一角,蹲在一个小柜之后,虽不是隐藏的好地方,总好过与来人脸脸相对。果然有人推门而入,接着是杯盘碰撞的声音。项少龙知道对方不晓得有人藏在一角,放胆探头一看,原来是两个俏丫环。其中一婢打了个呵欠道:“最怕就是他了,每次来了夫人都不用睡觉,累得我们要在旁侍候。”另一婢道:“夫人平时话也不多半句,但见到他却像有说不完的话。”
先说话的婢女笑道:“总好过服侍那个色鬼,身体都不行了,还要靠讨厌的玩意发泄,香姐便给他一连三晚弄得只剩下半条人命。唉!”项少龙心中一沉,这色鬼不用说就是嬴政,现在由婢女口中说出来,看来雅夫人说的一字不假。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雄材大略的秦始皇怎会是如此一个人,将来他凭什么诛除吕不韦,又统一六国,确立中国庞大的基础规模。
唠唠叨叨下,两婢捧着弄好的香茗去了。项少龙知道有人未睡,不敢由楼梯上去,由窗户离开,觑准二楼一间灯火乌暗的窗户,攀了上去,才到一半,一队巡卫由花园的小路提灯而至。项少龙大吃一惊,因为这若是朱姬宿处,巡卫自然特别留心,绝不会错过他这吊在半空的人。猛一咬牙,加速往上升去,倏忽间已穿窗进入屋内。
那是女性住的大闺房,地上满铺厚软的地蓆,秀榻内空空如也,除了几椅梳粧镜外,墙上还挂满壁画,美轮美奂,项少龙正怀疑这是朱姬的寝室时,两婢熟悉的脚步又在门外响起。项少龙心中叫苦。这叫前面有狼,下面有虎,幸好房中一角放了个大柜,无可选择下,扑了过去,拉开一看,内里共分两格,最下一格虽堆有衣物,仍可勉强挤进去,那敢迟疑,忙缩了进去,刚关上柜门时,两婢推门入来。接着是整理被褥的声音。
不一会两婢走了出去,却没有把门掩上。项少龙心中叫苦,看情况朱姬和那情夫随时会进来,自己岂非要屈在这里听朱姬的叫床声。今晚看来很难接触到朱姬,若在有赵妮和乌廷芳两人在的被窝中渡夜,自然比蜷曲在这里强胜百倍。而且滕荆两人久候他不出,可能会弄出事来。
苦恼间,一重一轻两种足音由远而近,接着是关门声。项少龙心叫天啊!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外面传来衣衫窸窣的摩擦声,和男女亲热的呻吟声。项少龙闲着无事,不由猜起朱姬这情夫的身份。照理绝不会是赵穆,明知明天军方将领会向孝成王翻他的账,目下好应去向赵王献媚下药,蛊惑君心。因为说到底,赵王对赵妮有着一定的感情,若真的知道下手害她的人是赵穆,说不定会不顾“夫妻”恩情,把赵穆处死,赵穆怎可大意疏忽。
可是朱姬母子一直被置在赵穆的监视下,其他人想接近亦须赵穆首肯才成。那这人会是谁呢?一把柔情似水的声音在柜外的房内响起道:“人家托你的事,办得怎样了?”项少龙心中叫绝,只听声音,便知这女人很懂利用天赋本钱,迷惑男人,难怪刚登皇位的庄襄王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了。吕不韦既挑中她媚惑庄襄王,她自非泛泛之辈。
那情夫道:“现在局势不明,仍未是回秦的时刻。”项少龙吓了一跳,立时认出这是大夫郭开那娘娘腔。想不到原来竟是他,难怪能与朱姬搭上,只不知赵穆是否知道此事。朱姬嗔道:“有什么不明朗的,现在异人已登上王位,只要我们母子能回咸阳,政儿就是继承王位的储君,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亲吻的声音再次传来,朱姬娇吟的声音比前加剧,显是郭开正施展调情手段,安抚朱姬。只听得朱姬娇呼道:“不要!”郭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难得有这机会,来!到帐内再说吧!”
朱姬微怒道:“你只是对人家身体有兴趣,一点都不关心妾身的心事。你说吧!为何答应了人家的事却不做。”郭开急道:“你不知我已做了很多工夫吗?只是现在庄襄王刚登位,各方面都看得你们很紧,兼且吕不韦现在地位不稳,随时有坍台的危险,无论怎样计算,你也不应该于这时偷回咸阳去。”
项少龙逐渐明白过来,朱姬以美色诱惑了赵穆党内郭开这重要人物,想借助他的力量,逃离邯郸。只不知郭开是否真想背叛赵穆,还只是存心骗色,看来还是后者居多。只要想想郭开正得势当权,在赵国内又有庞大亲族,无论他是多么自私的人,一旦面对生与死的选择,怎能不为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着想。最尴尬的更是若郭开到秦国去,肯定要失去朱姬和性命,因为朱姬另外两个男人,无论吕不韦或庄襄王,都会因嫉忌把他郭开杀死。
以郭开那么精明的人,怎会不考虑到这些切身的问题?朱姬亦当明白这道理,只是心切归秦当王后,什么都顾不得了。朱姬果然默不作声。郭开柔声道:“来吧!天气这么冷!有什么地方比被窝更舒服呢?”接着是宽衣的声音。朱姬的声音道:“你先到帐内去,我落了粧便来陪你。”
郭开显然非常疲乏,打了个呵欠,上榻去了。外面传来朱姬脱衣的声音和解下头饰的微响。奇异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郭开的鼻鼾声。项少龙受到感染,眼皮也沉重起来,快要睡着时,足音迫近。他立时睡意全消,暗忖不是这么巧吧,朱姬竟要来打开柜门取她的性感睡袍?
想犹未已,柜门被拉了开来。项少龙人急智生,扑了出去,搂着她倒在席上,一手捂着她的小嘴,把她丰满而只穿着单衣的动人肉体压在身下,同时凑到她耳旁低喝道:“我是项少龙,奉吕不韦之命来找你!”重覆了三次后,朱姬停止了挣扎,娇躯放软。榻上传来郭开有节奏的打鼾声。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仰起了少许,登时和朱姬脸脸相对。他不由心儿急跳。只见身下女子,生得妖媚之极,充满成熟女性的风情,一对会说话的眼睛,亦在闪闪生辉的打量着项少龙。项少龙登时全面感受到她丰满迷人的肉体,一阵心旌摇荡,热血腾涌。吓得忙压下欲火,以免对方察觉。
缓缓挪开捂着她湿软小嘴的大手,朱姬的花容月貌,立时呈现眼下。她绝不是乌廷芳、雅夫人又或纪嫣然那种完美精致的美丽,脸庞稍嫌长了一点,鼻梁微曲,朱唇亦丰厚了些,可是配起她秀媚的俏目,却形成一种荡人心魄的野性和诱惑力,尤其极具性格的檀口,唇角微往上弯,使男人感到要驯服她绝非易事。我的天啊!这就是秦始皇的生母!他一直在寻找秦始皇,却从没梦想过可这样占他母亲的便宜。
如兰的体香发香,冲鼻而入。朱姬一瞬不瞬她瞧着他轻轻道:“我知你是谁,因为赵穆现在最想除去的人就是你。”项少龙收起意马心猿,凑下去在她耳旁道:“希望你也知乌家和吕先生的关系,他派了图先来和我们接触,要尽快把你们母子弄回咸阳去。”
朱姬侧过俏脸,先向他耳朵吹了一口气,耳语道:“有图先来我就放心了,你们有什么计划?”项少龙苦忍着耳腔内的痕痒,强制着侵犯她的冲动,却捺不住轻啮了她圆润的耳朵,道:“首先要和你取得联络,了解情况,才能定下逃亡的细节,我─”
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两人大吃一惊。朱姬急道:“明晚再来!我等你。”项少龙忙滚往一侧。朱姬敏捷地站了起来,这时榻帐内传出郭开的召唤。
朱姬俏脸微红,俯下俏脸横了项少龙一眼。项少龙忍不住色心大动,伸手握着她的小腿,紧捏一下,才放开来。那种销魂的感觉,比之真正欢好,更要感人。朱姬又白了他一眼,才往卧榻走去。当她弄熄灯火,钻入帐幔里时,项少龙才清醒过来。不由暗叫这妇人好厉害,匆匆离去。这时就算他弄出声响,郭开也不会知道了。
项少龙忍着被朱姬挑起的欲火,回到府邸后进到房内换装休息。却见赵妮正撑着眼皮等他回来,不禁心头涌上一股歉疚。自己虽是去质子府涉险,却对朱姬色心大起,真是对不起娇妻们。赵妮见到他回来,连忙起身帮他脱去衣衫,侍候他梳洗,项少龙怜惜地搂紧了她,柔声道:“妮儿,真是苦了你。还好我没有失去你,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赵妮依偎在他胸前,低声道:“妮儿现在才觉得真正的活着,只要在项郎身边,什么日子都好过。”
赵妮说完后,仰起螓首主动献吻,抱着项少龙的娇躯也渐火热。项少龙强捺住的欲火终于压抑不住,抱起赵妮纤细的身躯坐在桌上,两手忙着脱去赵妮的衣裙,不一会儿,赵妮就像只小绵羊般地被蜷曲在桌上,光滑细致的白皙皮肤,有如瓷娃娃般地诱人。项少龙迫不及待地脱下衣衫,雄伟的龙茎已傲然挺立在赵妮眼前。
赵妮瞥见昂首怒涨的龙头,两颊羞红如火,遮着脸蛋不敢直视。项少龙见她这般模样,心中ㄧ甜,忍不住蹲下身去,分开赵妮一双粉腿,含住她玲珑剔透的小蜜穴,舌尖在阴唇上下舔舐不已。
赵妮被项少龙分开大腿时,原本闭眼等待着龙茎进入,却觉蜜穴一阵暖湿,穴口如有一只滑溜的小鳝鱼上下穿窜,快感不断涌上。讶异之下睁开双眼,见到项少龙正埋首在自己胯间,彷佛品尝美食般的吸吮舔舐,当下羞得连忙两手推上项少龙肩头,颤声道:“项郎……不……不可以……妮儿……那里……不行……”但哪里推得动分毫。
项少龙没空理会赵妮的推拒,只顾着享受美人如玉荷包般的蜜穴。赵妮阴毛疏细有致,蜜穴紧窄,两片柔嫩阴唇透着粉红,微微渗出晶莹爱液,飘散淡淡淫靡腥香,让人感觉无比爱怜却又性感诱人。
赵妮此时已被项少龙逗引得心神俱醉,胯间快感不断袭来,浑身酥软无比,只能紧闭双眼,喘息不止。不多时,赵妮一阵急促呻吟,高潮来临,阵阵淫水溢出,全部涌入项少龙口中,被他贪婪地吞咽而下,犹如饮了琼浆玉液一般,令赵妮大羞却又感动,不知如何开口。
项少龙站起身来,像小孩般舔了舔嘴唇,逗得赵妮一对粉拳捶着他胸膛,娇嗔道:“你这人呢!男人哪有这样子?人家那里……”。赵妮羞不敢再说,项少龙已把她一把搂进怀里,在耳边低语道:“妮儿是我最宝贝的美人儿,全身上下我都爱的要死,尤其是那里,是最香的地方了。”
赵妮大窘,正欲开口,已被项少龙大嘴封住深吻,香舌更是缠卷不停,一时又陷入迷醉之中。项少龙趁此时机,龙茎顶上赵妮滑润的蜜穴口,微一用力就长驱直入,整根陷入桃源境地。赵妮两腿被项少龙分开着,这一下猛烈插入,只觉小腹一阵痛楚,两腿不禁收缩靠在项少龙臂膀,同时呜咽一声,两手紧抱住项少龙的颈项。
项少龙发觉赵妮有些吃痛,心下不忍,但欲火难禁,微一思忖后,将赵妮一双粉妆玉琢的小腿顺势放在肩头,让她躺平在桌上,两手捧住玉臀撑在桌面,免得赵妮娇嫩的肌肤被磨痛,龙茎同时急抽缓送,让赵妮舒爽得不禁轻喘浅吟,腰肢也随之摇曳款摆。
项少龙心神全部贯注于赵妮身上,感受着她全身各处的反应及心情变化,龙茎随之转换不同节奏与轻重。赵妮感觉自己被项少龙无边无尽的爱意包围着,体内更是充盈着他强壮的龙茎,不断地刺激膣道内所有敏感的部位,冲激出一阵一阵的高潮,赵妮终于忍不住地轻声浪叫:“啊……项……郎……妮儿……好……高兴……啊……啊……以前……都……白……白活了……啊……啊……”
项少龙将赵妮抱起深吻,俩人上身紧密的贴合着,赵妮的双腿紧紧缠绕着他。项少龙此时由全神贯注到放开心神,与赵妮心神深切地结合,两人身体完全依循着最自然的节奏抽送迎合,只有阵阵淫液喷溅的浪声在房内回荡。
赵妮在项少龙怀中扭缠不已,体内渐渐凝聚一阵阵最高潮将至前的酥麻,而项少龙丹田内电流也渐汇结成团,两人心意相通,肉体相连,龙茎不住加速抽送,蜜穴紧缩吸吮,终于同时攀登至最强烈的高峰顶点,精液与阴精在赵妮的子宫内交错喷溅,电流围绕着龙茎与子宫壁,更直抵两人脊椎末端中枢,爆发出数倍于以往的高潮快感。俩人因心灵交融,更同时感受到对方的激潮,那种超越极限的性爱高潮,如同天空一对冲天火花,交缠着直迫云霄之外,最后在无尽的宇宙互撞爆裂,再散落成点点流星滑落地面。
第四章、进退无路
隔日吃过早点,项少龙去见乌氏倮父子,却见不到乌卓和陶方。他记起了与赵穆接触的可疑楚人,知道两人定为此事去了。当他报告了昨晚见到朱姬的情况后,乌氏倮父子都沉吟起来。乌应元皱眉道:“这个女人非常厉害,没那个男人能逃过她的引诱。但是郭开为何这么斗胆,那处的婢仆应是赵穆的人,他这样作登榻之宾,怎瞒得过赵穆呢?”
乌氏倮道:“赵穆很多事都放下去给郭开办,那里的人说不定就是由郭开一手部署的,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监守自盗。”转向项少龙道:“你那两名新收的家将是难得的人材,好好的笼络他们,财富女人,可任他们要求。”
项少龙唯唯诺诺应道:“我晓得的了!”暗忖若纯讲利害关系,怎可持久相依?
乌应元道:“少龙现在似乎可轻易把他们母子偷出来,问题只在如何离开邯郸,沿途又如何逃过追兵的搜捕?”顿了顿怀疑地道:“这是否太容易了点!”
项少龙只担心另一方面,道:“我们乌家有这么庞大的亲族,眷属不下千人,怎逃得出赵国?”乌应元微笑道:“这事我在两年前便安排好了,乌家生意遍天下,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断有人被安排到别处去管理生意和牧场,最近更借口开发新的牧场,连廷威也给送了出去,免他花天酒地时泄漏了口风。”
项少龙这才恍然,难怪见不到乌廷威,道:“赵王既知岳丈和吕不韦交往的事,现在我们又不断把家族的人调离邯郸,怎会不起疑心呢?”乌应元道:“他们始终止于怀疑吧了!从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而且无论郭家或我们,均与各国权贵有往来,还不时为赵王进行秘外交,若非赵穆从中煽风点火,和吕不韦有交情算得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更是不明白,道:“赵穆为何欲去我乌家而后快呢?”乌氏倮一掌拍在几上,怒道:“还不是郭纵这家伙从中弄鬼,不知从那里查到我们族谱内有秦人的祖先,又查得乌氏倮乃秦人边地一个大姓,自此赵王对我们疑忌日深,赵穆只是顺着赵王心意,落井下石吧!”
项少龙至此才弄清楚来龙去脉。乌应元回到先前的话题道:“郭开既秘密搭上了朱姬,得怎样想个方法,利用这事打击郭开和赵穆的关系。若没有郭开给赵穆出坏主意,赵穆会容易对付多了。”
乌氏倮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这事容后再说。”转向项少龙道:“你最好想个较具体的计划,今晚见朱姬时好坚定她的信心,以后合作起来容易一点。”
这时下人来报,有客人找项少龙。项少龙心中奇怪,究竟是谁来找他呢?项少龙这时在乌家的身份更胜从前,俨然为乌氏倮、乌应元外最重要的人物,就在主宅大厅内接见客人。他出到厅堂,来的竟是少原君的旧将刘巢和蒲布两人。项少龙大喜趋前,把两人扶起,惊喜交集道:“我天天都在盼你们来,终给我盼到了。”
两人见项少龙如此重视他们,都感激得热泪盈眶。项少龙问起大梁的事。原来自项少龙携美逃出信陵君府,信陵君暴跳如雷,又发觉《鲁公秘录》除了头一截外,被人偷龙转凤盗走了,气得差点自杀,更怀疑乃姊平原夫人向项少龙透露消息,对她两母子冷淡起来。少原君因此变得脾气暴躁,终日打骂家将,蒲布等乘机请辞。
没有了信陵君的支持,少原君亦难以支撑二百多个家将的局面,索性将他们遣散,于是蒲布等联同四十多人,回到邯郸。他们均为这里的地头虫,打听到项少龙安然无恙,立即来找他。项少龙灵机一触,使人向乌应元要了一笔钜额铜元,塞给两人道:“你们找个地方落脚,但记紧不要泄露与我的关系,即管尽情享乐,当我要你们办事时,自会找你们。”
蒲布两人知他正与赵穆展开生死斗争,闻言心领神会,又见他出手比少原君阔绰十倍,人品却要好上百倍,那还不死心塌地要追随他。刘巢道:“我们在邯郸都是很吃得开的人,现在又正式离开了平原府,不若我们诈作投靠赵穆那奸党的人,好充当公子的耳目。”项少龙暗忖这果然是好主意,谁想得到一向与自己为敌的平原府家将,竟是他的人呢。与他们商量了要投靠的对象后,又研究了联络的方法,两人才兴高采烈地告辞走了。
项少龙心情轻松起来,到后院去找赵妮,正见到赵盘在练剑。这小孩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没有像以前般整天溜了去玩,又或调戏侍女,联群结党恣意生事。赵妮每天陪他读书认字,而赵盘亦转了性般努力学习。项少龙看得欣慰,把赵盘领了到花园,悉心传授他墨子剑法,又使手下和他对打搏击。
少龙看着公子盘脸上那与他年纪绝不相称的阴鸷专注和坚毅不拔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有种直觉,赵盘将来定非普通的人,但暂时仍很难猜到他可以有什么作为。
项少龙寻思着往后去向,忍不住往找滕翼,见他正训练乌家的子弟兵,想起特种部队的观念,对他道:“你看看我这提议是否可行,在这二千子弟兵中,拣出大约一百个最精锐的,名之为‘精兵团’,把他们带往农场隔离了来操练,学习各种不同技能,假若人人都学得你和荆俊的一半身手,那时要强闯进质子府救人,亦非没有可能的事了。”
滕翼先听得眉头大皱,暗想一百人那能成什么大事,到项少龙把自己以前在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和取强汰弱的方式说出来后,这经验丰富的猛将亦要五体投地道:“这种训练方式我还是首次听到,少龙你实是无可比拟的军事天才,战争到了你手上变成了一种艺术。”项少龙心中暗笑,若把刀剑箭变成了枪炮,只是这个古代特种部队,便或可征服六国,统一天下了,那时何惧区区一个赵穆。
两人又详细研究了训练的方式和装备,项少龙才领着荆俊和那十名随身保镖,往雅夫人府去。策骑路上时,项少龙想起了想起远在大梁的纪嫣然,一时满怀忧思,不能自已,难舒愁眉。与他并骑而行的荆俊,溜目四顾,看着街上的行人,忽然有感而发道:“小俊很感谢项大哥和滕大哥,没有你们把我带到这么刺激好玩的地方来,生活不知怎过才好呢?”
项少龙抛开心事,笑道:“但也可能会害得你丢了性命!”荆俊嘻嘻一笑,洒脱地道:“那就只好认命了!正是因为有这种随时丢命的危险,和美女玩起来时才特别有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我五岁那年,首次帮爹去猎虎的情景?”
项少龙失声道:“五岁的小孩走路都不稳妥,你能够帮什么忙呢?”荆俊也笑起来道:“这就忘记了,只记得当猛虎掉进陷阱时,那可怕的叫声,吓得我把尿撒到裤裆里去。”
项少龙忍不住哈哈大笑,愁眉稍解。后方蹄声响起。众人闻声一齐扭头往后望去。一骑由远而近,策马者外披斗篷连头罩着,一时看不清楚脸容,到奔至近处,才认出是谁。荆俊的眼立即亮了起来。项少龙也微感愕然,唤道:“致姑娘要到那里去?”赵致放缓马速,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别过脸来,冷冷看着项少龙道:“兵卫要到那里去呢?”
荆俊在那边向她眨眼道:“致姑娘还未回答项大哥的话哩?”赵致见到荆俊就心中有气,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怒道:“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项少龙失笑道:“姑娘错了,小俊是我的好兄弟,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荆俊想不到项少龙这么抬举他,立时神气起来,挺起胸膛,故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致姑娘是来找我荆俊的哩!”
赵致气得俏脸煞白道:“谁要找你?”不知如何,荆俊的举止动作,总令她看不顺眼,芳心生气。荆俊呵呵一笑道:“那你来找谁啊!”项少龙不禁莞尔,这小子对调戏女人,颇有一手。
赵致知道落入了荆俊的说话陷阱去,若她答是来找项少龙,因着荆俊先前语气暗示的意思,便变成她是春心动了来找项少龙。若答不是,自然找的是他荆俊了。事实上赵致亦弄不清楚来找项少龙是有何目的。昨晚项少龙大胜在邯郸有崇高武术地位的宗师级人物严平,震慑了在场各人。一向自视甚高的赵霸亦生出怯意,尤其现在更有军方在背后为项少龙撑腰,赵霸那还敢卷入政军两大势力的斗争中,宴后立即告戒诸徒,特别针对赵致,不准她惹项少龙。
但赵致心高气傲,回家后愈想愈不忿气,起来后不自觉策马往乌府去,途中竟遇上了项少龙等人,所以追了上来。这时不禁语塞,胀红了俏脸。项少龙不知她和连晋的关系亲密至何种程度,轻叹道:“当时在那种被迫分出生死的决战里,不是连晋死就是我项少龙亡,而且连晋和赵穆施弄阴谋诡计在先,我则是光明正大和他比拚高下,谁能怪我呢?”
赵致微一错愕,垂下俏脸。连晋与赵穆以春药消耗项少龙体力一事,早传遍朝中权贵,赵致亦有耳闻,却硬迫自己不去理会。但不知怎的,现在由项少龙淡淡描述出来,却使她深信不疑,或者那是因为项少龙昨晚表现出那不畏强权、光明磊落的态度所致吧!她对连晋的爱虽强烈,但却纯由于异性间表面的吸引力,被连晋利用她怀春少女的情怀,乘虚而入,攫着了她的芳心,只是当时连晋正忙着周旋于赵雅与乌廷芳之间,还未得空更进一步。这种初恋滋味虽令她难忘,却仍未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当连晋完美的形象被破坏后,这段情愫亦随风消散,一时间脑内一片空白,茫然不知何以遣怀。
项少龙对她的转变了然于胸,微微一笑道:“致姑娘,让荆俊送你回家好吗?”赵致吃了一惊道:“我不用人送!”拍马驰进左旁的横街去。
项少龙向荆俊打了个眼色,荆俊大喜,拍马追去,不理途人侧目,大嚷道:“致姑娘等等我!”项少龙心中欣然。赵致这妮子真的不错,与荆俊无论年纪和外型均极相配。最主要是他看出荆俊对她一见倾心,不过看来若要把她追到手,这小子还要费一番功夫。
忽然间项少龙醒悟到自己改变了很多。若在以前,对女人他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的,现在拥有太多美女,又险些失去素女、舒儿与赵妮后,深知自己的实力能保护的女人有限,因此对女人的心意已淡多了,且有点不愿涉足情场的心境。每一个人出生后,都要面对身旁人的生离死别,而最后则以自己的死亡作终结。这一年来,他已历经许多这种伤心痛苦,还包括了自己廿一世纪那一段恍如前世的经历。
他想起了昨夜与朱姬的事,当时虽是欲念大作,却与爱情半点关系都扯不上,纯是基于异性相吸的本能冲动。可又是那么难以抑制。今晚见她时可要小心点,否则若和她发生肉体关系,事情便会更复杂了。只希望她不会挑逗自己,这女人实在太懂得引诱男人了。夫人府在望,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拍马而去。众卫忙策马紧随,十一骑旋风般卷进赵雅的夫人府去。
雅夫人到了王宫去,夫人府内只有赵倩。项少龙对赵倩聊起赵妮与小盘的事道:“你父王不是最敬重妮夫人吗?为何竟会帮着赵穆呢?至少亦应彻查此事,何况这已惹起了军方的不满,使赵国面临长平之战以来最大的危机。”赵倩幽幽一叹道:“没有人能明白父王的,以前他并不是这个样子。但自长平之战后,他整个人变了,优柔寡断,凡事都三心两意,甚至有点怕面对群臣,尤其是军方的将领,任得赵穆大权独揽,只手遮天。像妮夫人这件事,他本应严责禁卫彻查,但赵穆介入后,三招两式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教宫内所有人都对他心淡了。”
项少龙由赵倩的说话里,看到长平之战对赵国的另一种影响。该战之败,主要是因孝成王中了秦人幼稚之极的离间计,以赵括代廉颇,亦可说是新上任君主和当权老将的权力冲突。经此赵国有史以来最伤根本元气的挫折后,孝成王失去了信心,变成一个逃避现实的人,甚至怕对着群臣默责的眼光。于是赵穆乘虚而入,在精神和肉体上均满足了他的需求。
赵王变成了同性恋者,说不定亦是一种自暴自弃,带点自虐式的毁灭性行为。当然亦有可能是天生的生理追求,真正原因,恐怕孝成王自己都难弄得清楚。赵倩凄然道:“我仍在怀念当时逃出大梁的日子,希望每晚都有你搂着人家疼爱人家。少龙啊!什么时候我们离开这丑恶的地方,找个无人的荒野,让倩儿为你生火造饭,你则打猎来维持生活?”
项少龙心中苦笑,若他留在美蚕娘的小谷不走,或者能以这种方式终老山林,但现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就算到了秦国去,面对的可能是更复杂的权力斗争,在这古战国的时代里,看来并没有桃花源式的乐土。否则美蚕娘就不会险被土霸强奸,滕翼亦不致妻亡子灭了。他叹了一口气,把桃花源的故事说了给赵倩听,当这美丽的三公主心神俱醉,灵魂飞到那人类憧憬的乐土时,赵雅神色凝重的回来了。
项少龙和她避入静室商议。赵雅叹道:“李牧在战场上是无可比拟的猛将,但在权谋手段上却太鲁莽了,亦低估了赵穆对王兄的影响力。”项少龙心叫不妙,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雅苦恼地道:“他们不明白王兄自长平一战后,最怕就是别人说他犯错,现今李牧摆明要迫王兄承认在妮姊一事中有疏忽和包庇嫌凶之责,他怎肯接受?”项少龙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赵雅颓然看着他道:“昨晚宴会后,赵穆立即进宫找王兄,说些什么话没有人知道,想来是指责军方借题发挥,想动摇王兄宝座之语,对你当然也不会有好说话。”项少龙这才明白什么叫昏君误国,当权力集中到一个人手上时,这个人便成了成败的关键。现代的民主制度虽充满了缺点,但总比由一个昏君操纵所有人的生死优胜百千倍。
赵雅续道:“今早王兄召了我去,详细询问你的事,迫我说出和你的关系,最后更直接以你的性命要胁雅儿当内应,出卖你跟乌家!”项少龙檩然道:“你怎样回答?”赵雅双目闪着坚定的光芒,毅然道:“雅儿自上次险些害死项郎后,怎也不可能相信他们了!但项郎目前身处险境,稍有闪失则会全盘皆输。雅儿虽已决心随项郎离开这个伤心地,但在这非常时机,雅儿决定舍弃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名声,当项郎的耳目,也让赵穆无法称心如意。”言罢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项少龙听得心中波涛翻腾,不能自己,赵雅这样做,无异于自投虎穴,如被赵穆发现,怎可能容她活命?正要出言反对时,赵雅伸出玉手按住他道:“雅儿已经答应王兄与赵穆,且配合他们将小玉他们及赵大等人换至宫中,现在府内除小昭及小美外,皆为赵穆人马。项郎只要记紧,雅儿永远是项郎的人,其他都不重要了。”
项少龙感动地拥住赵雅,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粉脸,道:“放心吧,这段时光已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我定会带你到天涯海角。但现我牵涉到军方和乌家两个系统,你王兄应该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吧!”赵雅摇摇头道:“你千万别高估军方和乌家的力量,假若王兄不顾一切,想就地把你处决,那时因应都来不及的。”
项少龙笑道:“想杀我项少龙,恐怕孝成王要出动大军才行,我绝不会俯首就擒的。”赵雅担心道:“有时你这人似足有勇无谋之辈,只是王兄的亲卫兵团便有二万人,守城兵达三万之众,主帅乐乘又是赵穆的人,有起事来,谁挡得住?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如果有了万一,雅儿就只有陪你共赴黄泉才能相聚了。”说到最后热泪又夺眶而出。
赵雅续道:“赵穆始终对我还是紧盯着不放,我自大梁回到邯郸后,他就不断放出风声说你已经丧命,同时他又跟齐国人私下暗通,甚至找了个齐雨不断藉故接近人家。雅儿为了取信王兄与赵穆,只有与他假意周旋,但雅儿绝不再会让项郎以外男人碰我的身子!”项少龙心痛地把她搂入怀里,微笑道:“我当然相信我的雅儿,记着不要太勉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赵雅道:“现在人家要回宫去了,少龙记紧要注意防范,一有动静,雅儿会随时设法与你连络的。”
项少龙沉吟片晌,道:“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只有逃离邯郸,始有生路。但我定要把赵穆碎尸万段,才可安心。”赵雅爱怜地抚着他脸颊道:“雅儿只想项郎好好的活着,千万莫为了赵穆赔上性命。”
项少龙肯定地道:“这个当然,我会见机行事。”赵雅轻轻道:“只要有项郎在,雅儿到哪里去都好,这里我已受够了!”
项少龙笑道:“到时我会派人接你跟小昭她们一起出去,但恐怕要到了目的才有机会陪伴你们,孝成王的反应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要立即找李牧商量,设法缓和你王兄的情绪。”
赵雅陪他往外走去道:“莫为了我们的事而影响大计,只要我坚持,王兄也不敢拿我怎样。我会负责侦察宫内的情况。幸好有晶王后站在你那一边说话,王兄又三心两意,短期内应仍不敢以霹雳手段对付你。”
邹衍可能真信他是什么新圣人,但他却知道没有这一回事。若有新圣人,就应是嬴政。可是现在那样子的嬴政,凭什么做统一天下的新圣人呢?项少龙无限地思念着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惯用的尖端武器。在这时代,最厉害的剑手,对付得了十来人亦应付不了百多人,何况是成千上万受过良好训练的兵将。所以只能从战略和谋术入手,才有保命逃生的机会。忽然间,他对邯郸生出恋栈不舍的情绪。终于要离开这伟大的古城了。
第五章、密商大计
项少龙来到李牧在邯郸的大将军府,墙内的广场处聚集了过千人马,整装待发,似要立即出门的样子。项少龙心往下沉,由府卫领往见李牧时,李牧正由宅内出来,一身戎装,见到项少龙,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赵没有希望的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宫,要我立即赶返北疆,应付匈奴,更不给我机会提起赵妮的事,还明言邯郸由赵穆负责,你快走吧!否则性命难保。”孝成王的反应,显然亦出乎这名将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声道:“邯郸城内的将领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属,我已把你的事告诉了他们,嘱他们暗中帮你一把。”接着说出了几个名字。又道:“假若赵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来,只要进入我的势力范围内,我便有方法保护你,连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项少龙想不到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如此情谊深重,义薄云天,感激得说不出话来。李牧解下配剑,递给他道:“这剑名‘血浪’,比之飞虹更胜数筹,吹毛可断,破敌甲如无物,以你的绝世剑法,有了它当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绝,否则李牧会小看你了。”项少龙涌出热泪,接过这名字可怕的宝刃。
李牧拍着他的肩头喟然道:“那处可容你,便去那处吧!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在沙场相遇,那时各为其主,说不定要生死相见,我亦绝不会留情,你亦应该那样对待我。”言罢哈哈一笑,说不尽的苍凉悲壮,毅然上马离府,踏上北征之途。
项少龙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顿时颇有举目无亲的感觉。抽剑一看,只见晶光灿烂的特长剑体上隐有枣红血纹,并呈波浪之状。剑柄处以古篆铸着“血浪”两字。昨夜的喜悦已不翼而飞,现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计和能力,使乌家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们,能安全离开这毫无天理的地方。
项少龙茫然离开大将军府。没有了李牧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军方纵对赵穆不满,亦不敢犯诛族之险为赵妮一案仗义执言,更没有人敢站在他这一方,他也不愿牵累其他人,现在只能靠乌家和自己了。李牧被遣返北疆,整个赵国的军政界都清楚赵王的心意,就是要与赵穆站在同一阵线,而他项少龙是赵穆最大的眼中钉,自是朝夕难保,时日无多。
雪中送炭没有多少人肯做,但落井下石却是人人乐而为之,因为既可打击乌家,又可讨好赵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穆何时取得赵王的同意,一举除去乌家和项少龙。有什么方法可拖延赵王下这决定呢?苦恼间回到乌氏倮城堡,陶方迎了上来,道:“那个叫单进的楚人给我们擒来关在囚室里,不过这人是硬汉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说话,现在看看少龙你有什么意见,说不定要下重刑了。”
项少龙像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道:“搜过他的行囊没有?”陶方叹道:“都是些没有关系的东西,以赵穆的奸狡,绝不会有这么容易给人抓着的把柄。”接着颓然道:“就算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来指证赵穆,赵穆仍可推个一干二净,还反指我们诬陷他。唉!你说孝成王信他的男人还是信我们呢?”
项少龙沉吟道:“只要我们清楚赵穆和楚人的来龙去脉,便可设计对付他,所以绝不可轻易放过这线索。”两人这时来到后宅处,由一座建筑物的密室入口,进入守卫森严的地下囚室。那楚谍单进被绑在木桩上,满脸血污,精神萎靡,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垂着头默然不语。项少龙虽很同情他,但亦别无办法,这就等若战争,对敌人仁慈,简直等如自杀。
项少龙灵机一触,把陶方拉到一旁道:“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则楚人亦不会派他来负责这么重要的任务,但任何人的忍耐力也有限度,只要我们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毁他的意志。”陶方没好气道:“问题是有什么办法?”
项少龙道:“这方法叫疲劳审讯,你找十多个人来,不断问他一些重覆问题,不准他如厕和吃东西,最重要是不让他睡觉,审问时要以强烈的灯光照着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陶方还是首次听得这样的审讯方法,半信半疑道:“真会有用吗?”
项少龙肯定地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伤口,给他换过干净的衣服,便可进行。”又和他说了些审讯的技巧和要问的东西,使陶方亦觉很有道理,项少龙才去找乌应元。
乌应元正在密室内接见客人,知他到来,立即把他请进去。那是个毫不起眼的行脚商人,身材高颀,可是相貌猥琐,样子一点都不讨好。乌应元请项少龙坐下后道:“少龙!这就是图先生最倚重并有智多星之称的肖月潭先生了。”项少龙心想原来是吕不韦头号手下图先派来的密使,如此看来,吕不韦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时间内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阳了。
肖月潭相当客气,道:“未到邯郸,早闻得项公子大名了,请勿见怪,现在肖某这样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貌示人。”项少龙恍然,原来这人是易容化装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点破绽,心中一动道:“那是说先生亦可把储君母子变成任何模样了。”
肖月潭点头道:“项公子的思想非常敏捷,这正是图爷派肖某人来邯郸的原因之一,但怎样把他们偷出来,就要靠你们了。”项少龙正想说把她母子偷出来并不困难,几下已给乌应元踢了一脚,忙把说话吞回肚内。乌应元接入道:“假若我们能救出她们母子二人,吕先生那方面怎样接应我们?”
项少龙这才恍然而悟,以他们的实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术,救出她母子应不是问题,难就难在乌家要同时全体逃亡,所以乌应元才把嬴政母子和乌家挂钩,迫吕不韦要一并接收他们。果然乌应元续道:“质子府守卫森严,自庄襄王登基后,府内长期驻有一营禁卫军,邯郸城禁之严,又是天下闻名,除强攻硬闯外,别无他法。不过肖先生请放心,我们已有了妥善计划,包保能把他们母子无惊无险送到城外。”
项少龙知他在夸大其辞,亦没有想得什么救人大计,但换了是他也只好如此骗取对方的信任。肖月潭道:“敝主曾和庄襄王商量过这问题,届时我军会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诸城,引开赵人的注意力,而图爷将亲率精兵,潜入赵境接应,只要你们到达潦阳东的漳水西岸,图爷便可护送你们取魏境和韩境返回我国。”顿了顿道:“肖某可否先听你们的奇谋妙计。”
项少龙暗叫厉害,他说了这么多话,但事实上没有泄露半点图先率领精兵的位置和路线,因为若要配合行动,图先须已身在赵境才行。几下又给乌应元踢了一脚,显然要他立刻弄一个这根本不存在的计划出来应付这贵客。项少龙那有什么计划,故作神秘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为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联络她们母子,这事我仍正在进行中,等获得头绪后,其他细节才可作最后取舍。”
肖月潭不满道:“至少也应透露一点情况给肖某知道吧?”项少龙故作从容道:“先生的出现,可能令整个计划生出变化,说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术,使我们远离邯郸赵人仍懵然不觉,所以我才要再作新的部署。”
肖月潭脸容稍宽,道:“我有点明白了!”转向乌应元道:“听说乌家的歌舞姬名闻天下,肖某怎能错过。”
乌应元大笑道:“早给先生安排好了!”项少龙知道再没有他事,溜了出去。踏出乌应元的内宅时,项少龙有种筋疲力倦的感觉。城堡内一片午后的安宁。花园里婢女和小孩在玩抛球游戏,传来阵阵欢笑声。地上的雪早铲除干净,但树梢上仍挂满霜花冰柱。他步过时,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频抛媚眼,以望博得青睐。
但这一向风流自赏的人只感黯然神伤。乌应元虽曾说过会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调离赵境,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亲,至于较疏和眼前这些婢仆,都会被无情地舍弃,最终更成为赵人泄愤的对象。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项少龙亦没有办法。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人的命运都不是由自己操纵的。天堂会忽然变成可怕的阿鼻地狱!
他并不担心吕不韦会出卖他们,在这战争不息的土地,乌家的畜牧业对军事和经济均无比重要,以乌家父子的厉害,定可把部分资源撤出,其他的都不会留下给赵人,那将对赵国做成致命的打击,更难苟安生存,这亦是赵王自作自受的恶果。乌应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几年前便开始不动声色地部署一切,只瞧他看中自己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锺爱的女儿嫁给他,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远瞩。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这世界快乐地活下去。
后面口哨声传来。尚未来得及回头一看,荆俊已旋风般赶到他身旁,神态轻松。项少龙大奇道:“得手了吗?”问的自然是赵致。荆俊得意万分地摇头,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后给我跟了回家,还拿剑来赶我。”
项少龙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为何你仍可像现在那么开心高兴了!”荆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亲爹原来是个书塾老师,走了出来对我严词斥责,说了大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说话。我其实一个字都听不入耳,但看在他美丽女儿分上,装作俯首受教,他或者见我像是个读书
的人材﹔竟说什么有教无类,着我每天去上学受教,学做人道理,只要过年过节送些腊肉便成。嘻!当时赵致气得差点疯了,向着我干瞪眼,但又毫无办法,项大哥你说这精采吗?”
项少龙摇头失笑,给荆俊这样的人缠上,赵致这姑娘恐怕有难了,打又打他不过,赶又赶他不走,看她怎样应付?荆俊问道:“滕大哥到那里去了?”项少龙答道:“他有特别任务,到城外的大牧场去了。”说到这里,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办法把以千计的战马弄得四蹄发软,不能走路?”
荆俊皱眉道:“喂它们吃些药便成,但若数目太多,可会困难一点。”项少龙心想这事应问乌应元才对,乌家的畜牧业乃世代相传,没有人比他们更在行了。荆俊兴奋地道:“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项少龙摇头道:“你放心去读书吧!但记着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过荒唐沉迷,今晚还要到质子府去。”荆俊答应一声,欢笑着去了。项少龙步入他的隐龙居,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项少龙回复精神,人也乐观和振奋多了。乌廷芳等自是对他悉心服侍。春盈四婢眉宇间充满忧怨,自是怪他直至今天尚未和她们真个销魂。项少龙惟有心中苦笑,他现身陷危机,全副心力都放在如何带赢政母子脱困,故四女虽然绮年玉貌,青春迷人,但大事为重,他只有强压下冲动。
晚膳时,雅夫人的忠仆赵大跑来找他,项少龙在边厅接见,赵大坐下后,愤然道:“夫人命我等来跟项爷报告,赵王与赵穆已密谋对项爷及乌家不利,而赵穆更私下与齐国合谋不轨,但具体动作却不清楚。赵穆因夫人至今仍拖病未让齐雨成为入幕之宾,对夫人心生防备,故对夫人府加强监视。夫人怕影响项爷计划,暗地通知我等来协助项爷,要项爷不必顾虑夫人与小昭她们,尽速离开邯郸。”
项少龙闻言心情激动不已,赵雅这样是已然决定牺牲自己来稳住赵穆,也免得项少龙为了救她而被赵穆所乘。想到赵雅为了他所做的一切,项少龙恨不得马上杀入宫中将她们救出来。但这股冲动却不得不强自压抑,因为还有许多心爱的女人和整个乌家的命运系在他身上,更有影响后世千秋万代的赢政母子,他只有忍痛放下对赵雅的牵挂,继续他的计划。这个决定让他痛苦的几乎要吐出血来。
赵大凄然道:“夫人说她会好好保护自己,等项爷他日回来邯郸接他,就算死了也会等着项爷回来带走她的尸体。”项少龙不禁流下了英雄热泪,咬牙道:“你跟夫人说,项某决不负她!”
项少龙强压住翻腾不已的心情,开始审视现在的状况。以赵穆与齐雨间的关系来看,齐楚间显有秘密协议,不择手段阻止三晋合一,甚至瓜分三晋,所以赵穆既能邀嚣魏牟来对付他,现在又可请得情场高手来向他横刀夺爱。这事当然有赵王在背后撑腰,因为他不想赵雅与乌家牵上关系,同时亦想通过赵雅尽悉乌家的秘密,时候到了,再把乌家连根拔起,接收所有牧场,去此心腹大患。
项少龙的思路不住扩阔,想起赵妮一事说不定赵王也是一个参与者,因为小盘曾说过他们是吃了赵王派人送来的糕点而昏睡过去的。赵王容许赵穆这样做,是以为妮夫人只是不耐寂寞,才会和项少龙相好,所以只要赵穆能予她同样享受,便可把她争取回来,那知赵妮竟自杀死了。有了这样的理解,所有不明白的事均豁然而通。那就是赵穆可以只手遮盖赵妮血案的原因,因为根本是赵王首肯的,他更不想把自己的恶行暴露出来,宁愿开罪李牧,亦要把这事压下去。对于赵国,他是真正死心了。他的复仇名单上,亦多添了赵王的名字。
现在最头痛的问题是赵雅,赵穆对她跟赵倩加强戒备,就是看准他必定舍不得她们。但会否晶王后也是在半真半假地演戏呢?故意引他行刺赵穆,那赵王便有藉口把乌家抄除了。想到这里,不由汗流浃背。
赵大道:“公子!现在我们应怎么办?”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还是回到夫人身边,好好保护夫人。我项少龙必定回来将夫人跟你们都带走。”赵大欢喜拜谢,这才去了。
项少龙心情惆怅,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想。众女见他神色大异,皆不敢问,项少龙把心一横道:“春盈你们去预备热水,我要你们全体在池内陪我。”春盈等闻弦歌知雅意,立时俏脸飞红,但又喜不自胜,拥往浴堂去了。项少龙强振精神,暗忖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还怕了谁来。这时他最需要的就是刺激,使他的精神能从失落和悲愤的情绪中解放出来。强者为王。好!就让我项少龙看看谁才是强者。
迈入浴堂,春盈诸女已放好热水,热气氤氲间,个个白嫩丰腴,曲线玲珑的娇美胴体若隐若现。一见项少龙,马上簇拥而上。项少龙未入浴池,已被浑身火热的少女娇躯环绕着,触手尽是滑腻柔软的乳波臀浪,让项少龙把所有的烦闷都丢到九霄云外,沉醉在这温柔乡里。
春盈等终是尚未经人事的少女,虽然期盼与项少龙合体交欢,但还是有些羞怯,手足无措地等待项少龙的进犯。项少龙不慌不忙地滑入浴池,享受着浸泡在热泉中的舒爽快意,春盈与夏盈帮他擦拭着身躯,秋盈与冬盈两双小手则分别揉捏着双肩,让项少龙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享受众女的服侍。
春盈与夏盈在项少龙雄伟的胸膛上爱抚着,两双玉手忍不住移下握着那朝思暮想的龙茎。她们晚上偶尔听到项少龙与妻妾们交欢的声音,都会脸红心跳,平时服侍夫人们时,更会听到她们提及项少龙的神猛和那无以言喻的快感高潮。妻妾中美蚕娘与婷芳氏曾经人事,也对项少龙叹服不已,几个俏婢女更是心旌摇曳,不克自持。
如今美梦成真,春盈与夏盈握着热水中的龙茎,虽未硬挺已是难以掌握,不禁揣揣不安。项少龙双手揽住这两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右手握住春盈玲珑剔透的鸽乳,左手揉捏着夏盈圆润紧绷的翘臀,想到即将与她们翻云覆雨,龙茎立时充血膨胀,犹如降魔金刚铁杵,春盈与夏盈四只小手握着都还露出龙头,吓得两个俏婢女张口结舌,不敢作声。
项少龙看到她们的天真反应与美丽娇躯,忍不住色心大起,顺势将春盈抱起痛吻。春盈正热烈回应时,项少龙在水中捧住春盈香臀,让她两腿张开环在腰际。春盈正陶醉在热吻中,突然觉得胯间一紧,龙茎已然分开紧密的阴唇,带着温热的浴水挺入蜜穴之中,痛楚与快感同时交织而来。
春盈口中发出咿唔的呻吟,双手紧抱着项少龙的肩膊,两条玉腿更是环绕交错,纤腰扭摆,似拒还迎。项少龙感觉春盈膣内稍有润滑,不禁两手紧捏春盈香臀,龙茎破开处膜,直挺而没,深入花心之中。同时只见春盈仰首痛呼出声:“啊……啊……项爷…痛…痛死了!…”
项少龙让龙茎在春盈体内挺动着,同时亲吻着春盈白皙嫩滑的颈项与锁骨,柔声安慰她道:“春盈乖,忍着一下,慢慢就会舒服了。”春盈眼眶噙着泪珠,怯生生地道:“项爷,小婢不怕,小婢是项爷的人,请项爷疼惜。”说罢银牙一咬,俏臀在水中上下套弄,龙茎在小穴中进出,带起阵阵水波。
项少龙见春盈这般乖巧迎合,龙茎不由再挺,抱着春盈的香臀猛挺疾送。春盈禁不住淫液泛流,浪叫不已:“项…项爷……春盈…啊……啊…好……好…舒服…春盈……等……等好久……啊…啊……顶到……里…面啦…”
项少龙积压已久的欲火瞬间爆发,大口含吸着春盈的玉乳,同时龙茎在蜜穴内左冲右突,猛烈地来回磨蹭着膣壁,把春盈送上了生平第一次性高潮,淫水自阴道潮涌而出,混入满池温泉之中。同时项少龙丹田已积满静电,蓄势待发。在第二波的猛烈抽送下,春盈意识已渐模糊,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淫叫。项少龙深吸口气,龙茎猛涨,电流瞬间放出,春盈只觉被强烈的快感突然袭到,花心与阴道如同被数千根软针刺入般,整个人进入前所未有的高潮,彷佛灵魂出窍,花心再次狂涌淫潮,整个人抽搐不止,虚脱地伏在项少龙间上喘息。
夏盈见春盈这般模样,心中忧喜参半。忧的是怕自己承受不了,喜的是项少龙尚未泄精,自己可得姑爷雨露滋润。正犹疑之间,项少龙已将春盈放给秋盈及冬盈扶至池边休息,揽住夏盈的娇躯,两手握住她丰盈挺翘的美臀不住揉弄着。夏盈平时衣着遮掩着的健美身材,此时毫无保留地裸裎眼前。一对娇巧玲珑的乳房,令人垂涎不已。项少龙自然不会客气,埋首在夏盈白嫩胸脯大快朵颐,不时啜吸轻咬着那娇艳欲滴的乳头,弄得夏盈呻吟娇喘,抱着项少龙不停扭动。
项少龙尚处于亢奋状态,那禁得夏盈这般情挑,转身让她趴在池边,抱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让她弹性坚挺的俏臀半浮在水面,龙茎如巨龙排浪而来,顺着股沟直入夏盈那指不可留的紧密小穴。
夏盈只觉股间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臀瓣急剧收缩,把龙茎夹在膣道内,进退不得。项少龙自知太过急色,俯身抱住夏盈娇躯,揉弄着胸前粉乳,同时在夏盈耳边低声道:“夏盈,对不起,我太心急了。很痛吗?要不要紧?”
夏盈因为吃痛才会反射性地夹紧臀瓣膣道,稍一回神就松懈下来,加上项少龙一阵温存,不觉两腿大开,等待项少龙的冲刺。项少龙感觉夏盈的反应,微一用劲,处女膜即被龙茎顶裂,直入子宫颈处。夏盈不禁呐喊出声,同时伏倒池边,大口喘息。
项少龙顶入夏盈蜜穴深处后,暂不抽送,让夏盈紧窄阴道适应龙茎的尺寸。待夏盈喘息稍缓,龙茎开始逐寸抽送,渐次加快。夏盈初时仍有少许痛苦的呻吟,不一会就转为快感的浪吟。等到项少龙整只龙茎开始全出全入之后,夏盈已经爱液泛滥,放怀淫叫:“嗯……啊……啊…项爷……好…好厉害……夏盈…受…受不…了……啊…要…要…出来……啦…啊…”
项少龙初时忍着欲火,全心引导夏盈,现在小美人已入佳境,终于可以放心大肆进击,在夏盈充满弹性的丰臀间疾抽猛送,好不快意!此时丹田涌上一股热流暖意,夹杂充沛电流,项少龙将龙茎疾顶入夏盈花心深处,同时探首痛吻俏婢朱唇,阳精伴着电流猛射而出,激烫得夏盈浑身极度酥麻,高潮连续猛袭,阴道淫水狂溢,全身颤栗,瘫软池畔。
项少龙起身从池里上来,秋盈与冬盈连忙上来服侍。项少龙躺在木椅上,秋盈与冬盈帮他擦拭身体,两个动人的身躯在眼前,项少龙自然是上下齐手。冬盈一对丰满圆润的玉乳在眼前摇晃,项少龙忍不住大手覆上,揉捏不停,逗得冬盈情动不已。秋盈握着龙茎不住套弄着,忍不住地张口含入樱桃小口,不住地吸吮舔舐。
项少龙在两个小美婢的性感服侍下,龙茎在秋盈喉中一阵跳动,又再一柱擎天。项少龙却不急着兴云布雨,仍旧躺在椅上享受秋盈与冬盈青春有弹性的骄人胴体。冬盈此时已跨坐在项少龙身上,让项少龙埋首在她两颗鼓涨饱满的丰乳里,尽情沉醉在浓郁的乳香中。项少龙一双手已探入秋盈与冬盈紧致的股缝之中,手指分别伸进蜜穴与后庭抽插,分别传出阵阵淫水溢溅的浪声。
秋盈含着龙茎不断吞吐,下体双穴被项少龙手指抽送不止,只觉浑身麻痒难当,尤其下体更是酥软,不停地扭摆迎合着。项少龙觉得龙茎已硬涨如铁,隔着冬盈,两手抓着秋盈的腰肢,让她也跨坐身上。秋盈玉手握着龙茎,对着淫水淋漓的阴唇,一咬银牙坐了下去,龙茎顶入秋盈滑嫩的阴道,破开处女膜,整只被吞没在秋盈的蜜穴里。
秋盈初苞乍开,下体痛楚难当,整个人伏在冬盈背上,呻吟呼痛。冬盈心疼姐妹,转身抱着秋盈安慰她。项少龙顺势让冬盈转身跨坐,擘开丰盈紧窄的臀瓣,舔舐着微开的阴唇,啜吸着溢满爱液的处女密洞。两女同时抱着彼此淫声浪叫,冬盈是因为项少龙的舌头不断伸入蜜穴,刺激阴壁传来阵阵快感;秋盈则是因为项少龙挺动着阴茎直入子宫口,花心袭上阵阵酥麻,让两女不禁淫水狂流而出,项少龙则趁机上下痛饮美人儿的琼浆玉液。
秋盈与冬盈在椅上被项少龙弄得浪态百出,荡声不绝。项少龙欲火狂烧,起身让两女相拥躺在浴席上,玉腿大张。蜜穴与后庭层层迭迭尽露眼前。项少龙挺着满是两女淫液的龙茎,握着上方秋盈的粉臀,在臀缝微一顶磨,立时插入已被润湿的后庭旱道。秋盈只觉臀股欲裂,痛得仰首昂身,如狼嘶嚎。项少龙却未稍停歇,缓抽猛进之下,秋盈痛楚渐消,快感猛升,痛呼转为浪吟:“啊…啊…啊………这…太…太……美…啦………秋盈…要……要死…啦……项…项爷……秋盈…要…一辈子…跟…项爷…啊…啊……”
项少龙抽插数十下后,龙茎疾抽而出,秋盈后庭因抽送猛烈,仍张开未及收缩之际,龙茎已顺着两女胯间沟壑,送入冬盈蜜穴之中。冬盈正期盼着项少龙的宠幸,龙茎突如其来地顶入下体,顺着滑润的淫水迳破处女膜,猛然直抵花心,冬盈连叫都叫不出声,龙茎已如狂风骤雨般在蜜穴中四处肆虐。冬盈痛楚不过数秒时光,膣壁一紧,快感袭上,忍不住挺腰扭臀地迎合这久盼的欢合。
秋盈则被夹在两人之间,龙茎与阴毛不时磨擦着阴唇,害得她麻痒不已,却又不敢乱动,心情七上八下地,只盼项少龙能赶快再度插入,不管是蜜穴或是后庭都好。
项少龙在冬盈的小穴中缓抽疾送,觉得丹田中电流开始蓄积,龙茎快感渐增,决心来次一箭双雕。龙茎自冬盈蜜穴抽出,猛插入秋盈阴道,又再插入冬盈,如此反覆轮流,两女已分不清彼此,项少龙也不知道插入谁的小穴。最后项少龙一阵狂抽猛送,在秋盈体内喷泄如注,又再抽出插入冬盈穴中将剩余的精液及电流送入花心。霎时三人紧拥,任电流与爱液在身躯间窜流,齐齐沉浸在无尽的性爱高潮中,瘫倒在池边。
第六章、真假嬴政
北风呼啸中,项少龙和荆俊两人无声无息地窜墙越壁,避过巡卫和哨岗,来到朱姬楼外的花园里。荆俊留下把风,项少龙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窗外,轻轻一推,窗门应手而开。朱姬的声音在里面轻呼道:“是少龙吗?快进来!”项少龙一个闪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门关上,转身挨着窗台,胸口不住起伏,显是心情紧张。房内只有一盏暗弱的孤灯,由于放在窗台那边的一角,所以不虞会把两人的影子,反射在窗纸上。灯火强调了朱姬右半边身体,左半边没在暗影里,使她玲珑浮凸的身材,更具立体的感觉,诱人至极。房内燃着了火盆,温暖如春,所以朱姬的衣衫虽单薄,她却仍是那么舒慵适意。她美丽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烧着,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瞬不瞬地盯着项少龙,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样子。
项少龙还是首次遇到这么大胆野性,一点不怕男人的女人,心脏不由“霍霍”跃动起来,表面却冷冷地和她对视着。这是个绝不简单的女人。朱姬樱唇轻启道:“项少龙!我可以信任你吗?”项少龙微微一笑道:“看来夫人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凭什么本事把我们母子带出去。”项少龙暗忖我既然可潜到这里来,自然可把你们带出去,正要冲口说出来,忽觉不对,改口道:“这正是我来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为我猜到赵穆必会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储君处。”
朱姬点头道:“你非常精明,难怪赵穆这么忌惮你。每次他们说到你时,我都很留心在听,没想到不韦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项少龙听她说吕不韦时,像提到个陌生人似的,心中檩然,看来她是不会对任何男人忠诚的。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皱眉道:“储君那面的情况如何?”
朱姬轻叹道:“除非你率领大军,攻破邯郸城,否则休想把他带走,自异人郎君登基后,赵穆便调来二百名身手高强的武士,日夜不停轮班在大宅内陪守他,外面又加建高墙,形成宅内有宅,并长期有一营近千人的禁卫军在守卫着,除非你能化作鸟儿,否则休想潜进去见他。”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今天乌应元向肖月潭说起质子府守卫森严,不但没有夸大,还把实情“夸小”了。
朱姬若无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没有用,赵穆乃用药的大行家,给他喂了一种奇异的药物,必须定期服食解药,才可没事,若没解药吃,不出十天便要毒发身亡。”项少龙整条脊骨都似结了冰的冰柱。我的妈啊!这就是未来的秦始皇?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后门有狼,进退两难。还以为救出她们母子是举手之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吁出一口凉气道:“这样扣着储君,除了用为出气外,对赵人有什么好处。”
朱姬淡淡道:“你也应听过赵穆的阴谋,故意以酒色把他变成废人,说真的,赵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当秦王。但现在却不是时候,因为会便宜了吕不韦,你明白了吗?”项少龙当然明白,吕不韦这么急切把她们母子运返咸阳,就是要加强与庄襄王的关系。这刻他终于发现当朱姬提到儿子时,只说“他”而没有任何称呼或直叫他名字,语气冷淡得骇人,一时不禁迷惑起来。
朱姬忽然狠狠道:“这小子死了倒好,见到他我便无名火起了。”项少龙吃了一惊,人谓虎毒不食子,朱姬为何会诅咒能令她成为王太后的宝贝儿子?朱姬移了过来,挽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秀榻走去,柔声道:“来!到榻上再说吧!”
项少龙一来已完全没有心情,二来刚和春盈诸女荒唐过后,虽然身体恢复如常,但心情仍觉疲惫,三来紧记警戒,不可和这同时是吕不韦和庄襄王禁脔的女人发生暧昧关系,骇然下反手抚着她道:“恐怕时地都不适合吧!”朱姬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吗?只不过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我,躲
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项少龙心道原来误会了她,忙随她钻入帐内,立时芳香盈鼻。朱姬着他躺在内侧,以锦被盖着两人,转身挤入他怀里,用力抱紧,小嘴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奴家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发毒誓,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才可以让你知道。唉!我也是别无选择,才不得不告诉你。我在这里不准踏出屋门半步,又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项少龙心中大讶,什么秘密须发毒誓不得外泄那么厉害呢?答道:“我项少龙一言九鼎,答应了人的话,绝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种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当迁就人家吧!”美女软语相求,无奈下,项少龙只好发了个毒誓,同时心中暗笑,项某人根本不信毒誓会应验,对我有什么约束力呢?不过既然答应了,自亦不会随便向人说出来。朱姬犹豫片晌,压低声音道:“他们软禁着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项少龙差点失声惊呼。我的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朱姬还未有机会再说话,敲门声响,婢女在门外道:“夫人睡了吗?侯爷来了!”项少龙魂飞魄散,正要跳起身来,朱姬一把将他按着,伸手往前在床饰处一按,项少龙躺处立即变成活板,把他翻到床下的暗格去。瞬那间,项少龙由榻上温暖的被窝,变成躺在有棉被垫底的床下暗格里,幸好还开有通气孔,不虞缺乏空气。
门打了开来,赵穆的声音道:“美人儿,本侯来探望你了!”朱姬答道:“侯爷今天精神焕发,定是发生了令你高兴的事,奴家很替你开心呢!”
这时暗格内的项少龙正猜到身躺处必是郭开那“奸夫”的专用暗格,闻言亦要赞朱姬很懂得对男人灌迷汤。接着他“感到”赵朱两人在榻沿坐下,还有亲嘴声和朱姬令人销魂蚀骨“伊唔”喘息的声音。好一会后,赵穆笑道:“听说你的吕郎派了图先到邯郸来救你,美人儿你高兴吗?”朱姬嗔道:“你还不知奴家的心意吗?没有了你,什么地方人家也不想去,而且这只是谣言罢了!谁会蠢得到这里来送死?”
下面的项少龙心中叫绝,朱姬自是在偷听赵穆的口风。果然赵穆冷哼道:“怎会是谣言,现在秦国旧臣正与吕不韦展开激烈斗争,要他负上毒杀先王的责任。恐怕连你的庄襄王都护不了他。吕不韦死了,我自会把你们母子送回咸阳,那时可不要把我忘记了。”赵穆虽没有说出来,但项少龙和朱姬都猜到消息定是来自想扳倒吕不韦的秦朝权贵。
这秦朝外来人和本地权臣的斗争,可谓牵连广泛了。主战场在秦廷,副战场却是在邯郸。原本很简单的事,竟变得复杂无比,尤其朱姬刚才说的话,更是出人意表,石破天惊。朱姬大发娇嗔道:“不回去!不回去!人家绝不回去,由政儿回去好了,我要留在这里和你厮守。”连下面的项少龙亦听得目定口呆,她怎能说得这么真实感人,若让她去到二十一世纪,必是演艺界的超级巨星。
赵穆完全受落,又亲起嘴来,夹杂着赵穆毛手毛脚时引起的衣服摩擦声,男女的淫笑和呻吟声,下面的项少龙大叹倒楣。若两人在榻上欢好,他就更难受了。这时他若要刺杀赵穆,确是易如反掌,但当然他不会蠢得那样做。
好的是赵穆谈兴未尽,停止了对朱姬的侵扰,道:“我今天这么开心,是因为赵雅那贱人终于还是落到我掌握里。她虽对项少龙死心塌地,但幸好我还有一招杀手,就是令孝成王动以兄妹之情,加上用项少龙还有她的婢女家将性命要胁,那到她不就范?”项少龙的心为之一沉,小昭她们真的被赵穆给控制住了,这下要救出她们真的是困难重重。
朱姬故意道:“为何你整天都咬牙切齿提着那项少龙,他和奴家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赵穆怎知这狡妇在探他口风,又或根本不去防范这失去了自由的美人儿,淡淡道:“怎会没有关系,乌家一直和吕不韦有联络,项少龙是乌家的孙婿,吕不韦若来偷人,自须借助乌家的力量。项少龙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重情义,只要跟他有过一段因缘的女人,即使是婢女都舍不下,何况赵雅。只要她在我手上,项少龙必然会落入壳中。”顿了顿冷哼道:“项少龙落到我手里,那时我会令他后悔了做人。我操他时,你得在旁看着!”
下面的项少龙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出去把他杀了。朱姬当然知道项少龙在听着,忍不住喘笑着道:“那个毛头小子怎斗得过你呢?他迟早总会落到你手里,任你施为。”赵穆显是听得兴奋,道:“来!上榻吧!”
朱姬总算有点良心,不依道:“半夜三更来弄醒人家,累得人家肚子饿了,那来得兴趣。”赵穆显是对她极为迷恋,忙召人去弄点心给朱姬吃,才满足地道:“现在赵国没有人敢开罪我了,只等把乌家连根拔起,便不会再有人敢不看我赵某人的脸色行事了。”
朱姬曲意奉承几句后,柔声道:“项少龙就算是再有床上本领,能令赵雅这荡妇改性从他,但他定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则怎会想到跟侯爷这样的英雄人物做对呢?”项少龙听了朱姬的挖苦之词,惟有苦笑。
赵穆那想得到其中有此转折,正正经经答道:“你错了!项少龙这小子不但不蠢,还非常厉害,若不是我抓着赵雅这弱点,真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这时侍女来报,食物准备好了。赵穆和朱姬步出房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一溜烟走了。
赵倩在榻上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入睡。没有了项少龙在身旁,她有种凄苦无依的感觉。就在此时,帐幔忽给揭开,正要惊呼时,项少龙熟悉的声音道:“倩儿!是少龙!”赵倩那想到夜深人静时爱郎会出现榻旁,狂喜下扑了过去,死命把他搂着。项少龙脱掉靴子,搂着她钻入被窝里,先来个长吻,才低声道:“赵雅已被赵王与赵穆监视控制着,小昭跟赵大他们都被调入宫中,我要尽快安排让你离开,否则大家都性命难保。”
赵倩闻言惊道:“那你要怎么办?”项少龙痛苦地道:“她自知跟小昭众人均逃走无望,又怕我冒险救他,会害大家都离不开赵国,所以派了赵大来向我报信。我现在方寸已乱,完全没有任何方法能救她们!”
赵倩沉默半晌,低声道:“雅姨有跟倩儿说过,她前半生荒唐无度,直到遇见项郎才知道什么是人生真正的快乐,也才真有活着的感觉。雅姨说,她曾害过你一次,你原谅了她,她宁可死也不愿再害你一次,更不会让别的男人碰她。我想雅姨一定会拚死保护项郎,而项郎也一定会回来接走她的。”
项少龙听得心中热潮澎湃,坚定地道:“我发誓,终有一天一定会将雅儿带走,但现在你至紧要表现得若无其事,等我们的消息,否则雅儿的苦心就白费了。”赵倩深情地献上香吻,柔情似水地道:“倩儿晓得了,我对你这新圣人有无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领着倩儿和雅姨安然渡过劫难。”
项少龙临走前道:“你真舍得丢下父王,随我去接受茫不可测的命运吗?”赵倩肯定地点头道:“只要能离开父王,倩儿什么都不怕。人家有件事仍未告诉你,就是娘死了后,倩儿的奶娘曾说了句骂赵穆的话,辗转传到父王那里,他便立即赐奶娘毒酒,奶娘临死前握着我的手垂泪叮嘱:若有机会定要远离王宫,做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比做公主强多了。”
项少龙听得不胜感慨。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态,正如他并不明白孝成王为何会为了赵穆而将自己亲人骨肉都不顾。
第七章、尔虞我诈
项少龙和荆俊回到乌府后,各自返回宿处。分手前,荆俊欲言又止。项少龙知他心意,道:“白天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学吧!不过小心点,现在邯郸除了乌府外,没有地方是安全的。”荆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猎人,不会那么容易成为猎物的。”
项少龙亦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无双,所以并不担心。回到隐龙居,众女均好梦正酣。项少龙虽疲倦欲死,但心理和精神被今晚一连串的事影响得太厉害了,那能睡得着,灵机一触,就在房内妻妾榻旁依“三大杀式”卷上的打坐方法,盘膝打坐运气,意与心会,心与神守,神与虚合,万念俱灭,竟无意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物我两忘的境界。精神超离了肉身的羁绊,浑浑融融,回醒过来时,天色大白,众女都起床了。
项少龙不理众女的惊讶,心中暗暗称奇,自己坐了至少有个把时辰,亦即两个多小时,却像睡觉般似若合了合眼的工夫,盘交的双腿亦没有血气不畅的麻痹感觉。在特种部队受训时,他也曾习过气功,以不同的站桩为主,却从没有这种神清气爽的动人感觉。
吃早点时,春盈四女服侍得特别周到,笑容灿烂甜美,故虽是严冬时份,仍感春意迷人,心情转佳,充满了坚强的斗志。吻过众女后,他匆匆赶去找肖月潭,后者仍拥美高卧,见他寻来,披上一件棉袍,便出来见他。这时肖月潭易容的化装尽去,露出精瞿脸容,与昨天那副尊容真有天渊之别,颇有儒雅风流的气质。
客气两句后,项少龙低声道:“图爷来赵的消息,已由贵国反对吕先生的人漏了出来,传到赵王和赵穆耳里了。”肖月潭脸色微变,露出惊异不定的表情项少龙续道:“但看来他们仍掌握不到图爷的所在。派人搜索,却是必然的了。”
肖月潭道:“我会使人警告图爷。少龙,图爷会很感激你的,这消息太重要了。”项少龙这才知道肖月潭并不是孤身潜入邯郸,见到他对自己语气不同了,心中好笑,道:“赵穆对储君的防范非常严密。”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话转赠给他,连赵穆对嬴政下药一事亦不瞒他。
肖月潭今次真的脸色大变,默然无语。项少龙昨夜便感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带回咸阳,对乌家如何撤往秦境并不热心。此刻听到真实的情况,始明白到凭他们这些外来人,根本绝无可能救出朱姬母子,就算有最高明的易容术也不管用。正如朱姬所说,除非破城攻入来,否则谁可把嬴政带走,带走了亦只是落得毒发身亡的结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气道:“少龙在何处得到这些消息呢?”项少龙道:“赵穆身旁有我的人,昨晚终有机会联络到朱姬夫人,是由她亲口说出来的。”
肖月潭也不得不佩服项少龙有办法,犹豫片晌后道:“少龙勿怪我直言,据说赵王早怀疑乌家和我们吕大爷暗中有往来,现在图爷来赵的事又给泄露出来,谁都猜到是要抢回她两母子,你们现在可说动弹不得,如何可以进行计划呢?”项少龙胸有成竹地微笑道:“这问题我要明天才可答你,总之仍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先生可否先向图爷传话,若真想把储君母子带返咸阳,我们双方必须衷诚合作才成。”
肖月潭知被项少龙识破了他们心意,老脸微红道:“这个当然——当然!嘿!我会告知图爷的了。”又皱眉道:“赵穆用药之术,天下闻名,我们如何破解呢?”
项少龙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满意的答案。”肖月潭见他容光焕发,神态轻松,信心不由增加了几分,点头道:“看来我要亲自去见一趟图爷,最快也要三、四天才可回来,希望少龙到时会有好消息见告。”
项少龙再和他密议一番后,才告辞离去,途中遇上来找他的陶方,后者精神振奋,项少龙还以为那楚谍一天都捱不了,尽吐实情,岂知陶方只是道:“少龙的方法真管用,只一晚他便崩溃了一半,只想睡觉,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了。”项少龙暗想这亦算好消息,这种手法虽不人道,总比伤残他的身体好一点,再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变得软弱无比的。
陶方道:“少爷今早离城到牧场去了,会有多天不回来。”压低声音续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赵国的事宜,十天后就是农牧节,我们例行有‘祭地’的仪式,由赵王亲到牧场主持,到时我们会把部份府眷送往早已预备好了的密处隐藏,待将来风头过后,才把他们逐一送往秦国。”项少龙放下了点心事,以乌应元的深谋远虑,他认为稳妥的事,绝不易出漏子。
陶方引着他往鸟氏倮倮的大宅走去,边道:“当日我在桑林村遇到少龙时,已知你必非池中之物,仍想不到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对了,老爷要见你呢!”乌氏倮在那会议的密室单独接见这孙女婿,开门见山道:“今天找个时间,让我为你和芳儿举行简单的仪式,正式结为夫妇。”项少龙忙叩头感谢。对乌廷芳他已生出深厚的感情,亦以有这么一位娇妻感到欣悦。
乌氏倮皱眉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么亲密,芳儿会很快有身孕,真是奇怪——”项少龙心中檩然,自己虽有想过这问题是否与他高潮时的电流有所关联,但毕竟自己并不在乎,乌氏倮道:“我要告诉你一件有关乌家生死的大事,这事连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乌家直系有限的几个人才晓得。”
项少龙愕然望着他。乌氏倮肃容道:“举凡王侯府第,均有秘道供逃亡之用,这事人人知晓,我们也不例外,有四条逃往府外的秘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对我们来说,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项少龙一对虎目立时亮了起来,又难以置信地道:“难道竟有通往城外的秘道?”
乌氏倮傲然道:“正是这样,这条通往城东外的秘道历时三代七十多年才建成,长达三里,不知牺牲了多少乌家子弟的性命,只是通气口的布置,便费尽心血,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借一条地下河道建成,入口处在后山一个密洞里,还要经后宅一条短地道才可到达,隐秘之极。”项少龙至此才明白为何乌家父子,对逃出邯郸总像胸有成竹的样子。乌氏倮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带来乌府,我们便有把握逃出去。”
项少龙大感振奋,信心倍增,最难解决的问题,忽然一下子解决了。乌氏倮旋又颓然道:“这条秘道很不好走,又闷又湿,我年青时走过一趟,便不再下去,还希望永远都不须以之逃生,现在老了,更是难行哩!”项少龙道:“听陶公说农牧节时,我们趁机送走一批人,爷爷你——”
乌氏倮哂道:“若我也走了,孝成王那昏君不立刻采取行动才怪,谁都可以走,但我却不能走。”项少龙闻言色变。乌氏倮淡然一笑,颇有点末路穷途的意味,柔声道:“这天下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无多,再没有勇气去面对处身秦国的新生活,也经不起逃亡的惊险和辛劳,所以我早和应元说了,决定留在这里不走。”
项少龙剧震道:“赵王怎肯放过爷爷呢?”乌氏倮哈哈一笑道:“谁要他放过?我连皮都不留下一片给他寻到,我风光了一生,死后亦不想受辱人前。”
项少龙失声道:“爷爷!”他首次发自深心的对这胖老人生出敬意。
乌氏倮洒脱地道:“莫作妇人孺子之态,我对你非常看重。凡成大事,必有牺牲的人。孝成王想攻破我乌家城堡,必须付出惨痛代价。我真的高兴,到了这等时刻,我仍有一批舍命相随的手下。”顿了顿再道:“你只要带走朱姬母子,孝成王会立即来攻城,若没有人挡他们几日,你们怎能逃远?”再毅然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项少龙知道难已改变他的心意,事实上他亦是求仁得仁。道:“秘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看来连廷芳都不晓得。”乌氏倮道:“就是这样才能保密,放心吧!知道这事的人都非常可靠,这几天见到乌卓,着他领你去探路,只要到得城外,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世代农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再冷哼一声道:“他不仁我不义,孝成王这样对我,我就要他尝尝长平一役后最大的苦果,我要教他举国无可用的战马,让他坐看赵国逐分逐寸的没落崩颓。”
看着乌氏倮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厉芒,项少龙忽然明白到若一个人抱定必死之心,实在是最可怕的。
项少龙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策着纪才女赠送的爱骑疾风,来到夫人府,在内厅见到了赵雅。面对玉人,虽近在咫尺,但项少龙已知府内已被赵穆派驻多人控制监视,毫无空隙。小昭等诸女真的都不在府内,换上一批生面孔。赵雅仍是笑靥如花,但项少龙知道她心中的凄苦,俩人都必须演戏给赵穆看,尤其痛苦的是,明明触手可得的玉人,却必须任她被奸人控制着,真让项少龙想要大声狂喊。赵雅看了他一眼,压抑着心中的悸动道:“少龙你今天特别神采飞扬,是否事情有了新的进展?”跟着刻意压低音量道:“是否抓到赵穆的痛脚了?”
项少龙也配合地摇头道:“那有这么容易!”赵雅道:“那是否朱姬母子方面有了进展?”
项少龙装出苦恼的样子,紧锁双眉道:“她母子居处守卫森严,根本没有方法闯入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见她们母子一面?”赵雅则垂下头道:“让我想想吧!”
项少龙知道她因面对自己心情动荡,演得毫不称职。正容道:“我昨夜想了一晚,决定依晶王后的话,刺杀赵穆。”赵雅闻言一惊,剧震道:“少龙!”仰起俏脸,一脸讶然望向他。
项少龙沉声道:“只要杀了赵穆,才有机会把朱姬母子劫走,我现在有一批大约五百人的乌家死士,有能力对赵穆公开施袭,只要手脚干净点,谁敢说我行凶?”赵雅冷静下来后,心思一转后,激赏地看着他,项少龙知道她想到自己假装落入了晶王后布下的圈套里,让赵穆与晶王后产生疑忌,又可引开赵穆的注意,好从容布置,确是一着妙棋。
项少龙续道:“但什么场合最适宜行动呢?”赵雅垂下头去掩住眼中的欣喜,低声道:“十天后是农牧节,赵穆会随王兄到乌氏倮城外的牧场举行祭祀仪式,少龙务要小心才好。”项少龙朗声道:“不要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吧!我会把五百人分作两批,一批埋伏途中,伏击你王兄和赵穆的座驾——”
赵雅故意惊叫声道:“什么?你连王兄也要——”项少龙为骗得赵王和赵穆入彀,不用假装的眼中也射出深刻的仇恨道:“你王兄这样在妮夫人一事上包庇赵穆,不用说也因为他亦是罪魁祸首,这种奸恶之徒留在世上,雅儿迟早也会遭他毒手,我绝容不得他继续伤害我心爱的女人!”
赵雅眼中泛起泪光,无限柔情地看着他,嘴里却配合地道:“那另一批人是去攻打质子府抢人了,但你们怎样离城呢?”项少龙胸有成竹地道:“我会在城西开凿一条通往城外的短地道,乌家在这方面有足够的人手和专材,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城外还会备有人马,走时分作十多路逃走,沿途又有预先设置好的隐藏点,就算大军追来,亦难以找到我们,何况那时邯郸城因你王兄和赵穆之死,群龙无首,必乱成一团,若让晶王后当权,她更不会热心追我们,这计划可说万无一失,到时我再约定和你与倩儿碰头的时间地点好了。”
赵雅细细品量项少龙的话,若有所悟地道:“这样应该没有问题,雅儿会静待项郎的消息,”项少龙随即站起来道:“来!让我们去看看倩儿。”
离开夫人府后,他感到极其无奈的痛苦。痛苦是他为了大局不得不让赵雅身在虎穴,与赵穆这奸贼周旋,而更痛苦的是他知道赵雅是心甘情愿地为他牺牲。在这强权凌驾一切的时代,他虽然几次由强权手中救回素女、舒儿与赵妮母子,但这次却完全毫无把握。
这十天的缓冲期至关紧要,赵王会故意予他方便,使他能从容部署刺杀的行动,好以此为藉口,把乌家庞大的基业连根夺去。若没有堂皇的藉口,赵王绝不敢动乌家,因为那会使国内有家当的人无不自危,纷纷迁往他国,那情况就糟了,他也可算用心良苦。现在只要弄清楚真正的嬴政在那里,他便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说不定还可说服乌氏倮施施然离去。
想到这里,恨不得插翼飞进质子府去,向那妖媚绝代,迷死男人的朱姬问个究竟。天气严寒、北风呼啸。街上人车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都不愿出来捱冻。蹄声响起,一队骑士出现前方,临近一看,原来是成胥等十多个禁卫军。项少龙见到故人,亲切地打着招呼迎上去。那知成胥愕了一愕,勉强一笑道:“项兵卫,我有急事要办,有机会再说话吧。”夹马加速去了。
项少龙呆在当场。心中只想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句至理名言。看来邯郸没有人是欢迎他的了。后方蹄声响起,一骑擦身而过,敏捷地递了一个纸团给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蒲布约他见面,上面写着时间地点。项少龙心中一阵温暖,把纸撕碎后,回府去了。
第八章、嬴政之秘
项少龙独坐隐龙居幽森的林园里,一道人工小泉由石隙飞泻而出,形成一条蜿蜒而过的溪流,沿途奇石密布,层出不穷。这时溪水差不多全结了冰,只余下中间少许泉水滚流,蔚为奇象。赵妮及乌廷芳等都不敢来打扰他。心中思潮起伏,想起与赵雅初次在邯郸长街相遇的情景,自己如何展开手段,把她征服。又想到她被赵穆威胁下迷药陷害自己,在比剑场上欲悔恨自尽的时候,还有后来俩人在宫中还有大梁期间的恩爱时光。如今她为了自己与乌家,毅然背负着背叛的骂名,而自己为了大局又不能替她辩解,只有等逃出赵国后再跟大家解释。思索间,他不自觉地依照墨子的打坐法行气止念,顷刻意畅神舒,忽被足音惊醒过来,原来是陶方来找他。
只见老朋友一脸喜色,到他身旁的大石拨掉薄雪坐下道:“那小子比猜想中还不行,终于供出来了。”项少龙一计时间,若由昨天开始问起,至少疲劳轰炸了他超过三十小时,绝非易受的事,欣然道:“可问到什么内情?”
陶方有点泄气的道:“其实他只是个带讯的人,完全不知赵穆的底细,纯是以口头方式报告楚国的事,再把赵穆的话传回给楚国的文信君楚冷,那是楚王宠信的大臣。”项少龙道:“今次赵穆传的是什么话?”
陶方颓然道:“只说三个月后请文信君派人送礼物来,就这有点特别。其他便是最近发生例如嚣魏牟被杀那类普通消息。”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现在是否仍在审问他?”
陶方道:“当然!我怕他只是信口雌黄,所以依足你的话,不断迫他把细节重覆,看看有否前后不相符的地方。”项少龙道:“他以前来过邯郸没有?”
陶方摇头道:“他是首次接触赵穆,为了怕别人起疑心,相信他们每次都派不同的人来。”项少龙道:“往返楚赵两地,最快要多少时间?”
陶方道:“若是快马赶路,因有许多关隘盘查搁,只是单程也要两个月。所以我才怀疑这小子说谎。”项少龙精通间谍方法,微笑道:“不,他没有说谎,这是防止被人迫供的暗语,三个月可能是减半的说法,实际上是指半年,送礼来是反话,我早想过若赵穆是楚国派来的人,绝不会让《鲁公秘录》落入赵人手里,所以真正的意思是要楚人半年后派来高手,把秘录盗回去,赵穆对楚国真是忠心耿耿。”
陶方恍然道:“原来这是反话,取礼才真,而不是送礼。楚人真狡猾,而且文信侯早知‘礼物’指的是什么,故此一听便知。”项少龙眼中闪着亮光:“最紧要弄清楚他来邯郸扮的是什么身份,用的是什么联络手法,愈详细愈好,我正愁杀不了赵穆,今趟真是精采极了。”陶方开始明白他的想法,兴奋地去了。
陶方后脚才去,荆俊便来找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项少龙站起身来,笑道:“看来上课并非那么有趣,是吗?”荆俊来到他面前,颓然道:“把我直闷出鸟来,又不敢开罪未来岳丈大人,还累我破费买了十斤腊肉送给他,结果连赵致的小手也碰不到。”
项少龙道:“见不到她吗?”荆俊叹道:“见到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同窗,难道真走过去摸她两把吗?我看大部份人,都是为她才去上课的。”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她也在上课吗?”荆俊摇头道:“开始时,她坐在一角处,骗得我以为她是陪我上课,不半晌她便笑着跑了,踪影全无,下课后怎也找不到她。唉!拿剑逼我也不会再去了。”
项少龙摇头叹道:“太没有耐性了,怎能夺得美人芳心。”荆俊只是摇头。项少龙道:“你陪我到外边走一趟。”
两人换过普通装束,坐上马车,出了城堡,才在转角处溜下马车,由荆俊远远吊着他,看看有没有跟的人。半个时辰后,项少龙在城南一处密林里,见到了蒲布。蒲布兴奋地道:“事情比想像中还顺利,赵穆的头号手下郑约明把我们全体招纳过去,不是我自夸,我们这批武士于平原君在生时,在邯郸真的有头有脸。”项少龙道:“有什么消息?”
蒲布歉然道:“我们刚刚安顿下来,什么都听不到,看来没有一年半载,是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项少龙道:“没有关系,你们就在那里留一段时间,到时我会回来找你们,完成一件大事后,才领你们离去。”
蒲布道:“一切全听项爷吩咐。”顿了顿道:“项爷!我们只希望追随你。”
项少龙诚恳地道:“我明白的,必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厚爱和期望。”两人拟好联络的方法后,项少龙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叫齐雨的齐人?”
蒲布道:“项爷问得真好,我和刘巢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当他的保镖,还陪他四处玩乐。嘿!这小子对女人真有一手,那些姐儿见到他,都像蜜蜂找到花蜜般黏着不放。”项少龙低声道:“有没有陪过他去见雅夫人?”
蒲布道:“这就没有,但昨晚他却不用人陪,溜出使节馆,说不定是去找她了。”项少龙道:“这事你谁也不要说,好了!若没有什么特别事,千万不要与我联络,无论听到赵穆对我有什么不利行动,亦不要来通知我。千万紧记。”蒲布知他智计过人,这样说虽不合情理,但其中必有窍妙。肯定地答应了。
分手后,项少龙回到乌府,意外地发现乌应元、乌卓和滕翼三人全在等候着他。在密议室内,乌家几个最重要的人物:乌氏倮、乌应元、乌卓、陶方和项少龙全体列席,还多了个滕翼,显出他因项少龙的关系和表现超卓,取得了乌家众人的信任。这是有关乌家存亡的最重要会议。
乌卓首先报告道:“我和滕翼依孙姑爷吩咐,在那二千精锐里选出了五百人,照孙姑爷提议的方法逐一测试他们。嘿!想不到只有七十七个人能过关,明天会开始训练他们,不过我敢保证这些都是能以一挡百的战士。”项少龙微笑道:“你们只有十天时间,好好掌握了。”
众人大奇,问他为何肯定只有十天?项少龙把整件事说出来,只隐瞒了假嬴政一事,因为他曾答应要守秘。乌应元眉头大皱道:“那么你怎样把她母子弄出来呢?弄了出来毒发身亡岂非更糟?”项少龙胸有成竹道:“这事另有转折,可是当朱姬要说出来时,赵穆却来打断了,总之可包在我身上。”众人始松了一口气,回复希望。
滕翼冷冷听着,脸容没有半分变化,予人一种沉毅不拔的豪雄姿态。陶方赞叹道:“少龙真是有办法,连赵雅这闻名邯郸的荡妇都这般死心塌地为你去骗赵王和赵穆,看来这十天无论我们有任何异举,他们亦不会干预的了。”项少龙却是心中一痛,叹道:“非不得已,我是绝不愿意有人为我牺牲的。等大家安全离开邯郸后,我一定要回来带走她们!”
乌氏倮点头赞许道:“若没有少龙,今次我们定是一败涂地,片瓦不留。”转向儿子道:“秦国那边的牧场搞得七七八八了吗?”众人大讶,这才知道乌应元竟去了秦境内部署。
乌应元道:“我选了四个地方经营牧场,两年前已派出经验丰富的老手去处理,现在颇具规模,足可勉强容纳我们移去的物资和畜牲。哼!我真想亲眼看到孝成王那昏君在我们走后的表情。”项少龙忍不住问道:“牧场内那么多牲口,沿途又有赵兵设关驻守,怎走得了?”
乌应元笑道:“我们不会动这个牧场的半根草,移的都是接近秦境的几个畜牧场,这几年来我们借口对付秦人,不断把边境的牧场扩充,最好的牲口都送到那里去。”陶方接口道:“表面上赵人仍与我们乌家保持良好关系,边境的守军那知道这里的事,只要秦人同意,就算把所有牲口全体迁移,也不是难事,何况我们只送走最好的牲口,以作配种之用。”
乌卓道:“边防赵军有很多是我特别插进去改名换姓的乌家子弟,做起事来非常方便。”项少龙心中佩服,原来为了救嬴政母子,几年前乌应元便开始做工夫,所以现在才如此轻松从容。滕翼若无其事道:“不会有任何牲口留给赵人吧?”
乌氏倮淡淡道:“这个当然!”项少龙心中不忍,想起遍牧场尽是牛马尸体的可怖情景,但这亦是无可奈何,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改变话题道:“现在最关键的事,就是我们能把城堡守得多少天,愈久我们便愈有把握逃出去。”
滕翼和陶方刚得闻秘道的事,所以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赵人会以为他们被困在城堡里,不会派人追他们,而朱姬母子亦可由地道离城,故愈守得久,他们便愈逃得远,甚至在边防军接到消息前,早安抵咸阳了。乌卓道:“这事包在我和滕翼身上,这几天我会秘密由地道把兵员物资和守城的器械运来藏好,滕兄则负责训练守城的战术。”乌应元向陶方道:“陶公最好把外人调往别处,尽量遣散没关系的婢仆,歌姬则挑选精良的送出城外,但要装作秘密的样儿才成。”
众人除滕翼项少龙外,都笑了起来。前者自妻儿惨死后,罕有欢容﹔项少龙则是想起了乌氏倮与堡偕亡的决定。忍不住道:“爷爷——”
乌氏倮插入道:“这事只能以血来清洗,使乌家后人永不忘记与赵人的仇恨。谁要对付乌家,都要付出惨痛代价。”轻叹一口气后,眼中射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我们祖先实是秦国贵胄,因斗争被迫流落到赵国,就是凭着坚毅不屈的精神,在荒山野地设置牧场,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畜牧大王。现在我的后代终于返家了,而我则能轰烈而死,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乌卓默然无语,乌应元和陶方则神色凄然。滕翼眼中射出尊敬神色,动容道:“好汉子!”乌氏倮欣然一笑,辛苦地站起来道:“所以这几天我要尽情享乐,没有什么事就不要烦我了。”哈哈一笑,在众人目送下,哼着小调离室去了。
滕翼和项少龙并肩朝内宅方向走去,问道:“准备怎样处置倩儿?”项少龙知他疼爱这美丽的公主,怕自己会把她舍下不顾,保证道:“我怎也要把她带在身边。”
滕翼放下心事,转头找乌卓去了。当日黄昏,乌氏倮秘密为项少龙与赵妮、乌廷芳、美蚕娘举行婚礼,又为他纳了婷芳氏、素女、舒儿为妾,正式定了名份。小盘见母亲与项少龙终成眷属,自己也有了父亲,乐不可支,只是师傅叫久了,还是改不了口,项少龙也不在意。
该晚项少龙又和荆俊潜入质子府。项少龙驾轻就熟,避过哨岗守卫,来到朱姬香闺,两人躲在榻上,细细密语。朱姬媚艳的脸庞和他共用一枕,玉体与酥胸毫无顾忌的紧挤着他,由于她是侧卧,迷人的气息有节奏地随着呼吸送入他的耳腔里,那种诱惑性是没有男人可以抗拒的。
幸好项少龙的眼睛投往帐顶部,否则被她那对媚眼一看,保证会不克自持,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来。在这男权至上的时代,女人都懂得要以她们的天赋本钱控制男人。朱姬正是这类妲己式尤物中的佼佼者。否则庄襄王就不会对她念念不忘,而赵穆这双性恋者和大夫郭开此等精明人物,也不会同时迷恋上她了。朱姬不说正事,先道:“你没有爱上赵雅那淫妇吧?”
项少龙心道女人即是女人,时间宝贵,朱姬偏有闲情要来管这种闲事,惟有顺着她语意道:“你熟悉她吗?”朱姬不屑道:“赵穆以前不时带她到我这里来,你说算不算相熟?”
项少龙记起赵雅曾暗示与那假嬴政有暧昧关系,看来就是这种在赵穆指示下做的荒唐事,心头一阵酸楚,亦有种得意的感觉,因为赵雅终究是为了他而“从良”了。朱姬忽地轻笑起来,得意地道:“赵穆虽然狡猾,却绝非我们的对手,你应知道怎样好好利用这个淫妇吧!”
项少龙暗叫厉害,给她一口道破了自己与赵雅的打算,深吸一口气道:“今次事成,全赖她的帮忙。”忍不住道:“夫人!你的儿子究竟在那里?”朱姬道:“先告诉我你的计划,让我看看是否可行,才可以告诉你。”
项少龙历经变故,学懂了逢人只说三分话,扼要地把计划告诉了她,却隐去了乌家地道这最重要的环节,并改为由城西出城。朱姬已非常满意,温柔地吻了他脸颊,纤手抚着他宽阔的胸膛,娇媚地道:“你腰间硬梆梆的,扎了什么东西在那里?”项少龙道:“就是可以飞檐走壁的工具和杀人于无形的飞针。”
朱姬色变道:“赵雅知不知道你这本领?”项少龙知道她的忧虑,也不点破,摇头道:“她虽曾见过,但我从没有解释用法,而且她看来仍对我犹有余情,应不会向赵穆透露。”
朱姬松了一口气,耳语道:“我们不能只是靠碰运气,你明晚可否给我带些烈性迷药来,必要时,我要自己想办法溜出去。”项少龙愈来愈发觉这女人不简单,皱眉道:“我们就算可迷倒屋内看守你的婢女,亦过不了守卫那一关。千万不要相信郭开,他只是在骗你的身体。”
朱姬“噗哧”笑道:“傻呆子才会相信他,我要迷倒的人就是他,这是我十年来朝思暮想度出来唯一可逃走的办法,我要迷倒他是因看中他的身量和我相差不远,只要把靴子垫高,衣服内像你般扎些东西便成。”
接着叹了一口气道:“唉!若不找些事情来做,人都要被关得发疯哩。”顿了一顿,声线语气均变成郭开那阴柔尖细的声音道:“所以我每天都模仿他说话的声调和举止,若非知道绝对逃不远,我早溜走了哩。”项少龙为之绝倒,衷心赞道:“你学得真是维肖维妙。”
足音由门外传来,项少龙忙躲进暗格去。婢女推门入房,揭帐看到假装熟睡的朱姬后,才安心离去。项少龙钻了出来。朱姬又靠过来搂着他道:“不韦手下有个精擅易容术的人——”项少龙打断道:“你说的定是肖月潭,我刚见过他哩!”
朱姬欣然道:“现在我才真的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好啦!告诉你吧,我虽不懂易容术,但也曾因兴趣从他处学到了些诀窍,闷着无聊时每天都设法假扮郭开的模样,自信除非相熟的人,否则绝不会看出破绽。”项少龙心中感叹,由此可知朱姬多么渴望离开这个囚笼,亦见她在绝境中坚毅不屈的斗志。
朱姬道:“你至紧要带迷药来给我,以赵穆的谨慎多疑,必会加派人手看管这里。”项少龙同意道:“给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不好的预感,若让赵穆知道我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定会针对这点加以应付。”说着坐了起来。
朱姬讶道:“你干什么?”项少龙没有答他,移到窗旁,往外看去,刚好一队巡卫经过。待他们去后,往外面的荆俊打出手势,不一会这小子灵若狸猫般穿窗而入。项少龙吩咐了他回乌家取药后,看着他安然离开,才回到床上。朱姬瞪大眼睛看着他道:“原来竟有这么身手高明的人物助你,难怪赵穆对你这么忌惮。”
项少龙道:“夫人快点说出有关储君的事吧!”朱姬好整似暇地道:“这么急干吗?横也要等人拿东西来你才会走。你也不知人家心中憋得多么辛苦,好不容易才有你这个说话的对象。”
项少龙又好气又好笑,软语道:“算我求你吧?”朱姬得意万分,媚力直迫而来,柔声道:“少龙!亲亲人家好吗?”
项少龙无奈下,别过脸来,只见她那对摄人心魂的媚眼魅力四射,一瞬不瞬的直盯着自己。两对目光交接了片刻,朱姬香唇主动的印在他嘴上,娇躯还轻轻向他摩擦扭动。阵阵销魂蚀骨的感觉,遍袭全身,项少龙立时欲焰高涨,难以自制。朱姬的香唇移开少许,花枝乱颤轻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能不动心的怪人,原来和其他男人毫无分别。”项少龙大感气愤,亦因此分散了精神,压下了欲火,微怒道:“夫人!”
朱姬伸出两指,按在他嘴上,哄孩子般道:“不要发怒,人家是真心想和你亲热的!”项少龙拿她没法时,朱姬正容道:“当日为了避人耳目,不韦和异人郎君没有把我带走,当时我刚产下一子,尚未足月。他们走后,我知道形势不妙,说不定政儿会被赵人杀掉泄愤,于是连夜使仆人出外找寻其他婴孩,好代替政儿。”
项少龙恍然道:“原来现在宅中的假嬴政是这么来的。”朱姬苦恼地道:“匆忙下做的事,自然会有错漏,一时间亦找不到同龄的婴儿,惟有以重金买了个三岁的小孩代替。幸好那时没有人当异人郎君是个人物,连他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当夜赵穆发觉吕不韦和异人郎君遁走后,凶神恶煞的来把所有婢仆全体处死,只剩下我和那假儿子,也没有起疑心。”
项少龙这才恍然,怪不得嬴政的年龄与史书不符,真实的情况竟是这么曲折离奇的。长平之战发生在公元之前二六零年,自己到此已有年多光景,眼前应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中间隔了十一年。假设秦始皇是在长平之败传到赵国后才出世,古代讯息不便,说不定已跨了一年,所以嬴政应是在长平之役后一年的年头出生,那他在公元二四六年登位时,即距今三年后,便刚好是十三岁了,证实史书无误。
自己真蠢,竟猜不到这嬴政是假的。以前想不通的事,立时贯然而悟。这才合道理,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怎会是窝囊的人物。朱姬由衣服里掏出一块式样特别,刻有凤凰纹饰的精致玉坠,解下来珍而重之塞入项少龙手心里,又把他手掌阖了起来,两手用力包紧他的铁拳,柔声道:“真正的政儿却被送到邯郸一个刚在长平之役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穷家寄养,说明将来以玉坠相认。政儿颈上戴着同样的玉坠子。这个是凤纹,那个刻的是龙纹。”
项少龙道:“那对夫妇知否储君的来历?”朱姬眼中射出又喜但又忧心憧憧的神色,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娇喘着道:“当然不会让他们晓得,只说是富家千金的私生子,当时我想不到会立刻被软禁起来,知情的仆人又给杀了,所以直到今天你来后,才有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天啊!你定要给我把他找来才成,否则我也不要活了。”
项少龙手心感觉着玉坠传入手内朱姬玉体的余温,充满信心道:“我敢以人头担保,必可找到他。”他自是信心十足,否则历史就不会是那样的了。朱姬呻吟道:“不要哄我欢喜。”
项少龙道:“我是个有异能的人,预感到的事绝不会错。”朱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后,凑到他耳旁念出了横亘心内十年那收养她儿子的人的姓名和住址。项少龙用心记着。窗门轻响,荆俊去而复返,手中提着大包迷药,笑嘻嘻来到帐前,运足眼力打量朱姬,立时目定口呆,忘了说话。朱姬看得“噗哧”一笑,自是百媚千娇。
项少龙责道:“小俊!”荆俊这才灵魂归位,道:“这是烈性迷药,只一点点可教人躺上一天,冷水都救不醒,这里是足够迷倒百多人的份量了。”
蓦地远方蹄音骤起,由远而近。朱姬和项少龙互望一眼,知道赵穆确实心思敏捷,想到朱姬母子是最重要的关键,故即使深夜也立即派人重新布防。项少龙匆匆与朱姬约定了逃走的时间地点后,两人迅速离去。刚攀上高墙,卫士已由假嬴政居所那边拥来,展开新防卫网。由此刻开始,这坚强的秦始皇之母,便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逃生了。
第九章、偷天换日
翌日清早,急不及待的项少龙偷偷溜到街上,故意绕了一个圈子,才来到城西贫民聚居的地方。虽说是穷民,生活仍不太差,只是屋子破旧一点,塌了的墙也没有修补罢了!这里的人大多是农民出身,战争时农田被毁,不得已到城市来干活。他依着地址,最后来到朱姬所说的南巷。这时他亦不由紧张起来,抓着一个路过的人问道:“张力的家在那里?”
那人见他一表人材,指着巷尾一所围着篱笆的房子道:“那就是他的家了!”接着似有难言之隐,摇头一叹去了。项少龙没有在意,心情轻松起来,暗忖应是这样才对,举步走去,来到门前,唤道:“张力!张力!”
“咿呀”一声,一位四十来岁样貌平凡的女人探头出来,惊疑不定的打量了项少龙一会,问道:“谁找张力?”项少龙微笑道:“你是张家大嫂吧!”由怀中掏出玉坠,递到她眼前。
“砰”的一声,张嫂竟像见了鬼似的猛地把门关上。项少龙给她的反应弄得楞在当场,呆子般望着闭上的木门。不一会屋内传来男女的争辩声。项少龙反心中释然,养了十年的孩子,自然不愿交还给别人,惟有在金钱上好好补偿他们了。伸手拿起门环,轻叩两下。
顷刻后门打了开来,一名汉子颓然立在门旁,垂着头道:“大爷请进来。”项少龙见他相貌忠诚可靠,暗赞朱姬的手下真懂拣人。步入屋中,只见那妇人坐在一角,不住饮泣,屋内一片愁云,半点生气也没有。更不闻孩子的声音或有什么孩子衣物。项少龙皱眉道:“孩子呢?”
那妇人哭得更厉害了。张力双目通红,痛心地道:“死了!”这两个字有若晴天霹雳,轰得项少龙全身剧震,差点心脏病发,骇然叫道:“怎么死的?”
张力凄然道:“旧年燕人来攻邯郸,所有十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被征召去守城,被燕人的流箭射杀了。我们虽受了大爷你们的金钱,却保存不了孩子,你杀了我们吧!活下去亦没有什么意义了。”项少龙失声道:“可是他去年还未足十岁啊!”想起刚才指路那人的神态,才明白是为他们失了儿子而惋惜。
张力道:“只怪他生得比十三岁的孩子还高大,一天在外面玩耍时,被路过的兵哥捉了去。”项少龙颓然坐下,把脸埋在两手里。天啊!秦始皇竟然死了,怎么办才好呢?不!这是没有可能的,这对夫妇定是骗我。但看其神态,又知这是实情,尤其一边墙的几上,正供奉着一个新牌位。张力在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递给他道:“这是从他尸身取来的,他就葬在后园里,大爷要不要去看看?”
项少龙挪开双掌,眼光落在玉坠子上。一个荒唐大胆的念头,不能抑制地涌上心头。他站在牌位前寻思良久,以特种部队渗透匿踪的角度,把这个念头不断地盘算推敲,终于确定了缜密完善的计画。
项少龙当下给了张力夫妇五十两金子,说是那位富家千金给他的报酬,嘱咐他们绝不可说出小孩已死的事情,并尽快改名换姓远避他乡,能走多远就多远。左邻右舍凡有来往者,则一律各给五两金子,要他们各自离开觅生。这些贫苦人家得了金子,马上卷起铺盖行李,不到半天工夫就走得光光。一堆露宿在外的贫民,马上抢着挤进这些破烂屋里,转眼间就住满了人。
项少龙安排妥当,回到隐龙居,直接去赵妮住处,寻着赵妮便往后园而去。
赵盘独自一人在后园内练剑,专注用神,但项少龙才踏进园内,他便察觉到了,如见到父亲般持剑奔来。
项少龙“嚓!”地拔出李牧所赠的名剑血浪,大喝道:“小子看剑!”赵盘眼中精光一现,挥剑往他劈来。项少龙摆剑轻轻松松架着,肃容道:“当是玩耍吗?狠一点!”
赵盘一声大喝,展开墨子剑法,向项少龙横砍直劈,斜挑侧削,攻出七剑。到第七剑时,终因人小力弱,被反震得长剑甩手掉在地上。赵盘一面颓丧,为自己的败北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项少龙为他拾起长剑,领着他到园心的小桥对坐在低栏处,拥着赵妮的纤腰,正容道:“妮儿、小盘!你们是否真有决心排除万难助我除去赵穆这大奸人?”赵盘闻言立即点头,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赵穆和大王杀了。”赵妮望着项少龙道:“若非夫君早有预防,妮儿已遭王兄与赵穆毒手,小盘更自不待言。妮儿已是项家的人,项郎有何计划需要我们母子,只管明言。”
项少龙沉声对小盘道:“你不是和太子是好朋友吗?”赵盘不屑地道:“他从来不是我的朋友,只懂凭身份来欺压我,娘从了你后,他便整天向人说娘是淫娃荡妇,若可以的话,我连他也要杀掉呢。”旋又颓然道:“但就算我像师傅那般厉害,也杀不了他们,否则师傅早就把他们杀了。”
项少龙惊异于赵妮与小盘精到的推论,微笑道:“你们要报仇,我也要报仇。不若我们做个分配,赵穆由我对付,孝成王这昏君则交给小盘处置,好吗?”赵盘那想得到项少龙这么看得起他,瞪大了眼睛,呆看着这敬佩的“父亲”。赵妮更是惊讶地张着小嘴,不敢置信。
项少龙压低声音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们依我吩咐去做,绝不可泄露半句出去。但从此以后,你们母子可以相见却不能相认,这样也可以吗?”
赵盘讶异地望向赵妮,后者坚定地点了点头。赵盘立即跪倒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小眼通红道:“赵盘什么都肯做。”项少龙低喝道:“站起来!”
赵盘霍地立起,眼内充满了渴想知道的神色。项少龙微微一笑道:“我想使你成为统一六国的秦始皇!”赵妮与赵盘皆呆在当场,赵盘嗫嚅道:“什么是秦始皇?”
项少龙把整个事情缘由还有张力夫妇的安排都告诉赵妮与赵盘后,把玉坠挂到赵盘颈上。由这一刻起,他就是秦国王位的继承者嬴政。赵盘的神色又惊又喜,但眼神却坚定不移,充满一往无前的决心。没有人比他这个长居王宫的小孩,更明白这机会是如何难得。也惟有成为天下最强大国家的君主,他才有能力杀死赵王。他不但恨赵王,亦恨每一个袖手旁观,任别人欺侮他们母子的赵人,而现在只有项少龙能使他完全信任,也只有项少龙能让他得到这乱世中最大的力量。
项少龙忍不住抱住赵妮与小盘,来到战国时代后,第一次感觉自己有妻子小孩的家庭感觉。赵妮更是幸福地望着这生命中最爱的两个男人,死里逃生之后,只要能永远在他们身边,名份什么的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项少龙跟赵盘交代妥当后,前往雅夫人处。赵雅脸色苍白疲倦,显然这段日子非常难过。项少龙心疼道:“雅儿要注意身子,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勉强,顶多我们提早摊牌,先把你们救出王宫再说!”
赵雅微颤道:“不!这样会让大家都走不成的,雅儿只要知道少龙在乎人家就够了,千万不可因此而误了大局!”项少龙道:“我最担心雅儿跟小昭、赵大他们,如果我们顺利逃走,赵王必定会迁怒于你,赵穆更不可能会放过你的!”赵雅猛下决定地道:“如今要保护雅儿跟小昭他们,唯有牺牲雅儿的名声。只要大家都认为雅儿出卖了少龙,但却被少龙识破,反过来利用雅儿,这样赵王与赵穆就不会怀疑我们了。”
项少龙大惊道:“这怎么可以?雅儿岂不是会被众人唾骂,以后还怎么做人!”赵雅凄然一笑道:“项郎不必担心,雅儿早已习惯,只要项郎一人相信我就够了!”
项少龙颓然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房外微微脚步声响起,赵雅警觉地压低声音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项郎记紧不可露出马脚,否则全盘皆输,大家都没得活命了。赵穆已经派人把我这跟嬴政那里全部都换成他的人,赶紧把消息给雅儿吧!”
项少龙亦有所觉,故意叹道:“看来除了强攻质子府外,再没有其他方法可救出赢政,不过乌家的子弟兵人人能以一挡十,我的计划定能成功,赵穆和孝成王休想活过农牧节。”
赵雅稍提高声音道:“少龙最好告诉我当日行事的细节,让我和三公主好好配合你,才不致到时会有错失。”
项少龙微笑道:“不用紧张,过几天我才把安排详细告诉你,因为其中部份仍未能作最后决定。”赵雅对他眨眨眼道:“少龙!这几天有没有听到关于人家的闲言闲语?”项少龙会意地道:“你是说齐雨的事吧!怎么会呢?我绝对信任我的好雅儿,明白到你是虚与委蛇,以瞒过赵王对我们的怀疑。”赵雅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笑道:“不去看你的美丽公主吗?”
项少龙站起身来抱住赵雅,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项少龙对天发誓,一定会将雅儿救离赵国,随我到天涯海角,厮守终生”赵雅终忍不住热泪盈眶,抱住项少龙痛吻不已。
接着的几天,乌家全力备战,兵员和物资源源不绝秘密由地道运进城堡内。项少龙亲自训练那七十七个乌家的特种部队,而他所用的方法,使滕翼这精通兵法的人亦为之倾倒,那想得到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训练方法。
他亦不时往见赵妮与小盘,教小盘如何扮在穷家过了十年的嬴政,到后来反是由小盘告知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项少龙见他这么精乖,大为放心。不知不觉,离农牧节只有三天时间。情势顿时紧张起来。现在项少龙最担心是朱姬,若她走不出来,他们便真的要强攻质子府了,没有了她,小盘亦成不了嬴政。所以他们另有一套应变计划。
这天午后,离去了整整七天的肖月潭终于回来了。进入密室后,肖月潭神态大是不同,歉然向乌应元和项少龙两人道:“首先!图爷着肖某先向你们道歉,因为先前实存有私心,言语间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保证由这刻起,我们会诚心诚意与诸位合作。”乌应元如在梦中,不知项少龙使了什么手段,使这人态度大改。项少龙却心中惊檩,知道这图先是个果敢英明的人物,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成事。
肖月潭道:“幸好得少龙提醒,否则图爷说不定会给赵人抓到。”项少龙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肖月潭道:“随我潜入城共有三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强手。”顿了顿道:“图爷身边有一百二十人,亦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好手。”
项少龙道:“肖先生最好命入了城的所有人全到乌府来。”肖月潭一呆道:“少龙是否想和赵人打一场硬仗?”
项少龙微笑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先生请恕我卖个关子,后天我会把全盘计划奉上,事关重大,请先生见谅。”肖月潭笑道:“少龙如此有把握,我反更为放心,现在图爷藏在城外一处山头的密林里,静候我们把政太子和夫人送出城外。”
乌应元笑道:“先生真行,那几名服侍过先生的歌姬都不知多么念着先生呢,只要先生一句说话,我们便将她们送到咸阳府内——”肖月潭喜动颜色道:“天下人人都说乌家豪情盖天,果是言不虚传,肖某交了你们这些好朋友了。”
项少龙告辞离去,途中遇到来找他的荆俊,原来滕翼有事找他。到了靠近城墙的一座成了临时指挥部的小楼,滕乌两人正在研究质子府的详图。项少龙奇道:“那里弄来的好东西?”荆俊得意地道:“是我画出来的,只要我看过一次,便可默写出来。”
项少龙大讶,想不到荆俊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画功又那么了得,夸奖他两句后,道:“希望不要用这强攻质子府的后备计划就好了,否则纵能成功,我方亦要伤亡惨重。”滕乌两人一齐点头,可见对攻打质子府,均存有怯意。荆俊道:“若要把质子府攻破,那确是难之又难的事,但若只须救出朱姬,情况便完全不同,只要由我率领那‘精兵团’便行了。”接着说出计划,竟然头头是道。三人大讶,同时对他更刮目相看。
项少龙暗忖这小子正是天生的特种部队,比自己还行,正容道:“由现在开始,你就是精兵团的头领,你最好和他们同起同息,将来合作起来,便可如鱼得水了。”荆俊大喜,别人忙得喘不过气来,他却闲着无聊,只能当滕翼的跑腿,这时忽变成精兵团的指挥,怎还不喜出望外。一声呼啸,迳自去寻他的部下。
乌卓苦笑摇头,追着去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会听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挥。滕翼闭目养了一回神后,睁眼道:“我仍放心不下倩儿。”项少龙道:“照理未到农牧节,他们应不会摆布倩儿,免得惹起我们的猜疑。”
滕翼道:“在赵王眼中,倩儿已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我担心他当天就会赐她一死,我们便错恨难返了。”项少龙给他一说,以赵王的凶残无情,说不定小孩子也不放过,惊疑地道:“那怎办才好呢?”
赵穆迫赵雅把自己的人全部调走,一方面是由他的人监视雅夫人,教她不敢背叛他,同时亦可把赵倩控制,要她生便生,死便死。项少龙是关心则乱,脑内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方法扭转这恶劣的形势。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只能待到最后一刻,才可把赵倩救出来。滕翼道:“假若赵王早一天把赵倩召入宫中,我们便什么办法都使不出来了。”虽是在这寒冬时份,项少龙仍冷汗直冒,骇然道:“我倒没想过这么一着!”
滕翼冷静地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赵穆仍不知我们看穿了他的诡计,所以不会派大军驻防夫人府,就算派人押解赵倩回宫,亦不会劳师动众,只要我们派人十二个时辰注视夫人府,到时随机应变,便不怕有失了。”项少龙有苦自己知,除了担心赵雅、赵倩外,他也下了决心,不把小盘假扮嬴政一事告诉任何人,将来除他和赵妮、赵雅、赵倩、乌廷芳有限几人外,便没有人知道小盘的真正身份。滕翼道:“怕就怕赵王狠心到把女儿就地赐死,这事真伤脑筋。”
项少龙寻思半晌,把心一横道:“这事说不定要强来了,我就施压力迫赵雅让我把倩儿带到这里来,她唯一方法就是请示赵王,假若他真是存心处决女儿,亦不会介意女儿到乌家来,还可多加我们一项掳劫公主的罪名,他们更可振振有词了。”滕翼道:“理论上你应把赵雅一起带走,她难道不会生疑吗?”
项少龙不便向滕翼透露赵雅的事,正愁怀难舒时,雅夫人派人来请他到夫人府去。项少龙匆匆上路,心知肚明是赵雅要通知他行动的时候了。
第十章、错有错着
项少龙在幽静的内轩见到赵雅。是日天气晴朗,多天没有露面的太阳温柔地照拂着银白色的世界。赵雅一身素黄,精神好了一点,但仍掩不住凄苍的玉容,有种令人心碎的孤清美态。
坐好后,献茶的婢女退了出去,赵雅轻轻道:“事情进行得怎样了?”同时眼光一飘,暗示项少龙婢女躲在隔邻偷听。项少龙暗自心疼,却只能表面一笑道:“尚算顺利,你那处有什么新的消息,赵穆有没有收到风声?”
赵雅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摇头道:“王兄和赵穆的精神都摆在和燕人的战争上,暂时无暇顾及其他事情。”顿了顿续道:“倒是晶王后催促你快点动手,着我告诉你王兄因你与李牧合谋上书一事,非常不满,极可能在农牧节后,对付你和乌家。”
项少龙暗忖这是要告诉我赵王逼我动手的决心了。赵雅续道:“你们与吕不韦他们联络上了吗?若没有秦人的接应,怎把朱姬母子送回咸阳去?”项少龙装作苦恼地道:“早联络上了,他们派了图先率人来接应,但仍不信任我们,只说我们若能把朱姬母子偷出城外,便到城西的马股山与他们会合。”
赵雅知这是他胡诌出来的,俏目亮了起来,配合地追问道:“现在只剩下两天时间,出城的秘道弄好了吗?”
项少龙道:“什么都预备妥当了。”接着以最深情的语气道:“对我来说,你和倩儿比朱姬母子更重要,所以我决定了先把你、倩儿两人送往城外,才发动对你王兄赴农牧车队和质子府的特袭,否则宁愿取消整个计划。”
赵雅虽知这是演戏,仍是娇躯微颤,道:“我们真的是那么重要吗?”项少龙发自内心真诚地道:“失去了你们,我还有什么乐趣?依照往例,你王兄的车队将于大后天辰时中离城,我会早少许于卯时末在后门处等你们,若诸事妥当,立即派人先送你们到城西,待我劫到朱姬母子后,再来与你们会合,一起由秘道离城。”
赵雅续道:“谁负责城外的伏击呢?”项少龙道:“当然是由乌卓负责,车队经过长草原时,我们的人会藏在预先挖好的箭坑内,在他们毫无防范下,只是拏弓劲箭,便教他们应付不了,这计划可说万无一失。”赵雅明白项少龙大计已定,忍不住喜道:“好吧!到时我会和三公主溜出来与你会合。”
项少龙随即过去找赵倩,赵雅则回宫向赵王报告情况。赵倩见到他自是非常开心,但又是忧心忡忡,怕他斗不过赵王和赵穆。项少龙把她拥入怀里,一边轻怜蜜爱,一边告诉她赵雅舍身掩护大家还有小盘化身作嬴政一事。
听得赵倩俏脸色变,也不知应害怕还是兴奋,吁出一口凉气道:“难怪雅姨这些日子来跟以前大不相同,少龙啊!倩儿从未见雅姨这般样子过,少龙务要救她脱离赵国。”项少龙道:“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知道雅儿的辛苦,所以你不可揭破此事,直至大家安全离开为止。小盘真正的身份更是重要,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能泄漏。”
赵倩道:“我明白了!”项少龙把刚才对赵雅说的计划,告诉了她后,才回乌家城堡去了。
次日项少龙再到夫人府找赵雅,探听赵王的态度。果如所料,赵王知道这安排并不在意。站在赵穆的立场来说,项乌他们便像在他的掌心内变戏法,怎样变也变不出他的手心之外。所以绝不会因此而放过一举把项少龙和乌家所有潜在势力尽歼的天赐良机。
项少龙长身而起,正要离去。赵雅轻呼道:“少龙!”项少龙转过身来,赵雅把娇躯挨入他怀里,纤手缠上他脖子,献上香吻,用尽所有力气泄出心中的离别痛苦。项少龙亦热烈地痛尝她的小嘴,抚慰她饱受煎熬的身心。唇分后,赵雅的热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项少龙心中大恸,忍不住轻声道:“雅儿,跟我走吧,”赵雅仰首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离开了他身子,拭着泪道:“莫忘了小昭跟赵大他们,雅儿一走,他们会受到比死还惨的命运。少龙记紧想办法回来找我们就好。”
项少龙依依不舍地回到隐龙居,让小盘换过预备好的破旧衣服,又吩咐一番后,才带他回乌家城堡。此前他已把嬴政另有其人一事告诉了有关人等,乌家各人自是振奋莫名,最高兴的还是肖月潭,如此一来,整个局势顿时扭转过来。
刚踏入府门,乌应元和肖月潭两人已抢着迎来,跪下高叫太子。小盘诈作慌张失措,躲到项少龙身后,只是嚷着要见亲娘。项少龙向各人道:“他仍未习惯自己的真正身份,让我带他去让廷芳照顾,待他见到王后再说吧!”众人那会疑心,欢天喜地拥着这假太子到内府去了。
时间转瞬即逝,农牧节终于来临。天尚未亮,城堡内所有人都起来了。此时所有妇孺,借口到牧场去庆祝农牧节,均离城去也。赵妮、美蚕娘、素女、舒儿、婷芳氏和春盈四女亦是其中一批被送走的人。乌廷芳大发脾气,坚持要留在项少龙身旁,众人拿她没法,惟有答应。
城内除乌卓手下的二千精锐子弟兵外,还有在忠诚上没有问题的七百多名武士和二百多男女壮仆,人数达三千人,加上高墙和护河,实力不可轻侮。这也是赵王等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能把他们引离坚固的城堡,对付起来自是轻易多了。
吃过战粮后,项少龙领着滕翼、荆俊、肖月潭和他三十名武技高强的手下,与由乌家七十七名精锐组成等于特种部队的精兵团,摸黑出门。他们离堡不久,乌卓便率领另五十名好手驾着马车,往夫人府开去。
半个时辰后,到达夫人府的后门时,天才微亮。后门立即打了开来,闪出赵雅和赵倩。有人拉开车门,恭请两人上车。赵雅微随着赵倩跨到车上,只见乌卓和另两人坐在马车上,冷冷道:“夫人你好!”赵雅心知乌卓等皆认为她出卖项少龙,也不以为意,马车朝前开出。赵雅假意问道:“少龙呢?”
乌卓向那两人打个眼色,那两人立即出手,把赵雅绑个结实,还封着了她的小口。乌卓则把预备好的衣服,递给赵倩,让她加盖身上,不一会已摇身一变,化成男儿模样,若非近看,绝难发觉破绽,尤其唇上黐的假须,更是维肖维妙。赵雅看看对她不屑一顾的乌卓,又看看对她满溢感激的赵倩,心中百感交集,闭上俏目等待项少龙的安排。
乌卓厌恶地看着她道:“你这又蠢又贱的荡货,竟敢出卖我们项爷,真是不知自量。”“呸”的一声向她吐了一口涎沬,赵倩心有不忍,却不能说破。马车这时转入了一条林间小径里,乌卓和赵倩两人走下车去,马车才再朝前开出。赵雅的泪水终忍不住汨汨流了下来。
车窗外忽见雨雪飘飞。项少龙、滕翼、肖月潭等藏在质子府对面的密林里,注视着质子府正门的动静,一切看似全无异样,门外更不见守卫,似乎毫没戒备。肖月潭怀疑地道:“夫人会否这么轻易溜出来呢?”项少龙看着茫茫的雪花,暗忖史书上确有写明朱姬母子都安然返抵咸阳,所以这看来没有可能的事,应该会顺利发生的。充满信心地道:“一定可以!”
话犹未已,质子府门大开,先是十名赵兵策马冲出,接着是辆华丽的马车,后面跟了另二十名骑兵,声势浩荡的来到街上,转左往城西驰去。众人喜出望外,连忙行动。埋伏那方面的荆俊接到旗号,立即发出准备攻击的命令,三十个精锐队员迅速利用早先缚好的攀索,爬上林荫大道两旁的树上,弩箭瞄准迅速接近的目标。
那车队快要来到伏兵密布的树下时,后面蹄声大作,只见一名赵兵策马追来,打出停止前进的手号。指挥车队的小头目大讶,下令勒马停步。忽地箭声嗤嗤,拏括声响,三十一个包括御车者在内的赵兵全部了账,都是一箭了命,倒下马来。精兵队员纷纷跃下,准确无误地落在马背上,控制了吃惊嘶跳的战马。
荆俊则轻若飘絮的跃在马车顶上,正要一个倒挂金钩,探头向里面的“假郭开”真朱姬邀功领赏时,“砰”的一声一个男子持剑撞开车门冲了出来。众人大吃一惊。只见此人一身华服,年纪在二十五六间,高度比得上项少龙,长相英俊不凡,生得玉树临风,那对眼更有勾魂摄魄的能力,足够资格作任何娘儿的深闺梦里人。
他也非常机警,见到满地赵兵尸体,四周全是敌人,一声发喊,便想窜入道旁的树林里,那知脖子一紧,已给车顶的荆俊以猎兽的手法套个正着,手中剑甩手落地。两名精兵队员扑上来,立时把他掀翻地上,还吃了三拳一脚,痛得弯曲起身体。项少龙、肖月潭等刚赶过来,见到此情此景,都为之色变。马车内空无他人。
项少龙一脚踩在那人腹上,喝道:“你是何人?”荆俊抓着他头发,扯得他仰起那好看漂亮的小白脸。只见那人早吓得脸无人色,颤声求饶道:“大爷饶命,我是齐国来的特使,与你们无冤无仇。”
项少龙与荆俊脸脸相觑,想不到这齐雨中看不中用,如此窝囊怕死。肖月潭气急败坏道:“怎办才好呢?郭开昨夜显然没有到夫人房去。”众人立时醒悟到眼前此子定是去占朱姬便宜,得食后现在才离开,那朱姬虽有天下最能诱惑男人的媚骨,亦无用武之地,没引得郭开到她榻上去,当然没有机会把他迷倒。
项少龙擦地拔出血浪,指着齐雨的眼睛喝道:“你要左眼还是右眼?”齐雨颤声道:“饶命啊!你要我干什么也可答应你。”
项少龙回复了冷静从容,微笑道:“我只要你回质子府去。”马队冒着雨雪,朝质子府开回去。项少龙和肖月潭两人坐在车厢里,胁持着惊得浑身发抖的齐雨,看着这纵横情的古代潘安,又好气又好笑。大门打了开来,有人叫道:“齐爷回来何事?”
在项肖两人胁迫下,齐雨掀帘向外道:“我遗下了重要文件,须到夫人处取回来。”那兵卫道:“郭大夫有命,任何人也不得进入质子府。”
齐雨依着项少龙传入他耳旁的话道:“这文件与贵国大王有关,非常重要,万事有我担当,快放行!”那兵卫显因他身份特殊,又是刚由府内出去,无奈下让他们进入。随行的赵兵当然是荆俊等人假扮的,一来由于下着大雪,兼且这批赵兵专责保护齐雨,与守府的赵兵分属不同营系,互不相识,一时竟没有察觉出岔子来。众人松了一口气,车队迅速来到朱姬宅旁空地上。
荆俊负责留守宅外,只见花园内处处架起了种种防御敌人攻来的设施,又挖了箭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庆幸不用强攻进来。项少龙和肖月潭一左一右挟着齐雨,再跟了四人,进入宅内,守在石阶下的四名赵兵认得齐雨,虽见他脸青唇白,还以为昨夜“操劳过度”,没有起疑。其中两兵随他们一起入内。两名俏婢正在厅堂打扫,见到齐雨都眉开眼笑,迎了过来。
项少龙一声暗号,四名精兵队员同时出手,以从项少龙学来的手法,把两兵两婢击昏过去,又立即用绳索捆个结实,塞着口拖到一角。项少龙寒声向齐雨问道:“宅内还有多少人?”齐雨乖乖答道:“还有五个婢女,其中两人陪着朱姬。”为了活命,他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四个精兵队员,正要去寻人时,大门忽又打了开来,郭开兴冲冲冲了入来,向齐雨不悦地道:“使节大人为何去而复返,昨夜尚未兴尽吗?”语气中充满了酸溜溜的意味。项少龙知他定是闻报由假嬴政处匆匆赶来,找占了他朱姬的齐雨略作发泄,心中好笑。齐雨惟有向他报以苦笑。
郭开这时才有空望往齐雨身旁诸人,他目光落在脸露冷笑的项少龙时,立时色变,还未有机会呼叫,早刀剑加颈。项少龙微笑道:“郭大夫别来无恙!”郭开颤声道:“你们绝逃不出去的!”
项少龙淡然道:“谁要逃出去呢?”说到“逃”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肖月潭喝道:“押他们上去。”两名队员先行一步,找寻其他尚未制服的婢女,项少龙等则押着两人登上二楼,来到朱姬紧闭的房外。郭开受胁下,无奈吩咐房内看管朱姬的壮婢开门。
门才开了少许,项少龙已抢了入去,把两婢打昏。朱姬正呆坐在梳粧铜镜前,玉容不展,忽然见到有个赵兵闯进来动手打人,吓得目瞪口呆时,肖月潭已扑前跪伏地上,低呼道:“小人肖月潭救驾来迟,累夫人受苦了!”言下不胜欷歔,差点掉下泪来。项少龙心想这家伙倒有些演技,难怪能得吕不韦重用,提醒道:“夫人快些变成郭开。”
朱姬这才认出是项少龙,大喜下跳了起来,先来到郭开和齐雨两人身前,左右开弓,每人赏了记耳光。项少龙心呼厉害,喝道:“先把他两人押出去,脱下郭大夫的衣服,然后把他绑起来。”两名队员应命推了两人到房外。在肖月潭这高手帮助下,当朱姬黐上郭开的招牌长须,又穿戴上他的官服官帽时,连项少龙亦看不出破绽。
朱姬醒起一事,问道:“政儿呢?”声音显得抖颤。项少龙微笑道:“幸不辱命!”
朱姬一声欢呼,差点要扑过去搂着项少龙亲嘴。旋又向肖月潭问道:“他——他长得像不像大王?”肖月潭干咳一声,先偷看了项少龙一眼,才有点尴尬地道:“当然像极了,但体质却像夫人那么好。”
这么一问一答,项少龙立时知道连朱姬自己亦弄不清楚她这儿子是跟谁生的。当然更想不到快要相见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儿。这笔糊涂账,不知怎么算才成呢。他们不敢逗留,走出房外。郭开自是给捆个结实,见到“自己”由房内走出来,惊骇得眼珠差点掉了下来。朱姬模仿着他的声音道:“给我宰了他!”
郭开和齐雨同时脸无人色。项少龙不想下手杀死全无抵抗力的人,笑语道:“留下他的命比杀他会更令他受罪。”朱姬白他一眼道:“你是个很好的人!”笑着领先下楼去了。项少龙等反变成陪从,押着齐雨追下去了。
朱姬扮成的郭开一马当先,走出宅门,学着郭开的声音语气,向后面跟着的齐雨斥责道:“若非你是由齐国来的贵宾,本官便要把你当杖责。”齐雨低着头,一副犯了错事的样子。“郭开”一边责骂,一边和齐雨登上马车,项少龙和肖月潭当然也钻了进去。车队开出,来到紧闭的大门前,守门的兵头走了过来道:“使节大人——”
朱姬揭帘道:“本官要和使节大人往外一趟,你们小心把守门户。”那兵头一呆道:“大人!这处怎能没有了你。”
朱姬大发官威道:“我自有主张,那到你陈佳来管我,快开门!”妙在她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了出来。那兵头一脸无奈。吩咐大开中门。车队无惊无险开出质子府。
第十一章、兵临堡下
马车停了下来。赵雅正在车上闭目等待,乌卓登上车厢,为她松掉绳缚。待她活动了手脚后,乌卓命她下车。赵雅认得这是离乌家城堡不远处的一个密林,几个人由树后转了出来,带头者正是项少龙。赵雅绷紧的心情松懈下来,双腿一软,坐倒地上,热泪夺眶而出。项少龙将身旁的人一推,使他跌在赵雅身侧,假意冷笑道:“便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做对同命鸳鸯吧。”
齐雨颤声道:“不要杀我,大爷曾答应过的。”这好看的男人平时瞧来顶天立地,不可一世,却原来如此胆怯无能,尤其和项少龙站在一起,与后者漠视生死的英雄气概比较,立有云泥天壤之别。赵雅站起身来,在众人面前道:“少龙!我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项少龙仰天一阵长笑,强压住对赵雅的满心爱意与歉疚,故意冷冷地道:“我不想让你污了项某人的宝剑。我曾说过任何人要杀死本人,都要付出惨痛代价,现在我就证明给你看,叫你的王兄和赵穆来吧!”赵雅很配合地凄然问道:“你们不是要逃出去吗?”
项少龙神秘一笑道:“当然!我现在立即就走,有了朱姬,我已可向秦王交待了。”蹄声在远方轰然响起。项少龙露出颇感意外神色,叫道:“糟了!给发觉了。”
乌卓也惶然道:“没时间走了,先回城堡去。”赵雅以泪眼目送这最爱的男子离去,旁边的齐雨喜叫道:“看!赵兵来了,我们有救了!”赵雅虽见大事已定,但整个心却因与情郎分别,痛苦纠缠不已,终于瘫软在地。
项少龙等大功告成,在乌家战士的欢呼中凯旋而归,通过大吊桥,冲入城堡去。乌氏倮亲自在广场迎接,小盘则躲在一身戎装的乌廷芳和赵倩背后,看着回复了本来面目的“母亲”朱姬入堡下车。朱姬这时的眼内只看到一个小盘,脸上现出无可掩藏,真挚感人的狂喜神色,往小盘奔过去。小盘也哭着奔了出来,投入她怀里去,两母子抱头痛哭起来。
分别了十年,令她朝思暮想的亲生骨肉重投入自己怀里,她那能不哭。小盘则是因这“母亲”而想起自己与赵妮的遭遇,哭得比朱姬更厉害,更真诚,积蓄着的愤怒激流般倾泻而出。乌氏倮来到朱姬母子旁,感动地道:“夫人,这应是高兴的时候才对。”
号角声起,表示赵军已兵临堡下。朱姬抬起俏脸,哭得又红又肿的秀眸看着乌氏倮道:“我们母子得有今天,全仗乌爷豪情厚义,感激的话不说了,只要我们母子一天在秦国还可以说话,便要保得你们乌家富贵荣华,子孙昌盛。”她已闻悉乌氏倮与堡偕亡,以掩护她们逃走的壮烈行为,所以掏出了罕有的肺腑之言。乌氏倮目泛泪光,大笑道:“有夫人这句话,乌氏倮可含笑九泉之下了。”
肖月潭深恐夜长梦多,催促道:“夫人!我们立即要起行了。”乌应元和荆俊的精兵队员,加上肖月潭和他的三十名好手,护着她们母子,和与项少龙依依惜别的赵倩,往后宅去了,自然是由地道潜往城外,与图先的部队会合。项少龙、乌卓、滕翼等则留了下来,没有了他们这几员大将,怎能抵挡人数多上了十多倍,兼后援无有穷尽的赵国大军。
赵军并没有立即进攻城堡,只在外面布防,邯郸城内外的驻军不住赶来增援,运来各种攻城的工具,到第三天时才完成了整个包围的阵势。这正是项少龙等渴望的事,就是把赵军牵在这里不放,好让朱姬他们安然逃返咸阳。整个计划最精彩的地方,就是赵人以为嬴政仍在他们手内,所以不太计较其他人逃出去,只要攻破了城堡,杀尽乌家的人,便心满意足了。
项少龙不时在城墙露面,还特别安排乌氏倮和乌廷芳到城楼现身,使赵人更不怀疑他们暗有图谋。第三天晚上,负责监听那四条只能通往堡外密林地道的乌家战士,发现有赵兵潜来,忙把浸了脂油的柴火抛入地道里,再加鼓风机吹送,把快到达的赵兵活生生焗死了数百人后,才把地道以石块封了。那边的赵王自是气得七窍生烟,清早便派人到城下大骂一番。
项少龙大感有趣,他还是首次见到这种毫无实质意义的“骂城”。滕翼一言不发,取出他那特制的强弓,在赵人目定口呆中,一箭把那声音特大的骂城专家射下马来,射程超过了八百步,比弩弓的射程还要远上了数丈。乌家战士采声震天。赵兵则是噤口无言。
忽又有一人策马冲来,这次学乖了,在千步之外已勒马停定,大声喝上城堡道:“项少龙,大王要与你说话。”项少龙心中好笑,我才不会蠢得喊破喉咙与你对答。旁边的乌卓召了个人来,笑道:“当众折辱一下他也好!”
项少龙会意,道:“叫他有屁就放吧!”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乌卓和滕翼不禁莞尔,对滕翼来说,那是罕见的表情。那人呆了一呆,大喝下去道:“有屁就放!”
声音在墙上墙下来回激荡着。乌家这面都放声大笑起来,充满喜悦的气氛,赵人那边自是无比愤慨。对话还怎样继续下去,战鼓声中,赵军开始发动攻城之战。
赵人围城的大军,不计后勤支援的人数,总兵力达三万多人,以步兵为主,这已是赵人一时间能召集的所有力量,把城堡重重布阵困着。
在孙子兵法《雄牝城》篇里,将城市大别作两类:凡居于高处或背靠山岭、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叫“雄城”,非常难被攻克﹔凡居于低处,或两山之间,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叫“牝城”,只要有足够力量,一攻便破。乌家城堡便是典型的“雄城”,起初建城时赵王是希望作为城内另一能坚守的据点,那知竟是变成对付自己的反叛基地。
所以赵人亦不想仓卒攻城,免得元气大伤,初时还以为堡内人手和粮草均有问题,这时看到城堡上士气如虹,才知道大错特错。本来众将均支持长期围困的策略,岂知项少龙一句话,便惹得赵王沉不住气,下令强攻。
乌家富甲天下,城堡的形式均是依当时最严格的标准建成,坚实严固。城墙又厚又高,足可抵挡敌人的仰攻、攀登和撞击,护城河既深且阔,城墙上又有精锐的乌家战士,所以纵然赵军人数多了十多倍,仍没有破城的把握,唯一的优点,就是赵人后援无穷,足以支持他们打一场消耗战。项少龙他们虽有地道之便,但储存的物资粮食早全部搬来,城外牧场的人又要逃往秦境,故变成了孤军,不过他们的目的只是要守上一段时间,所以都是心怀舒畅,抱着游戏的心情和赵人玩一场城堡攻防战。
项少龙看着举起护盾,阵容鼎盛,不住迫近的赵军,皱眉道:“为何他们不把护城河的水源截断,不用涉水过河那么麻烦?”乌卓笑道:“我们这条是活河,不用引进河水,因为壕底有泉水喷出,想截断也不可以。”
项少龙恍然,这是经一事长一智了。滕翼平静地道:“破解之法,是开凿支流,把河水引走,但那最少要十多天的时间才成,我猜他们正在后方赶建活桥,横跨河上,方便攻城。”项少龙奇道:“那现在下面这些人岂非只是虚张声势?”
滕翼道:“围城军最忌闷围,必须让他们有些动作,当作活动筋骨也好,当作操练也好,只有如此才能保持士气。”项少龙点头表示明白,在战争中,人的心理因素绝不可忽略,古今如一。蓦地下面的赵军一声发喊,持盾冲前,直冲到城河对岸处,蹲了下来,躲在盾后,数千弩箭手,随后冲至,躲在盾牌手后,举弩发射,一时漫天箭雨往墙上洒来。
滕翼大声传令,乌家战士全躲到城垛之后,不用还击。滕翼又以比那骂城军官更大的声音喝道:“准备沙石!灭火队准备。”话犹未已,敌阵中再冲出一队二千多的火器兵,以燃着的火箭,往城墙射来。
攻城战终于拉开序幕。双方各以矢石火器互相攻击,外墙和城头均有撞击和火灼的痕累累,但都只是表面伤痕,不损结构,乌家战士居高临下,矢石充足,守得固若金汤,伤亡极少,而赵人一天下来,已伤亡了千多人,可谓损伤惨重。直到此刻,赵王和赵穆仍不明白对方为何各方面均如此准备充足,因为他们一直密切注视乌家的动静,只见有人和物资移出城外,却没有东西运进城堡来。
他们没有想起地道的存在,亦不能怪他们愚蠢,一来要建一条这么长的地道,是近乎不可能的事,还有就是因为若有地道,项少龙等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那猜到这正是项少龙计划里中最关键性的环节。
那晚消息传来,秦人大军犯境,吓得赵王面青唇白,催迫手下大将日夜不断攻城。到第十天时,赵人在伤亡惨重下,终于成功建立了三条跨河的临时木桥,搬来云梯攻城,又以巨木撞击城门。乌家战士则以矢石火器还击,又以类似长钩的武器对付敌人的攀攻,并用一镬镬的沸水滚油往下浇去,杀伤了敌方近二千人后,赵人才退下去,只守着三座木桥。乌家方面亦死了五十多人,伤了百多人。伤者立即被运往城外。
至此项少龙才真正感受到在战争里,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少,那对他是绝不愉快的感觉。守到第二十天,赵人终于成功把河水引走,又花了三天时间以土石把护城河填平,乌家城堡亦呈大势已去。赵人大举进攻,把攻城的有护甲保护的战车,推过填平了的护城河。
这些战车各种形式都有,最厉害是登城车、撞车和飞楼。登城车高度像城墙那么高,使敌人能迅速攀车登城﹔撞车负着坚木,对城门和城墙施以连续的猛烈撞击﹔飞楼则供箭手之用,反以居高之势,向墙头的守军袭击。对付的唯一方法,是以巨石加以轰击。不到两天,能用的巨石均已用尽,项少龙立即发下撤退的命令。
当赵军攻入城内时,整个乌家堡全陷在一片火海里,由于房舍树木均抹上火油,要救火也有心无力。赵人看着大火燃足了十天,剩下一片焦炭残余,片瓦不留的灾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但总不会是好受了。是役赵人丧生了八千多人,伤了万多人,举国震惊。乌家在赵国军民中一向声誉良好,赵王硬是把他们迫反,自是怨声四起。
到赵王由瓦砾底发现通往城外的地道,始知中了项少龙之计,不过那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赵王虽暴跳如雷,亦只有徒呼奈何。这时他心中亦略有悔意,有项少龙这么好的人材不能用,还把他白送了给秦人,确是何苦来由!
[卷五终]
标题:寻秦记改编版第五卷
链接:https://niuc.net/23657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