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解甲

第一章椎心泣血男孩黯然俯视,温柔的眼神,徘徊在怀中了无生气的母亲脸上,椎心泣血的哀伤,隐隐约约浮现与狰狞的神色后。
(我好恨……)男孩心里大叫道。
猛然抬头!犹如锋锐利刃般冰冷的目光,阴森森的逐一环视丈外一群人。
那些人被男孩狠毒无匹的眼神一看,一齐心中狂跳不止。
有如冰钻的目光,笔直贯穿所有人的心房,众人似是受到伤害,不敢超前半步,反而像被吓到一一大退!男孩对众人慌乱的举措,不禁感到可笑。
然而可笑后面,留有永无止境的凄凉。
想不到自己生平第一次生气,竟有如此成果?连以前鄙视、蔑视自己的人,也会让自己愤恨的眼光所遏制祝男孩亲见几道担忧的眼光,不觉残忍地微笑。
笑容中含有说不出来的诡异、狠毒,仿佛能告诉场中众人他心底存在着无穷无尽的报复念头。
众人看得背脊发凉,心里生寒。
忽然间——男孩看到一个娇小美丽的女孩在一道门后偷偷看着自己。
脸上泪痕斑澜、露出做错事一般祈求原谅的表情,深邃凄楚的灵眸,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哼!”
男孩疾首痛心、怒哼!怀抱着母亲转身离去,刹那间,眼泪再也不受控制,若涌泉般森然落下。
男孩放足狂奔,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发觉到脚酸手麻,在无意识中他停足于此。
凝神四顾,前头不到十丈的距雕外,是个底下空荡荡的幽壑,且这片三十余丈的空地上,杂草不生。
山风狂号,吹得男孩打心底发颤发凉。
浮雪团团,整个天空也阴靋密怖,昏昏沉沉。
男孩把母亲轻放地上,母亲的面容犹然留有一丝哀怨,如同在诉说这人世间的不平。
双膝落地、尘土稍扬,男孩再也忍不住僻踊哀嚎。
离情别绪,黯然消魂。
男孩抚今追昔,一幕幕往事云烟般幻现。
在这同时,他的头感觉有如千锥重击,万针穿刺般的疼痛。
一回想,头痛欲裂。
打从二年前,姨丈不由分说揍了自己一顿之后,自己就有了这头痛的毛玻且每一次痛得昏厥,醒来时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连背得滚瓜烂熟朗朗上口的“唐诗”都记不得。
男孩不敢告诉母亲,他被姨丈打伤了脑子,因为他看得出来,姨丈比谁都还要着急母亲的病情,而母亲对姨丈的信任,也是超乎自己想像之外。
幼年时候的自己,第一次被姨丈打的时候,向母亲哭诉,但是娘却说:“姨丈打你是为了你好呀!孩子,你千万不可以反抗、哭闹。因为……要不是姨丈,娘与你只怕早已经死了。姨丈对我们有大恩,知道吗?”
男孩不明白到底姨丈给了娘与自己甚么样子的恩惠?但是不幸的是从那天起,姨丈便经常藉故毒打自己。
奇怪的是?每当姨丈揍了自己之后,身上原本应该肿胀的伤处,总是立即消失不见。
更了解到娘与姨丈有某种默契,娘曾经教了自己一种呼吸吐纳之法,那一种方法有神奇的功效,姨丈每次打得自己吐血,自己便会自然而然的运用娘教的方法来减轻身上的疼痛。
自己也曾经当着姨丈与娘的面,说姨丈背着娘打自己。
不料!娘居然还向姨丈说声“谢谢”顿然的心灵受到打击。
“谢谢”这两个字是多么刺耳。
两年前的自己,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聪明的不得了。
有一次,姨丈的朋友带自己到某间书房看书,为了卖弄自己的小聪明,便将那房中的书全部看过,并且背诵出来。
姨丈的朋友还吓得脸色苍白,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拥有这一项神奇的能力。
自己也答应了他,一直不让任何人知道,在当时……好像是为了甚么原因,明明记得清楚,而今却忘了?这二年以来,随着头痛次数的增加,脑里一点一滴的记忆,彷佛如流沙般消逝二永不复回。
数不清楚自己脑子里究竟忘掉多少件事?男孩抱头而跪,脑中轰然作响,像是大脑里面有人在展开厮杀交战,一阵一阵的筋结脱暴声,往复不定。
男孩心里最惶恐畏惧的一件事,是深恐把慈爱的母亲给忘掉。
他强烈的辛苦回忆与母亲在一起的情景,艰苦的忍受脑中急欲炸裂的青筋。
忽然,一样东西吸引住他的目光,并暂时攫住男孩的精神,眼角周边,一只大狼狗的尸体,在右侧十丈外,被山风吹得低头的草丛中亮现。
男孩心中一动!他认得这只大狼狗。
它是姨丈的爱犬,叫“伏侍”。
男孩想到前天夜里,自己去茅厕,经过厨房时,无意中瞧见姨丈把阿姨辛苦煎好,要给母亲服用的汤药倒给它喝。
当时自己醒得迷糊,没想到那么多,才看一眼就走。
如今它居然死了!男孩百思不得其解?眼光在大狼狗身上逗留得极为短暂,便又把呆涩的视线移到母亲身上。
刹然的,他感觉到头痛减轻了很多。
忽又想起方才母亲断气那一刻,历历在目,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绞痛、心酸、凄凉、悲愤的情绪涌起。
姨丈的名字叫云归尘,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刀客”。
姨丈有个女儿叫紫袖,从小便与自己指腹为婚。
自己很喜欢紫袖,然而紫袖很讨厌自己,与姨丈一样,喜欢欺侮我,并且时常骂自己是“杂种”。
男孩伤感的想着,自己绝对不是一个众人口中的“杂种!”我也是人生母养,狠心的父亲抛弃了娘,使得娘与自己不得已寄人篱下,投靠姨丈。
但是娘好像丝毫没有责怪父亲的意思,反而时常当着自己的面说:“是娘连累了你!”
记得有一回,自己提起勇气向长年躺在病榻上的母亲问道:“娘!我的爹爹是谁?他叫甚么名字?我的姓名是甚么?姨丈与表妹为甚么总是骂我是杂种、弃儿?”
不料!娘听了居然掩面痛哭,自己也吓得目瞪口呆,愣了!姨丈突然踹门而入,当着娘的面狠狠掴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打得自己两耳嗡然作响,面颊红肿。
当时自己被打得莫名奇妙,不知道自己做错甚么?娘叫姨丈别再打我,突然间病发吐了好几口鲜血、昏了。
自己吓坏了!姨丈气急败坏夺门而出,口里不断吼叫“石大夫”。
石大夫是经常给娘看病的大夫。
姨丈走后,昏迷中的娘发出呓语,不断念道:“月斋……月斋……我好苦,你怎地狠心舍下我和孩子,月斋……”“月斋”?当时自己愣了一下,将此二字牢记于心,心想:“总有一天,自己会找到这名字的主人!”
未久——娘清醒了,姨丈也把石大夫带来了,瞧姨丈着急得满头大汗,与不时瞪向自己那一双愤恨的眼神,无以自解。
娘含泪看着自己,悲声道:“孩子,不是娘不想为你取名字,只不过娘答应了你爹,你的名字要由你爹命名,你就原谅娘吧!娘只能依你爹与娘这唯一的约定来过活,要是连这仅有的希望都失去了,娘……”自己又看到娘吐了好几口血,石大夫、姨丈脸上泪痕斑斓,这不可饶恕的罪人,是爹!刹然明白了娘与爹的“约定”只是娘一厢情愿,滔天巨浪的恨意激起心中怒火。
娘仍然期待着那不可能回来的爹来接我们母子。
姨丈也知道娘忘不了爹。
所有人都知道。
从那一天起,自己便没有再向母亲问过类似的话。
直到母亲去世,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杂种”男孩苦涩一笑,轻抚着母亲遗容,泪落。
这二个字害死了母亲!表妹她狠心的在母亲面前说她永远也不会嫁给我,气得娘旧病复发。
然后她又故意提起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名字,使娘伤心得吐血。
她还当着娘的面前骂我是一个私生子……娘因此而死。
男孩心头涌起一股莫名冲动,极想就此回到姨丈家中,将那一个害死娘的小贱人云紫袖杀掉。
倏然有全天下的人都亏欠自己的想法。
我真的好恨!男孩心脏的鼓动声,渐渐由缓慢拍动转变为激烈的狂跳,怦怦然的声响迥绕在这片半山腰的空地上。
突然间——人影一闪,男孩定眼一瞧,是姨丈云归尘!见他肝肠寸断,泪眼滂沱的呆视母亲遗容,脸上神情扭曲变形,哀痛到极点。
“是他女儿害死娘的!”
男孩心里不知不觉出现这句话,原来就对他没有好感的自己,双目赤红得似要喷火。
猛地——云归尘抬头,与男孩四目相视,他布满血丝的红眼映在眸中,两人一起感受到对方心中赤裸裸的爱恨之意。
“都是你!”
云归尘怒吼一声,运起十二成功力的右掌,以迅电之势,印在他小小的胸膛上。
满腔恨意,一身怒气,一股脑儿宣泄在此掌之中。
男孩被击,感到一道莫可匹敌的巨大压力由他掌里贯进体内,那力量似是能把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给挤碎掉。
一个闷声。
男孩忍不住仰天喷血,随其真力的行向跚跌在五丈开外的地上,尚未消失的意识于半开半合的眼眸中,看到了他抱着母亲痛哭失声。
云归尘哀号泣叫道:“云儿……云儿……你怎么可以死呢?你还没有见到他呀!云儿……你还没有看见袖儿与他儿子成亲呀……你怎么可以死呢?哇……碍…我为了你入赘‘月族’娶你妹子为妻,为的还不是要让你母子二人能活在这个世上……我为了甚么?十年前那一钞移功’之难你都熬过了……为甚么这一点小小的苦难你撑不篆为甚么?哇……这十年以来,你没有一天不在想念着他!我知道、我知道呀!你总是在夜深人静地时候打开窗户、深深的望着天上的月亮……‘月’!为的就是你的姓氏与他的名字当中有个‘月’字,我也知道哇……你藉月传情有用吗?你错了!他还是不把你当成一回事呀!我知道你一直盼着他来……可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他来过了!却又生气的走了……我拚命想把他留下……可是我打不过他,我好没用!他真的好没良心……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解释……愤然离去,可是我不敢告诉你呀?我好怕你一旦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念头,你就……哇……云儿、云儿、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我活着有甚么意义?你不是说过要一统江湖吗?你怎么可以死了……哇……”男孩看到云归尘眼中所流的,不是泪,是血!心中倏然狂叫:“我不能死!我还没有看到那无情无义的父亲之前,我绝对不能死!”
刹然,无形中一股强大的力量涌现,他全身起了颤抖,意识也被这一股突如其来的血气冲昏。
蓦然的——男孩翻身而立,口中疯狂哈哈大笑,两眼通红,狰狞异常,一点也看不出来受到重伤的样子。
云归尘听到笑声,抬头一望,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紧随而来的怒气,令他隔空击出一道罡气。
罡气逼人,在空气中怒啸狂吼,威猛无匹。
男孩不避不闪,仍然狂态如故,笑声自我,对眼前这一道罡气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击中了。
男孩只退了一大步,身前衣襟全然碎裂,胸膛上掌印交叠,面容可怖的微舔嘴角鲜血,踏步向前。
云归尘脸色一变,心中讶异非常,想也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居然能挺得住自己连续二掌攻击。
一时间,暂时收起轻敌之心,怒喝道:“小杂种,你练了甚么武功?”
男孩不答,停止笑声,脸上笑容仍在。然而在云归尘的眼中,却是无限的诡谲与怪异,他看到男孩脸上浮现的笑容,不是他这种年纪的小孩所应该出现的表情。
那是属于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凶恶的人脸上所自然流露的残忍快感。
这笑容,是阴狠邪毒的笑容。
云归尘心中一寒,莫名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存在。
蓦地——男孩暴吼一声,曲膝一跳,跃到云归尘上方,双足交错,一开一合,剪向云归尘脖子。
云归尘脸色一变,眼见男孩来势汹汹,气焰逼人,且其腿上劲风咆啸,极为威猛,颇有睥睨天下的意味。
“喝!”
云归尘心中狂怒!男孩母亲之死已经使他丧失理智,再加上对男孩父亲的怨念,云归尘心底早无顾忌,对眼前的男孩生起无限杀机。
“杀了他!云儿也无法责怪我了!”
喝声一出,气劲大发,上半身武服暴然从四面八方碎裂飞散,露现一身垒垒坚硕的肌肉。
铁臂开展,分别朝男孩双足胫骨劈挡,是十足功力。
“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云归尘嘴角冷笑忖道。
出乎意料之外,男孩两腿并没有击在云归尘运集全身功力的双臂上,反而在那之前将双足加速交错而过。
“啪!”
空中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
一股银白色浓雾般罡气,突进似的击射云归尘的咽喉。
“锁喉剪!”
云归尘怪叫一声,狂退。猛地把铁臂一收,并排竖立在面门,以阻挡那似镰刀锐利般的罡气。
“啵!”
罡气击臂,云归尘双臂上忽然各现了一道伤口,然而诡异的是,伤口中竟无血迹出现。
云归尘硬架这一招自有用意存在,于接下此招之前,心灵上隐约有非挡不可的念头,自己也颇感惊异,怎地自己会有如此想法?且,另一项令自己讶异的是,这男孩刚才所击发的“锁喉剪”一招,不是本门早已绝迹武林,百年来无人练成的绝艺,他是怎么练的?“这‘锁喉剪’你在哪练的?”云归尘怒问道。
男孩身躯落地,未及霎眼,弹身右拳一扬,轰然一响,整只手臂上赤焰焚焚,敲石燃薪。
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焦味。
他脸上仍带笑容,只是目光呆涩,一见云归尘发话,毫不犹豫的朝他隔空一击。
红芒贯射。
热!烁石烧空,火炽金流,烈炎可畏!整片地上炙热非常。
他(男孩)拳势一出,罡风所及的范围,其空间异常扭曲变形。
云归尘一惊失声道:“玄阳大槌!”
他知道空间为何歪曲,那是大量水气蒸发所造成的结果,且,男孩这一拳可怖之处,正是那一股把大气中水气蒸发的“玄阳”罡气。
云归尘不明白他又是怎么练成这一项绝学?在本门之中,有资格练而能练成“玄阳大槌”者,实不出五人。
且这五人之中尚包括自己与他母亲在内!而他尚未满十岁!又是用在“锁喉剪”之后。
“这是不可能的!”云归尘心中狂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骇当常男孩这“玄阳大槌”不仅使来毫无瑕疵,反而纯熟无比,彷佛这绝艺是他所开创,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处,深得其中三昧。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他的功力并没有比自己深厚。
最让云归尘吃惊的,是自己的“玄阳大槌”也没有比男孩高明多少。更何况,自己练了近三十年呢?拳罡呼号,劲风扑脸。
一惊!云归尘刹然回神,心头狂怒,瞪视这云叠山峦,迎面而来的“玄阳大槌”亦提起相同的绝艺,照面击去。
轰爆!云归尘身形一震,退了一大步。
男孩却受不住反震之力,倒飞而跌。
馀罡散射,赤焰般炙热罡风即将落地!云归尘瞧及男孩母亲,瞳孔暴缩,心中一急,奋不顾身,如电光火石,扑在她身上,忽闻嗤声不绝,背上使人难以忍受的炙痛传来。
只见他的背上、头脸、手足各处,均有不少灼伤之处,那水泡、血泡,如沸腾似的,绽破溢射,他浑身皆血。
云归尘微一起身,紧张的看了下男孩母亲遗容,心中那颗万斤大石稍稍放下,暗中庆幸。
环视一眼,地上尽是凹陷的小坑洞,兼且从那无数的小洞中还不断冒出一道道白色烟气。
云归尘不禁看得倒吸一口气,暗斥自己太过冲动,差一点儿毁去了这心爱人的遗容。
倏然——男孩翻身而立,再度抡拳狂击云归尘。
仍是“玄阳大槌”!但是这一拳比上一拳的威力来得更大。
云归尘悖然色变,对男孩这种漠视自己母亲遗体的举措大动肝火。
“畜生!”
云归尘骂道,双手一抱,带着她横滚了几圈,避过男孩这威力无匹的一击。
轰!地上陷落一个一尺深的洞。
云归尘看了大惊失色,身形一跃,戳指骂道:“你不顾你娘了……”不由得心中一阵颤栗。
男孩的脸上笑容依旧,两眼呆涩失神。
脑中灵光一逝,云归尘想起了本门中一种耳熟能详,无人能练成的秘术。
“不可能!”
云归尘心中狂叫,但是对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高深的功力看来,本门的传说确是不假!忽见男孩举足而来。
云归尘收摄心神,豁然将全身杀气藏伏。
男孩突然动也不动——痴笑。
云归尘暗中一喜,一个大胆的想法爬上了心头,他偷偷撕扯下一小块裤子的布料,运指一弹,击向男孩身旁二丈的地上。
“噗!”
布料击在地上,发出一个声响,那地面立刻陷凹下去,砂石激扬。
男孩竟然朝布料所击之地上凶猛扑击。
云归尘攻其不备,鬼出电入,迅掠而至男孩身边,右掌凝集氤氲真气,朝他天灵要害狠然下击!罡风压顶。
男孩如有警觉,转身出拳。
“啪!啵!”
云归尘料想不到,男孩反应敏锐至此,他右掌应手之感已生,便见他双拳已到胸膛。
“哇……”
云归尘倒飞而跌,在半空中高喷一口鲜血,已然受了重创。
反观男孩,从容不迫,云归尘心中一凉。
男孩健步如飞,向云归尘步去,口鼻鲜血直涌。
云归尘不喜反忧,看了地上男孩母亲一眼,毫不犹豫的奔了过去,意图炯然若揭。
男孩身形一掠,问到云归尘身前,兽吼一声,五指一张,往他脸上抓下。
云归尘见他指上罡气弓弦箭射,心神一懔!狂退。
男孩倏进,两掌俱爪,以划、挥、点、钻等方式攻击云归尘。
云归尘当然知道男孩这爪法叫甚么名称,这爪法名叫“绝命爪”,亦是本门不流传于当世,只有那秘笈存放于本门书库中,除了几个身分特殊者有资格习练外,它根本没有在江湖出现过。
况且这“绝命爪”上蕴含一种奇特的真气,被此爪所伤之人,其一身经脉将会逐日枯萎,不出十日,必定经毁人亡,故而它有绝命之意。
云归尘识得此爪厉害之处,更知道若是挨受到了此爪,除非也去练这“绝命爪”否则天下无人可解。
退!云归尘暴退!不想再与他纠缠。
进!男孩急进!意图将眼前之人毙于爪下,不为了甚么,只不过他心中此刻被“战意”满满填充住了。
这无限的战意,不知道从何而来?男孩彷佛只记得,他目前的任务,就是迎战眼前一切对自己怀有敌意之人、事、物!他的意识,更早已迷失在这战意之中。
他身上的血无限制的沸腾、汹涌,如似在这一刻升华。他感觉到唯有不断战!战!战!才可以平息掉身上这一股有如噬血狂魔,附骨之蛆般的魔性之血。
云归尘见状,长叹一声,恋恋不舍的望了男孩母亲一眼,突然转入一棵大树之后,跃上枝头,身飞影远。
男孩瞧见云归尘闪入树后,穷追不舍,也扑到树后,却不见了云归尘,一呆!竟愣立当常一时间,男孩松懈下战斗精神。
猛烈的头痛袭来,男孩捧头哀号不休……昏了。
山路旁一只死狗,腐烂的死狗。
皮毛上布满恶心的蛆虫与苍蝇。
骨瘦如柴,眼眶凹陷,睛似鬼火,浑身泥泞污秽,面有菜色的男孩,左顾右盼,蹒跚独行。
蓦地-男孩眼光被死狗所吸引,一时间,心荡神驰。
良久——才欢呼一声,如获至宝般冲到狗尸旁边,忍不装咕噜”吞咽了一口口水,左手抚摸着好几天没吃东西,饥馑难忍的小腹,曲膝蹲下。
两眼眨也不眨,眼睛笔直盯视着狗尸上缓慢蠕动的白色蛆虫,微颤且抖的右手伸出,嗡声不绝!一大群金色苍蝇轰然散飞,四处游留,有一大部分飞到了他的手上,攀爬着。
右指轻挖,指尖传来万虫抖动的感觉,是一阵一阵的,此起彼落。那狗尸上的肉如同是块烂木头、烂泥浆,被男孩无力的一“抓”!应手而起。
刺鼻的酸腐臭味并不能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早已饿得连恶心反胃的感觉都消失了。
这半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处在极度的饥饿当中。
没有人能比他现在更确定“食物”在人身上的地位,像刚才,他几乎快要饿得昏厥,可是他了解,一旦他倒下去,亦将永远不醒人事。
求生的意志,不断刺激着他继续走下去,直到寻获“食物”。
男孩感激着老天爷,让他在此时此地能够找得到这一味美好的“佳肴”!缠着狗毛令人恶心反胃的蛆,掉了一地。
挖空之处里面更加骇人,遍布了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虫与蛆,在那赭红色的腐肉泥中争相攀爬,万头钻动。
男孩左手轻轻夹起右掌上一只又肥又大,扭曲不停的蛆,闭上双眼,也不管有毒无毒,朝嘴里一丢。
眼眶里泪水同时滑落。
入口略微腥恶,男孩知道这还是不能解决腹中难耐的空腹感。
再次囫图吞枣服下数只。
小脑袋瓜子里不由得回想到半年前残缺不全的往事。
男孩想起了娘。更想起了爹!男孩心头恨意高炽,若不是这个“爹”,也许娘就不会死;若不是这个“爹”自己也不会在姨丈家受人歧视。
若不是这个“爹”也许自己现在不会流浪在外,更不会把吃死狗身上的蛆虫,认做是老天爷恩赐的美味。
男孩木然的表情,泪流潸潸,麻痹的双手不停的将蛆虫往口里送,津津有味的嚼食,不觉得有何肮脏?断断续续的回忆,模糊的浮现,栗然--男孩头痛欲裂,哀号不休,眼前蓦然“看”见了母亲死去那一天,自己抱着娘迷迷糊糊的走进一个山洞中,然后……然后自己好像在山洞中看了一本叫做“天医秘”的书……而娘……好像也给自己“放”在那里了……头痛持续,一阵又一阵,如万针贯穿,男孩难以忍受,捧头大叫。
忽然见到姨文打了自己一掌……忽又瞧见姨丈紧紧拥住了娘……他,他脸上流的不是泪,是血!意识混杂的男孩,那记忆交错不清,半年来时常发病的头痛,令其痛不欲生。且,每一次清醒过后便又把一些儿时记忆忘记。
当然,他早已忘记掉二年半之前,他姨丈云归尘也用同样的法子来封锁他的记忆。
如今他所记得的,只不过是微不足道记忆深刻的母亲之死,以及意识中姨丈家的人对他“不好”的事。
然而上半年来的记忆却也取代了他原有的记忆。
且,古洞中那一本书的内容彷佛也在他的脑中生了根,留恋不去,无论他再怎样头痛,那书上所写的,他仍然记得一清二楚,只字不漏。
男孩拚命的想把母亲留在记忆中,他不断念着:“不要想……不要想……”这半年下来,他明白唯有不去想,那颗头才不会痛。
然而母亲在男孩心中是最令他神伤魂断的,不论是怎样的痛苦,也不可把母亲忘记,即使是痛死、疼死,也不能把娘忘了。
男孩明白,如果他真的不去想,不去回忆,等到他再度昏厥之后。这一段往事、记忆,亦将永远深埋心底,封印祝换言之,就是忘了,再想不起来。
这半年来他不断与记忆搏斗!他不可以让娘消逝在印象当中。
男孩声嘶力竭,全身青筋曲张,爪甲扒裂地上泥土,指痕垒垒,间夹有丝丝鲜血在泥上……身体亦因为极端的痛苦而痉挛、抽筋。
甚至角弓反张,瞳睛放大。
刹然!脑里清清楚楚听到一个暴响,身躯猛震。
他知道他又挨过了。他也昏了。
第二章温暖大袍
男孩不醒人事后,另一头山路上出现一男一女行来。
女的红衣劲装打扮,美艳不可方物,娇体惹火,无形中带着一种妖冶秀媚的气质。
其惹人遐思的笑容,羞涩中含有愉悦的姿态,真教人着迷。
男的年约四十,面容清奇、器宇轩昂、举止稳重、从容不迫,且一身难掩的雄伟气度,更显出其不凡之处。
男人问道:“月盈,他……他当真在此?”
月盈蛾眉微蹙,困惑道:“大姊临死前曾说他是在这里没错,咱也曾经与几位姊妹来这里探视过几次,却仍无功而返,对那一道入谷机关,月盈实感无能为力。
本门中……深通机关秘术者,除了大小姐、二小姐、‘天君’、大姊之后,就唯有华老称得上是个中高手。
这一次,若华老也无法开启这一道入谷机关的话……月盈也只有舍弃大小姐的训示,到‘恒山爆雨门’姜门主那儿借十数颗‘飞雷神火’将他甚么‘怒啸谷’给一举炸掉!”
这话最后说得咬牙切齿。
华贵闻言一惊道:“千万不可,若华贵真无法开启的话,咱们再另谋对策,月盈你们可别乱来。”
月盈柳眉一挑,微瞠道:“华老你不用耽心,一切事情咱‘九大侍婢’一肩挑了,你这位宿星级长老,就请回你那二十八宿中,西方‘颢天’昂星高枕吧!”
华贵不悦道:“华贵不是怕事,月盈你这话太伤人。
当年大小姐对我等‘九野九天’二十八宿星有极大恩典,你‘月族九婢’虽然常年侍奉大小姐,得以出入本门至高无上之‘金匮’然而你却不知道能够进入‘金匮’里一览本门秘典,实是我‘九野九天’二十八宿长年以来最大的心愿。
况且,我‘九野九天’乃是旁系子弟,非能与你等‘月族’嫡亲所可比较,大小姐给我们旁系如此破天荒的恩惠,我‘九野九天’又岂是忘恩背义之人?像此次大小姐故亡,少主失踪!我‘九野九天’二十八宿诸人各自舍弃本支流派进入江湖寻找少主,难道你不知道吗?”
月盈忽然叹道:“看情形你还不知道?”
“甚么?”华贵一愣问道。
月盈脸色微愠道:“你‘九野九天’诸人除了少数几个没有接到本山‘魔君秘令’外,其馀宿星级长老早接令返回各支流派了。而你,正是那没有接获秘令者其中一个。”
一震!华贵怒道:“是‘天君’的主意吗?”
月盈摇头道:“令是二小姐发的,是否‘天君’所为?难以知之!反正,秘令也只会对你等‘九野九夫’二十八宿星有着拘束与执行力,对咱们从小侍奉大小姐的‘月族九婢’可没作用。
照理而言,大小姐一死,咱们九婢就该全部自尽以陪大小姐长眠黄泉,但是大小姐却又留书一封,托大姊转告我们免除‘月族九婢’一切诸务,并将咱们九婢逐出本门。”
华贵心中一跳,惊道:“这么说来……”“是的……”月盈眼眶一红,哭道:“即使咱们自尽也无法陪葬了……”掩袖拭泪。
华贵黯然叹道:“大小姐是为了你们好碍…唉……”月盈道:“咱们这些年来想尽办法想把少主弄出本山,但是凭三个月前由本山传来的讯息证实,原来大小姐与少主并不在本山,而是住在离本山五十里地的一处庄院。
咱们九婢想也想不到,原来大小姐母子二人竟…竟然就住在月族古厝中……唉!太大意了……”“世事难料……”华贵感怀着,再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会抛弃大小姐。”
月盈幽然叹道:“此事摆在眼前,谁赖得了!他将怀有身孕的大小姐弃置于本山不顾,唉……这九年来、真不晓得大小姐母子二人是怎么过的?”
华贵道:“他知道大小姐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吗?”
月盈摇头道:“可能不知道,连大小姐被老主人废去一身武功以后,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一事看来……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华贵别有会心道:“也许他已经知道大小姐真正身分了……不然……”月盈心中一动,怏怏不乐道:“大小姐与他乃是正式拜堂完婚的夫妻……咦!这里有个孩子。”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男孩身旁。
“你看!”
华贵指着男孩,吃惊道:“他的嘴巴……他,他好像饿得吃这死狗身上的蛆呢?”
“怪可怜的!”月盈同情道。
华贵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摊开一看,剩半块饼,他走到男孩身旁,将饼放在男孩手中,感伤道:“看着他…我不禁想到了少主…如果少主也像他一样吃蛆虫维生的话……我……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盈心中凄然,心有同感。
华贵起身,摇了摇头,默然。
“走吧!”月盈道。
瞧见男孩的景象,在二人心中留下一个阴影,他们也是怕少主与男孩发生同样的际遇。
又三年、冬、腊月。
鹅毛般飞雪,宛若飞絮散花一般,从天而降。
潼关外的平家村里一条暗黑小巷中,男孩瑟缩于墙边的馊水桶旁。
背后是一间酒楼,每当有客人走后,酒楼里老伙计总会把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倒进馊水桶里。
男孩等的就是这个。
那对他而言,可是比甚么东西都来得重要。
在男孩流浪到平家村之前,他尚不知道可以守株待兔,如此轻易获得食物。
一直到三个月前,他为了吃一粒掉落在粪坑里的馒头,而跳下粪坑去,捞起馒头就食时这家酒楼的老伙计叫住了他。
那颗馒头才吃了一半!老伙计手上有一盘剩下三块的“糖醋排骨”。
老伙计的名字叫做风竹山,他道:“喂!你不要再吃那个馒头了?好脏啊!这里还有三块‘糖醋排骨’你先吃吧。待会儿如果还有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我再拿来给你。那颗馒头!你就丢了吧!不要再吃了……唉……真可怜!是谁家的小孩?他的父母真是的!”
然后他摇了下头走进酒楼的后门。当然,那一盘只剩三块的“糖醋排骨”留了下来。
这粪坑,竟是在酒楼后门馊水桶边。
男孩永远也忘不了这“糖醋排骨”的滋味。
从那一天起,他便守在这馊水桶旁,直到现在。
今天真的很冷。
冷!男孩不是没有遇过,之前三年的每个冬季,他哪天不是冻得死去活来。
幸亏有母亲教授的呼吸吐纳之法,以及那捞什子的“天医秘”心法,他才能捱过酷寒的折磨。
每一次他冷得几乎失去意识,那古洞中“天医秘”书中所记载的穴道便会轰然地自动生起一股暖流,慢慢地走向全身受冻伤之处。
而且,娘所教的吐纳之法亦会自然而然的运行起来,并也生出一道冷流,同那一股暖暖的气汇聚在一起,再相互交缠,循环全身,使自身不畏寒冷。
男孩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捱过风雪、饥饿,全靠体内这二道寒热不同之气,因为他也看过很多人死于大风雪当中。
而今,他已经能够自动的稍微控制一下体内二气的运行。
现在他冷得发抖,单薄的衣衫又破又旧,对保暖而言,仅只产生一点点非常可怜的作用。
所以他“希望”能够把这二股气给“弄”出来,好暖和一下这个身体。
“天医秘”的气懒洋洋的出现;另一股冷流一唤而出。二气慢吞吞聚汇,老牛推车般循经过穴。
霎时,寒意大大的驱散。
一阵马蹄车轮声由远而近,马嘶声在巷外响起。
男孩知道又有客人来到酒楼了,因为他听到了马啼声没有远去。
忽地后门一开,风竹山探头而出,皱眉道:“风雪这么大,你怎么不找个地方躲避风雪?”
额上皱纹层层浮现。
男孩闻声苦笑道:“我……找不到地方去……”默然,风竹山老脸一沉,咬牙道:“这样吧,你今天便和我回去窝一宿,如果我那个婆娘不反对的话你就在我那儿住下吧!反正我两个老头儿也缺人作伴!如何?”
男孩眼神一亮,一股温暖的感觉飞快的传遍全身,他苦涩的笑容,感激涕零道:“谢谢……谢谢…”不知不觉中泪流两行,不多时又变成两条小小的冰柱。
风竹山笑道:“你等着,有贵客上门了,才一个人而己,就点了十多样大菜,待会儿剩下来的饭菜,可有你吃的呢?”
忽瞧见他头脸上薄薄一层雪带着一丝白色烟气上升。
男孩听得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你再等一会儿吧?”
风竹山缩头、关门。
“卡”门又开了,风竹山再度探头,两眼游移,怀疑道:“你会不会冷?”
说话中团团热气从口里喷出。
“不会!”
男孩摇头道,可是身子不住发抖。
“唉……”
风竹山摇摇头,拿出一件袍子丢给他,再道:“好生盖住,冻着了就不好了。”
也没再说甚么,便把门关上。
男孩颤抖的小手把袍子覆盖住身前,浑身暖和起来。
突然间——从巷外跑进来一个比男孩更壮且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少年一把抢过袍子,蛮横道:“东西给我!”
愣了一下!男孩忽起身抓住袍子不放,抿着唇。
少年一气,劈头用力打了男孩几个耳光,怒道:“浑蛋东西,我叫你给我,你给不给?”
男孩嘴角流血,脸颊微肿,倔强的猛摇头,死也不给他。
少年性情凶暴,见男孩小手抓着袍子不放,肆无忌惮的对男孩施以一顿拳打脚踢,怒拳雨点般落下。
男孩忽然间觉得,少年的拳头与姨丈的拳头相比,简直是不成比例,少年用力的揍、打、踢、踹等对男孩而言,无异于隔靴搔痒,无济于事,也起不了啥作用。
这少年,是附近一个流氓的儿子,自从自己来了平家村之后,便常常受到他的欺侮。
而今,他竟敢抢自己“恩人”的东西,男孩心中大怒。
少年倏然用力把袍子一扯!布帛裂声。
袍子领口处现了一道缺口,二人同时一呆!男孩征仲,心中狂跳不已,紧张的松手。
少年趁机将袍子完全夺去,并且穿在身上,趾高气扬大笑道:“哈!还不是落在我的手里!”
男孩血气上冲,忍不住踏前一步,扬掌一拍大叫:“可恶!”二道冷暖交缠的气倏然从四肢百骸注入掌中。
“啪!”
少年一个闻声竟应手而飞,跌出巷子口动也不动。
男孩呆呆的瞧着自己手掌,异常惶恐,第一次打人就把人打死了!霸趺窗欤吭趺窗欤俊笔肿阄薮氲南氲馈?
天上的雪持续的落下。
未及片刻,少年身上已尽是被雪花盖住,斑斓异常。
男孩仍在发呆。
忽然一个大人的身形出现在巷子口,男孩吓得曲身躲在馊水桶后,心里头七上八下,头靠在桶子与墙的缝后,眼睛眨也不眨,从那直直一道缝中朝巷口看去。
大人扶起少年,少年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男孩心中一跳!吓得几乎哭了。
大人微微侧身,让少年的头靠在他的身上,探手握住少年脉膊,良久才吁了口气。
男孩见到大人从身上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红色药九在少年嘴里,大人的脸,男孩看得清楚。
没多久,少年清醒了,微咳了几下。
大人扶起少年,帮其拍除身上部分积雪,道:“你怎么会昏倒在这里?”
少年游移的眼神落在馊水桶上,哼道:“饿昏的。”
“他说谎!”男孩心里怒叫道。
大人再度问道:“你爹娘呢?怎么会让你饿昏在这儿?”
“死了!都死了!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不会管我!”少年毫不在乎地怒道。
大人微微一怔!从怀中拿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给少年,叹道:“你去吃顿好的吧!”
少年眼神全然发亮,道了声“谢谢!”贪婪的接过去。
五两银子,足够让一户普通人家过上一年了。
当时的物价,一碗阳春面才不过几文钱,一两足有十贯,一贯一百文。
试想,对面前这个出手如此阔气的财神爷,少年又怎能不和颜悦色以对?直露出欢天喜地的模样。
男孩在馊水桶后瞧得气愤不已,暗暗咬牙。
大人眼眶一红,长叹道:“可怜的孩子,没有一个父母肯把自己骨肉舍弃。今日我救了你,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只要我那流离失散的骨肉,若也能像你一样,遇到一个帮助他的人,让他不受风吹雪冻,我便安心了。”
这话一完,便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少年呆呆的瞧着地上二条车轮痕迹,突然褪下大袍,朝巷内一丢,高叫道:“你好运,臭小子!”愤然离去。
男孩听到大人离去之前的一番话,心如刀割,那无奈与不舍的话宛如刀割在他心中挖出一个个血洞。
为甚么别人的父亲如此着紧自己的孩子,而我的父亲却不要我了?别人的父亲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照顾别人的孩子,我的父亲呢?他又在哪里?他知道他的孩子如今过着甚么样的日子吗?男孩痛不欲生,怒恨到极点,跪趴在雪地上,默泣!泪水一滴一滴掉在雪上,倏成冰泪。
突然——启开声传入男孩耳中,他惊觉一震!先瞧了前头地上大袍一眼,再回首看着探出头来的风竹山。
微微一愣!怎的他眼里恐惧之色这么浓?风竹山见回过头来的男孩涕泪滂沱,结成冰的泪柱纷然掉落雪面,再偷眼观及棉絮四散的大袍衣领,脸色一变,问道:“你……喂…喂……不要跑……”跨步追出。
却见男孩头也不回,痛哭失声,飞快的跑出巷外,叫道:“哇…对不起,对不起……”强烈的罪恶感侵袭在男孩身上,使他不敢面对这一位对他有着大恩的风竹山。
风竹山并没有责怪男孩的意思。
他见到男孩哭,大袍破,只不过是“人之常情”是要“换了种口气”要问他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不料,他竟哭着逃跑了。
待风竹山追到巷口,早已不见男孩踪迹。
地上一行脚印直向村外。
风竹山摇头叹了口气,回去捡起了那件大袍。
失望的感觉猛然占据整个心神。
他彷佛觉得再也看不到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不禁回头,无情的大雪渐渐把足迹淹没。
今天真的好冷!又过了半年。
一处寸草不生的黄沙山谷。
洁白的刀光在阳光下掠现弧形般刺眼白芒。
闷声突响,血花炸飞喷溅。
女孩略微呆视手里拿的弯如弦月的刀,刀柄处淌淌鲜血沿着刀身锐缘处,一道一道顺流至刀锋,滴地。
她被狂风乱拂吹得如波浪般摆荡不断的秀发,时而逆行风势洋洋沾洒在清秀俏丽的脸上,宛如夜叉。
面前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男孩,胸膛上右锁子骨斜贯过鸠尾骨,直到左腰弯逐渐绽开的血线!使前半身的衣裤给赭红的血染透。
(锁子骨又名柱骨,横卧两肩一刖缺盆外。鸠尾骨又名蔽心骨,在胸下岐骨之间,语出医宗金鉴。)男孩瞠瞪双目,似是意想不到,她竟会杀他!地上潺集汇整的小血泊,亦因砂土不再吸收而流向较低洼的小土坑内,划流几道触目惊心的小血渠。
“喀!”
“铿锵!”
女孩无力地握那弯刀,促使刀尖直插入沙地半寸,发出第一响,随即刀身把柄端的重量,与插进地中那一截刀尖的支撑力无法平衡,刀柄晃摇几下便撞倒在地,引起连续二声金呜。
且,刀尖处并把部分沙土撬翻,现露出与被风所吹干的沙石不相同的湿土色。
男孩仰身倒跌,没让鲜血喷及的脸上是无限错愕!女孩睫毛上盈盈晶晶闪亮的水珠,是汗水也是泪水。
透过披面的乱发柔丝,女孩脸上原本应该出现慵懒艳媚之动人神情,亦不再复有。
禁止不听话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她扑往男孩,伏在他布满血迹的身子无声悲恸。
哭不出声音的哭又是如何?“唉!”
一道低沉幽寂的叹息在她身后响起。
女孩浑然一震!迷茫的双眼霎时变得煞气逼人。
她忽然转首,表情竟又转化得婆娑凄凉。
见眼前这人,一身黑袍,头罩黑巾,气势雄奇,不可测度,身形威狂无法禁止,那一身呼之欲出的强大真气,彷佛能在他头巾不能遮及的眸中看出。
女孩暗吁口气,拭泪轻叫道:“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如迅电般闪烁的碧青茫焰,从头巾里的魔眼透射而出,迥沉的魔音在四空来回,令人不寒而栗。
他道:“公主,你情动了?”
女孩闻言螓首黯然道:“怎不动情?这多日惜护之意,咱又怎能忘却?”
“护法神君”有意提起她的伤痛,冷道:“但!公主仍是杀了他。”
女孩呼吸一窒,鼻中一酸,忍着悲意微怒道:“咱能不杀他吗?咱不下手,你们依然会下手!死在咱家手里,或许他可尸骨俱全。
要是落在你们手上,往后咱家要想来他坟上一祭,亦会因为不能保全他的尸骨而痛苦。”
“护法神君”默然无语。
女孩忽道:“他可以不必这么早死。”
“护法神君”摇头微哼道:“谁叫他是本门对头门派的传人。本君是‘体谅’公主才会让公主亲自下手。
再说本门至高无上秘法‘极道’一诀,自本门始创千馀年来,练其大成者,屈指可数。
公主乃我最高魔门‘极道’嫡系里,被公认具有成就‘极道’奥秘之人,本君若非怕影响公主入世修链,又何尝会出此下策,以‘魔君秘令’秉报‘魔宗’裁示。
幸而‘魔宗’圣明,知道公主此刻万万不能情动而让自身基业全毁,故而发出‘魔灭令’与魔门各大旁支,务必格杀此人。”
女孩含怒道:“那么咱家应该向神君道谢罗?”
“不敢当!”
女孩美目一厉,恨声道:“你可知坏了大事?”
“护法神君”愣然!不明她此话何解?女孩面无表情道:“咱们‘极道’虽贵为魔门正统,非旁系魔门支流所能比拟。然,本门修行之路,其艰困苦难处亦是旁支所望尘莫及。”
“护法神君”心有同感点头称“是”
女孩再道:“纵令旁支得到本门任何秘术神岌,也是不敢练就是否?”
“护法神君”困惑着,不明白她此话是何用意?答道:“是的,因为旁系就是旁系,嫡传就是嫡传。
在我们魔门之中‘极道’之所以能顶立各大旁支派别之上,就是因为本门秉持着千馀年来的魔门正传者的身分,最重要的更是本门乃‘极道’一脉中的血缘嫡系。
除了嫡系一脉能修练‘极道’秘术外,任何不带嫡系血缘者习练‘极道’秘术,不是经脉俱毁身死,就是走火入魔发疯残废下常这千年来的血之流传定律,造就本门至今能够在魔门众多派系中一领风骚的原因。”
女孩傲然道:“本门自创始以来,历代先贤莫不对‘极道’奥秘做血的诅咒,其中‘幻变经脉’‘排斥的血缘’乃是保护本门的秘术。
还有那‘千年遗留大法’‘隔世大传功’等秘术亦早被本门‘魔宗’所探知。”
“护法神君”颔首道:“‘魔宗’确为近百年来魔门最高首领,竟能查知‘幻变经脉’与‘排斥的血缘’乃第一代创始者——‘极道魔宗’所施行之咒术。
若非本君曾随‘魔宗’做过试验,以各门派子弟们分别授与本门不同之绝技,最后只有数人能完全练成,其他的人,不是经脉爆裂而亡,就是走火入魔。
况且那通过测试的人,经本门不断追寻根源出生处以及其上代的踪影,均发现与本门有关连,也就是说练成本门绝技者,全是本门血缘。”
女孩道:“血缘遗传乃本门承续之秘密,子承父精母血而造化生焉,其子身上与其生父、生母之性格、长相、体材、气质、习惯、血缘等皆有一定之联续。如滴血认亲,非同族血亲则血水不融。
而本门正是承延此理而发扬,以血脉承传之理,将首代‘极道魔宗’发明之‘脉血绵承’加以活用,施其术于自己之身,逆常理而修链其道,终于在第九代‘魔宗’奠定了‘极道’根基,并于当时焚毁上八代试验所书之册卷,另行写下‘极道’一书,称初代‘魔宗’为原‘极道’之创始者。”
“护法神君”闻言愣道:“公主怎知此事?”
女孩掩口一笑,冲淡因男孩之死所带来的伤感,道:“本门至今已有千馀年历史,如今第一百五十三代‘魔宗’掌理本门,其历任‘魔宗’皆须自创一门绝技,以延承‘极道’。
当然,非只限于一技而已,若是天赋高、资质好,创个二、三项绝活只是小事一件。
但是,其所创立之技还有所限制。”
“甚么限制?”
女孩道:“就是能符合我‘极道’嫡系所用之绝技,若是不能够只让本门子孙学习,而毫无血缘者亦可练之的话,其技不仅对本门有害,还须加以毁之、保存之、收藏之。总之,是不可流传?世是。”
“若是被旁系魔门所获,又将如何?”
女孩眼神闪现杀气,冷笑道:“本门流传于旁系支派之绝技,其先天上必不能对本门子弟有任何伤害,否则纵令旁系坐大则本门危矣。故,有所出,必有所破。
不然,即算将其派门杀光绝尽,亦不能掩传技之失。
是矣,我‘极道’一门非一朝一夕所立,其嫡传血缘之特殊血脉也非别派所能探知。所以,本门之绝技纵使流传江湖,亦不虞被人所用,胡乱练就如同寻死。”
“但是公主尚未说明如何得知此事?”
女孩傲道:“本门‘金匮’自有答案。”
“哪一本?”
“散见各书、册、卷、记、帖之中。神君若有空闲,自可迳行到‘金匮’里那上万册之典籍中一探究竟。”
“护法神君”怒“哼”一句,他当不会一本一本的去看那些书籍,更何况他也没有她从小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能力。
要让他在那近万册的书中找一、二句话,就如同是在大海捞针般,一样的难。
而最重要的,是己身最讨厌看书,因此才以怒哼来回答她。
脑筋一转,快嘴问道:“那这又与他有何关连?”
女孩深邃幽远如深海般郁闷而隐藏无限睿智的眸子,浮闪一丝凄光,在阳光笼罩下,更显得动人心弦,道:“他虽与咱们‘极道’不同派门,但是神君也不能妄将他认为是本门对头子弟。”
“护法神君”蓝焰似的眼珠暴现红芒,微怒道:“公主是责怪本君!”
“非也。”女孩叹息,盈盈飘然跪坐在男孩身侧,伸手抚着那张毫无气息的俊脸,像是珍惜着一件宝贝般那样地轻柔摸触,慢慢道:“他是‘天医秘’正传。”
“护法神君”一震!气劲震动之烈,竟将周围三尺地上之黄沙吹得漫天飞舞,连大粒一点如拇指般大小的碎石也给激飞,可知他的功力之深厚是多么骇人。
女孩在男孩身旁,这滚滚黄尘也不能飘进小小的二人世界当中,她周围彷佛罩有一层看不见的帐幕,尘沙离她身上三尺处堆积起一个半圆形的薄沙罩。
罩子里她安祥平静得凝视着他,脸上尽是爱意。
尘落尘息。
“护法神君”黑袍上肩顶各处散见黄沙。
当他看到女孩身上所罩的沙网时,才明白女孩的功力竟已达到罡气护体的境界,心里暗自吃惊但不形于外道:“他也是‘九秘’传人?”
女孩握住男孩冷得如冰一样的右手,虽然他体温失却,但她心里面却涌起一股暖流。
只因为刚才那一刀劈下去时,他并没有显露出慌张或闪躲的动作,只是他脸上一丝错愕,那并非表示没想到自己会杀他,而是表示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下手。
其主要原因是,自己早在三天前就告诉他自己的来历以及师门要杀他的原因。
没想到他死心眼,硬不肯走!思绪绵伸至此,女孩怅然一叹,道:“‘九秘’中人,世不多见,或百数十年一传,咱们‘极道’虽贵为‘九秘’之一,但世代接续从不间断。
不像其他秘术一般,全靠因缘承续,每一世代之承传者死亡,下一任秘术得主就要凭其运气,去获得上一代承传者所遗留下来的‘秘册’习练。
而且!不同属系秘术绝对无法合修或者同练,否则必会因自身五行大乱而亡。是故,纵使自己原本早已习练他派功夫,若得到‘九秘’之卷亦无法练之,是有缘无分。”
“护法神君”问道:“何谓五行大乱?”
女孩道:“‘九秘’不外阴阳,各自涵藏这世间九大秘机,武功有阴阳之别,人身之内亦分阴阳五行。
武功之阴阳化生可为金、木、水、火、土五行,阴阳表里之用,合盖人身五脏六腑阴阳表里。
如肝为木,五脏属阴;胆亦为木,六腑属阳。
心属火,五脏阴火;小肠亦属火,为六腑阳火。
脾为土,五脏阴土;胃亦为土,六腑阳土。
肺为金,五脏阴金;大肠亦属金,为六腑阴金。
肾为水,五脏阴水;膀胱亦属水,为六腑阳水。
括合经脉当中,则为足厥阴肝经,足少阳胆经。
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
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
手太阴肺经,手阳明明大肠经。
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
与手厥阴心包络经,手少阳三焦经共为十二正经,周流复始,日夜不休,循环全身。
且,手有三阴三阳,足亦有三阳三阴。其溢流之气复入奇经,转相灌溉,内蕴脏腑,外濡腠理。
奇经八脉者‘阴维’‘阳维’‘阴跷’‘阳跷’‘任’‘督’‘冲’‘带’是也。
‘阴维’者,诸阴之交。
‘阳维’者,诸阳之会。
‘阴跷’者,脉炁之关。
‘阳跷’者,起动之本。
‘任’脉为阴脉之主。
‘督’脉为阳脉之令。
‘冲’脉为经脉之海,又称血海‘带’脉总束诸脉,使不妄行。
故‘任’‘督’通则阴阳调和,使人气畅力达,其真气之运行得阴阳二气之助而更形猛迅,如同增加功力。
而八脉畅则神意灵,以真气能于周身上下随意流行,兼而自体各部之行动,能将真气自主收发,令一身感觉更加灵敏快捷。
以技言之,如‘化功大法’是一触敌身则顿然收起与敌接触之处的真气,使其产生收摄之力,功力愈高,吸力愈大。
且将敌方真气藉奇经八脉扩散于自身百骸之中,再以另一道真气带其走向十二经脉,逐渐融合转化为本身功力,所以此法属阴,为五行之阴。”
第三章荒漠情境“护法神君”道:“人身五行本君自知,不劳公主自费唇舌告之,那‘九秘’与人身阴阳的微妙之处,请先讲。”
女孩轻抬纤手微拂云鬓,秀眉蹙紧,不悦道:“神君怎地如此心急……真是的。”
“护法神君”狂妄笑道:“公主请恕本君长年以来的坏习惯……凡事只想见其结果,不听繁言!”
女孩对“护法神君”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诸般举措,似是不以为意,媚笑道:“神君这个习惯可真是不好呢?今日好在是当着咱家面前,要不然,在‘魔宗’面前不知……神君是否还有如此说法?”
目中怒气一闪“护法神君”暗道:“好丫头!倒抬出‘魔宗’来压我……哼……”寻思后,再道:“本君于上代‘魔宗’在世之时尚且如此,公主若听不惯自可明言。”
女孩抿嘴一笑,道:“哎哟!神君可别多心,咱家心直口快,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罢了,神君切莫因为此事而深感不快!”
“护法神君”对女孩如此能言善辩,谈笑出招,心中大感不满,口气中表露无遗,道:“本君没有生气,哪来的不快之感?公主,你说是吗?嘿……”干笑了一声。
“是啊!”
女孩眉开眼笑道:“咱家就再说下去,人身有阴阳表里五行‘九秘’虽分阴阳,却不含有五行。
换言之‘九秘’是以人身经脉属性而转化五行之分。
然而‘九秘’之特性,有相生、相克、相冲、相客等性质,虽诉不尽,却可归一,即是与天下各派内家真气相抗,绝不相容。
以少林‘一阳指’而言,它为至刚正阳之内家指劲,但‘九秘’中无论是任何一秘术,均可成为对抗它之至阴至柔的内家劲气。
并且还可以从与对方交手的气机变化里,找出对手的五行属性,因而转化自己真气五行,使其为对手所惧、所克之气。
其对敌时即有此类变化,若换之自己原本已习得他派真传,则所练之‘九秘’就会转而对付自己身体里那另一道真气,直至消灭。
若捱不过真气暴涨,经脉断裂之苦,必死无疑!”
“护法神君”悟然道:“原来如此,难怪本君每次对敌交战之时,总是不断感到体内的气息与真气像是不断的在变化,原来是这么回事。”
又道:“那他……他又为甚么会让公主……”“唉!”
女孩黯然幽叹,随手一挥,抹尽身旁及头上被黄沙尘土所笼罩之网,像是拿着扫帚推扫积土,却无任何飞扬之灰。
手落处,更是一排黄沙围着身体半圆。
她凝瞧地上半干紫赭黑泛现的血迹,心中百味杂集。
“公主!”
“人生失意现,何处不看天;纵令功参成,谁惜故人怜?”女孩呢喃道。
“护法神君”初闻一愕!复大喜道:“公主,你是说……”女孩慵懒娇弱的舒气闲意浮现,似刚沐浴后的清新可人,眉间那股郁媚意却浓了些……如同倚偎在湖光密林中,轻风吹诉着秋天的哀愁般撩人与其惹人遐思,道:“世人往往直到失去时才会珍惜,咱家得到了甚么?一个契机?一段孽缘?与……一个失去?”
“护法神君”再度漠然不语。
女孩再道:“他…他爱我……也知道咱的来历。早在那不该相遇的那一天起这场悲剧就注定要以他的死来收常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只是他的爱太透彻,太过分,太戏孽了。
因此他爱我,却用了这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式来表示。
也用了这一个方式来考验!所以……那一刀咱家还是劈下,咱不能不劈……咱背后还有一个门派要背,而他没有……”“护法神君”不理会女孩语气中所含的无奈,追进一步,狠心地道:“公主仍然是杀了他。”
女孩负气道:“杀错了!”
“怎么说?”
女孩灵目充斥怒意道:“‘天医秘’是九秘中唯一能接续心脉,驳筋接骨,重回生机的无上秘法;与本门‘兵解神诀’之强脉壮骨,伤后增功,有异曲同功之妙。
纵令如今咱家已经勘破‘极道’之密,但是要达到这大功圆融境地,尚须二十年的时间。”
“护法神君”证实,语气中藏不住兴奋,道:“原来公主已经参透本门秘法……”女孩霎时在他头上淋了一桶冷水,冷道:“你以为咱家此刻就可以过得了‘极道初成’那一关吗?没有他用‘天医秘术’在一旁护法着,谁能熬得过‘心魔反噬’!然而,他明知咱家不能够没有他的帮助,却还以性命来赌这一局,神君认为这代表甚么?”
“护法神君”一震愣然!良久才道:“真是本君错了。”
“不能怪你,因为咱家也是在那一刀劈下去之后,才想通了这个道理。”女孩悠悠道。
“护法神君”瞪着碧青绿火般的双眼沉思,眼中惨淡阴芒忽明忽暗,霎是骇人。
女孩强吸了口气,硬是排除积聚在胸腹中的苦闷感,道:“先祖典籍有云:‘九秘正传,唯天医可信,然其霸王解甲却为本门之惧’。
也就是说,在九秘当中唯一不把本门视为敌人的,亦只有‘天医秘’一派。
想本门首创之初,亦非被天下各派称为魔门,而天下亦无魔门,这魔门一词不知从何而来?无可考据,或为西土佛门传入所致,或是本门修练方式极不人道?他曾与咱家秉烛畅谈,言及若要光大魔门,惟有先将天下各门各派视我‘极道’为魔门的心并成见去除。
这样子‘极道’一门才得以本来面目重回天下,用不着处处小心翼翼惹人眼红不快。”
“护法神君”讶然叹道:“这…可能吗?没想到他居然有维护本门的这般想法。”
女孩摇头,那秀发随其摆动缓慢飘荡,在阳光下闪亮优逸的飞舞,她坚定的道:“绝对不行!首先咱‘极道’就不能不顾这么多年来依附在本门护翼下的各大旁支。
咱们一倒,他们不能不亡。
再者白、黑二道亦视我‘极道’为邪道,甭说接纳我们,连沾点边也怕被说成魔道中人!他们千、百年来所认定的观念,永远无法更改,魔门子女永远罪该万死的想法,根深蒂固,凭谁也改变不了。
那种与他们沟通接触的想法,只能说说,可行不通呢!要让他们接纳咱们,更有如痴人作梦!谁要真的做了,包准给那些人害了。
还有,咱‘极道’是魔门最高首府,此一地位也是不能说放就放的,依了白道或靠了黑道,还能有现在的超然地位吗?咱家可不相信哩。”
“护法神君”默然,女孩所说的他并非从没想过,“极道”一门自古以来皆是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做法。
但是,这天下的门派当中,早就认定了魔门残酷阴狠的处世方针为世所不容。
举凡江湖上有人被离奇杀死,或死状惨不忍睹等,那罪名几乎都落在魔门头上。
自己就曾经被人莫名其妙的围杀,幸好仗着高明的轻功逃离,否则早就死在当时。
更加令自己庆幸的原因是,本门子弟技艺不成,不许离开本门半步,若有犯者,照门规的处罚是轻者断去双腿,重者处死。
所以,“极道”一门的门徒能行走江湖的,俱是有超一流的水准,这样子才不会随随便便在路上就被人砍死,有损师门声誉。
女孩忽道:“神君,请先回吧!告诉‘魔宗’咱会在二十年内修成‘极道之最’,成功了自会回去。
不然,便当做从没生过咱这个女儿吧!”
“护法神君”迟疑稍顿了下,毅然道:“既然如此,本君便照实传述公主之意,请公主自己保重。”
此话一完,地上袅袅青烟大现,待微风吹拂而过,他的身形早逝去无踪。
女孩木然扶起男孩的肩头,让他的头紧密偎靠在自己微隆的胸脯上,深情拥抱,跪坐的姿态,涣散在男孩头肩的乱发,以及那真珠般一粒一粒洒落的泪珠,震摇抽搐的纤肩,没有丝毫的哭声,大太阳底下的风,怎么那么荒凉!她那如同失去任何音调,平静且毫无感情所注入的声音道:“你不可能这么早死!煲矫亍罾骱Φ男姆ㄊ墙有穆觯到罱庸牵鼗厣?
可是,你为何会绝了生机,断了心脉,脏腑离碎而死呢?那不是说‘天医秘术’是骗人的吗?还是因为这一刀所用的是‘极道’的功夫,而你无法化解这刀里所含的生克之气劲,所以才真的死了。
你已经没了脉息,连身上一丝残存的气机俱已消逝,在咱抱着你的时候,你才真真正正的死去。
但是,你死了吗?咱不相信!咱不知道还能冀望甚么?总觉得你并没有死,那种来自苍冥虚无的讯息着实告知着咱,是盼你重生吧?亦是甚么原因,咱也不知道。
很奇怪……咱为甚么对一个已经死亡的你讲出这些话,咱不明白…也不敢再想了……往后的日子……是难挨点,但总是要过……”女孩左臂空出,朝背面地上一按,刹然地,爆破声响,在掌里真气触地的当时,他被她横向移动抱离五尺,她与他的姿势并没有一丁点改变,唯一有变的,是女孩那一张毫无表情脸上已经换上一幅带雨梨花,残雾连云般的凄容。
她仍跪坐抱着怀中人。
无来由的对地一掌,竟也将她方才所坐之地身后五尺方圆的土给压下,像是有万斤大铁球掉在那上面所造成的结果。
地面凹陷三尺!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功力。
而且竟然是先发出声响然后那地面才凹陷的。
“荒漠情境。”女孩幽幽念出口儿,这是“极道”里初成神功的第一重境界,与“九秘”中“三百六十天道极奥自然诀”里最后一关“有情天地忘情诀”恰好相反。
“忘情诀”乃是先从有情开始,对万物执着生机之情,流涟其中,直至忘情,却不是无情!而“荒漠情境”则对已经逝去之物缠绵依恋,无限相思,直至第二重境界。
“九秘”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中的秘典。
分别一一言述了这天地间构成的九大机要,非一般武术所能比拟。
进一步言之,则当世之中绝大多数神功绝学,俱是从“九秘”里所演化出来。
“极道”在天地间所代表的是“绝灭”二字,它修练的方式亦是朝这主旨进行,以绝入道,以减成道!所以“极道”在江湖上所代表的是绝凶、绝恶、绝残、绝毒、绝狠、绝诈、绝情、绝义……尽绝一切诸务,以达成“灭”之目的。
是以称之为“极道”武林称为魔门。
极道魔门!天若有情天亦老!盎哪榫场闭允玖伺⒌乩咸旎陌阄弈位琶5男那椤?
意如荒原大漠,心底那炙烈艳阳下的唯一绿洲,也叫自己所毁了。
这,并不是绝情,是极情所以无情。
也算是绝了自己一个念头,一个希望、一份永远哀悲藏埋在心底的情。
一瞬间里,她知道往后将失去更多东西。
这是命运,一个“极道”传人所必须背负的命运。
不能让心神有所寄托就是她现在的使命.终于痛哭失声……原本可以控制不令其劈下的一刀,为甚么自己能够狠得下心来着实砍去?自己终于明白了。
是“荒漠情境”的魔力!女孩捧着男孩涩滞不动的头,梦呓呢喃道:“谢谢你…”就唇浓浓一吻。
男孩瞠视的双目眼角,犹然溢现一滴泪,血泪。
唇分时,他眼已合闭,那一滴小小的泪水,恰沾上了她欲离开的香舌里。
血是咸的。
女孩百感交集无以复加,这聚散无常的人世间也未免太伤人了。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矣。
轻轻唤出“别矣”二字,眉梢忽竖,银牙一咬,撇下椎心泣血之痛,将他平平放进那坑中。
依恋探寻,其人早深刻脑海里,微拂双袖,卷起漫天飞沙走石,这天也给遮祝待风息尘止,只见三尺高坟已立,女孩亦飘然无踪。
被当成死人埋在坟中的男孩,他的身体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他尚未死,只是呼吸停止,断绝心脉。
“天医秘”的奥义是破断旧脉,续生新脉,驳筋接骨,重回生机。
“兵解神诀”的功用是以欲死伤之经脉,急速恢伤并扩增功力强化脉息。
所以称神诀者,不外是死里求生,故练此诀者,无法以死来试,它只能用于心脉未断之人。
当女孩、“护法神君”以为他“真”死去时,其实他的经脉是被“天医秘”中破断旧脉神法的操纵。
因此,不仅是脉息俱无,甚至连口鼻呼吸都亦去绝。
难怪以这二个当世超一流的高手都毅然认定他死了。
“破断旧脉”的时间是缓慢而绵长的,因而女孩与“护法神君”那一阵子的耽搁,很有可能是在查证“天医秘”续生经脉重回生机的奇妙功用是否属实。
当然,二人之间的谈话男孩俱一丝不漏听进耳中,只不过苦于身不由己,不能做出丝毫反应。
也因为如此,男孩才真正的逃过一劫。
被埋进土坑时,体内旧脉才完全被秘法去尽无踪,那刚要新生的脉膊正逐步建立着。
配合着有急增功力性能的“兵解神诀”他感到体内真气一点一滴回复当中。
那原本离碎的脏腑与胸骨也迅快愈合。
一瞬间,他知道他复活了。
抨……抨枰……抨枰…消失的心跳声重现了,而且急骤跳动着。
他试着扭动手臂,而手臂也能回应他。
刚初生的经脉是如同婴儿般脆弱,绝对经不起任何外力的挤迫。
猛然惊骇一震!体内“兵解神诀”愈合之力甚大,其增功之力更猛,倏然发现全身经脉急涨鼓噪欲裂。
那种感觉是痛苦,又像舒服。
意识的自己,彷佛不断变大…变大……无限的大!脑里轰然一响。
坟忽高隆一下,出了声闷响,又再度平静下来。
强行增功兼有强化筋脉的“兵解神诀”把初生的脉膊当成了受伤的脉膊,不断且毫无止境的增加功力与强化脉息。
终至不可收拾境地。
他经脉欲裂。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传递了全身每一个细胞上,他再次感到死亡的来临。
令其惊恐的事,是“天医秘”续护经脉之力,竟然抵挡不装兵解神诀”强脉增功之气。
在自身功力回复一般时“天医秘”秘法居然停止了作用,而“兵解神诀”仍毫无知止的把大自然的力量贯进他的经脉里。
负载功力过量的经脉,有如在大海上载满了人的小舟,稍有不慎便会舟覆人亡。
而今,那强大的力量终是让初生的经脉抵受不住而爆裂开来。
盈满的真气从四肢百骸冲散了出去,激起了这座新立坟的第一次震拢“兵解神诀”倏然停住功用,它无法对一个心脉断绝的人产生多大的帮助。
“天医秘”秘术又开始它奇妙的破旧生新神奇的治愈术。
又一次丢除那破断的经脉。
同一时间里,男孩知道了功力已经增加一倍,更明白下一次的“新生脉息”秘法开始时,若自己无法有效的控制“兵解神诀”的话,他将要面临的是比刚才要痛上十倍的苦难。
七天后的一个中午。
一队百人骑兵策骑经过了这座山谷。
领兵的是名别将,身着全黑铠甲,浓眉大耳,神态中别有一番霸气,他叫秦素文,是个门阴子弟(后述)凭藉祖、父馀荫,入仕至今,在短短十年不到,从八品队正,一路直升旅帅、校尉、兵曹参军事、司马、长吏,直到正六品下的别将。
注:唐代选官制度,简略言之可分为举士、铨癣荐举、辟署、门荫五种。
“举士”即为科举,一般的范围是指布衣平民。
“铨驯只有在“有出身”及“前资官”的前提才能当官。
“荐举”起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九品中正制度,其带有“唯才是举”之意,到唐朝中期后则变了质。
“辟署”本为观察使,到后来成为地方长官,又有一个时期称为使官,其主要人选为在职官员、前资官(曾任官职)出身(由各种途径取得身分地位的人)、布衣等。
“门荫”就是藉其先人之功,循例而得官,此多为出身世族子弟。
唐代“牛李党争”以由科举进士出身的牛僧儒与门荫当官的李德裕,各自通过各选官制度如荐举、铨选拚命的拉“自己人”且排挤异己,造成唐朝衰落的其中一个主因。
另,唐朝的社会阶级意识高涨,门第问题亦大,可分为三。
一、山东士族。
二、良民,即士、农、工、商。
三、贱民“官贱民”与“私奴婢”其人价值等同畜产,其男奴女婢可以赠与友人,亦可买卖。
且“官贱民”中有“番户”亦称“官户”身分比“官奴婢”高,婚姻限于同等身分。
“私奴婢”中有“部曲”为保护私人的奴兵,不同畜产不可买卖,可以转事他主,身分比“私奴婢”高,亦可与良民通婚。
“官贱民”中身分最高者为“杂户”,不可娶嫁良民。
“私奴婢”中身分最高者为“随身”系雇赁关系,凭其契约期限服侍主人。
唐代置全国为十道,有六百三十四府,共六百三十四个折冲府,练民为兵,是为府兵。
全国折冲府均隶属十六卫(南衙十六卫,为野战部队)府兵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且,堂堂一个别将,上府与中府就差了一级,中府与下府则又差了一级。
而且一个折冲上府别将是从五品下,与下府之别将正六品下,足足又差了二级。在军队里面,差了半个阶级也是很要命的事。
更何况他此刻是在“赶路”!秦素文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中府别将林日咎所指定的地方要处埋伏,否则他将当受军令。
而所谓的军令,不外乎是——死!且,不但是他,连这一队一百二十个弟兄也将受其连累,任务不成均将问斩!他还不知道一切的事情,从今夜要全部改观了。
“停!”秦素文勒马高叫道。
“别将!别耽误了时辰,咱们还有六十里路要赶呢?”兵曹参军事胡大文口沫横飞道。
“你看!”秦素文指路旁浑身是血的男孩说道。
“哎!是个孩子。”校尉李忠道。
“他还有呼吸?”秦素文冷冷道。
胡大文看男孩一身血黑,又脏又烂、“咕噜”吞了下口水道:“还是别管了,只不过是个贱民!”
“住口!”秦素文厉声道:“咱们军人职责不就是保家卫国,如果连一个孩子都无法救活,那我们当甚么兵?还不如回家种田算了。”这番义正辞严的话,令面前一伙人羞愧低头。
胡大文吓得一个寒颤,冷不防掉下马去。
“休息半刻!”
秦素文大喝,翻身下马,笔直朝男孩方向行去。
背后校尉李忠,长史陈本俗,以及一脸不高兴的胡大文跟在后头,恐防其失。
“水……水……”男孩呻吟道。
秦素文扶起了男孩,检视他身上的伤势,却发觉并无不妥,只不过他前胸那一道刀疤可真吓人,直叫后头站着的三个大男人全都傻了眼。
胡大文吃惊道:“谁会对他下这种毒手?”
陈本俗微笑的递给秦素文一瓶自己带在身上的水壶,回头朝胡大文道:“他醒了你不就可以问他了!”
男孩如获甘露,不断张口喝下秦素文倒进他口里的水,渐渐的他回复一丝力气,慢慢地张开眼睛,虚弱的说道:“谢…谢……”秦素文眼神一缓,微笑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东西!”男孩目光一睁,似紫电横射天空,凄厉得骇人,他全身似又活了起来,猛不住点头。
众人被他那突如其来,一闪而逝的凌厉眼神吓得心头一震!随即看到他猛不住点头的傻样,而忍不住失笑。
“你吃吧!”胡大文掏出身上仅有的肉干放在男孩手上。
“哇!你饿了好久了?”陈本俗见男孩一张嘴里尽是肉干,不禁说道。
众人一愣。
只是男孩突然涨红了脸,捣着脖子,两手直朝天空猛抓不已。
他噎住了!秦素文倏地运掌朝男孩背上猛拍不已,校尉李忠忽然扳开男孩嘴巴,用食指勾出他塞满在嘴里的肉。
男孩挣扎不休,眼见就快要气绝当场了。
陈本俗脑中灵光一闪,飞快的双手抓住男孩的脚,将他倒提着并且叫道:“再拍!再拍看看!”
秦素文会意,拍得更用力些。
“哦!”
男孩口中掉出了一团肉泥,其中夹带大量的胃液与血块。
“好了,好了,总算是救活了。”胡大文拭汗笑道。
陈本俗放下男孩,吁了口气道:“刚才还真吓人,连跟那群突厥人打仗也没有像刚才那般紧张。”
“是啊工”胡大文答道,却见李忠手指淌淌鲜血不断滴下,惊叫道:“老李,你的手……”“没甚么,过二天就没事了。”李忠呐呐道。
男孩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又从鬼门关前走一趟来回了,默默看着面前威风凛凛的将官,眼泪不由自主掉下。
“啊!你怎么哭了?”秦素文慌道。
陈本俗和颜悦色道:“小弟弟,你叫甚么名字?你的家人呢?”
男孩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拿刀砍他的女孩子,一阵伤心,当时他告诉她,他的名字叫做“风情”。
其原因是女孩对他的好,与风竹山这位老好人一样,所以他要姓“风”,而“情”字是因为他要永远记得这一段恩情。
“风情!”
“你要永永远远记住风竹山的恩情。”男孩在心里这样想道。
但是,当他在受伤之后听到女孩与“护法神君”的一番话之后,得知“风情”这二个字如今已成洪水猛兽“极道”魔门可不是个小门派,它可是有着二十八个大支派纵横领导的上千魔门支流所组成的天下第一大魔门。
如果他现在报上了“风情”二个字。
不出三天,必定会有一大群魔门杀手来杀他。
男孩呆呆的看着高挂上空的太阳,一点儿也不觉得刺眼,他想起了母亲,也记起了母亲的姓氏,他开口道:“我姓月……魂……”“月魂!好奇特的名子。”秦素文皱眉道,不禁又念了二声,再道:“你的家人呢?”
“死了。”月魂黯然啜泣,道:“我没有家……”“哇!这该如何是好?放着也不他不管又怪可怜的……”胡大文有口无心道。
“是很可怜!”秦素文瞪了他一眼,怪笑道:“既然你看他这么可怜,我便把他交给你了。”
“甚……甚么?”胡大文大惊道。
“是啊!胡大哥,你人比较好,就先照顾他一下吧!待会儿到了那一处,你也不用出战了,好好看着他吧。”
李忠指着月魂笑道。
“怎……怎么会这样?”
胡大文哭丧着脸,因为那一句话,他就要带着这一个包袱去打仗,天啊!这如何是好?“小弟弟,你要和我们在一起吗?”秦素文道。
“好!”月魂点头笑道,他觉得他一辈子里最幸运的就是今天。
素素文点头而立,李忠一把抱住月魂走到胡大文马前,将他放置鞍上,笑道:“辔绳要抓好,双腿要夹紧,可不要掉了下去哦!”
“嗯!”月魂用力点了一下头。
“哼!”胡大文一脸不高兴道:“你是在怀疑我的骑术?”
“哈!我可不敢!”李忠摇手道。
长史陈本俗笑骂道:“老胡,别为难老李了。”
“我可没有为难他!”胡大文翻身上马不悦道。
“但是……看你的脸色……好像是不太好喔!老胡。”陈本俗别有用心道。
“去你的,你就长得好看。”胡大文气道。
“好了,别闹了,咱们还有要事呢?”
素素文策马向前,又看了下天色道。
胡大文神色一整,暗叱自己差点忘了正事!倏然将月魂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使他转了一个方向。
看着月魂呆呆不解的眼神,胡大文毗牙裂嘴道:“你会不会骑马?”
“不会,我……没有骑过马!”月魂嚅嚅道。
“待会儿你就紧紧抱住我,记住!要抱得紧紧的。”胡大文疾言厉色道。
月魂浑身一震,吓得快哭出来了,点头不已。
“大文,你为何吓他!”陈本俗喝道。
胡大文毫不在意道:“我只不过是怕他抓不稳,摔了下去,才叫他要抱紧我一点。哎!你干嘛那么紧张?”
“哼!我紧张他不行吗?”陈本俗脸色一变道。
“行!谁叫你官阶比我大,又有‘门荫’罩……”胡大文口没遮拦,忽又想到这句话影射到某人,急忙闭嘴。
“老胡……”秦素文吼道,再观及他猛朝自己苦笑,不禁摇了下头,回视整装待发诸人,大喝道:“走!”率先策马奔驰。
第四章战场无情秦素文怎么也没有想到,中府别将林日咎要他埋伏的地方,竟是交地!孙子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
所谓交地者,路有数道,往来通达而交错也。
秦素文回首一望,只见弟兄们全都变了脸色,他们都知道今夜所要袭击的对象,是上千名突厥马贼。
以一百二十人与上千人作战,无异是螳臂当车。
更何况此处毫无掩身之处,伏袭之地,这叫众伙怎么“埋伏”?怎么“偷袭”?秦素文浓眉深锁,更知道是林日咎有意刁难,因为一个堂堂六品别将,可以指挥调度五百名员额,而他却只拨给了自己一百二十名员额,这摆明一件事,是叫自己去送死。
然而军令如山,军纪似铁,此次若不能成功狙击这千名突厥马贼的话,回到营里还不是以军法问罪。
“娘的!林日咎这老家伙也未免太狠了吧?叫我们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埋伏’?埋个鸟蛋吧,这怎么埋?”胡大文生气得哇哇大叫。
陈本俗面无表情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先尽人事然后听天由命!”
秦素文看了一下天色,夕阳馀晖虹霞层层,然而东方之处片云不长,今夜又当是明月高挂的好天气,想及此处不觉愁容满面,咨嗟太息。
忽地——秦素文刚牙一咬,肃容道:“大文,你带这孩子回营里去,告诉林日咎说这是我的主意。”
“甚么?你这话是甚么意思?我胡大文岂是贪生怕死之徒?我不干!”
胡大文怒红脖子吼道。
陈本俗冷冷道:“要你回去,自有用意。”
“啥用意啊?你说。”胡大文喝道。
陈本俗道:“今日在场诸人,除了府兵乃应徵入伍,以及你是由‘武举’出身之外,全皆为‘门荫’子弟。
你也知道,同是‘武举’出身的林日咎,平日就时常刁难我们‘门荫’之人,除了你以外,几乎职称比他低的,都吃过他的苦头。
叫你带这孩子回去,是因为这不仅可以救你一命,而且同时可以救这个无辜的孩子一命。”
“你放屁!”胡大文骂道。
李忠道:“老胡,你还是走吧,若想为我们报仇,就做得官位比他大,然后在圣上面前狠狠参他一本。”
“你……”
胡大文铜铃般瞪眼,说不出话来。
“兵曹参军事,听令!”秦素文喝道。
“在!”胡大文应声。
“我以别将的身分命令你,一定要把这孩子安然无恙送回军营,知道吗?”秦素文柔声道。
“是!”
胡大文双目微湿,不知不觉中泪已流出。
“好,趁天尚未全黑,你先走吧。”秦素文挥手转过头。
“我不走!”月魂忽地握拳叫道。
众人惊异的瞪视月魂,只见他脸上遍布一种坚毅的神色。
“我要留下来,不走。”月魂再次说道。
秦素文失笑道:“不行,小弟弟……你一定要走,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我……我不怕危险。”
月魂突然间心里涌现一股莫名其妙的“战意”彷佛在远古之时,一种驰骋战场的体验,正逐渐充斥在他的小小的身体当中。
让他在无形之中感受到的战意,令整个身子产生一阵阵的莫名的兴奋。
一时间,他对这种感觉又熟悉又害怕。
秦素文眼光与他互相接触,心头大震!忖道:“好重的杀气!我在战场这么多年,也没有见到过如此可怖的眼神”心头蓦然大乱,再问道:“你……练过武吗?”
“没……有,有…有练过。”月魂撒谎道。
“嗯!”秦素文考虑着。
陈本俗策马慢行,道:“就算他练过武,可也只是个孩子,战场上对阵,不是他这种年纪的孩子所能承受得了。秦兄……叫大文送他走吧,血腥残忍的画面,他挺不住的,一旦他挺不篆嘿嘿……可是一条小命呢!”
“好!大文,带他走立刻!”秦素文毫不犹豫大声道。
“是!”
胡大文闻令迟疑一下,环首望视眼前这一群曾经同生共死的弟兄一眼,仰天悲叹,猛然驱骑。
“放开我,我不要走…放开我……”月魂在马上大声叫道。
“立刻布置!”
秦素文望了远去的尘土一眼,转身下命。
月魂小小的身子不断扭动挣扎着,身旁的景物倒飞如逝,他对马匹奔驰的跳动,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约莫半个时辰。
月魂忽然间感觉到头发湿湿“奇怪了……下雨了吗?”心里想道。
仰首一望,胡大文脸上的热泪滴在他小小的脸颊。
是一颗男人的泪!这同时,月魂看到了胡大文眼中的哀伤。
那哀伤的眼神令月魂油然想起了娘。
“你哭了。”月魂伤心道。
嘶——胡大文猛勒辔绳,这匹战马突然骤抬马身,将二人抛丢出去,重重的摔跌在地上。
月魂翻身而坐,发觉底下这一个柔软的垫子,竟然是胡大文的身体。
“哇……”
胡大文突然痛哭失声,大叫哀号。
语气中含有强烈不满的情绪,一股脑儿于这哭声中痛痛快快发泄而出。
栗然月魂身子狂颤不已,骇然回首远方。
一股无法自已的强烈杀意猛然涌上心头,脑中迅快闪过数道影像,最后停现出秦素文!按蚱鹄戳耍痹禄晷牡捉械馈?
强烈的冲动使他翻身上马,等到他回神过来,早已远远撇下胡大文策马急进,毫无停留之意。
“停……下……来…”
胡大文在后头急叫猛追。
前头黑点逐渐变小,终至不见。
明月高挂,四周景象愈见清晰。
秦素文等一千骑兵一字排开于这片草原地上,每个人的表情均为肃穆与严酷。
地面上横七倒八几十个突厥马贼先锋探子已被解决。
之后将面临的就是正规大军了。
前头层层尘烟上扬。
地表尽头先是一个小黑点,然后不断扩大,扩大……等到所有人全皆变色之后,眼观算之,其军骑不下千匹,步行者不少于千人,若以整数算的话恐怕也有二千人。
可是……说他是千馀人也不为过。
千零一人也是千馀人。
千九百九十九人亦是千馀人。
“馀”这个字笼统含糊,范围太大了。
秦素文思及此处不禁失笑。
陈本俗策马向前道:“要不要先避一避?”
“避得了吗?”秦素文从背后扯下二节铁锏道。
诸将默然。
若论战场搏杀,此间一百一十九骑无一不是披坚执锐的老手,其经验自是比眼前这群贼匪来得丰富。
但是,若论及驱策用马,在场诸人可能不比这些,从小在羊群马堆里长大的突厥人来得高明多少。
敌军不及百丈……秦素文当机立断,喝道:“三十丈,‘锋矢’!”
敌军倏然在八十丈前将双翼扩展开,来看情形是要包抄夹击他们…逼进七十丈,渐渐逼进每个人的心跳猛地加速跳动……马啼声震地,步行者吆喝!秦素文猛然目中一喜,他瞧见了突厥人的后头只有步兵没有骑兵,其后更是一片草原。
他不禁大喝道:“刃!”
“备!”众人齐喝道,兵器不约而同朝上一扬,刃光现。
敌军直进到五十丈开外,四十丈,三十五丈……在其距离大约三十馀丈,秦素文暴喝道:“左翼!”率先躯马朝敌人左侧包抄而来的骑兵击去。
这一字大阵立刻歪扭变形,从中间方向分裂开来,一股脑儿挤往右侧前端,以秦素文为首,左右是陈本俗与李忠,后头则是使着长枪的骑兵,然后是大刀、铁斧、双钩……所谓“锋矢”,即是以箭簇之名而来,且“锋矢”之阵更是从“锥行”阵所演化。
孙膑兵法曰:锥行之阵,卑之若剑,未不锐则不入,刃不薄则不割,本不厚则不可以列阵。
是故未必锐、刃必雹本必鸿,则锥行之阵可以决矣。
孙膑兵法又曰:钩行之阵,前列必方,左右之和必钩。
而“锋矢”阵正是融合此二阵势之特性,以前锐本厚,左右皆钩,双刃必利的三个要点而施用。
且,此法用于势均力敌时更有如一把利斧,能够将敌人整个阵势从中破开,一分为二,使敌人士气大丧。
在右侧尚未形成围困之势的突厥骑兵,猛然见到秦素文率领百馀铁骑正面杀来,一时间措手不及,纷然“让路”,但是所开缺口太小,被秦素文左右二侧的陈本俗、李忠所领的二翼将其击开得更大,斩死不少。
突厥马贼首领见状,怒骂一声:“好胆!”会合其右翼骑兵围掩追杀,几名落后的大唐铁骑立刻被乱刀砍死。
秦素文策马不及二十馀丈,猛将马头一转,吼道:“卒!”乘势杀向步行的突厥马贼之中。
但闻前头哭喊声不绝于耳,此虽六月烈夏之夜,然而凉风透骨,眼里震天撼地的哭声上是从老、弱、妇、孺之口传出。
瞬间一条血路已然杀入。
马贼首领双目俱红,声嘶力竭狂号。
秦素文右臂铁锏已经从一名老妇人头上拎起,那名老妇人脑浆迸裂,凄厉一叫,身殁。
步行马贼人人截住去路,场中号哭之声乱成一团,秦素文狠下心肠,硬生生跃马扬鞭,左右砸死一名敌人,引兵迳投左方人多之处杀去。
此时贼兵各自护着各人家小,轰然鸟兽四散。
而外围贼骑苦无对策,人人喝骂不断。
终于,马贼首领清醒过来,脸上涕泗纵横,他一把抹去,吼叫道:“杀!一个也不能放过!”
赤红着双眼,领着骑兵卫尾杀去。
底下一个闷声。
秦素文尽量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刚才座下的马蹄分明踩过一名幼婴身上,放眼看去,这片残肢断骸倒有绝大部分是这群马贼的亲属。
然而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杀也不能不杀。
汉族与突厥这二族自大唐开国以来,便不断相互的挑起争战,而今谁是谁非?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片土地是目前属于汉人的,突厥人不事农耕,只懂放牧。
每当粮食短缺,便妄自入关掳掠抢杀,其间哀鸿遍野,惨不忍睹之地,不堪凡举,此次的杀戮便当是还我汉人民族无辜百姓一个公道吧。
秦素文虽然这样想,不过另一个念头却不断滋生。
“他(她)们也是无辜的!”
冷不防一枪扎来,秦素文一个失神,右臂阵痛传至,他看到一个与月魂年龄相仿的男孩正要击出他的第二枪。
在右侧的李忠一杆子架掉那名男孩手中长枪,反手一扎,枪矢齐没入柄,狠狠在他喉咙留下一个血洞。
李忠大叫道:“别将,你没有事吧!”
“死不了!”秦素文冷声道。
反手掩臂狠劈,左边持刀而来的敌人脑袋被打得尽凹陷,连眼珠子都迸跳出来,血雾四散,浆液四溢,一张模糊不可辨认的脸,全烂了。
忽闻后头沸腾之声。
秦素文架开一枪,迅快转首一看,只见马贼首领从后头掩袭而至。
秦素文明白,这“锋矢”阵最弱之处就是首尾不能兼顾,头强而尾弱,如今被其一击,有如正中要害,翻不得身,且前头步行之人皆已远去,用以做掩护之用的人墙俱被隔离,而今所要面对的,正是名正言顺的马贼。
这当时,他大喝一声道:“鱼丽”!那后头唐军骑兵,霎时个个变成“游骑”!月魂驭风急驰,心急似箭想快点赶到战场,身上这股贲张的血气已经渐渐控制不住,将近爆发边缘。
[双鱼梦幻曲]http://www.whpisces/合集也记不起自己究竟是怎样“学会”骑马的,如同是一上了马鞍便如同着魔,自然就会,毫无勉强。
这应手的快感着实刺激身上每一寸的肌肤。
霎时,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彷佛在遥远的年代之前,他曾经是一名驰骋沙场的战士,这一切对他来说,更有着不存在的真实感。
而,至当不移的事实就在眼前,他驾驭这匹马的速度,远比刚才胡大文驱驰的速度更快,如今他正发现了这一点,更使他察觉到异常的惊震!忽然一丝不祥阴影掠现,月魂祈求着那件事情不要发生,然而前头惨烈的叱喝声、哀呜声,更令自己小小一颗心几乎枰出心口。
他赶上了,却见到凄绝的一幕。
“不要!”月魂吼叫——
唐太宗曰:“曹公有战骑、陷骑、游骑,今马军何等比乎?”
李靖日:“臣按新书(孟德新书,曹操着)曰:战骑居前,陷骑居中,游骑居后。如此,则是各立名号,分为三类耳。
大抵骑兵八马,当车徒二十四人;二十四骑,当车徒七十二人,此古制也。
车徒当教以正,骑队常教以奇。据曹公前后及中,分为三覆,不言两厢,举一端言也。
后人不晓三覆之义,则战骑必前于陷骑,游骑如何使用,耳熟用此法,回转车阵,则游骑当前,战骑当后,陷骑临变而分,皆曹公之术也。”
申言之“游骑”之用,以后军当前军,前军当后军。
“陷骑”者,临机应变,倏分倏合也。
“鱼丽”之阵,先偏后伍,此则车步无骑,谓之左右拒,言拒御而已,非取出奇胜也。
晋荀吴伐狄,舍车为行,此则骑多为便,唯务奇胜,非拒御而已……——李靖兵法。
刘伯温兵法骑战篇:“凡骑兵与步兵战者,若遇山林险阻,陂泽之地,疾行急去,是必败之地,勿得与战。欲战须得平阳之地,进退无碍,战则必胜。法曰:阳地则用骑。”
秦素文统领骑兵对敌人步卒施以痛击之后,但见四方俱是贼骑,已方已被团团围祝“鱼丽”是自古相传的防御阵形。
秦素文喝声之后,策马向后急驰,直望“锋矢”阵尾端而去。
长史陈本俗补上他这一头位置,边战边退。
不多时,人马集聚,面敌形成一圆,整个阵形由高地视去恰如一片“鱼鳞”。
在秦素文变阵口令下达之后,尾端苦苦抗御马贼首领的几名军骑浴血苦战,然而马贼似是有计划性的以三、五骑对抗一骑,企图分化他们的力量。
才一会儿工夫,秦素文已经损失了三十馀名部下。
贼首似要下令围观之部下一举发动,才刚砍倒一个人,马上就有数名马贼对落马之骑兵施以无情的乱刀分尸。
秦素文迎向贼首,铁锏狠击,贼首大刀横撞,一声金呜震憾全场,爆出一篷火花,耀亮于阵中。
此时阵势已然完成,秦素文、陈本俗、李忠三人各执一方,三头鼎立。
贼首一阻素素文,双锏一击,手中一阵酸麻,心中一惊!想道:“中原竟有如此人物!”挥手喝道:“停!”
眼神与秦素文对望一下,半晌不出声。
场中针落可闻,间偶有孤儿寡母哭声悲叫传来。
各骑回到自个儿阵中,相互瞪视,气氛凝结。
忽然——贼首大笑道:“你有种!”
竟是一口标准汉语。
秦素文抿嘴道:“不敢当。”
“你的名字?”贼首道。
“秦素文。”
贼首狂笑道:“果真不出我所料,在中原军官里能将双锏使得如此运用自如而又姓秦的人,除了大唐开国名将秦琼秦叔宝后代,我想应该没有任何一家的双锏功夫能比得上他。你说,我这话有错吗?”
“没有!我正是他第七代孙子。”秦素文面无表情道。
“很好!”贼首怒道:“我奶妈倒也死得不冤。”
“嗯。”秦素文注目回想。
“就是刚才被你打到头的那个妇人。”
“哦。”秦素文恍然。
贼首拧笑道:“我不会与你‘一骑’(单挑)的机会,对付你这种高手,我只有选择群攻一途。”
“我明白。”秦素文点头道。
这时,马贼家属已经齐聚于一个地方,其外头尚有数百名贼骑守卫。
而秦素文也是明白贼首的心意,然而妇人、孺子无辜者多,他也是狠不下心肠再对那无辜的人做一杀戮。
因而造成眼前局势,虽僵持着,但贼骑众多,己方不到八十骑的人数,真能突破此一险境吗?秦素文不敢想像,他知道不能再以他们做人墙了。
“谢谢!”贼首持刀一礼道。
“不客气!”秦素文回礼。
贼首猛然狂吸﹂口气,暴喝道:“杀!”
群贼金戈齐扬,惊天动地一吼,四面八方攻杀。
陈本俗首先与敌交锋,挺枪而拒,背后弟兄掩护得当,一连被他扎倒数人,而他亦在右腰、右肩、左背等处留下了伤痕。
全黑色的铠甲,皮革制成的胴、护肩、护臂等亦都给敌人的刀、枪所划破,鲜血直溢。
李忠誓死抵抗,马贼枪尖,刀口一股脑儿朝他脖子划去,因为有铠甲护身,所以他大枪使来比较没有顾虑。
兼而有后方的援手,每在千钧一发之际,后头的弟兄也总会替他把致命的一击架掉,使得他有充分的机会连毙数贼。
这团队的默契,又岂是马贼所能知悉。
贼首见自身子弟兵出击无功,眨眼间连丧数十馀人,气得跳脚不已,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后方持弓!”
秦素文闻声立即变色,虽然这“鱼丽”之阵防御之力极高,但那也只是对骑兵与步卒有用,一旦遇着了“弓兵”或着是“弩兵”,也只好望“矢”而逃。
己方虽然守得宛如铜墙铁壁,而敌方又何尝不是围得水泄不通,连可突阵而出的破绽都没有。
况且,一旦自己妄自改变阵势,其损失必然加大,且新的阵势能改变得成功与否,尚不知道。可是观看目前情势,就算能毫发无伤的变阵,亦于事无补。
瞬间——马贼箭矢上弦,各自守在外围贼骑之后听命行事。
突地,贼首喝道:“撤!”
群贼四散。
机不可失!秦素文心知肚明,一旦要是让这群围狙自己们的马贼,逃回外围那一道堵杀网的话,在场诸人将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弓矢之下。
因此,秦素文叫道:“陷骑!”
这七十馀名军骑闻令,轰然四散,穷追群贼,意图以其掩护自身,杀开一条血路。
贼首见状,微愣!忽又大吼道:“围斩!”
那第一道堵杀网贼骑驭马前冲,奔逃者反身与军骑拚斗,一时间,杀声震天,响彻四野。
贼首再叫:“弓击!”
连弓骑亦策马前冲,在各个不同角度里,从贼骑身后将箭矢弹射出去。
不少军骑颜面中矢而落马,立刻引来十馀个贼骑乱刀砍杀。
那哀号声,此起彼落,连坚硬的护臂也被劈得连肉带骨抛飞,转眼间残肢遍地,血流成河。
秦素文眼见弟兄们一个个死去,那份无力感可真非笔墨所能形容。
刹间,背后、前胸、肩肘各部火辣辣的感觉传来,他中了十数支箭,而他仍然屹立不摇,无动于衷,奋勇杀敌,彷佛这一身的箭是打在别人身上。
忽闻李忠悲吼大叫:“别将……”
秦素文瞠视李忠的六阳魁首给一名马贼割切手执,那名马贼还咳了一声,吐了一口痰在李忠脸上。
秦素文号叫一声,策马向那名贼兵奔去,忽地眼前毫光乍现,前头一片黑暗,竟然给一根箭矢横向划破眼珠子,使其双眼俱盲。
那疼痛感令他整个身躯微颤不已,而他却还凭着听觉舞动双锏,浴死抗战。
一个失神,秦素文落下马来,胸口倏感一阵冰凉,随即后背、左肋骨、右季肋亦传来相同感觉,那刺骨的疼痛一阵阵痛向全身,他呕出一口鲜血。
冷风刺骨。
秦素文举步唯艰,双手握紧双锏,盔落,神情狠烈。
这当时,场上再也没有任何搏斗的声音,真静——所有人又呆又愣的瞪视着他,如同是见着了鬼!忽地——贼首狂笑驭骑速驰旁若无人,他大刀扬、脸狰狞、眼凶残,瞬间追到秦素文身后,双手握刀,劈!
“不要!”
秦素文听到了月魂这一叫,不自觉笑了一笑,松动的手使双锏掉落地面!发出二道声音。
这一刻,他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临死前神奇的感应,他感觉到才刚认识的月魂,好像会为他报仇,而这笑容也恰让月魂瞧见。
脖子一凉。
秦素文那颗脑袋被劈得飞跌数十丈外,滚动数下。
月魂,竟不知何时进入了战场中央,秦素文那颗人头恰好滚落在他的脚下。
只见他双膝一跪,捧起人头紧拥怀中!浑身猛颤大抖。秦素文嘴角未了的微笑,清楚映在月魂血红的眸中。
谁也不知道,一股疯狂血腥的杀意正强烈的侵蚀他的心神,群贼还以为他是伤心得哭了。
马贼首领在十馀丈外说道:“杀了。”便迳行反身驭马向眷属行去。
“哇……”
凶然的一声惨号持续不停叫着。
贼首观及前头己方人马,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身后,他不禁大惊回首,油然倒抽一口冷气。
见月魂凶芒外露,披猖扬厉,狞笑。
他将一名比他大上一个身子的贼骑扯落马下,左掌深陷于那人头骨,右掌控进那个人后颈脊髓,指陷肉中。
栗然,他缓慢地,一寸一寸将那个人的脊椎骨残忍歹毒抓剥,抽离开他的身子。
那脊髓,每现一寸那个人便不由自主痉孪颤抖一跳,被剥翻的血肉里,是如涌泉般不断冒出鲜血的血洞。
那皮肉,更像是被撕裂的抹布般凹凸不平。
骇然,月魂扯断马贼脊髓之骨,并没有立刻将其丢掉,狞然将脊骨就口,狠然猛吸,一道腥膻之气进入了月魂口中“哈哈哈……”倏开血盆大口号笑,舐舔髓骨。
空气中弥漫一股紧张气息,所有人脚底发凉,寒心。
突然——“杀!给我杀!”贼首狂怒大叫,戳指月魂道。
所有的贼骑涌向前。
而月魂仍然毫无所觉,倏然心神一震!他神智略微清醒一些,全力运功,血液、真气急然以数十倍速度运转不休。
这整个空间倏然几乎停顿下来,那马儿的奔驰,敌人的挥刀,俱都以几十倍很慢的速度慢慢动着。
月魂残狠狂啸,跳到了左手边一个贼骑身上,他右手微伸,扯烂豆腐似的,将其心脏自他背后整个挖了出来。
但觉一阵扯破喉咙失叫,月魂特意把真气放缓许多,以便自己能够不用再等那么“久”再去享受杀人的快感。
突厥马贼们还不晓得这是他的奸谋,全然涌进了这五十馀文的空间里。
那魔性血气再度狂涌,今夜正是十五月圆时。
月魂全身的肌肉被真气激扬得垒硕起来,微一晃身,跃进了贼群最多的那堆。
底下枪尖扎来。
月魂不避不闪,气运全身,如同游鱼自然,枪尖竟给真气弹抖开来,右足速度未减,持枪者瞳睛嘴巴不断张大,狂骇!安ā钡囊簧癫缺獾捏耄彰婺嗬茫繁庋纭?
背后风声倏呜。
月魂张臂一挡,铿然!那个人持刀不稳且反震之力极猛,倒跌下马,他急忙想翻身爬起,却瞧见月魂整个身子压了下来,惊号!见月魂膝盖顶在那人脊背,骨裂声节节剥响,倏然向左侧弹跳,左臂竖掌为刀,向那名贼骑笔直劈下。
在众人眼里,终于现露出惊惶的惧立息。
他现在已经不是人,是魔!噬血的妖魔!那名贼骑的半侧身体连同底下那一匹马,都给他一劈两断,从中斩裂。
已经有不少贼兵反向而逃,眼里都是惊骇。
此时,月魂狂性大发,终于丧失了一丝神智,全身血气愤然怒张,功力运至最高点。
他无法感觉到甚么地方异常,所有人全像是一尊尊石雕像全等着他来宰割。
他使出了“玄阳大槌”“锁喉剪”“绝命爪”等一些不知名的武功,像是一名屠夫,无情、残忍地夺走这一群羔羊的宝贵生命。
贼首想逃,不只是他想逃,连同在这场中的每一个人都想逃走,也包括那一堆看得手酸脚软的贼眷想逃。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此刻的月魂,凡是可以喘息的都成为他的狙击目标,他脑中早就忘了秦素文的事。
他一昧的杀、杀、杀,到每一匹马都死掉,每一个人都断气为止。
这杀戮,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结束。
这一片修罗屠宰场上,而今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只见他跌扑在地上,全身皆血,猛烈喘息不休,胸膛上极为剧烈的喘息。
而百丈之外的胡大文跪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直视方才倒地的那个男孩——月魂。
约莫半个时辰。
他听到月魂的哭声,心中一酸,忍不住热泪盈眶奔去。
第五章含沙射影胡大文与月魂待在主营帐外候传。
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通报给林日咎,只不过他也隐瞒了一些事实的真相,胡大文谎称马贼是由他们百馀骑所杀光的。当然,这一位“不久前结拜的义弟”也出了很多力。
派去现场勘查的录事参军事(总务官),已于三个时辰前出发去调查现场,他必须把将官的尸体给运回来。
如果这件事被证实的话,胡大文可以顶替秦素文的位置,由兵曹参军事升至别将。
胡大文会这样告诉林日咎自有他的用意在,只见他拉着月魂在一旁耳语,道:“月魂,刚才我说的话你记清楚了吗?”
月魂点头微笑道,“记清楚了。”忽又问道:“但是……为甚么要说谎呢?”
胡大文长叹道:“这就是官场的黑暗,以后你还会见得更多…告诉你,我要是把真相全说了出来,你想想看,有谁会相信一个年仅十馀岁的男孩,居然能亲手减掉上千的马贼?况且,如果我这样一说,那秦大哥他们的功勋都没有了,你忍心看到这个情况吗?”
月魂如有所悟的轻点一下头,道:“我懂了。”
胡大文抚着月魂的头,道:“乖,待在胡大哥身旁,胡大哥会把自己所知道的,都教给你。”
忽地——林日咎步出帐外,笑道:“胡老弟,可恭喜你了,为我们武举争了大大一口气,倒叫那些‘门荫’小子不敢看扁咱们。”
“哪里,哪里,还不是靠林大人的提拔。”胡大文拱手客套笑道。
林日咎倚老卖老道:“对于这一次的失误,老弟可别放在心上,有空时咱们两人再喝一杯。”
“好!那卑职有空倒要去叨扰林大人了。”胡大文大笑道。
一怔!林日咎想道:“怎地这小子转性啦,竟会跟我说出这种话,难不成是因为那件事……”心眼一转,问道:“这位小兄弟是叫月魂是吧,很好……长得挺不错的,隐然有大将之风,这一次倒是辛苦你啦。”
月魂闻言笑容可掬道:“多谢林大人夸奖,胡大哥经常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您在军里很照顾他的,这次胡大哥带我来这里,为的就是要让您看一看我是不是当兵的材料。”
一愣!听得林日咎与胡大人一阵大笑。
胡大文想道:“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马屁拍得恰好。”
林日咎恍然的神情表露无遗,忽又见着胡大文直搓双手欲言又止,不禁问道:“老弟,有甚么话尽管说,能解决的老哥帮你解决。”
胡大文指着月魂苦笑道:“咱这位义弟虽想从军,可是他毫无出身,单只凭着卑职认他为义弟之事,出身尚嫌不足,而且也不能登录于军册之上。
这对他的前途影响很大,所以……卑职想求林大人一件事。”
“甚么事?”林日咎胸有成竹道。
“请大人为他作保。”胡大文大声道。
“哦!可是…他的年龄似乎太小了,他的父母会答应吗?”林日咎迟疑道。
“卑职这个义弟双亲早已亡故,剩下他单身一人在外,卑职恐他有失,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胡大文不断解释。
“行了!”林日咎笑道:“就冲着你第一次求我的份上,这件事我会帮你安排得安安稳稳,你别担心了。”
胡大文大喜道:“多谢林大人。”
月魂重重一礼,笑道:“谢谢林大人。”
林日咎深思一下道:“便以‘奏官’(军府奏武职,以军功而请勋、衔等)方法进行,这样子有了官位,咱们比较好照应。
至于‘策问’(一种口试形式)方面,我会与咱们南衙左领军卫王衡王大人商量一下,好应付京师方面派来的观察使。”
(按“奏官”,有身分、资格、考限等限制,如白身,前资、殿选人、流外出身人及子女、散试衔等,原则上不得奏请官衔。
所以,“奏官”虽为荐举的一种方式,可是其出身却又占了很大的要因。)“是!是!一切但凭林大人作主,卑职多谢林大人的提拔。”胡大文满面春风道。
月魂亦适时跪下磕了一个响头,笑道:“谢林大人提拔,月魂结草衔环,永铭在心。”
说得林日咎呵呵直笑,开怀道:“都是自己人起来,快起来……啊!对了,胡老弟…”胡大文注目倾听。
林日咎道:“王大人已经歇息了,你们劳累了一整夜就先回帐去休息,先吃顿饭,再睡一觉,约莫未时左右我会派人去叫你。”
“是!”
胡大文行一军礼,带月魂离去。
林日咎看着二人走远,又转身向帐内走进。
这一切,也瞒不了月魂高超的听力。
其实,他早就以“天听地视”之法,暗中窃听着帐中林日咎与王衡的对话。
后来又看到胡大文表面上对林日咎毕恭毕敬,然而其身上血脉贲张。心脏狂跳等等压抑性的举动,也都瞒不了自己灵敏的感觉。
胡大文是个血性汉子,他会这么做上全是为了自己,月魂暗中一叹,渐渐明白了军中黑暗的一面。
帐幕中。
南衙左领军卫上将军(从二品)王衡眯着眼睛,不动声色道:“如何?那小子怎么表示?”大刺剌席地而坐。
林日咎不亢不卑,颔首道:“看样子是认了。”
王衡“哼”声道:“他不认也不行,凭他以‘武举’晋仕的身分,成天同那些‘门荫’在一块。
试想,一无背景,二无身分,三又不找靠山,当了近十年的‘校尉’才升至‘兵曹参军事’,若非是你有意栽培他,我老早就放弃了,他哪能晋升一级!”
林日咎陪笑道:“大人有大量,这点小事您就忘了吧。”
王衡失笑道:“嘿,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同乡,而且是多年的旧部的面子上,我哪会不刁难这软硬不吃的小子!”
林日咎点头道:“天幸,这小子终于回头了。”
王衡记起一事,不悦问道:“对了,右骁骑府(南衙十六卫之一)那头传来线报不是说只有三百多人?怎地?一下子变了上二千人……啊,你也坐下吧,一把年纪的站着挺累的。”
“是!”林日咎依言坐地,想了一下道:“可能是右骁骑府那边有意给我们的挫折,这些年来咱们‘左领军卫’与‘右骁骑’不断明争暗斗,彼此党同伐异,听说……他们已经把底下所有科举晋仕者都给撤换掉,全部改由‘门荫’任职军职。”
“嗯!”王衡面色凝重道:“此事我亦有耳闻,想必是错不了,前些日子李太达还过来找我,要秦素文与他底下武举出身的李本初‘转辟’(官职不变,转侍他主,如同调职。),可是我没有答应。”
“唉…”林日咎叹道:“可惜一个人才。”
王衡气道:“损失了秦素文对我军士气大有影响,你得好好安抚才行,别让人说我王衡只懂照顾自己人,都不理别人孩子的生死。”
“是。”林日咎颔首道。
“对了。”王衡道:“听说还有一名孩子也参与此战?”
“是的。”林日咎不隐瞒道:“叫月魂,看来不过十二、三岁,满机灵的,是可造之材,看到他的时候他满身是血,身上刀伤明显,是经过激战之后留下的。
这一战听胡大文说,这孩子出力最多。而且,胡大文早与他结拜了。”
“拉得过来吗?”王衡问着。
“拉得过来。”林日咎肯定道,他眉开眼笑,帮月魂说得那么多好话,为的就是等王衡这一句话,笑道:“只可惜这孩子出身不明,胡大文刚刚还来求我帮那孩子安排一下,将军……您认为怎样?”
王衡暗骂一声,心知肚明,道:“你的打算又怎样?”
林日咎要言不烦道:“奏官,唯有靠将军荐保他才能留下,如此一来不仅胡大文会死心塌地跟随将军,连那个孩子也直接成了咱们手下一员猛将。!”
“猛将。”王衡脱口笑道。
林日咎心有馀悸道:“那孩子真的很有这个天分,我第一眼见到他便直觉感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是他的目光,更是凶猛得骇人,直像是能将人生撕扯裂掉。我从军二十多年,还未见过如此可怖的眼神。”
王衡大笑道:“让你说得我心痒痒的,真想立刻见他。好吧,我便保荐他。”
“谢将军!”林日咎高兴道。
“对了。”王衡脸色忽然一沉,怒道:“这次拆损那么多的弟兄,完全是我方探子情报取舍不当所致,今后如有再犯,一律军法问斩!还有,你也不要再玩那种‘以少报多’的法子,来整‘门荫’那些小子,把敌人人数说得多一些是可以,减少弟兄们轻敌的心态,可是这一回差一点就全军尽没,你要好好记取这一次的教训。
今后,除了我方自己所能掌控的情报外,所有南衙、北衙的通报行令都要给我确认,我不希望同样的事件再度发生。”
“是!”林日咎立身抱拳道。
玉衡忽地变脸一笑道:“等录事参军事回来,确定了战功之后,咱们要好好宴请他们二个,这件事真的让咱们‘左领军卫’大大出了风头,扬眉吐气。我想……右骁骑李太达此刻一定气得跳脚不已,哈哈哈哈……”三个月后,胡大文如所预料的升上了别将。
而月魂因有此件战功,又有王衡保荐,一下子破格擢升至正七品司马(军政官)令不少人眼红。
又过了三年,秋,十月初七,丑时。
晓角寒沙,烟障戌楼。
此处没有中原涧松篱菊,岩柱井梧之秋色,无残叶晚蝉,渔苗蜇韵之秋声。
若有,也只是一望无尽漫天黄沙,滚滚阵阵,迳冷意凉。临夜时,露重星稀,毡帐貂裘,间偶有营火三、二,野香四飘,幕帐如云。
月魂孤坐在自己营帐外的一堆柴火旁烤着肉。
这三年来见识不少事物,对人生有了更深一层体验。
在军中,他没有了成天饿着肚子的烦恼,也没有受到任何人不平等的对待,每个人都把月魂看成是自己兄弟一样,给予爱心、关怀。
但是,自从半年前左领军卫王衡将军于一场战役中阵亡之后,朝廷派了右骁骑李太达将军兼管左领军卫之后,一切彷佛都回到了起点。
李太达常常刁难“荐举”及“武举”出身的人,自己也是被刁难者其中一个,每一次他派出“武举”出身的军官出阵,总是给其少得可怜的兵力去作战。
胡大文就是因为这样子而死的,李太达派了三百个步卒给他,说是去歼灭一股横行大漠的流寇,约有百馀人,想不到一交战,百馀人变成上万人,离谱得过了头,那三百多人没有一个回来,根据录事参军的说法,敌人最少也死了上千人左右。
而林日咎早就看苗头不对,趁早请求调职去了,他“转辟”在左武卫陈思将军辖下,而陈思将军正也是“武举”出身。
这半年来的变迁,整个营里非“门荫”者只剩自己。
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每一次自己领兵出战,总有一去不回头的感觉,而每一次战至终场,自方的人马亦总是剩下自己一人。
好孤独!好寂莫!营里那些“门荫”家伙替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做“大漠死神”那嘲讽的涵意是:跟随自己出战者,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所以,好多人都怕自己,尤其是当出兵之时被分配在自己麾下的兵士,更是个个脸白唇紫,吓得不知所措,彷佛自己会带领他们上了死亡的地狱。
因为战功显赫,才不过半年便已经官至折冲都尉(正四品下)。李太达怕自己被京帅调任,若是再有战功,官位绝对会升得比他大。
所以,从十天前起他便放弃了自己,一切大小战事都没自己的份,而自己也闲得发慌。
还记得林日咎要走之时对自己说道:“月魂,你最好和大文也转调到陈思将军那儿,因为李太达这个人心胸狭窄,容不得人。
而且,他也最看不起‘武举’‘荐举’晋仕的人,你若还留在这儿,真的要非常小心。
三年前秦素文那件事情,就是他给错了情报。我相信以后一定还会再发生那种事,你一定要小心,记祝”自己也想不到林日咎再三叮咛的话,居然会在他走了之后就立刻发生,胡大文被派遣出战,临走还对自己说:“小魂,托好噢,大哥回来会带你上窑子!”
他一去不返,再也回不来了。
月魂用嘴撕裂一块肉,肉上沾满黄沙,他毫无感觉的嚼食,嘴角阴冷的笑着。
想到三年前那个女孩砍下自己的那一刀,心头不由得大大怨恨。
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当见到了血,心中总是会莫名其妙涌现一股强烈的杀意,看到有人流血受伤,全身血液立即沸腾起来。
在战场上就算是受了伤,那伤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痛,只有诡谲的舒服感。
而且,每次在第二次换伤药时,伤口早就自动缝合起来,留下一个血痂,然后在不到三天时间,痂落痕现。
月魂灌了一口浊酒,腹中如火烧“今夜,必有战事!”他忖道。
每当在临阵之前,自己便能够清楚感受到敌人强大的杀气,进而知道敌人所将袭击的方位。
而今夜,他又明显感应到这股杀气来自东方,那人数应该不在少数。
李太达等“门荫”军官将领,已于今晨辰时出发,与左武卫陈思、右领军卫武三官、左威卫赵胜等三位将军,合兵去伏击突厥十万大军,看来不到明晨是不可能赶回来了。
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
月魂不知不觉又灌了一口酒入腹。
忽地脚步声沙沙逼进,月魂回头一看,伙夫头陆明战战兢兢走来,其一张脸色并没有因为火光的关系而红润多少。
“啥事?”月魂回首咬了块肉道。
“都……都尉,有……有敌人。”陆明颤声道。
“哼!”月魂重重哼声,再道:“去找李本初说,别来找我。”
“可是……”陆明哭丧着脸。
“啥?快讲!”月魂怒道。
陆明颤栗着,全身发抖,道:“是李别将叫我来叫你……”“我呸!”月魂暴怒道:“李本初甚么东西?小小一个七品别将,竟敢命令我这个四品都尉?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啦!陆明,我命令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不用了,我来了。”李本初的声音在后响起。
李本初双颊尖削,一脸精明,大刺剌坐在月魂面前。
“说吧。”月魂瞪眼道。
李本初耸肩,无可奈何道:“东方出现敌踪!”
“干我屁事!”月魂大骂道:“李将军临走时不是将营里军权托付给你?有敌人,你就要解决才是,为甚么来找我?”
“卑职正是为此事而来,想请都尉出营扼敌。”李本初口气生硬,面无表情道。
“他妈的!你敢命令我,你是甚么东西!”月魂戳指他的鼻尖破口大骂道。
李本初偏头,由怀中掏出一面虎符微笑道:“这是将军出营之前交付给我的军令,都尉若不听命行事,恕卑职要秉军法惩治。”
“哼!”月魂哼声道:“给我多少人?”
“五百。”李本初略现不安道。
月魂冷冷道:“你觉得够吗?”
李本初摇头苦笑道:“不够,但是这是目前营里所有的人数了,包括卑职及伙房、录事参军事都已算在里头。”
月魂劈头喝道:“娘的,你要我带你们去送死啊,领着老弱残兵怎么去打?浑蛋东西……”大骂而立。
李本初无奈道:“但是能作战的都被将军带走了,卑职也没有办法才来找您老人家。”
“王八蛋……”月魂咒骂不断,大怒着。
“报!”
一名军卒慌张跑来,步行不稳,直跑到月魂身前跪下喘息不休,叫道:“都……都尉,敌,敌人出动了!”
“走!”月魂不理他,迳行向东营而去。
背后李本初、伙夫头陆明,紧紧跟随。
东营门。
丈高木墙排排而竖,木栅之前是三层拒马柞,而木栅里头亦有两层拒马柞。(拒马柞以阻骑兵。)月魂一到东营门前,录事参军事周古迎前而来,神色甚急,道:“都尉,怕阻不了,少说也有三千人啊!”
这周古原也是王衡手下,因军职是掌理军中杂务以及记载军功,职位尚轻,所以李太达平时也没有太为难他。
月魂闻言狰狞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看我的…”忽回头朝陆明喝道:“陆明,你过来。”
伙夫头陆明脚底一软,差点趺倒,举足唯艰,哭丧着脸道:“都……都尉,甚……甚……么事?”
月魂骂道:“看你这个鸟样?别出现在我面前,娘的!你给我弄一盘糖醋排骨,我回来要吃。”
说完,跨步而去。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还以为他是要调兵遣将,原来是叫人准备食物等他回来吃。
李本初追向前去,道:“都尉,就…就你一人?”
月魂不悦道:“怎么,你要跟去?我可没时间照顾你”“不!”李本初正色道:“卑职是说…都尉难道不带弟兄们前往?”
“哼!”月魂恨声道:“谁敢同我这个‘死神’前去?省了吧!将本营守好,省得李大将军又来找我麻烦!”
李本初及周古听得一呆!却见前方火炬遍立,尘扬地动,那火光在烟尘沙雾中,呈现得模糊朦胧。
狂风突然大吹,滚滚咆啸,令人难以睁目。
李本初与周古心中七上八下,耽心,双双退回营里。
风中倏然传来一声凄厉哀号,所有听到的人心脏不由得剧烈一跳。
开打了……
狂风沙,大漠特有的天候。
月魂心中大喜!利用风沙掩护,伏地不动,他要等到敌人已前进到自己跟前时,才会以猛烈的攻势狙击敌人。
对于风沙漫天,敌踪难辨,自己可以用罡气将沙子排拒于周身半寸左右,同时更可以利用这半寸能见之视力范围,将敌人摸清。
忽地,前头沙声响,机会已至!月魂残暴发动,一跃蹲在马头,与眼前骑士深深对视,很满意的观视其眼睛里不断暴缩的瞳孔。
那骑士起先一愕!眨了眨眼睛,骇然大叫,眼前倏然见到一个拳头不断变大,变大……“啵!”
如砸烂西瓜般,那颗贼首爆散四射,临死前扯喉惊栗一叫,划破天空,响动四野。
伏袭之战开始!恐怖的号叫声此起彼落,忽而在东,忽而在西,毫无固定位置,使人不知所措,惶恐!突厥兵士人人自危,难以睁开的眼睛,茫然四顾。
风沙,风沙,真是狂风沙!就只见沙不见人。
不管突厥兵士怎么看,依然四野黄沙,其中偶有人影闪,残骸断肢竖眼前。
这阵狂风足足吹动了一个半时辰,等到天际微明,寒风刺骨,风沙才渐渐偃息。
地上遍地残骸,少说也有七、八百具尸体,月魂的身躯在晨昏中不断跳跃,透露出一种人世间不该有的妖魔之气。
只见他每一个起落,便伴随一声哀呜,他全身火红,血透黄沙,看得东营里李本初、周古等大唐将士胆颤心惊。
也看得突厥兵士人人脚底发凉。
“天啊!他真的是人吗?”周古呻吟道。
月魂在踢碎一名突厥兵士胸骨后,藉其反震之力冲向一名突厥将官,看其穿着应当是职位不低,只见他弯弓拉箭,狠射!
“啊!”李本初失神惊呼。
那支箭朝月魂头顶疾然击去,矢号风吼!空气一时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瞪视月魂。
月魂狞然邪笑,右臂一搭,握住了那支箭,整个身子蓦然一转,歪斜一百三十五度,箭射向另一头一名兵士。
在众人眼中,他彷佛软若无骨,轻似棉絮,那转身举动令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尚不止于此!那支箭从一群人中间穿扬而过。
月魂抓着箭翎,他双指夹着箭翎,未见用力,紧跟着那根箭飞去,他好轻!轻得身随箭走!箭身每越穿一人,月魂的身子便晃动一下,不管是手动、脚动,他就像水底游鱼般摆尾不休,那人被他一碰着前方,后面立刻爆出一篷血雾,间夹有碎肉破脏断骨。
李本初看得头皮发麻。
眨眼间——十馀声凄绝惨叫,箭簇倏地迎面钉贯那骑兵脑袋,而他的身子也被月魂藉势一踹,跌飞五丈开外,动也不动。
而月魂则坐在那个人马上,冷眼环视。
突厥兵士被他凶残无匹眼神一望,个个不自觉的大退好几步。
忽地,月魂打了个哈欠,摸摸肚子,露齿邪笑斜兜了那名突厥将官一眼,挥了挥手,狂态甚明。
突厥将官怒目而视,以汉语吼道:“士可杀,不可辱!”
月魂嘲笑道:“人死了就被羞辱!只我一人你们都无可奈何,还说些屁话,真是好笑!你回头看看你的部下,如果他们还有战意,老子便再继续打下去。
说真的,光杀一些没有抵抗之力的人,我还真是感到很没有面子!”
突厥将官四顾而望,只见人人看着自己,退意萌现于众人眼中,气得将手中弓箭丢执于地上。
月魂飞扬拔扈,咄咄逼人道:“你走吧!”驭骑反身驶向东营营门,头也不回。
突厥将官身旁一名骑兵猛然拿起弓箭欲射,突厥将官眼尖,连忙按住了他,以眼示意不可。
月魂脑后如同长了眼睛,懒洋洋举右臂说道:“聪明!”
“你的名字?”突厥将官咬牙切齿高叫。
“月魂。”
“你是大漠死神!”突厥将官一惊道。
“知道了我的外号就快走,你想埋尸在这里吗?”月魂不经意说道。
“哼!”突厥将官狼狈下令全军撤退,未及半刻,走个精光。
月魂回到营门,李本初、周古等大唐兵士齐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欢呼,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又跳又叫又笑又闹的,不亦乐乎。
月魂一张脸依然绷得死死的,阴森森邪笑道:“陆明呢?我的糖醋排骨好了没有?”微皱眉头,身体忽觉酸麻。
一伙人全都呆住,良久,才又哄然大笑。
月魂冷眼瞪视,跳落地面伸展筋骨,朝自己营帐走去,头也不回说道:“叫陆明弄好糖醋排骨后送到我那儿。”
周古看月魂走后,拉着李本初向营外那一堆尸体走去,两人身后各带着四名侍从。
月魂身旁之所以没有侍从,是因为他每次一出战,所有跟在身旁的人俱都战死,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留在他身边。而李太达也想孤立他,所以也没有派任兵士,再者月魂也没有要求,否则一个四品都尉身旁可以带上二十名随身,八名兵士。
周古看着眼前一片腥风残骸,猛吸一口寒气,念念道:“天啊!光是看这些没有被风沙遮掩的尸骨,少说也有近千具,再加上被沙所遮掩的……天啊!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真的是一个死神?”
李本初检视一具尸体,见其面前毫发无损,可是一将身子翻动,失魂一叫,心神一颤。
那宛如破烂血柿子背部,使人触目惊心的脏腑碎骨全然挤绞一块,乍见之下如同一团肉球,骨血淋漓,好不恶心。
尤甚者是李本初将其翻身的刹那,其身上的血如碰倒的水桶般蜂拥染地。
后头几名兵士忍不住胃中翻腾,各自站在一边大吐不已。
周古见怪不怪,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已经看得多了,也麻痹了,他是录事参军事,对于这些尸体,他有责任为月魂记上一功。
且,每一个尸身都代表着一个小小功勋。
所以他从怀中抽出一本簿子,持笔舔润狼毫,清点人头……“月魂,月魂,起床啦!”一个身着全身铠甲的中年将官推着沉睡的月魂说道,他手上拎着一壶酒。
“谁……浑蛋!不要吵我,滚!快滚!出去!”月魂闭着眼睛大吼叫,恼怒着,忽又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但是磕睡虫不断提醒自己,要睡……好好睡……我好累……这帐幕简陋无比,堂堂一个四品都尉居然睡在一个空帐幕里面,除了铺地毡外,就是萧条,连盖在身上充当棉被的军毡都没有,这使中年将官心中怒气高炽。
中年将官坐在月魂身旁再度推了他一下,叫了二句。
“叫你不要……哎!”月魂暴怒大叱,忽一怔!眨了眨眼,眼前的人不是早已“转辟”在左武卫陈思将军麾下的林日咎吗?他怎么回来了?“林将军。”月魂终于清醒高兴大叫,直拍他双肩。
“月魂,你苦了……”林日咎鼻子一酸,眼红道。
“哪有!”月魂强颜一笑道。
林日咎突然破口大骂道:“那些该死的门荫猪竟然连张毡子都不给你,想把你活活冻死啊!你可是堂堂四品大员,他们居然敢这么做……”月魂温和一笑,猛然一讶,自己好久未曾如此笑过,至少在胡大文死去之后,这笑容便未曾出现,他道:“林将军,您带甚么好吃的来了?”刻意岔开话题。
林日咎把酒壶掷给他,笑道:“你看看这是甚么?”
“哇,女儿红!谢谢林将军。”
月魂拔开塞子,浓腹酒香遂漫帐中,欢喜大叫,连忙就口一灌,饮一口,眉开眼笑道:“真好喝,谢谢林将军。”
林日咎爽朗大笑道:“别这么说,你现在的官职已经与我相等,日后前途无量,只可惜……”忽叹气,再道:“大文再也看不到了。”
月魂黯然,缅怀感伤的情绪一涌而上,点头叹道:“是的,胡大哥他再也看不到了……”又喝了一口酒。
“那群门荫猪定把你整得很惨,对了,你的事迹都传到我们左武卫那边去了,陈思将军很想见你呢?”林日咎口沫横飞道。
“为甚么?”
月魂眼神一厉,心中开始揣测,胡大文在这三年之中,早已经把官场党派斗争等事都告诉月魂了。
第六章非是平民林日咎温和道:“因为你是头一个因王衡将军‘奏官’而晋仕之人,这三年下来,你当知道门荫猪与我们荐举、科举者实有一份深刻的仇恨。
他们秉仗着先人馀荫,自为世家大族,对一般平民百姓不屑一顾,颐指气使。
你我都是平民出身,虽身分比贱民高尚一等,然而在他们眼中,却又与官贱民何异!大文也是他们这种歧视下的牺牲者,王将军也是,我亦是,而你更是……”月魂再饮一口道:“月魂明白将军之意,只是……唉…月魂实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哦!是甚么?”林日咎目中闪过一丝惊异道。
月魂黯然道:“月魂从一名无父无母无名之孤儿,被秦素文将军所救,得胡大哥知遇之恩,受林将军您所重任,得王将军‘荐举’‘奏官’‘出身’之大恩,这左领军卫,实同是月魂的家,在这里……月魂虽然苦了一点,但是月魂仍能深切感受到昔日诸位将军的恩典,若一旦离开此处,便再也不能每日拜祭于他们……”说完,朝帐幕顶上一跃,那帐顶悬吊着三张“神主牌子”,各书着王衡、胡大文、秦素文大名。
且其旁边尚有写着“左领军卫”及各人死前官衔,他取在手上落下。
林日咎全身一震!热泪盈眶,颤手接过“神主牌”放立地上,取下盔甲,参以大礼。
月魂叹道:“这‘左领军卫’里面,月魂自始至终只有认定王衡将军与林将军您才是唯一的主将,如今王将军虽已阵亡,可是还有您在,月魂之所以不走其因在此。”
“好孩子。”
林日咎突然抱住月魂痛哭,激动不已。
良久。
林日咎情绪微复,拭泪道:“我明白……我明白了。但是……你还是要离开的好。”
月魂眼中不解之意甚明。
林日咎吸了一口气,道:“周古虽是‘门荫’出身,但是他本身却受到‘门荫’之害,他原为卫尉卿‘军械供应部,正三品’周德光之子,因其父受到御史大夫‘总监察官,正三品’李遥诬陷中饱私囊,圣上大为震怒,将其谪眨为平民,周德光夫妇双双自荆遗留的周古亦一并受到牵连,由‘黄门石‘门下石录事‘文书官,从七品’也成了平民。且,家产全然充公,生计困苦。
后来遇上了王衡将军回京述职,他才得以一展军旅生涯。
而李太达正是当年陷害他父亲的御史大夫李遥的侄儿。
根据刚才他告诉我的消息,李太达有意要害你,原本这次他当留下二千兵力留守本营,可是他却一举将全部兵士都带了去,留下一些无法作战的伤兵及伙房。
而且,李本初也不满李太达所作所为,他也看得出来这一次他是真心要除掉你,那突厥人的偷袭,李太达早就知道。
而且,我们四卫这次联合作战,不到一个更次即已结束,那李大达偏偏硬是要扎营起火,以监视敌人有无再犯之心,将回营时辰一延再延,直到今晨寅末,探子通报你‘左领军卫’本营受到突厥骑兵袭营,他才下令收营来救。
对于他这样子明目张胆排除异己,不仅是陈思将军看不顺眼,连同是‘门荫’出身的‘右领军卫’武三官将军‘左威卫’赵胜将军都看不过去。
那武三官将军中途私底下揣测道:李太达有一名堂兄,即李遥之子,他现在是‘左领军卫’右果毅都尉‘从五品’因苦无军功,而上头又有你这个‘大漠死神’镇守,晋升无望。
因此他才想出这条毒计来害你,你若一死,你的缺就由他来顶。告诉我,现在的右果毅都尉是不是叫李太得?”
月魂冷静道:“是有这么一个人。”
“小魂……”
林日咎担心道:“你想不想到我那儿去?再待在这里实在危险。”
月魂面无表情道:“我过去了,您怎么办?依‘戍边’‘调在边疆要塞戍守’规定,‘转辟’须得卫宿大将军同意。
据我所知,陈思将军那处,除了林将军以外,其辖下之折冲都尉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手下。
而且,陈思将军对您也很好,月魂不能够做出如此不义之事,望您见谅。”
林日咎听出月魂言外之意,不悦道:“小魂,你不要太固执……”月魂冷笑道:“林将军,放心吧!凭他们那些把戏,月魂还看不上眼。
当今南、北衙中有谁不知道我月魂,大漠死神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将之首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月魂也早就撂下话了,惹恼了我,顶多官不当,谁能把我怎样!李太达不要给我抓到他的小辫子,否则我一定会整得他生不如死!”
林日咎露齿一笑道:“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月魂微笑道:“对了,林将军,您怎么有空过来?”
林日咎道:“请假呀!你不知道咱们的身分可以在半年里请上十天半月的假吗?”
月魂恍然道:“哦!原来如此!嗯,我也好久没有请假了,真想到关内一游……”林日咎劝道:“入关去玩玩是不错,可别忘了在期限内赶回来,在这里连慢上一刻,恐怕都会出现问题。”
“我知道!”
月魂点头道。
“好,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对了,小魂,我会再去打听一下看南、北衙中哪个折冲府有缺?若让我找着了,我会再来找你。
无论是关内或关外,在自己折冲府内,总是比在此处‘戍边’卫宿中,做个有名无实的折冲都尉好。”
林日咎再度朝“神主牌子”一拜,执起头盔戴上上立身道。
月魂含笑道:“谢谢您,林将军。”起身相送。
伴随林日咎步出帐外,林日咎忽记起一事道:“小魂,你要与我连络,多和周古、李本初亲近,记祝”“嗯!”
“再见。你不要送了。”
林日咎挥手离去。
月魂望着林日咎郁郁独行孤单的背影,心中一阵凄凉!微叹,倏然想到林日咎将一生都贡献给国家,而自己是不是也该如他一般,悉心奉献,终生不娶?再摇了下头,想到自己有事未了。那抛弃母亲的爹,以及那个砍自己一刀的贱人,及姨父全家……月魂嘴角逐渐露出一丝拧笑……三天后,月魂请了半个月的假,原以为李太达会刁难一番,却不料他竟满脸笑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月魂向周古领劝通关文书”迳出营门,由于主管位在阴山附近的蜈蚣岭,距离黄河河套东相当近,是故他便于河套附近一个村落购买皮筏,顺沿黄河直下,未及二日一夜便已到达潼关。
一月魂于关外市集逗留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入关,反而朝东而行,他日思夜想的平家村就在潼关东北五十里处,而那个大恩人风竹山,不知道如今是否在那儿?约莫一个时辰。
月魂来到当年那间客栈,这客栈他尚是头一回进到里面,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出来吆喝,忽然间,他查觉这小伙子好面熟。
而那个小伙子亦是依同样的眼角直瞪月魂,深思。
“啊!”
二人同时想起,各自惊异一视。
“你…你好吗?义父他很想你呢?”
小伙子腼腆笑道。
“你义父?”月魂愕道。
“风竹山。”小伙子点头道。
“啊!”
月魂真正大吃一惊!眼前的人就是四年前在大风雪中抢去风竹山大袍的少年,想不到他居然成了风竹山的义子。
“很意外吧。”小伙子道。
“嗯,有甚么原因吗?你双亲不是还在?”月魂困惑道。
“唉…”小伙子长叹一声,道:“我爹因为欠债太多,被债主杀死了,而我娘又改嫁在咸阳一户王姓大户人家为妾,那王大户眼里容不得我,所以我就回来了。
幸好义父看我可怜,便把我收养了去……我还学你一样,在后头墙外的桶子里捡东西吃,我也明白了你的心情……对不起!”
恭恭敬敬的行一个大礼。
月魂闻言,似乎又想起四年前那种恐怖的日子,每天饿得生不如死,连蟑螂、蝗虫、蛆等可以填肚的东西,全然生吃入腹,如今回想起来,心有馀悸。
“算了。”月魂挥手笑道,再问:“你义父他现在过得怎样,你们的日子好不好?”
“还可以,义父他去外头收账,待会儿就回来了。对了,你要吃甚么?我请你,算是为当年的事道歉。”
“给我一盘糖醋排骨及一壶酒。”月魂眉开眼笑道。
“好,马上来。”
小伙子微笑转身,走没三步再转头羞涩一笑道:“我叫赵贝均。”
月魂立刻回声道:“我叫月魂。”
赵贝均应声道:“真巧,与我们大唐威震关外的‘左领军卫’中折冲都尉月魂同名。”
“是啊!”月魂深深一笑道。
此时突然进来一火士兵,个个趾高气扬,飞扬跋扈。
唐朝的折冲府兵以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五十人为队,队有队正。
十人为火,火有火长。
折冲上府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每府各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史、兵曹、别将各一人。隶属中央南衙十六卫。
十六卫各设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由大将军统管府兵,直接归皇帝节制。
若有战争,大将军或将军领其辖下折冲府兵迎战,待战事结束,将帅回归中央,府兵回折冲府“即兵散于府,将归于朝”。
月魂斜兜一眼,轻“哼”一声。不料,却被为首的火长观见,他阴冷一笑,迈步朝月魂这一桌走来。
赵贝均浊酒端上,见那火长不怀好意走向月魂,脸色一变,连忙??向前弯腰招呼道:“这位官爷…哎哟!??
火长凶残一巴掌火辣辣掴下,赵贝均当场被打得跌坐在另一旁的板凳上,右掌抚着右颊,怒目而视。
月魂外表置若罔闻,然而目中煞气一闪,斟了杯酒,浅饮,顺便润了下微干的嘴唇。
火长见月魂不为所动,一怔!心中狠狞,蹲身持了张板凳,高高举起半空中,盯视月魂头背,砸!
“小心!”赵贝均恐惧大叫,又招来几名兵士不分来由的拳打脚踢。
“卡!”
只见板凳打在月魂头上,他连片衣角也没沾动,姿态如常,仰头一饮而尽杯中浊酒。
火长但觉那板凳如同敲在一块岩石上,那反震之力极大且狂,兼且无形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板凳中发出,一时握力不住,板凳脱手朝颜面轰去,惨呼一叫,见他鼻血大流,门牙齐落,额头麋瘤大起,且双手虎口之中鲜血淋漓,潺潺滴地。
“可恶!”
一旁兵士迅快抽拔腰刀。
月魂转首一瞪,眼神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寒声道:“滚!不要惹我,我不想闹事,快滚!”
“畜生!”
火长夺下一名兵士大刀,望月魂左颈,横砍。
赵贝均面色如土,全身发抖。
月魂邪笑,缓慢的抬起右手,众人也觉得他的右手举得非常的慢,连持刀的火长都这么觉得,但是他右手行动诡异到在大刀砍到脖子前握住了火长的右腕。
赵贝均倒吸一口冷气,那刀尖离他脖子不及一寸,倘若有些失手,一条小命岂不立刻魂归地府!那火长使尽气力去扳动月魂那小小的五根手指,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向老天爷借了力气吗?不然那五根怎如铁杆、铁钳一般,动也不动。
倏地!火长脸色苍白,哀号大叫,全身汗出,他感受到那五根铁指逐渐收缩,十指连心,阵阵地刺痛从指端末梢传递向全身。
其他兵士见火长受制,纷然握刀乱劈,也不理是否会误伤他人,无意识的乱吼乱叫。
“一群败类!”月魂气道。
右掌一拖,将那火长拖进身前,左手狠朝头顶击去,一扯扯下一把头发!倏然默运真气逼贯掌中,柔软的发丝如扇状直竖,震手一射!众人但觉他手上乌光一闪,随即前胸各部位刺痛传来,疼得不得了,个个抢天呼地倒地哀号,齐捧着胸前拚命的揉,拚命的抓,然而也抓不出甚么,揉不出甚么。
月魂见状,怔了怔!忖道:“原来头发也可以充当武器,若是换成了针,必定威力更大。”
忽见到赵贝均呆然看着自己,遂将心神微收,再大喝道:“鱼肉百姓,为害乡里,今日不收拾你,谁收拾你!”
猛然右手运劲一握。
“哇…”
火长右掌指骨末端二节关节尽然反凸,刹变如八爪鱼,扭曲纵横,大拇指更吊荡于掌背之上。
他捧手哭叫,感到掌上又麻又痛,又瘦又抽。
月魂轻蔑的斜视一个漏网之鱼,见他脸色苍白微征一下,随即拔腿开溜夺门而逃。
忽放手,语气嘿然道:“滚!”
火长左腕紧抓右小臂,面容狰狞,怨毒的望了下月魂,默不吭声咬牙率众而去。
月魂心中一动,那离去的神情他可是看得多了,不禁嘴色露现残忍的笑意,忖道:“幸好今夜不是十五!”
赵贝均羡慕的眼光直视月魂,道:“你……你是武林中人吗?不然你怎么敢得罪这些官兵?”
月魂淡然道:“路见不平嘛,倒是练过几天功夫,称不上是武…武林中人。对了糖醋排骨呢?”
发觉武林中人这四个字念得怪别扭的,连忙岔开话题。
“啊!应该好了,你等会。”赵贝均飞快向后头奔去。
片刻后,一盘香味四溢的糖醋排骨端了上来,而风竹山亦在此时回到店里。
月魂刚吃了一口,看到风竹山气急败坏的跑进屋内,反手把大门关上,喘气,脸色苍白。
“义父,发生甚么事了?”赵贝均好奇问道。
“闯祸了……闯祸了……”
风竹山不断叫道:“刚才我在市集听到店里出了事,正想回店察看,却看到一个手指受伤的官兵,向一个骑着马的官兵说我们店里有反贼,那骑马的官兵又叫一旁的官兵回去调官兵,完了,完了,官一来咱们都完了。”
风竹山不识军里编制,也不知道官阶与衣饰、战甲等有其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他满口“官兵”连骑兵与步兵都搞不清楚。
赵贝均一头露水,但是仍然知道刚才的事闹大了,也跟着变色,紧张起来。
月魂朗笑道:“风伯,好久不见了。”
对于风竹山刚才的话,彷佛听若罔闻。
“你是……”
风竹山擦汗问道,端视着屋里孤坐的少年,一丝丝的讶异逐渐浮现于脸上。
“我就是他呀!”月魂眨了眨眼。
“是你!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风竹山高兴大叫,急忙问道:“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过得好不好?那天大风大雪的我好耽心你!”跑到月魂身边执起他双手。
月魂眼眶微湿,拉他坐下,笑道:“这些年混得满不错的,风伯……嗯,还没告诉您我的名字,我叫月魂。”
“月魂……”风竹山老泪纵横道:“很好,当年你硬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今天你终于告诉我了……很好,真的很好……”月魂举袖帮他拭泪,鼻尖一酸,问道:“您过得怎样?”
“过得怎样?”风竹山一愕!开怀笑道:“忘了告诉你,这家店如今是我们的!”
月魂看了下赵贝均及风竹山一眼,二人脸色露出一股骄傲之色,会意一笑。
风竹山三言二语,口沫横飞道:“原先那林老板一家四口搬到长安去了,这间店他用很便宜的价钱卖给我。
因为我在这里当了二十几年伙计,一些厨房里的绝活也都学会了,这廿几年来了存点钱,所以我用五十两银子买下这间店,还卖了老家二亩田地才凑足这个整数…啊!忘了向你介绍,阿均是我的义子,你们以前的事他也说给我听了……真对不起……我已经骂过他了。”
又瞪了赵贝均一眼。
赵贝均无奈一笑,龇牙裂嘴。
“阿均你怎么受伤啦?快,快坐下,我去拿药来给你敷上……”风竹山见义子赵贝均嘴角溢血浮肿,紧张叫道。
“义父……不用了,过二天就没事了。”赵贝均挥手道。
月魂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一幕父子情深的画面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梦已碎幻,他知道再也无法介入到他们的天地中,如今的月魂,已经不是当年那一个可怜得到处找食物吃的孩子。
感恩的心依然存在。
月魂与风竹山对谈二、三句话,颇有格格不入的尴尬感,愁然一叹,右手伸进怀中,取出一张银票,置放桌上,道:“风伯,这是我一点心意,请您收下,感谢您当年照顾我。”
惊讶!风竹山一看这四年未见的少年,怎地说话如此老气横秋,行事如此见外,若非有经历过一番磨练,绝不可能在此种年纪懂得那么多人情事故!不悦地把银票拿着一瞧,双目不断睁大,大惊失声叫道:“五……五百两!”
赵贝均大吃一惊!探首注视。
月魂微笑道:“您收下吧,风伯,这可是正当得来的,不是偷来或骗来的。”
“不!我不能收!”风竹山摇头把银票丢在桌上道。
月魂道:“受富贵人家恩,三、二声谢,被穷苦之人救,永世不忘。风伯啊,莫再推辞了,月魂之有今日,亦是拜您所赐……”突地——“碰!”的一声,大门被人踹开,门中站着三名持刀官兵,其中一个右腕系着绷带,恰是刚才闹事的火长。
月魂怒眉一挑,嘴角微抿。
刀尖戳指月魂,火长吼道:“反贼,你逃不掉了!”
风竹山一脸愕然与赵贝均面面相视,身子不断发抖。
一叹!月魂温柔道:“风伯,您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负手迳朝外走,身影中透现磅薄气势。
月魂走到门外,环首一视,约莫三百人,个个怒目横眉,刀枪闪动,却无一人胆敢近身。
兜见一名校尉排众而出,口气不善说道:“喂!你是谁?怎伤我府中兵士!”
月魂微抬下巴,傲气凛然道:“哼!鱼肉百姓,动辄伤人,照戍边规矩就该问斩,若非看在陈思将军面子上,我早杀了他”校尉一惊!问道:“你是戍边宿卫怎可进入关内?”
“告假返乡!怎地,还须要你同意!”月魂不耐烦道。
“王校尉,他是反贼!”火长左手举刀大吼道。
月魂目中杀气一闪,掠身,逼近到那火长跟前,右掌猛迅朝他咽喉要害一抓,骨裂声中,火长口溢鲜血而亡。
所有人看得脸色大变,他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杀人,风竹山及赵贝均吓得不知所措,手软脚麻。
王校尉喝道:“你敢杀我兵士,你是何人?有种报上名号!”
他以为月魂是江湖中人。
月魂取出通关文书丢在地上,喝道:“看吧!”
王校尉脸色阴晴不定,仍看得出那一张是通关文书,叫了身旁一名队正前去拿来。
队正小心翼翼的把通关文书取在手里,偷看一眼,心胆俱裂,骨软筋酥,脸色倏转苍白,整个身体狂颤不已。
王校尉见那队正魂不附体,执通关文书的双手猛然发抖,神情再变,瞠道:“快拿过来!”
战战兢兢把文件交到他手里,队正忍不住瘫跪地上,目中惊惧,不寒而栗。
队正这失魂似的举动,引得大队军马哗然?校尉凝神一瞧通关文书上书着:大唐,左领军卫,四品折冲都尉,月魂,通关证。
吓得尖叫一声,跌落马下,猛向月魂磕头大叫:“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小将不知将军您的身分……请将军恕罪……”一群人全部发呆的瞪在王校尉与月魂身上。
月魂冷笑道:“你认为我杀他有错吗?”
“没错,没错,”
王校尉哭声已现,忽看到一旁兵士仍站立,急忙挥手吼道:“快跪下,这位是咱大唐威震关外左领军卫的月魂将军,快,快跪……”生怕得罪了他。
赵贝均及风竹山闻言大惊失色,一脸无法置信。
转眼间,跪了一大片人,肃然无声。
月魂走到王校尉跟前,拿起通关文书收入怀中,冷森森说道:“这间店的老板是我恩人,叫你手下兵士听好,莫要再给我见到或听到任何仗势欺人的事,否则下次我告假回来,我可不担保只杀一人……还有,你告诉此处的折冲都尉,我虽为戍边将领,若论官职,好歹也与他相等,一旦轮到他宿街时,仍是归我所管,叫他给我小心一点。”
“是!是!”王校尉叩首不停,心中叫苦连天。
“好了,起来吧!”月魂道。
“谢将军!”众人异口同声拜身而立。
月魂暗自叹口气,看风竹山父子的模样,自已是不可能像先前一样与他同桌对话了,彼此心里面有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再也无法亲近,意兴阑珊转首朝风竹山道:“风伯,那钱您就留下吧!我……我走了。”头也不回迳向村外郁郁独行……“送将军!”王校尉领其一千军士再度下跪喊道。
月魂用了十一天的时间到达河套,距离本营所在不及三个时辰的步程。
黄河水流湍急,皮筏又轻,在各种因素的巧合下,他才能顺流以二日一夜的时间由河套赶至潼关。
而回程可不比来程,一切均需用马,那将近千里的路程,尽管月魂有绝世武功,亦将会跑得累死。
况且,他还没有仔细欣赏过沿途美丽的风景,无论是田野桑梓、酒馆旗亭、方轨短碑、石渡虹桥。
甚而断壁疏松,雁塞鸡田,此时细细品味犹有一番风情,是故以马代步,悠哉游哉的走了十一天。
日将暮。
离休假终止期限尚一日有馀。
西沉落镜流光曳悬,非烟若雾般整片天地倏化一色金黄,狼烟袅袅直射云霄,凉风爽籁尘淡轻飘。
不禁又想起了风竹山,轻叹!白约嚎赡茉僖膊换岬侥抢锶チ恕!痹禄晁尖庾拧?
只因为自己泄了底,这当世中阶级地位分明,除了所谓武林人不拘细行外,谁人没有此种意识?且,风竹山出身平民,而自己是四品大员,要他能神色自若的同自己交谈,除非向天借胆。
那大漠死神名头,谁人不惧?就算是兼管左领军卫的左骁骑李太达见到了自己,还不是会透露出不安的神色,动辄杀人对自己而言早已是视同家常便饭。
那天,那名火长丧生于自己手下,在看到了风竹山与赵贝均之后,才明白犯了一个无可原谅的过失。
杀人!冷血无情的杀人!自从那女人杀了自己以后,自己便很少对杀人产生排斥的心理,一旦有一丝罪恶感,从前种种残忍的事迹,潮水狂涛涌塞脑际。
一时间,甚至荒谬的以为此身体非属自己所有,那善良羞涩的“风情”时代,已被疯狂噬血的“月魂”顶替。
再度一叹,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何时才能再度找回自己?月魂落寞而骑,只身单马孤影绵延,沙风浪跳,滚卷流尘,空洞的神情仰天凝视。
恰见极星。
是夜——皎洁镜月无瑕高挂,绿洲池面映影灵清,露降寒凉,三、二株树,月衣被扬。
火影闪晃,月魂生起柴火,阴风从耳际吹过,冻得火势微缓。
明日中午前就要回营,否则一旦逾假,那李太达不晓得又要搞甚么难题来为难自己。
月魂躺地深思这些年来的回忆,然而那思路总是停在母亲去世当时,而之前的丝毫也记不太起来…皱眉,这该死的头又痛了。
栗然——一股杀气侵袭而至!月魂倏然感觉到这绿洲有第三者存在,头顶上凉风微拂,冷得全身一颤。
“杀手!”月魂一震!猛烈朝左翻身,耳际一响,眼角但见方才躺身之处一把钢刀重击其中,飞沙向两旁洒扬,激高丈馀。
大惊!刀锋倏穿沙幕,笔直涌射月魂咽喉,锋刃上寒肃之气连霜露亦犹不及,好快的变招,好狠的刀。
转!再转!不停转!月魂横向飞转,刹间转旋七、八砍,全身功力齐然运行,那刺骨阴森刀气仍在,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转越五丈,刀尖早划破背肩,数道刀伤参差不齐,奇异的是那伤口竟然不会痛。
且,地上的沙亦给月魂的转势带得尽然飞起,其中偶有遇上那刀,竟也发出“叮当”之声,霎时金呜不绝。
“他是谁?”心中叫道。
突地足踝一沉,入地半尺,以足为圆,转向九十馀度,月魂全力发功,大转、再转、狂转,转入了水潭中!忽感刀势一缓,那逼迫的窒息压力不再。
于水面上,离岸三尺,月魂脱离了刀的威胁,心中大喜,却见一抹银光从上头万斤砸下。
那人的头上顶着一轮明月,月魂双眼从刀身两侧也看到了蒙胧的二个月亮,更瞧见到这杀手的脸!瞳睛猛烈暴缩!是老人,满脸皱纹老而不死的人!今夜正是十五。
月圆!狞然凶残一笑,那压仰已久的魔性再度开放,月魂双眼刹然通红,赤得发火,肌肉乍然坚挺垒隆,兽吼!
“锵!”四野响荡。
刀!轰击在月魂左肩,那刀罡威力不可小视,直震得上身衣服齐然四裂爆飞,白痕乍现,竟没损及皮毛!月魂猛喷一口鲜血后一刀砸得护身罡气差点破碎,所幸仍是化险为夷,入水前听及老人惊叫一句:“铁甲贯!”
水花炸耸丈高!老人藉反震之劲倒飞岸边,手中酸麻感未褪,顿觉功亏一篑,没料到这少年应变敏锐,所学渊博,更连本门不传绝学“铁甲贯”居然也偷学到手,心有馀悸,思及他可怖的一身功力,差点让宝刀脱手飞出,不由得大恨。
月魂一落水中,战意高炽,早忘了肩头疼头,逆手一划,推进岸边倏立。
“哗啦啦”的水滴不断掉落,涟漪阵阵,水面上的月亮亦变得歪七扭八。
对望一眼。
老人自从月魂入水后便知道难以搏杀他,这“铁甲贯”功夫除了破去罩门外,全身刀枪不入,比外家“金钟罩”“铁布衫”等功夫更加厉害,它甚至可以把外来攻击的劲气,转化于本身所练之护身罡气里。换言之:打他,即是帮他练功。
第七章恐怖杀手热气腾腾,水烟似雾,如飞岩危岫雁斜般,又若熊熊焰火旋迥月魂周身三尺,水波跳珠,柬势骇声。
烈然——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焦味。
火红雾气,激扬奔腾,月魂拖步上岸,一种莫名的炙热干燥之气,四处吞噬寒露。
“玄阳罡气。”老人惊异想道。
月魂狰狞狂笑,扑身挥拳,火红般赤焰罡气以螺旋方式循环周身,转过肩臂,轰爆于拳眼,炸射。
烧空炽火横贯直行,若电光火石,列焰照野,疾然向老人袭去,罡风碎磕,劲势压山。
老人心神一定,暗道:“果真是玄阳大槌。”
急忙大退三步,竖刀戳天,光摇冷电,气凛清风,冷眼盯视红罡。
燥气逼人。
老人气势斩鲸决云,若带环泻月,气挺人间。照那罡芒端处迎面电击。
嗤声乍响。
罡气由刀刃边缘向二旁喷散,若分水般一分为二,老人钢刀竟动也不动,而他脸上神情亦冷肃得骇人。
轰然大响。
一株大树受那半道罡气波及,瞬间燃烧起来,烈焰亮火剥然倏起,照耀二人半个身子。
月魂再度大吼,滑沙疾行,眼尖的老人早已观见!右足旋踢!足尖挟带如钢似铁般盈聚月魂强大真气的沙子,以飞瀑湍流之势,山洪般笼罩老人进退之路。
老人冷笑,侧身避过,横刀,往虚空处一扎。
月魂心头一震!老人竟窥视到自身下一步行动,在右旋踢后,左足已顺转踹去,如果放任不管,左脚掌势必向刀尖送去,瞧那刀身不时透现一种诡异的银光,亦必是难得一见名匠所铸的宝刀。
灵机再现,双足刹间交错数次。
“啵!啵!啵!”
三道氤氲罡气急然形成,疾射老人咽喉、天突、丹田三处要害。
“锁喉剪!”老人一怔!无瑕去讶异月魂变招之快,在战场上如果一个失神,将会丢掉自己小命,而应变的快慢也是视其经验的累积。
“大巧若拙!”
老人一吼,收刀旋刀一气呵成,以指为剑,挈刀柄转旋眼前,一时间,舞弄密不透风,滴水不进,外观上像是一面铁镜,正是刀如镜,镜如刀!只见月光映射到刀镜上,轰然灼亮如昼,此时这刀镜又如同天上的明月一样。
刀如镜,镜如月,月如心,心如刀。
月魂不管是刀,是镜,是心,他只知道自己那三道罡气一入那“镜刀月心”之中,彷佛像一滴水落入大海里,被吞噬得毫无踪迹,是时,竟生起无法匹敌之心。
倏然,老人收刀而立,神色复杂瞪视月魂,厉声道:“你若再用我门中绝学,今夜你必无法生离此地!”
月魂似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忐忑不安,忖道:“这该死的老贼武功怎那么高!说我用他门中绝学又是怎么一回事?”忽记起一事,问道:“谁派你来杀我?”
“反正你也无法活命,告诉你也没关系,是‘地刀’云归尘。”老人狡桧道。
“姨丈!”月魂脱口叫道。
一震!老人急声道:“你……你说甚么?云归尘是你甚么人?”
“是我姨丈,娘的!他女儿紫袖害死我娘,现在他又花钱叫你来杀我!”月魂光火大怒道。
老人沉思一会,邪笑道:“花钱的人不是他……”月魂气道:“那又是谁?”
老人道:“云归尘现在已是大内第二高手,当今圣上手里一大红人。且,他也不知道你就是他侄儿,是李太达托人转告他说想除去一个眼中钉,而云归尘恰好知道江湖上有我这么一号杀手存在,经由他的媒介,收了李太达的钱,我才会来这里。”
月魂恍然大悟。
“好了,你问完了吗?”老人笑嘻嘻道。
月魂点头。
老人朗笑道:“忘了告诉你,你方才所使用的,尽是我门中绝学,你若再用,只会加速你的死亡。”顿然,幽幽道:“我生平许下一个愿望,谁能打败我,我便答应其人一件事,想不到这愿望许下三十馀年,却仍无人能达成,哎呀……真使我失望,武林真的没人了吗?”
另有用意观视月魂。
“这该死的老贼!”月魂心中破口大骂,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可知‘极道’魔门。”
“知道!”老人爽快道。
“能告诉我有关它的事吗?”
“你得先打败我。”老人傲然道。
月魂默然,老人那把刀存在着很重的威胁,自己可没有把握能打败他。
照他所述,自己那莫名其妙得来的功夫,正是他门中绝技,这证明他很了解自己的一招一式。
忽心眼一动,想到了那“天医秘术”……月魂迈步喝道:“移精变气,阴阳应象,变化相移,生气通天。”
双手朝发端一扯,拔掉数根长发,真气迅而贯输,柔发根根直竖。
老人脸色一变,喝问道:“这是甚么武功?”
月魂奸笑道:“你输了我才告诉你!”
自交手迄今,这老人手中的大刀其“破劲”真不可小观,自己所有的武功大部分是“刚劲”属于一对多用,而“一点即破”的“破劲”则是单对单狙杀之用,相形之下,当然就处处吃瘪。
而“天医秘术”是属“收”“化”之劲,说不定对老人刀势上的“破劲”有用。
“好!”
老人刀若流星,穿扬贯扎,刀身上真气遍聚,毫无散势,正是聚气破劲之势。
月魂抖手将发丝全然射出,在真气的操控下,头发听话的往老人周身要穴扎落。
藉着月色的掩护,老人并看不清楚那发针共有几根?但,在敏锐的肌肤感应下,他仍然感应到空气的流动似乎产生改变,不禁阴狠一笑!纵身窜掠,刀势不变,唯变者是老人前行进击已由直线换成有弧度的攫刺。
发针落空!刀!突点月魂咽喉,刀势范围笼罩着月魂全身各个退路令他避无可避,唯有硬接。
月魂脸色惨然,脑中一片空白,吓得六神无主,双手无意识的往上一合,连自己也认为求神拜佛无济于事。
“啪!”
不可思议的双掌沾上刀身,如似刀身前去粘上双掌。
月魂顿感二股莫可匹敌的巨大真气,由掌心“劳宫”穴浩浩荡荡循经过脉,瞬间冲汇入“任”“督”二脉,再从“任”“督”二脉贯进“二跷”使两腿不自觉地一踢,那侵体真气狠从足尖猛然爆发,蹴及刀柄。
老人更感震骇,察觉到本身真气轰然由刀身送出,无有休止,更明白感应到自体真气正透过他的双足踢向自己,那种诡异奇特的感觉,非笔墨所能形容。
急忙中,脱开双手。
“当!”宝刀被月魂踢到身后三丈外直插地上,耸立。
这一招,连月魂也用得莫名其妙。
老人惊魂未定,脱口喊道:“你会邪术?”
“是又如何!”月魂狂笑道。
老人阴沉一哼倏然身进,右拳扬,那拳眼处若有火红腥风,炙热难当,竟是“玄阳大槌”!月魂见之心中一凉,老人的“玄阳大槌”分明已达收发由心的境界,绝非自己这半调子的武功所能比拟,更清楚知道那可怕的拳头若触及身体,碎天磕地的疯狂气劲将会以迅电之速度,猛然把自己身上每一寸经脉给毁灭掉,不禁大惊失色。
刹间,月魂看到一丝白雾般的气从老人拳眼处直逼自己心窝,月魂左侧一闪,耳中寂然无声。
老人拳头已然击空,竟是刚才自己所站的心窝处。
又见他左肘间雾气凝射自己咽喉。
月魂再闪,倏地观见老人全身布满氤氲白雾,其背后“灵台穴”一片空白,其他各部位雾气奔腾,心中忽然一动。
老人若预料一般,肘击无功,月魂心中狂喜,忽观及他左脚跟上的白雾射向自己下阴,大怒。
月魂再也忍不住滑步拍向他背后“灵台穴”应手之感传来,但见他全身白雾般的气尽然消退无踪,一怔!耳际传来一阵阵的骨节暴响,老人竟滚倒地上七孔溢血,哀嚎!傲樘ㄑā本故撬饭Φ恼置牛≡禄瓿跃胱牛舸舻氐墒樱膊恢硕嗑茫坎琶偷匾桓龊厣窆矗ο蚯疤绞印?
老人奄奄一息,心脉已断,命难久矣。
月魂渡了一道真气进入他的体内,老人身躯一震缓缓转醒,两眼微睁,无力又虚弱的道:“你已练到‘识’的境地。”
“甚么是‘识’?”月魂问道。
“嘿嘿……”老人嘿然道:“你居然不知道,算了……趁还有一点时间,我把所知道的尽量告诉你……你想知道甚么?快点问……时间不多了……”辛苦喘息。
月魂细思,道:“极道的一切我都很有兴趣,还有……你为何说我偷学你门中的武功,这是我本来就会的”老人道:“我是‘极道’‘九天九野’二十八宿星之一……对了,你父母是‘月族’中人吗?叫甚么名字?”
月魂黯然道:“我娘叫月云,是不是‘月族’人,我不知道。”
老人泪水倏流,面无表情道:“你还知道你小时候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月魂虎目睁大惊道。
“哈哈…”老人豪气一笑,再道:“你是不是每到月满之际,心中便会生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月魂颔首不语。
“好!你记祝今夜我所说的话,不许告诉别人,等你的功力达到我所说的那种地步时,说不说就随便你了,你能答应吗?”老人疾言厉色大喝道。
月魂莫名其妙点头。
老人眼里流露出一种祥和、郁闷、慈爱等复杂的眼光,投射在月魂脸上,眼角一滴泪水晶莹剔透,道:“本门‘极道’本为‘极七情六欲断绝道’有四大极境,分别为喜、怒、哀、乐。
练喜境者求‘得’练怒境者求‘杀’练哀境者求‘失’练乐境者求‘痴’辗转相求,或缓或急,或断或减。
未及情境心意现,终不明所求何物?所练何功?这四大极境虽名不同,然而实出一诀,因各人心境而定,你明白吗?”
月魂若有所悟轻点一下头。
“第一代‘极道’‘魔宗’……”老人沉迷在回忆里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讲述着“极道”历代“魔宗”的成名绝技,而月魂却像是忠实的听众,中间偶有插上一、二句话,还是乖乖的听老人把话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老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月魂感到老人的心脉愈来愈弱了。
天色大明。
老人坚苦的吐出最后一句话道:“我将‘银钩’送你,记住我的话……你若想去除魔性之血,就永远不要用‘极道’的任何武功……否则…会害了你……”头一偏,死了。
月魂瞧着老人未闭上的双眼,心中一阵抽痛,老人所说的很多话,明明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冥冥之中又有某种契合性,长叹一声,伸手抚闭他的眼睛。
眼角那“银钩”锋缘处,反映着一抹金黄光芒似在欢愉!黄沙滚浪,漫然飞舞……月魂一进营寨大门,周古满面春风迎了上来。
“‘冠军大将军’(武散官,正三品)您好。”周古道。
月魂微愣:“他是在对谁说话?”
自己不过是从四品上阶折冲都尉钦点“宜威将军”而已,他似是叫错了。
周古见月魂发愣,笑道:“大将军的威名响震京师,圣上特地把您这次守营功勋破格晋升,由原来的从四品折冲都尉升至正三品大将军,并赐‘冠军’品阶,服紫,龟袋金饰,十三铐金玉带,领南衙十六卫‘左领军卫’因您尚没领御大军的经验,故圣上再次下旨请‘右骁骑’李太达大将军暂摄‘监军’之职,真恭禧您了。”
月魂听得脸色阴晴不定,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己终也成了十六卫之一的大将军,与李太达可平起平坐了。
忧的是自己刚好要舍弃军职,准备杀了李太达,以报复他请杀手来杀自己,如今一听周古之言,不禁沉吟起来。
李本初亦赶了过来,拱手道:“大将军好,沾您的光本初也晋升至下府折冲都尉,而老古亦升上别将之位。今后……咱们都是您底下的人了,还望您不吝教诲。”
月魂听李本初表明心迹的话,心眼一转,明白此次只有放过李太达,不然若是杀了他,以下犯上之罪,虽然自己可以流浪江湖,然而编制于底下的一干将官将大受牵连,永无晋仕的机会,黯然一叹,默不吭声。
周古及李本初瞧月魂神色有异,周古更老早就看到月魂入大寨时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禁小心翼翼问道:“大将军……您告假的这段日子里……可有甚么不愉快发生吗?”
李太达观见他黑色武服上隐约散发出一股血腥味,虽衣物不见破痕,然而以月魂一双布满血丝的凶眼看来,他回营的这一路上,肯定不平静。
月魂早就换过一身衣物,在埋葬老人后,他痛快的洗了一个澡,寻及老人的包袱,捡了件干净的上衣穿上,再把老人的“银钩”宝刀系于腰边,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现在听周古这么一问,脸色一沉道:“昨夜我遇上杀手,你们给我小心一点,不要被杀了。”
说完,头也不回跨步而去。
留下李本初、周古二人面面相视。
又三年,秋,九月。
月魂真的变了,自当上大将军那一天起,他的脾气转变得暴躁无常,时常骂人,甚至动辄杀人。
“左领军卫”下的“门荫”们人人自危,夜夜难眠,生恐月魂会在半夜突发奇想!临时出阵。
但是在月魂这种诡异的调兵遣将方式下,与突厥的作战如斩将搴旗,所向披靡。
突厥军一闻“左领军卫”大军,无不望风而逃,或一迎战便溃不成军,杀得突厥颉跌伊施可汗阿史那拔悉密上贡求降,不敢再战,举国震惊。
而林日咎早在月魂当上“左领军卫”大将军时,便又“转辟”回来,三年下来亦晋升到从三品“云麾将军”之职。
月魂更蒙皇上恩宠,御赐“上帅”之名,官拜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职。
如今,战事已了,大军准备班师回朝,由阿尔察博格多山回师,预定一个月后到达河套解散,由各折冲都尉、左右果毅都尉,各领辖下府兵回折冲府。
而大将军以下官职,不属地方折冲府管辖,直接隶属中央十六卫中的大小将官,一律“将归于朝”。
是夜,银盘挂空,洒华于地。
月魂同林日咎、李本初、周古,以及李本初的堂弟文羽,以及一干亲信于西营外烧烤。
本来月魂当居住于主营才是,然而主营却被“监军”李太达所占去,月魂不愿与他争住的所在,故退让一步,屈身西营。
林日咎曾为此事要找李太达理论,不料月魂却说:“我是主将,所以我住的地方就是中心,就是主营,李太达是甚么东西,他‘古骁骑’凭甚么资格住我主营,哼!”
的确,自月魂坐上“左领军卫”后,军里一切大小事务、卷宗文案,每一样都送到了西营月魂的居处那儿,在无形中,西营已经成为主营,而原本的主营反倒变为甚么都不是的营了。
换言之,没有人会把文件送去他那儿,即使开“行军会议”李太达也只有移尊就驾前来西营协商。
月魂咬裂一块羊肉,大口嚼食,脸色阴森可怖,连日下来,每当越近河套一步,自己的心更抽紧了些。
原因无他,只因一旦“将归于朝”身为“上帅”的身分,势必与大内第二高手云归尘闹翻不可。
况且,依自己现在的实力,也绝对打不过他,那魔门宿星老人之言,如今声犹在耳。
这三年下来,自己可没有用过任何的“极道”绝学,只用“天医秘术”里的心法迎战。
然而,体内那一股噬血魔性,倒不时由压仰的内心深处呈现于外表的个性当中。
更由于无法有效的舒解那狂暴残猛的杀意,使得身、心双方面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日积月累下,月魂也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都改变了。
但是他明白,在冰冷的表情之后,他的心是甚么样子?没有人能够改变他。
尽管内心里面不愿意回京覆命,然而大军还是回到了河套附近,再过二天,军队就要解编撤换宿卫“戍边”。
从军七年,知心无人。
月魂灌饮浊酒一口,火辣辣的酒气从肚腹上窜,直到他打呃。
突地,蹄声由远急近。
西营之前闯进了一匹马,马背载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瞧他身上血迹未干,刀伤剑痕明显是经过激斗之象。
月魂扬眉。
那个人一入营里便摔跌马下。
文羽向前寻视,只闻及他口中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传来“东……方…五十里……突厥…马,马贼……劫,劫村!”话音隐没。
文羽先按向他脉膊,再探手到他口鼻,证实他已身死,回首一望,月魂正冰冷的瞧着自己,心神一颤。
林日咎等随侍一旁,齐望向月魂,听候指示。
月魂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道:“三天前围捕马贼的是谁?”
文羽栗声道:“是卑职…”
“谁放的!”
“李太达大将军……”林日咎代他答道。
“很好。”月魂嘴角浮现一道邪恶的笑容,倏然转身喝道:“备马!”
众人一愣!林日咎问道:“就我们……”月魂漠然轻点一下头。
转眼间,众人朝东方执策军骑而去……棒火光耀。
钢刀上反映着一群刹如妖魔的马贼,持有者是一名年约五十,额现三纹,双眼阴沉的人。
见他钢刀寸进,有技巧性的推压,面前孕妇哀声凄厉,盈眶血泪,挣扎、痉挛!她痛苦的感受到刀身在脏腑中的冰凉性,那原不属于她,而今亦非她所有,阵阵的抽动不停刺激着身上每一寸肌肤。
她涕泪纵横,无力的握紧刀,鲜血混合左肋流出来的血,顺着刀缘流向刀柄,滴落。
软弱的她丝毫没能阻止刀的前进之势,尽管她自认为已经用上全力去阻止,在外表上反而像是她希望刀身更加深入一点。
眼神无力的觊望远方一双冰冷的眼睛,绝望一笑,倏感强烈的空虚侵蚀全身,黑暗吞没了自己,一只大手已从左肋现出的伤口硬挣破入体内,那一个小生命,早在大刀贯腹之时便已身亡,炙热的伤口已将麻木,疼痛不再。
猛地,她终于看到了“他”血淋淋具有人形的“他”!疯狂不顾一切号叫,眼中好浓的怒气映在迅快的刀身之上。
挟带大量鲜血的人头落在三丈开外的沙地中。
月魂等人正刚好瞧见这一幕景象,文羽呻吟叫道:“天碍…真的是他们……”“杀了!”
月魂率先而去,腰际上“银钩”出鞘,一抹流光伴随一声惨呼,开启了另一场屠杀。
这村落很小,小到一条直路到底,那沿路上横七倒八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尸首散倒各处。
马贼闻及叫声纷然从屋内冲出,面目狰狞,挚刀大吼,但是在看清楚迎面而来的是何人物之后,瞳孔剧变,大骇转身而逃。
月魂的灵觉延伸,把握住挡在路中的马贼身上每一个变化,阴冷一笑,掠身。
但见夜袅般的黑影,逐渐漫射出层层刀光,那刀光似雪,片片四散,轰然爆现,威力扩张盈丈,罩及数人。
血溅雾扬,支离破碎。
倏闻矢号!眼前马贼一一中箭倒地。
月魂不必回头,知道林日咎与李本初的“骑射”可是本军里第一流高手,那箭从他们手里发出,绝无人受得了。
林日咎的“骑射”除了可百步穿杨之外,更有“散中”的本领,他曾经在一场校阅骑射的考核中表演出以快骑奔驰,于百石铁弓中夹上七根箭,分别射中七靶红心。且,铁簇尽没靶中,可比得上三国黄忠将军。
而李本初之“骑射”又大不相同,他有“速射”的本领,能于十丈里连射四次,并箭箭命中靶心。
月魂踏步,踹开一道木门,入眼的是污秽丑恶的影像,一名女孩正啜泣不已,空洞的眼神极尽绝望。
月魂面无表情,冰冷如刀的目光盯射那一个尚未成年的大男孩身上。
大男孩全身赤裸,双腿撑开女孩胯下,左掌怒抓她纤细的一双柔夷,右手却扯住她一部分披散的长发,令人触目惊心的,女孩的股间鲜血淋漓,脸上及身上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几乎污青紫黑,折破半掩的上衣难掩颤抖。
“畜生!”文羽于月魂身后骂道,拔剑。
大男孩警觉性地回头,眼里充斥凶残邪恶。
蓦地!他换了一张嘴脸,哭跪地上叩首不止,恸哭道:“对不起……这不是我自愿的……是他们逼我的……”外头寂静得怕人,该死的已死,已逃去的逃去。
一干人等立在月魂身后,冷眼旁观。
缓缓的,女孩嘴角慢慢流出一道鲜血…空洞的瞳睛已然放大。
她看起来未超过十岁啊!大男孩磕得头破血流,企图以可怜来推诿此次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淫行。
月魂漠然,当他不说话的时候,谁也不晓得他在想甚么,只有无法限制的阴森邪恶。
“‘紫河车’是谁要的。”月魂淡然道。
一惊!大男孩摇头道:“我不知道!”
笑!月魂难得的笑容浮现.道:“我叫月魂,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比你了解很多东西……尤其是……身上的东西一旦离开了,即使没有丢掉,也永远不能像以前一样……你,明白吗?”笑容可掬。
大男孩一阵栗然,目中更惊,拚命点头。
“很好。”月魂春风一笑再道:“该说了吧!”
大男孩屈伏道:“是李太达,他正在练一种邪门魔功,须要用七七四十九具‘紫河车’来完成魔功的小乘境界……”“胡说!”李本初喝道。
“我相信。”
月魂不理众人惊愕的眼神,自顾自言道:“难怪最近我常闻到一股血腥味……原来如此…难怪…呵呵呵呵……”忽狂笑起来,终于找到了杀他的理由,也同时找到离去的理由,一时间,心情变得非常轻松。
笑声倏止。
月魂急然转身而去,临走时喊道:“杀了!”
大男孩眼睛不断睁大,睁大……文羽进身持剑一送。
惨叫划天——
日初升。
月魂及一干将官立于营寨西侧十里外。
林日咎口气凝重道:“上帅……你真的要走……”李本初及周古同时叹了口气。
月魂无奈道:“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手一丢,一颗人头于沙地上滚动。是李太达!
月魂忽道:“林将军……‘左领军卫’就交给你了…”林日咎一震!李本初道:“上帅……您可能会被通缉,所以……卑职劝您离开之后最好暂时改名换姓一阵子……”文羽、周古齐然点头。
月魂苦笑道:“我知道”
脑中忽想起一个人的面孔,再道:“我会改姓‘风’”“风?”
“是的,这个‘风’字对我而言有很大的意义…”月魂沉吟道。
看到了众人询问的眼光,月魂道:“灵山清云,吹苗拂琴,若能似大自在风无处不至,一游万里,非风之姓,又何足名之。”
众人恍然。
“好!我走了”月魂断然道。
“协…小魂!”林日咎突然叫道。
走前一步,驻足,月魂不回头,道:“林将军,何事?”
“保重。”林日咎大声道。
气忽一窒,月魂猛地点头迈步离去……风滚沙扬,一望无尽,此刻,所有人彷佛能感受得到,那孤寂的背影后是孤单的心。
第八章医心小筑碰碰……红漆褪落重现原木色泽斑斓的大门,正被人用力敲着。
门边一只四尺长半尺宽的牌上写着“医心小筑”四大字。
这“医心小筑”里住了一个人。
叫风月斋。
他是个大夫,而且不是寻常的大夫。
他所医的对象,不论是任何人,多重的病痛,沉疴难愈的旧疾,均只用一根针就能治愈。
而且他的收费很便宜,一针一文钱。
没有一文钱上门求医的话,他会见死不救。
他的脾气不好,非常的不好。
他容易生气,很暴躁。但是从来不会因为生气暴躁而不去救上门求医的患者。
他从不出诊,这世上能够让他出诊的对象,据他说只有一个人,当今的皇帝。
这当然是他自己在说笑。
每一代的皇帝身边总有几个钦赐御医在一旁照料,“太医院”的大夫少说也有六、七百名,何时才轮得到他去献艺?武林人士就不同了。
风月斋眼中的武林中人几乎都是蛮横、不讲理的。
就曾经为了不出诊而干架过。
而他,总是胜利者。
他的武功很高,高到甚么程度?任谁也不知道。
向他挑战者从没有不在身上带着记号的。
他脸上常年戴着一个可以露出下颔的面具,面具是白色的,就如同他常说人要活得清白。
但是从没有人看过那面具底下,他那一张“清白”的脸。
换句话说,他的脸是个秘密。
他曾说:大夫的职责是救人,当我除掉面具时,就代表我不是大夫。
知道这句话的人如今正在敲门。
“风先生,您快起来!这儿有人受伤……”皮肤黝黑,器宇轩昂,相貌堂堂的青年急声高叫。
他脚下仰躺个浑身是血,脸颊泛黑,气息奄奄的大汉。
尖锐刺耳的启门声中,现出修长的人影,凝目望去,风月斋面具底下那一双布满红筋血丝眼睛及那头蓬乱的头发,撇得快歪掉的嘴角,还有从门缝望去,那半翻在地的棉被。
“要糟!”青年暗叫一声。
风月斋一个二榔头敲在他的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劈口大喝:“浑蛋!现在甚么时候?”
青年抚头苦笑道:“是先生午睡的时候……”风月斋又赏了他一下,骂道:“你这不长进的东西,偏要气死我,明知我的习惯还要吵醒我,可恶……疑!”
眼角触及地上那个人。
青年连忙赔礼道歉。
脾气稍退,风月斋语意慵懒不耐,挟含几分冰冷道:“死小子,六郎,你又找甚么活给我!规矩呢?”
六郎闻言大喜,口角春风从袖里拎拾一枚铜钱,合捧双手奉上,毕恭毕敬道:“六郎晓得。”
风月斋用食、中二指夹着一文钱放进怀中,反身朝屋里走,哼道:“尽找麻烦。”
六郎见他收了钱,连忙抬起地上伤者跟着他走进去。
屋内,大中央一方草席,从里面封死的后门,对着大门靠墙半翻的棉被,残破不堪用的朝西木窗。
其他的生活用品、桌、椅、床、垫、衣物等一概没有。
这萧条四壁的家也仅三丈见方而已。
棉被还是去年六郎送的。
真不晓得常年睡在地上的日子是怎样?想到这里六郎不自觉耸了耸肩。
风月斋瞪了他一眼,漫步到棉被旁,脚尖一挑,棉被下还藏着一件纯黑大袍,他把袍子穿上,探手拎了根针出来,朝草席上六郎放下的那名汉子走去。
六郎瞧见他手上那根针大吃一惊!失声道:“三??搿!±
三??肽朔叛谩??
有中国医药常识的人都知道。
六郎额汗渐出,想不透先生想为这个已经失血过多,快要伤重致死的人放哪一处的血?风月斋目光闪烁蹲下。
“先生!”六郎叫道。
风月斋挈针运刺他咽喉要穴“天突穴”其下力之狠,猛可谓一端,这针扎下,入肉七分。
六郎瞧得瞳睛暴缩,异芒连闪。
被刺的人全身痉挛,手足拳缩,牙关紧闭,浑身颤抖,似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六郎看得仔细,风月斋以三??胗谩傲⒔徽秸敕ā弊笞叛簦倚酰锤词┪谌科ぁ⒔睢⑷庵惺┮哉胫耸踔械牟剐褐ā??
未及片刻。
哇大汉凄厉嘶号,那万蚁钻心的闷痛感,令他呼出一声人间酷刑般的悲呜。
风月斋收针而退。
针头上黑得泛蓝。
“有毒!”六郎盯着针吃惊道。
他叫不到五秒,突然翻身呕吐,呕出一滩黑稠腥臭的脓血。
恶味醺鼻欲呕。
六郎皱眉捂住口鼻。
风月齐眸视那滩赭腥血迹,目中流光迅幻,啧有烦言冷道:“六郎先去刨些土进来盖吸这滩血。”
“哦!是的。”
六郎飞快朝外奔去。
大汉意识回复!脸色苍白,四顾屋内一下,朝风月斋问道:“这是甚么地方?”
风月斋见闻广博,闻及他开口第一句话不是感激地问说:“是你救了我”反而说出询问的口语,心中早有了几分反感,冷声道:“华山‘医心小筑’”大汉讶然道:“你就是那个看病只收一文钱的风神医。”
“哼!”风月斋狠狠地用鼻音哼了出声。
“是你救了我。”大汉指着自己道。
风月斋没有回答反盯着他??发现到他身上逐渐浮现一丝杀气。
大汉苦笑一下道:“你可真是神医??连我中了川中阴家‘三日亡魂’的毒都能解……”他眼神逐然凌厉恶毒,再道:“全天下的武林人都知道,这‘三日亡魂’乃阴家独门秘法,亦只有阴家的人才有解药,敢问你与阴家有何关系?”说到此处目皆欲裂,咬牙切齿,拳头上满贯的劲气集布。
风月斋淡然睨视,毫不理会他这种越礼犯分,胆大妄为的举动,径行走向门口。
“站……站住!”人家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大汉涨红着脸用力喝着,才发觉全身功力竟已尽复。
一跃而立,暗中默运师门心法,气转周天,体内真气瞬间流转通畅,不由得一喜,功力竟是回复。
忽见风月斋立在门旁,想起适才的怀疑,目中煞气猛现,掠步进身,到他身后扬起右臂伸指弹点“风池穴”“风池穴”乃脑后重穴,若无端被击必令全身筋脉大乱,神智昏丧。
指力未及,指风先至。
指上盈满真气,在这方室之中贯呜吼啸。
这恩将仇报的一指,只图灭口。
风月斋背后像长了眼睛,冷“哼”一声,右指挟住的三??氤戏揭坏∠覆豢晌诺慕鹞厣校侨暾氪蛑辛宋萘海吹湎拢渌俑浮??
风压及体,三??氩黄灰校由戏街敝贝┩噶舜蠛嚎窳业闹妇ⅲ苍诜缭抡胺绯匮ā鼻坝胨氖种附哟ァ??
大汉如受电击,那指上真气似击在一块硬梆梆的铁块上,真气霎时反冲,指头几乎为之而折,脏腑翻覆不定,忙大退数步如临大敌般瞪着眼。
而三棱针受到了指劲影响,针身扭曲成一弧度,飞跃过风月斋头顶,被他顺手一抄,挟在指上。
风月斋半身对着他,细看手上的针。
“毒!”大汉瞧见那三绫针,脱口说出这个字,连忙寻视自己右指。
风月斋的身旁呆立着才刚踏进大门的六郎,他自然也看到偷袭那一幕,整个人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人是自己救回来的,他怎么能……”六郎微瞠地盯着他。
“六郎!发啥呆!还不快去铺沙吸血。”风月斋大声斥责道。
“啊!是……”
六郎应着,提着扫帚与带着泥土的畚箕慌忙走进。
经过大汉身侧还咕噜一句话。
“不知死活。”
大汉听入耳中,并不觉得刺耳,只感到这个“医心小筑”里处处透露着诡异。
六郎拉开草席,将土倒在那滩血上,持扫起来。
“六郎!”风月斋突然大喝。
大汉与六郎被其声音吓了一跳,六郎停下动作道:“先生……甚么事?”
风月斋回身,冷眼望了大汉一下,那眼光似可直透人心,看得他手足一阵冰凉,才以一贯的语气道:“血有毒,不要让屋里有血迹,照以前教你的方法做。”
六郎小心翼翼问道:“那要不要掘坑。”
“废话!”风月斋吼道。
掘坑是要埋那些沾上毒血的泥土,若那些剧毒之土随意丢弃,日久之后,有的会产生瘴气,更甚者还会引来一些食毒为生的毒物盘附其上。
况且,那些毒土,人畜沾上也会中毒,为此之故,不得不掘地掩埋以为上策。
[双鱼梦幻曲]http://www.whpisces/合集六郎收拾干净,持着畚箕到屋后掘坑去了。
大汉定下心神,朝风月斋抱拳道:“在下‘直北铁拳’百群……”风月斋不耐烦怒道:“管你是谁,还不快滚!”
“直北铁拳”名号在两川一带可是四远驰名,举足轻重的一个狠角色,如今到了这“医心小筑”中,倒有虎落平阳的感觉,百群几曾受过这种气?若非面前这人有神鬼莫测的功夫,依平时的脾气怕不早就翻脸动手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百群暗中告诉自己。
风月斋无明火起,讥讽道:“看你报得出名号,还算个东西,那恩将仇报的事,老子不想追究,你快给我滚离此处,否则爷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百群额上青筋暴现,变色愤然道:“好……好…我走。但是……你要告诉我你与川中阴家的关系。”
风月斋抿嘴,抑制住想要动手的念头,冷言道:“阴家是甚么东西!你又是甚么东西!我数三声,你再不走的话,就永远不必走了。”
“一。”
百群被逼急了,快声道:“你是不是阴家外传弟子。”
“二。”
“他不是我阴家子弟。”
一个面色阴沉,身材瘦弱的男子站在三丈开外喊道。
其身旁婷立一位身姿如火,千娇百媚的少女。
风月斋循声看去,自然而然的紧盯着少女不放。
只见她蛾眉弯俏,流波中韵藏神光,发髻上玉钗斜逸,白绸劲装,耸振出丰胸,紧缩着纤腰,那张含笑带煞的玉瓜子脸,也找不任何瑕疵。
百群透门槛而视,这一男一女使得他大惊失色,脱口道:“‘无形剑’阴动天,‘毒手’阴月。”
阴动天颔首怪笑道:“是了,老朋友,没想到你还没死,真好,真好!”
百群面如死灰,形同被判了死刑,准备被人抬出去砍头的犯人一样,目光呆涩。
风月斋被阴月俏丽的艳容所迷,目眩神迷般两只怪眼在她身上毫无禁忌的来回巡弋。
阴月暗中恼怒不已,眼前披头散发戴着面具的男人,他的目光真无礼,是另一种放肆。
双眸一闭,笑靥非常,道:“喂!你要是再这么看人家,人家可是要挖下你的眼珠子噢。”
风月斋听了这话,胡乱咽了口水。
阴动天才知道自己的妹子竟被这个见不得人的东西给目淫了,气得破口大骂道:“鸟样,你竟敢……”却不料风月斋劈头一句话插横突进,听得众人发愣!他道:“你们俩个真的是‘亲’兄妹吗?”。
阴月没好气道:“还假得了。”
风月斋慢条斯理,自以为是再道:“怎么我却看不出你们二人有那处相似的地方?照理说,亲兄妹也该有几分相似才对,可是你你二人却完全不像,奇怪……”忽环胸托腮肃然而想,脑中灵光一闪,双掌一拍,高兴叫道:“对了,这该是与你们的娘有关,你两人的娘绝不是同一人……”百群啼笑皆非,方才那叫六郎的说自己是不知死活。
而今,倒换成是他无病自炙,自找苦吃。以另一种方式看来,这风月斋还真不可理喻,那有在人家儿女面前说其爹娘的不是,那又与当着和尚骂秃驴有何分别?果然。
阴家兄妹默然片刻。
阴动天压下怒气,冷言赤颜道:“兄台大名为何?是在哪儿把关?川中阴动天在此问候。”
抬起双手拱礼。
“来了”百群暗道,知道阴动天此时正在踩盘子,并在暗中凝聚功力,以便一击搏杀这个出言不逊,问候他们父母的家伙。
风月斋对他视若无睹,反而恶言恶语,驳斥道:“没长眼了你,站在老子地头上还问老子是谁!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你娘,你到底是不是她生的。”
百群听得目瞪口呆,差点捧腹大笑。
这刀刀见血的话,任谁听着也会发怒。
“欺人太甚!”
阴动天额筋愤张,怒目横眉,咆哮如雷。
两指一伸,指端冲出一道盈盈白气,长达二尺,身形一提,朝着风月斋天阳百会穴殖磕砸去。
他那“无形剑”上的罡气,在空气中“嗤”然吼啸,尖锐刺骨,其指罡更不容小视。
而阴月亦娇叱一声,水柔般的身躯由另一旁掠来,她那细夷修长的爪指,迅厉在空中点划出一个“米”字,击出六道阴寒兼带有腥风的劲气。
指风未及,毒味先至,百群忙闭住呼吸大退,上一次就是中了阴月的毒他才不得不逃。
否则若要论真正的实力的话,可能还比阴月高上一筹。
阴月后发先至,美目含煞,另有一番俏丽。
“真漂亮。”风月斋赞美道。
对指劲中的毒极尽蔑视,右指曲拨,三棱针迎向阴月,针中挟带奇特的真气与阴月指劲交击连连。
针鸣数响,阴月顿感这针如同汪洋中的定锚,大江上的砥柱,丝毫移动不得。
更可怕的是风月斋他那深邃幽远的目力,竟能看出自己招式中的破绽,抢先一步在气劲爆发前,从半途贯破,引起自己气劲中断,继而宣泄无处。
更甚者,是针儿又牵引被截断气劲,转合针上,随那真气流泄方位弹向阴动天,逼使他尚未蓄满的罡气击出,轰然打在这小小的一根针上。
阴月被截招后,顿觉无招可施,慌忙大退。
阴动天可就不同,心头狂骇,那针随势打来,不是不闪,而是无法可闪。
没想到小小一根三棱针里居然有那么大的威力,方才那针头眼看就要扎到自己集盈真气的指端上,若真被刺中,那针上蕴集的无可匹敌的真气,势必引动自己全身所含的真力来抗衡。
到时若非气空力尽反受制于人,则必五脏离位受到内伤。
更令自己惊异的是那针如同是活的兵器一般,居然能在指罡中找到气发源流,并且从那细莫可辨的缝隙间循进穿入,硬生生逼迫指劲使出,让自己无法到指罡所及的范围内施展绝招。
阴动天退步,暂收轻敌之心,重新打量面前这一个平生所遇最为强大的敌人。
三棱针在受到阴动天施劲一击后,在空中划现一道长虹,落入风月斋没有移动的右手中。
百群在一旁看得仔细,对风月斋这一手变化莫测的神奇针术,感觉到绝大的恐惧。
单凭那一手不动却敌的功夫,武林之中能使得出来的绝对不超过十个,至少自己所见过的能人中,没有人像他运用自如。
尤其难的是他竟可事先计算好针势运行方向,与临敌后的各种变化,这当中必须是时间、空间、气劲、力道等都算无遗策才行。
他全都办到了。
阴动天舔舔微干的嘴唇,道:“点子硬,看来咱们阴家享誉江湖的伎俩是不得不拿出来献丑了。”
阴月颔首,探向身侧系住的鹿皮囊,取出一双黑丝手套戴上。
这双黑丝手套就是阴月的成名兵器——“毒手”它是天蚕丝所特制。
内外层俱是用不同药水浸过,外层的丝曾浸过阴家特制的毒,所以它不仅不畏任何宝剑名刃,更藏着“三步半”的毒在上面。
其解药乃是内层的天蚕丝。
任何中了“三步半”的人,只要舔那内层的天蚕丝几下便会痊愈,这个秘密武林中除阴家子弟以外,旁人不可得知。
任谁也想不透解药就在毒药里面。
据说阴家为了研制“毒手”这件兵器时,还丧失了五名药师。
当阴动天说出那句话时,百群便立刻猜到他想用毒。
这武林之中,用毒最出名的二大世家,一是川中阴家,它除了会使毒之外,还有“穿心箭”、“无形箭”二种绝技。
传闻其先祖曾将这二种绝学合练成功,其“穿心无形箭”不仅无形无象,更骸人者是全身各部均可施用,其攻击距离远达二十丈外,但是这不过是个传闻,尚未有人证实。
另外一个用毒世家则是恒心派“金风爆雨门”,它的火药、暗器在江湖上独冠群伦。
在“飞雷神火”下,十丈之内无论人畜均难幸免。
阴家的祖训有一条是这么写的“自己下毒自己解”。意思是自己无法解去的毒,不可用。
阴动天练的是武,毒并非是他的专长,但是他身为阴家子弟焉能不学。
因此,他只学一种毒。
“阴风阵阵”。
江湖上排名第八的毒。
此刻,阴动天的脸色很阴沉,其身上衣袍也无风自动起来。
难以察觉的,一丝阴寒之气正从他落足之处轻轻吹向风月斋。
一股黄色,正也随风遍布,沾染到地上幼绿青草,逐寸渐进。
刹那间,风月斋与阴动天相隔五丈的草地上,竟有一半以上枯黄凋萎。
“啊!”百群失声叫道,脸色死灰,显然见着阴动天所用的是一种沾碰不得的奇毒。
风月斋却置若罔闻,忽然吼声如雷道:“六郎,把屋内这个人给撵出去,你这浑蛋,自己做的蠢事还要老子帮你擦屁股!”
“来了,来了。”六郎应声高叫,从阴动天身后三尺许地,小心翼翼,如临深渊般落步而来,在经过阴动天身旁时,还不好意思的朝他腼腆一笑。
阴氏兄妹被风月斋一喝,齐吓一跳。
尤其是阴动天,心里顿觉异然,何以六郎到了自己身后而自己却未能查觉,那当是练武者的大忌。
若他有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举动,恐怕自身是无法幸免,想到这里,冷汗淋漓。
一时间,尽收所四散之毒风。
阴月亦是持相同想法,不过她思虑较深,想到了风月斋何以会突然发话?那无非是避免另一次的流血,也为双方找个台阶下。
单以那个人可得手的偷袭而不偷袭,自己兄妹俩就该要好好想想这个人情怎么还。
况且,看六郎的举止行动,实在不像是一个单单会做粗活的工仆,反而像是世家子弟,还有一身的好功夫,不然自己兄妹俩不可能被人走进三尺范围内都毫不自觉。
庄六郎正要跨进门内。
风月斋喝道:“不要动。”
迳行蹲下,抓起他的右足,以左掌朝他鞋底一抹,再依样划葫芦在他左足施行一次,才让他进门。
这一举动可真吓坏了阴氏兄妹,风月斋这个做法摆明儿是不畏剧毒,那他又为甚么喝止六郎呢?这个想法不断在他们头上盘旋,逐渐造成阴影。
六郎到百群身侧,脸有愠色道:“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百群一阵迟疑,踌躇犹豫着,脑中千迥百转。
风月斋暴戾恣睢,破口大骂道:“王八羔子,你是不想走是吧!还想沾点啥好处?老子可没心情陪你玩,你再不走就永远不用走了。”
百群间言,计上一计,便含笑拱手道:“多谢前辈。”
大剌剌的快步离去。
风月斋又瞪了六郎一眼,六郎会意,刚出门外,那门碰的一声巨响,是风月斋关上了门。
六郎转身朝门口一拜,高叫:“叨扰先生了,请先生好好休息,六郎回去了。”
“罗嗦!”风月斋咆哮吼声由门后传来。
六郎回头一望,但见阴家兄妹呆立当场,昂首一笑,对阴动天道:“先前多有得罪,这实是一场误会。”
阴动天、阴月的脸不知往哪摆?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人家摆明是不把自己兄妹放在心上,这气怎消?阴月巧口笑问:“你是他的徒弟。”
六郎讪然回答道:“还没有这个资格。”
阴动天喋喋邪笑道:“既然你帮他做事,不管你兄弟是否是他徒弟,方才他硬要放人…嘿嘿……”“打不过老的,就找小的。”六郎暗自笑着,表面上却浓眉一挑,冷道:“我想阁下是搞错了吧。”
“甚么?”阴动天怒道。
六郎侃侃而谈,义形于色道:“其实先生并没有硬要放人,先生……只不过是要他‘走’。
只要他离开‘医心小筑’大门一步,那他就算发生甚么不幸的事情也与我们无关。更何况如果在这‘医心小筑’外,就算我被人杀了,先生也不会替我报仇的。
我和先生的关系,好比是棺材店的老板与招魂的道士的立场,哀家若没要求请道士收魂,棺材店就不必费事去叫道士。而且,也没有人会做赔本的生意吧?”
停顿一下,咽下口水再道:“你明白吗?”
阴动天听得一阵愕然!阴月桃腮微晕,含羞带笑道:“你是说……先……他并非存心掩护百群,只是要百群离开这里……”“啪!”
六郎击掌大笑,道:“正是如此。”
阴月面对阴动天气道:“哥!咱们都着了百群那贼子的道了……”阴动天气得跳脚,瞠道:“可恶,下回遇上了绝饶不了他……”“混账东西,非要吵得老子睡不着觉!”
风月斋怒吼从屋中轰出,震耳欲聋。
在阴家兄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六郎倏然双手各拉阴家兄妹衣袖,脸有急色,大叫:“快退!”
阴动天与阴月被他拖离数丈远,回头看去并无任何不妥。
阴动天正要责怪于他,另一方面也感到他不容小视。
忽然间闷然爆响数声,三人俱感一道震地之力从屋里冲出,瞬间到了刚才他们所站的地上。
阴动天就看到了地面飞了上来,一整片地皮似被人从中撬开斩碎,冲向天空达数丈高度。
算一算那范围该有三尺方圆之广。
阴月面无血色,惊道:“隔山打牛。”
碎石落地。
阴动天依然呆愣当常
没想到风月斋的功夫竟然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刚刚要是真的干起架来,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六郎忽然小声说道:“先生午睡时最讨厌有人吵醒他,我们小声点吧!”
看到六郎那种近似哀求的语气,阴月“噗嗤”一笑,如百花绽开艳丽非常,看得六郎颇生惊艳之感。
阴月道:“好怪的人、好怪的脾气。”
六郎闻言一叹,摊手摇首,莫可奈何的表示着。
阴家兄妹会意,相视一笑,减去了彼此敌对关系的立场,在无形中更接近一步双方的距离。
阴动天重新打量着他,见他不矜细行,少年老成,身材虽没有魁梧彪形,不过从黝黑的脸上却有着书生气息在里头,心中自然对他产生好感。
拱手笑道:“既然误会冰释,咱们也该认识一下。在下阴动天……”“阴月。”阴月自报名字。
六郎讶然道:“原来贤兄妹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形剑’‘毒手’,庄六如雷灌耳,今日得与之一会万分荣幸,对阴家不遗馀力帮助‘武盟’的义行,六郎实感敬佩。”
阴动天闻言,高兴道:“好说,好说。”
庄六郎偷偷看了“医心小筑”一眼,细声道:“这边说话不方便,六郎想请阴兄、阴姑娘二位到舍下一谈好吗?”
阴动天顿感自己衣袖正被人轻扯一下,环首望去,阴月娇红着脸,嚅嚅点头,他哪能不会意?大笑道:“那就请庄兄弟带路了。”
“哼!”
屋内又传出一声冷“哼”。
庄六郎看了阴月一下,心脏狂跳几下,道:“请随六郎来。”
第九章三大兵家庄家在华山一带可是有名的大户人家。
从大门口向两旁围墙看去,颇有墙深无尽之感。
门口石狮,咆哮雌雄对立。
门外树荫森森,遗然有傲世蔽隐般出尘之相。
阴动天一踏进庄家大门口,立刻被眼前这庄伟严正,又处处隐带玄机的庭院布局所吸引。
双列斜纵的屋舍建筑,两旁对峙后望,前方正堂高耸云立,彷佛是箭镞上矢锋一般,头锐缘利。
若应用到兵术攻守言,它利攻而不利守,利攻一点在于两侧建物与中央正前厅门。
要有众多敌人围攻时,只要守住各处隐蔽处,施以箭矢,长枪紧守其中,必保无失。
然而最不利的一点,就是若被敌人一点突破,乘隙间进,则有接济不暇之虑。
在战场上,“锋矢”阵形通常是用骑兵一点突进的方式,从中破开敌人大军为两半,至冲破敌人阵势之后,再与自家主力双面夹击,直到敌人溃散为止。
再瞧两旁庭院,树木、灌木之类层叠交错,间有怪石嶙峋,一旦有人藏匿其中鲜能查觉。要再配上一队手持藤牌,大刀的兵马,隐然又与攻守兼备的“玄武”阵契合。
那交缠其中的八条曲径,弯拐难辨,细小得仅可二人擦身而过,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豪情逸兴。
再一细思,岂不是“长蛇”阵形之活用。
当年姜维便是用此“长蛇卷地阵”将邓艾因在核心,逼得他首尾难顾,进退失据,幸得魏将司马望识阵解救,否则邓艾一死,六伐中原必成。
也不会演变日后邓艾偷渡阴平,用奇兵直取成都,逼得后主刘禅退位,使武侯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之辛劳,一朝烟幻。
阴动天思绪及此,感慨万分,步至厅门,依恋一看,再吃一惊!由门阶高处注目眺视,墙后垒层有致,井然有序,间离墙旁五尺之内尽是空地,毫无遮身之所。若有人逾越翻墙,岂非成了镖靶子了!这不是易守强攻,伤敌率最高的“云龙”阵!从门外到此,短短数十丈距离,不及片刻的时间,竟让自己看出了这么多名堂,这不仅代表这座庄院的主人对兵法兵术有很深厚的研究,更表示“他”应该也是战阵中的天才。
因为“玄武”、“长蛇”、“云龙”等三大阵势,非有兵家真传不可习得。
这天底下能如此摆布阵式的人,目前仅出现过三人。
一个是自己父亲。
另一个是当今大内第一高手,“地刀”云归尘。
最后一个则是退隐江湖已有二十馀年的“火拳”庄灭。
阴动天心底倏然一跳,想到了庄六郎的来历……在他思忆时,庄六郎早领着他们兄妹转过侧厅,步进后院,踏入“听雨亭”。
“哈哈哈……大胖猪,大胖猪…”女孩清脆的娇笑声从树枝旁传来。
“不!我不是大胖猪,我……已经变瘦了,你看,你看…”男孩生气大吼道。
“哼!”
女孩微啧道:“你说你变瘦了,可是咱家怎么看你还是那么肥!”
听出她语气中充满轻蔑、不信的意味。尤其是她双眼中那一股高傲、莫测、复杂的神色,更让男孩难受。
男孩讶然瞧着自身,这整个身体竟比印象中涨大数倍,福圆圆的,真成了小胖子,霎时涨红了一张小脸,失声道:“啊!怎么会……我不是已经……”“你这大骗子!”女孩从枝头上一跃而下,脸色悻然道。
“我不是骗子。”男孩微怒道。
“啪!”
女孩倏然赏了他一个耳光。
男孩抚着右颊愣住!女孩气犹未息,张口说道:“咱云紫袖有你这种表哥真是可耻,那么丑胖的人竟敢要咱嫁给你,真是不要脸……哼!无耻!”
“不……不是的。袖儿表妹,你听我说,没有那回事…,那是阿姨与娘决定的……”男孩含泪解释着。
女孩置若罔闻,尖酸刻薄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你这种又肥,又丑,又矮的蠢猪还想讨老婆,呸!谁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啪!”
女孩气犹未尽再度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跺足离去,临走时还狠狠道:“你这个小杂种,你爹爹都不要你了,你还留着做啥!快走,快滚吧……”脸上指印未褪,男孩泪水已落。
沾湿犹有鞋印的泥土。
景象蓦然一换。
男孩跪在床头地上,床里卧躺半靠着一个面色苍白,慵弱娇质的美丽女人。
女人轻抚男孩的头,顺着发际温柔轻弄,祥和的声音使得男孩心中积郁之气消退不少,她道:“是不是表妹又欺悔你了,我的孩子……”“娘!”男孩唤道,犹豫未止,复黯然点头。
“乖孩子,男孩子是不能哭的,知道吗?”女人微笑的持住男孩双手亲切道。
“……嗯。”男孩仰望母亲说道,心里却想:“娘的手好温暖。”
突然间——女人猛然剧咳不止,似要把五脏六腑给一咳而出……“血!”男孩失声尖叫。
赭红的鲜血不断从女人口鼻之中喷溅而出,那血沾染了一床棉被、母亲衣服、母亲的手,还有……男孩的脸也被喷及。
母亲的血是炙热的、滚烫的。
男孩的心慌了,也乱了。
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竟无法在这时候为母亲做点甚么……好强大的无力感罩在身上。
不知道从甚么时候起,忽然涌现了好多大人出来。
那些人显然是为母亲在奔驰走动。
但是男孩的眼里只有一个人,在床上痛苦咳着血的母亲。
他恨不得自己代替母亲受那些苦!若天上众神答应的话。
一时间——天地忽然一片黑暗。
男孩仍然感到自己跪在母亲床前。
天空中落下一道光束,探射在这对母子身上。
一些闲杂人等俱已消失不在。
女人斜依着床柱,虚弱的再次抚摸他的头,男孩心中闪过一道不祥的阴影,再看母亲时,只觉她的气色比方才更差了些。
女人辛苦喘息,话里断断续续,睫毛上闪着泪光,她道:“乖,孩子……娘不能照顾你了,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男孩呆望着,没有任何回答。
女人的手在男孩头上颤抖着,她凄然一笑道:“以后没有娘在……要好好待袖儿,咱们家以后就靠你了……啊!你怎么哭了?男孩子是不许随便哭的…”以手指轻勾男孩的泪,而她自己的泪水亦控制不住滴了下来。
女人幽然侧首拭泪再道:“只可惜,不知你爹人在哪里?不然……唉……孩子,娘真想亲眼看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泪珠顺颊滑落,像一颗颗真珠,掉进了男孩手掌心。
男孩呆呆的瞧着手上。
呼吸一窒,女人辛苦喘息,道:“你一定要娶袖儿,别让她……”“不!”袖儿的尖叫声从另一头传来。
男孩豁然回首,黑暗的那一端启开一道门,表妹袖儿愤怒的俏脸清清楚楚映照他眼眸中。
光从门外射入,表妹修长的影子一步一步靠近,男孩惊恐地回头望视床榻上的母亲,心神却随脚步声而趋紧。
娘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了!紧紧瞧着袖儿,神情充满祈求与不安。
袖儿视若无睹,眼神是冰冷的,一张脸也绷得冷冰冰的,连说话都冰冷得让人喘不过气,她道:“阿姨!你恐怕要失望了,咱是不会嫁给他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男孩身躯猛然一震!耳朵里,袖儿的声音如背诵般传入“他怎与咱云家匹配呢……”男孩只听到这里,一双手突然变得好冷好冷上冷是母亲身上传来的,冷得连他心里也布遍了寒霜,那双温暖亲切的手不在了。
男孩并没有哭,他已忘记怎样去哭。
愣然呆看香消玉陨的母亲,他下了一个决定。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量,他竟能抱起母亲的身体朝外头走去。
袖儿追上来在一旁冷“哼”道:“死了倒好……哎哟!”
男孩狠狠跆起右足往她小腹猛踹,痛得她抱着肚子曲蜷在地上呻吟哀叫。
“死杂种!你竟敢打我女儿!”一个高猛威武的汉子忽然现身面前,迎面劈哩啪啦掴了男孩十几个耳光,打得他双颊红肿。
男孩走到大门,正待踏出。
等等!回视一寻,认识的人全在里面,百般滋味在心头。而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瞳孔,含有强烈的恨意。
低头一看怀中尚带着遗憾的母亲遗容,泪落。
“我好恨!”
风月斋猛惊醒,脊背均湿,那深埋在记忆中,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切齿狂恨,翻身而立,却发现多年不见的眼泪停留在颊上,窗外夕阳馀晖透过窗边细缝照映在地上白色的面具上,也照及他的脸。
是个清秀俊逸,讨人喜欢的青年。
“咦!”
门旁有着一个反射夕阳,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一个小牌子。
风月斋运集目力瞧去、上面有三个字。
“盟君令”!
“听雨亭”上庄六郎以主人的身分,亲自煮茶、温酒,招待阴家兄妹二人。
庄六郎对泡茶颇有心得,水的温度,茶具的温热,应对亭外假山潺流的水流声,在消闲静意中,冲茶、泡茶、浸茶、倒茶,都显示了另一种独特的风格情趣。
那不是日本的古风茶道。
而是中国千年来的煮茶论道。
唐朝皮日休曾以一诗论及煮茶,诗名叫“茶鳌(这个字不会翻译)”其文如下:南山茶事动,鳌起岩根旁。
水煮石发气,薪燃松脂香。
青琼蒸后凝,绿髓炊来光。
如何重辛苦,一一输膏梁。
其对如何煮茶、饮茶,所需候见之事,一一备述其中留待后人深思探讨。
而今,庄六郎稍微讲述了一下煮茶时所应该具备的细节后,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说。
“是的,‘盟君令’如今正落在百群手中。”
阴动天大啜一口浓茶,甘滑清香,顿感舌内生津,神清气爽。
他已将追杀百群的前因后果尽告知于庄六郎,主因不外是替“武盟”寻回已失多年的“盟君令”。
“这‘盟君令’自上一代盟主‘一光剑’言竹失踪之后,便随着他一同消逝于武林之中‘武盟’所属曾多方派人打听盟主下落,但是这十五年俱无音讯,连代表执事的三大长老也觉得言盟主生机渺茫,因而有另立盟主的打算。”阴月叹口气道。
庄六郎百思不得其解,道:“就另立盟主而已,此等事件有必要非得寻出‘盟君令’吗?难道那令上还有甚么秘密?且‘武盟’之中能人无数,不乏才德兼备之士,难道他们也不能当盟主吗?”
阴动天苦笑道:“庄兄有所不知‘武盟’之内有资格做盟主的人,如庄兄的所知实不缺。
然而‘盟君令’有着当今各大门派其先代掌门的书记印誓在里头,没有‘盟君令’的话‘武盟’自然很难调动各派弟子做事。
况且,这十五年来‘武盟’频频调度各派弟子追查言盟主的下落,但总是无功而返,这也引发了各派与‘武盟’的间隙,或有微词不说,有的帮会还公然宣布若‘武盟’再选不出新任盟主,找不回‘盟君令’的话,便从此不听‘武盟’指挥。”
庄六郎问道:“那执行长老怎么说?”
阴月道:“还能怎样,就只有眼睁睁看着一个帮会一个帮会宣布脱离呀!我们丢令是事实,他们认令不认人也是事实。
到如今,亦只好赶快找到‘盟君令’才是正事。目前为止,‘武盟’辖下七十八帮、三十四会、二十大门、六大派别其他的旗、组、合、苑、楼、谷等俱都走的走,散的散。
现在,还保留不到十五年前廿分之一的实力呢。”她愈说愈气,说完之后还娇“哼”一声。
庄六郎愣然!似是没想到一个纵贯武林的绝大组合,竟会没落到如此地步,虽然没有明显的众叛亲离,也差不了多少。
要是照这情况下去,不出五年,“武盟”不必别人攻打,就自己灭亡了。
一个门派的兴落可见一斑,绝不是打打杀杀就有结果!它必须是由里面的崩坏与外在的因素下两面夹击,才会演变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脑中灵光一闪,庄六郎道:“‘武盟’内部反应如何?”
阴动天沉思一下,浅饮再斟茶水,润喉后,皱眉道:“分为数派,有一派扬言要对脱离者施以严厉制裁。一派主张先找‘人’与‘令’回来,一派表示来去由人,否则失却‘武盟’成立的意义。
还有一派曾说拉拢现在武林比较有名气的门派,给些好处给他们,这样才不怕愈走愈多。
也有赞成‘武盟’干脆改组或解散的,不过这少数几人现在己被赶出‘武盟’。
总之,是甚么话儿都有,在那群人里面听他们讲的,烦都烦死了!”
“还有一派,哥你没说出来!”阴月笑道。
“哪一派?”
阴月嘟着嘴儿道:“就是那一群整天在‘武盟’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连‘武盟’现在发生甚么事也不去理会,不去干涉。终日诗吟书,读描绘弹琴,下棋喝酒的家伙呀!”
阴动天失笑道:“咱们‘武盟’‘六君六艺剑’竟被你说成这样,真不知道这些话被他们听到后会有何感想?”
“本来就是嘛。”阴月理直气壮道,伸手取了茶杯触口一饮。
庄六郎运智集思,沉想一会,问道:“那么多的说法贵盟长老究竟是偏向那一方?”
“找回‘盟君令’!”阴家兄妹异口同声道。
阴月愤愤不平,倏然站立叫道:“为了找回此令,长老们竟然对外公布了一则消息……”“我知道。”庄六郎一招手,示意请她坐下,阴月恍然明白刚才冲动一点,脸蛋一红,复坐原位。
他脸色沉重道:“原来贵盟扬言得‘盟君令’并亲自交回‘武盟’者乃‘武盟’之主,这则传言并非虚构,纯属实情。
但是贵盟长老可曾想过,若此令落在魔门、黑道等子弟手中,那将会对这整个武林造成多大的影响?”
阴动天浓眉一挑,道:“没错!可是庄兄可曾想过,就算是非‘武盟’弟子,若得到‘盟君令’他一样可以以令来调动各大门派弟子。
而且,若有门派因持令者的身分是魔门、黑道中人而抗命不从的话,那将会对其门派信符产生多么大的损害,更大的帮会更重门规!这种违抗长辈令喻的事谁也作不了主,如今‘武盟’式微,谁都乐见其毁,在‘武盟’未做出如此决定前,江湖上又出头了多少组合多少帮会?谁肯平顺地听从‘武盟’劝阻?没有!都没有!没有‘盟君令’存在的‘武盟’……只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阴月忧心仲仲道:“现在武林新兴势力中‘四大帝王’可谓是顶尖的,单以东帝‘天狩阁’阁主东方狩所属,就不下于‘武盟’现今的实力。
且东南的南帝‘水火谷’绫家也不断招兵买马,打算进军中原。
加上近日江湖传言西北的霸主西帝华贵,频频派人潜入东海‘天狩阁’与东方狩密谈。
若经证实的话,其盟约缔结不外是平分中原,到时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武林浩劫!涿恕だ嫌屑诖耍挪坏貌怀龃讼虏摺!?
“六郎明白,但是……”庄六郎欲言又止道。
“可是为了‘盟君令’之事?”阴月问道。
庄六郎给说中心事,俊脸一红,讪然点头。
阴动天叹息道:“其实有很多人都误会长老了,庄兄弟……”忽然一整神色,肃然道:“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庄六郎不悦道:“阴兄当六郎是啥等人。”
“事关重大,咱们不得不如此,还望庄兄原谅则个。”阴动天赔礼道。
见他神色缓和下来,阴动天靠近庄六郎耳旁细语轻声道:“本盟传出江湖的消息是一个骗局,长老已在历代盟主牌位之前立誓,当‘盟君令’重回‘武盟’的那一天,就是他的忌日!当然,那要得是在得到‘盟君令’者是黑道或魔门中人,或是品德才干均不足以担当盟主之位的人这二个前提下,他才会率领本盟另外二大长老,二大护法,搏杀那人于当场,并于事后自裁以谢天下。
这誓言还有少林、华山、峨眉、武当等各大门派的掌门当见证。”
庄六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消息一出现江湖,各大门派居然都没啥反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好!”
“啪!”他双掌用力一击。
再道:“六郎可帮得上甚么?阴兄请明讲。”
人家自然不是傻子,早看出自己用心,阴动天道:“若在下所料不差,庄兄必是三大兵家中‘火拳’庄灭日之后……”阴月闻言美目一亮。
庄六郎大笑道:“早知瞒不过川中阴家子弟,阴兄真是高明。”
阴动天谦逊二句,狂饮一杯,精光暴射道:“在下想邀庄兄加入‘武盟’”庄六郎讶然失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六郎上了贼船可以有不当贼的理由吗?”
“没有!”阴月冷道。
倏然一静,三人面面相视,一会儿,才齐声大笑。
阴动天伸出双手,感动道:“阴动天代表‘武盟’上下欢迎你。”
庄六郎慌忙起身,四掌相握,血流交汇,一时间他感受到这外表冷漠的汉子,里面流着的是热腾腾,激昂尚义的鲜血,在此时此刻,一个念头爬了上来,他道:“若他能加入‘武盟’,即使集当今四帝之力,咱们亦可无惧。”
“他是谁?”阴动天急问道。
“呀,难道是他!”阴月忽然想起一个人,失声道。
庄六郎有意无意的看着阴月双颊逐渐浮上的红云,道:“正是他,‘医心小筑’里六郎尚未以大礼亲叩的师父……”风月斋。
阴家兄妹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了他颐指气使的嘴脸。
风月斋那头乱发更散乱了,可以安稳大睡的午觉让庄六郎破坏后,竟又梦到儿时的惨事。
他心情大坏,坏得想找人出气。
才开门,便见到百群领着数十人横列在“医心小筑”面前,运气一听,被围住了。至少有上百名高手。
每个人磨刀霍霍,大声吆喝着。他们虽感空气紧张,风月斋更没有如临大敌的衰样。
百群身旁一个獐头鼠目,身材猥琐的瘦老头排众而出,目空一切道:“你可是风月斋?”
风月斋顷斜着三十度的头,眼如寒冰,透过面具盯着他,没有回答。
百群仰天打个哈哈,趋前一步,风月斋这才发现,先前阴动天所下的阴风之毒,如今已被他们用新挖开的泥土所覆盖。
百群向他笑道:“这位是‘天狩阁’所属东楼副楼主‘分水虎’李合。”
风月斋姿势不变,连动也不动。
李合本想风月斋会依江湖礼数,说甚么“久仰”之类的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然不为所动,心里一气怒道:“跟他说那么多干啥?反正事了还不是要……”“喝!”
后方走出一个红袍壮年人,中途打断他未语之言,鼎立在前头,朝风月斋拱手一礼,道:“风神医,吾乃‘天狩阁’座下‘东楼’楼主张就。”
“……”风月斋转动着双眼四处打量,仍然没有兴趣讲话。
李合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唳道:“喂!我们楼主在跟你……”风月斋深深“看”了李合一眼,使得他自然闭上了嘴巴。
那一眼所代表的意味深远,连张就、百群等在内的一群高手见及,都免不了心中“死意盎然”,若眼神可以说话,它绝对是说,你会死,绝对会死,你绝对会死在这里,你绝对会在这里死在我手上。
李合一时心悸,心脏狂跳数下,脸上阴晴不定,头脑不知道在想甚么?张就更感悚然,在己方原来的情报上,这风月斋应该只是一般世俗大夫,何以会有如此功力?能以眼蕴杀气慑人心神。
先前听百群所言,自己尚不相信。而今,却让自己瞧见了百群所说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百群心虚的退了二步,幸好他没有留在最后看到风月斋打出“隔山打牛”的真功夫,否则必定死也不肯再回这“医心小筑”一步。
其实风月斋那一手“隔山打牛”的功夫,并非是“隔山打牛”那是一种比“隔山打牛”还要高上数筹的功夫。
对他而言“隔山打牛”只不过是帮牛抓痒,那根本杀不死牛。他那一招名叫“隔山撞死牛”这可比“隔山打牛”来得高明,来得厉害。
一拳下去,连皮那么厚的牛都会被震飞的泥巴、石块所撞死、震死,那么皮肉比牛薄的人又怎能挡得下呢?双方霎时沉默。
张就首先打破僵局,早定下心神,冷道:“风神医,本楼主前来此处是为了……”双眼突然一呆。
他看到了“盟君令”!风月斋从怀中摸出,将它丢在张就前方地面,寒声道:“滚!”
所有人不由一愣!张就大喜蹲身拾起,详细查验着,约过半盏茶时间,才露出一丝微笑,道:“真货。”
李合喜上眉梢,举步寸进,在张就耳旁低声道:“要下手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燎原烧未尽,盛夏仍助长。”这江湖上的两大灭口铁则,一是不令报仇,一是禁断消息。
张就久历黑道十馀年,焉有不识之理?此时一闻李合建言,倏然颔首大笑而退。
百群与他们同伙,自知其作风,面有难色的朝风月斋双手一拱道:“得罪了……”风月斋微扬着头,目光中含着询问之意。
李合那张丑恶的嘴脸,互映着他猥琐难看的身子,见他大笑踏前,戳指风月斋道:“你这白痴,货你不交出来,也许你还能活久一点,现在……哈哈哈……老实告诉你吧,免得你向阎王爷哭诉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咱们阁主的口喻是……凡知道‘天狩阁’得到‘盟君令’者!死!”
“杀!”上百人齐心一喝,杀音震天,步音震地般掩攻而来。
风月斋白色面具下方紧抿的嘴唇,露出一丝不易见之的笑容,是戏谵,是轻蔑,是狎玩。
在他眸中狂暴的睛焰之内,甚么都是多馀,彷佛这因果一切都尽在掌握。
慢斯条理,缓举双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自从看见他们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共,一百二十三人,谁都别想逃。”
张就自听到这一句“共一百二十三人”时,浑身一震!这不是己方现在全部的人数吗?百群跑没几步,就看到今生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风月斋手上的针!他瞳睛暴缩,惊骇欲绝,叫道:“针!小心他的针!”
尽管认为或许要收拾风月斋是要牺牲很多人,但是百群绝对不会真正的去做那众多牺牲者中其中的一个。
李合是第一个看到风月斋亮针的人,他算得清楚,风月斋每只手上均摊开着九根针,且其长短不一,粗细不同,各有其特色。
尤其是那一根最有特色,最长且细的长针从风月斋手上“自己”跳出来的情景,他几乎可以判定那根针……七寸长针。
专门用来治疗深邪麻痹,解腰脊节之病,兼有跳穴、透穴之功的长针。
它竟是“活”的。
风月斋的身体并没有动,指头更没有动。
那根针就弯弯曲曲上下起伏,如似做暖身操般,蹲身一跃弹出了风月斋掌中。
李合眼里所看到的就是这样。
所以他说那“针”是“活”的。
李合已经无法退了,只因他冲得太快,一下子便冲到风月斋面前不到三尺的距离,袖中隐藏的分水刺还未亮出刺去,便已感到害怕。
他看到了剩馀十七根针,全部朝着他在“笑”!
刘骗骗[双鱼梦幻曲]http://www.whpisces/合集◆第十章趁火打劫“少爷,大事不好了。”
一个年青力壮的小厮,慌慌张张气急败坏的跑入“听雨亭”。
阴动天、阴月闻言相视一眼,目光移向庄六郎。
庄六郎饮啜一口新泡冲好,清香扑鼻的“碧涧茶”,朝小厮瞪了一下,不慌不忙,气定神闲道:“庄福,何事惊惶?”
庄福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擦着汗道:“少爷,有一上百人的骑士,像是帮会中人,一路上浩浩荡荡朝风先生‘医心小筑’的方向去了。”
“甚么!”
阴动天一惊失声脱口而出。
庄六郎闭目沉思迥想,良久才道:“可知是那方人吗?”
庄福迟疑,看了阴家兄妹二人一眼,欲言又止。
“说!”
庄六郎冷道,不怒而威,令阴月心生异感。
庄福舔舔微干的嘴唇,道:“依探子所言,看他们的来路,好像是‘天狩阁’所属‘东楼’弟子。而且,今早昏倒在院门旁的那个人也在里面。”
“是百群!”
庄六郎目中精光暴闪,手中所持名家所铸之茶杯,亦因受不住泄发而出的气劲而迸裂,一时之间,茶水飞溅。
庄福吓了一跳,张口结舌。
“忘恩负义的东西。”
庄六郎大喝道。
阴月俏目流光盈转,娇笑道:“没想到百群竟是‘天狩阁’的人,他们的援手也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庄六郎冷笑道:“他们能有啥做为?”
复对庄福道:“传令下去,全庄戒备,严防敌人偷袭。”
阴月讶问:“你不耽心风月斋吗?”
庄六郎笑容可掬道:“先生是用不着别人耽心的,该耽心的是他们自己。”
阴月听他语气中自信满满,微蹙着眉道:“难道你不怕风月斋被他们杀了?”
庄六郎一笑,不回答这句话。
阴动天倏然而立,持拳绞紧,口里念道:“‘东楼’……张就……咱们也该再一次相会了吧!”
嗡嗡……长缄轻呜,在空中抖动生狞,别有怪异。
李合足下刹避不及,硬着头皮,刚牙一咬,将错就错,加快脚步,冲到风月斋面前,分水刺霍然突刺,他面目狰狞,狠道:“去死吧!甚么神医……”忽然见到风月斋面具下那张嘴,笑笑。
猛地脖子一酸,似被蚊子咬了一口,四肢……不!是全身,整个身体在不到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尽失力道,瘫了痪了。
两只眼睛盯着风月斋,这时间一时失去作用,像是缓慢,非常慢的慢动作。
将眼前的他,一寸一寸地由风月斋的下颔、衣领、胸、腹、裤、膝、足看得仔细,等回过神来,感到这可恨的地心引力,他的鞋尖恰在眼前。
百群看得一清二楚,那根长针循着抛物线作用正往下掉,李合好死不死硬要撞去,结果那针扎到了他的脖子,他就像滑垒般,趴下。
看起来如同是李合自己运气不佳才有这种结果,但百群可不这么认为,他知道假使李合不冲过去,风月斋那根长针一样会扎中李合。
因为那针是循着李合的气机、气劲在行动的。
所以武功比自己差上一倍的李合必然躲不过。
李合滑溜着双眼,惊恐着,他知道这不是点穴,没有一根针能同时握有“麻穴”与“哑穴”的功用。
现在的情形是有点像中风,又不是中风,明白的查觉全身气机倏然消失无踪,使得想要说话的嘴巴,不能张开,也无法合上。
风月斋蹲下,看着他伸手伸往自己脑后,李合急得额上暴汗,胡思乱想,眼睛乱转,想道:“他要干甚么……”眼神一定,被风月斋收起手的那样东西所吸引。
长针!耳朵里风月斋冰凉直透入骨的声音传来:“你,不会死,但会听、会看、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感觉。
不过你,无法动、无法说、也无法笑,更无法亲自做吃喝拉撒的事。
你该享福了,等着让人侍奉吧,活死人。”
话刚道完,风月斋如水中弹虾,曲身狠退,快似迅电奔射。
东楼麾下也想不到他竟能倒着走,以背部迎向敌人,而且疾行如飞,一时之间,阻挡不及,竟被他冲破了第一层狙杀网。
这时,风月斋手中十八根针已尽行射出。
围在第二层的一个高个儿,见风月斋轻易就闪过第一道狙击线,探手高唱道:“点子硬,大伙并肩子上!”
其他人齐心合力一吼,杀声震天,围掩杀来。
只见风月斋那十八根针各循着诡异的角度,或转、或旋、或针柄大迥,或上下以波动之势飞着,或另以弧图方位划着。
在初退直到站定,这眨眼之间。
针头已尽然扎中前头十八个人。
却仍未有人瞧见。
张就见到那十八个部下动也不动,一时未能反应,怒不可扼,大呼道:“王丙、李坤,你们是怎样了……”风月斋猛然窜进!比退的速度更快,有如鬼出电入,势如脱兔。
一时之间,他那衣袍挟带一道长尾的黑色尾巴,转过那呆立的十八个人,定于宽广的场中。
张就瞧视清楚,看到风月斋每转过一人,即在那人脑后取下一根针。
急忙高喊道:“小心飞针!”
风月斋一怒,朝张就恶声道:“格老子,你当老子只会弄针!”
倏将身形一跃,背后砍下来的五柄刀子一齐落空。
风月斋人在半空,两臂四伸,两掌中几缕白烟升扬,氤氲真气含和其中。
张就、百群定眼偷视,惊恐失神,齐叫道。
“真气聚冰。”
风月斋掌中竟然有一块如核桃般大小的冰块!他竟能集聚空气中的水气转凝成冰!这种功夫,没有上百年的修为可做不来。
张就心神一懔!风月斋人在半空,冰已击出,听那张就一叫,怒“哼”道:“你倒识货。”
冰块猛然炸裂散射,朝底下五人的脑后,冲、轰、爆击。
更甚者,风月斋竟能将足尖点在那反射的冰块上,身形又是一翻,扬掌又击四冰,射向另一端狙杀之人。
“剥、剥、剥、剥,”
冰块里含有风月斋怪异疯狂的真气在里面,它不仅只爆一次,还连锁不停般,分裂再分裂,直到那细冰可停留在杂草上的细叶般大小为止。
更厉害的竟是冰块做反方向爆轰,像火山爆发之下的威力,它一口气反冲风月斋。
可惜的是,那倒行逆施的冰块前方还有人,是张就的部下,风月斋的敌人。
就见那散冰似受到某种莫名的气机操控,各循着每一个人身上的真气牵引,在眨眼不及时刻,打中了那一头所有人的后脑勺。
那些人连护体真气还未来得及施放便已倒下。
风月斋身形落地,眼前诸人丢兵弃甲般,畏惧大退。
邪恶一笑,再蹲,狂运“隔山撞死牛”神功,盯着前方,一拳一拳的击到地面上,那真气蕴劲,爆烈的从地底迅发电射,那些人逃不过数丈,劲风竟然从地中朝上狂击。
张就看到那一个个没有义气,叛令逃生的下属,一人接着一人,“飞”上半空中,然后再重重摔下来。
尤其是百群,更惨。
他不只鼻青脸肿,还满头包包,且包上加包。
一颗一颗肿大的瘤像葫芦般,肿得满额皆是,像如来佛祖。
张就与剩下十四人可笑不出来。
面对如此可怖的敌人,为何江湖上一直没有关于他的传闻?从动手迄今,未及片刻,东楼精英就倒了百馀人,看他们动也不动,话也未闻,八成是死了。
张就好生不住后悔,心想自己不应该在得了“盟君令”后还想杀人灭口……突然一个计上心头!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三人步出庄家大门。
残阳西逝,绮裳鱼红,天际处鳞鳞片片,映彩着院前深林密菁,鹰翔蝉呜。
阴月目眩神迷,瞧着刚飘过头上的一片红云,感叹道:“好美的景色。”
庄六郎适时表现出迷人的风度,道:“阴姑娘日后若有时间,尽可与阴兄一道来寒舍小祝”阴动天笑道:“看来是有这个机会。”
说得这二人一齐脸红。
阴月连忙岔开话题,讪然道:“庄……庄兄,咱们还是赶快到‘医心小筑’去吧……”庄六郎微摇着头,道:“先生的脾气不好,咱们若硬要去帮他,只怕他会生气。说不定……会连我们一块儿打。”
阴动天愣道:“竟有这种人!”
庄六郎露出一丝苦笑,道:“先生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测的人,依六郎看,咱们还是慢一点过去吧。”
张就掏出“盟君令”,强运着指上真力。
风月斋冷眼侧望,抿嘴道:“你很聪明。”
“哪里哪里。”
“哼!”
“看来……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张就语气生涩道。
“哼!”风月斋再度重重一哼。
张就指住自己,唉声叹气道:“我实在很笨……”“……”风月斋不回答。
激动着,张就看着“盟君令”高声道:“我竟没想到,像这样的宝物,绝不可能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人的。”
“我饿了。”
风月斋咽了口水,狠盯着他,再道:“让你们气饿的。啥东西老子不管,‘盟君令’在老子的眼里,还不值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老子在这里六年,名呀利的都抛往一边,鸟蛋!你想老子还奢求个啥?况且,那东西不是我想送你,而是那另一个白痴掉在这里的东西,路不拾遗是件美德,非己之物勿取勿用,这小道理,老子还比你清楚。
又干啥搞杀人灭口这种勾当。你运气衰,碰上老子是你倒楣,老子碰上想杀老子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放过。
你等着吧!最后一个一定是你,拖延老子用餐时间,罪可不轻。
那捞什子你若要毁去,请快点吧,老子等着呢!肚子正饿着。”
张就一呆!连最后可以用来要胁他的法子都不管用了,泄气的将牌子丢向风月斋。
风月斋张手一接,眼角张就的身影倏然暴退。
馀下十四人掩身持刀砍来。
风月斋怒“哼”,右足猛踩地面,他身旁周围的泥土,轰然上窜。
十指开张,疾弹十四,土迸泥溅。
心念一动,已然失去踪迹。
现场里,十四个人一个一个的倒下,每个人额上“印堂”均有一团泥樱张就跑不过数丈,脖子一酸,天地倒转,这青草地泥土的芳馨给嗅着了,也吻着了,竟不知道如何被他制住?风月斋一脚将他踢个翻身,怪笑道:“逃得了?你这可怜的白痴,还不是普通的蠢。
放心吧,看在你比他们身分高的面子上,老子将给你最特别的优侍。你,还能说话。”
张就惘然一叹,霎时知道原来那群手下还没死。
忽然看到蹲下身子的风月斋伸手在自己怀中摸索。
张就又惊又怒道:“你……你干啥么?”
风月斋吃吃一笑道:“白痴,你看不出我在效甚么……啊!有了。”
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风月斋惦着重量,打开算着银两。
张就怒红着脸,破口大骂道:“王八羔子,不要脸的东西,你竟敢趁火打劫!”
“骂得好,好久没给人骂了,听一听真是舒服。”风月斋不以为意,奸笑诡笑再道:“哟!二千两银票,你还真有钱,不知道其他的人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有钱……”“篆…住手。”张就叫道。
风月斋已经迈步朝另一个人走去。
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风月斋的影子像是个可恶的恶魔。
入夜,天色俱墨。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才赶到“医心小筑”。
三人皆练有“夜视”故能于暗中视物。
放眼一望,整个庭院上躺满一地,横七倒八。个个眼睁得硕大,尽眨着。尤其怪者,是每个人的上半身,凌乱不雅,兼有赤膊者。仿佛被人摧残施暴过。
“这…这,怎会这样?”阴动天惊道。
阴月走近其中一个人身旁,施以解穴的功夫,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见其毫无反应,叫道:“不是被点穴。”
庄六郎恰好走到张就身旁,看到了地上一只钱袋,蹲身拾起,入手甚轻,再环眼四处,一个个被掏空的钱囊,举目皆是,不由得摇头苦笑。
阴动天到阴月身旁,阴月正检查其人脉膊,良久,才摇首一叹。
“怎样?”阴动天问道。
阴月皱眉道:“非是中毒。”
“这是先生特有的手法。”
庄六郎的声音传了过来。
阴动天、阴月二人再吃一惊!这天下竟有如此奇妙能掣制气机,促使对外来真气不应!于里内息不转,单纯定之制之的神奇手法。
“你是谁?”
在庄六郎身边的张就突然开口问道。
庄六郎讶然道:“你……你怎会说话?”
阴动天闻言赶至,运集目力朝张就脸上一瞧,失声道:“东楼张就……”张就睁眼如盲,只因全身气机俱被控住,无法运作,凭入耳熟悉的声音知道他是谁,便苦笑道:“阴动天,你我三年未见,今日一会,张就狼狈之色令其见笑矣。”
阴动天心神一定,问道:“怎么回事?”
张就双目喷火,切齿道:“那个卑鄙小人……”风月斋走进山下村落的一个小面摊里,择桌而坐。
摊子旁二盏迎风飘逸,烛光闪烁不停的风灯,映照着一定范围内某种程度的光亮。
灯罩上还书着一个斗大墨字——面。
风月斋摸摸怀中搜括所得的五千三百两银票,以及八百七十二两银子,甚感志得意满,不虚此空着一餐之苦。
他笑了一笑,朝面摊老板道:“一碗面,一壶酒,一盘卤菜。要快点,我饿了。”
面摊老板飞快应了一声,手里忙着,笑着对这一位老主顾老常客道:“风先生,咱这儿还有半片烧鹅,您要不要?这是俺特地留给您的。”
“烧鹅!”风月斋咽吞一口口水,应着道:“快切上来。”
张就将事情始末尽行说了,阴动天也在他身上用尽天下间各种“解穴”的方法,但是张就仍然不动。
庄六郎看不过去,忍不住道:“没有用的,阴兄。这手法不是你我所能解……”阴动天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一动,反问道:“庄兄此话何解?”
张就看着庄六郎,道:“这位是……”
阴月乘机介绍,笑道:“火拳,庄灭日之子,庄六是也。”
张就吃惊道:“原来是三大兵家之后,庄公子请恕张就不能亲自以礼拜之。”
在另一处地上躺着的百群,心里也正是百感交集,没想到看来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竟然是天下十大高手兼天下三大兵家——“火拳”庄灭日之后人。
而风月斋他居然能够像呼喝着狗儿般支使其人。
这样看来,风月斋还真不可以等闲视之。
庄六郎谦逊一句,回答阴动天的问题,道:“六年前,敝庄与风先生产生一点误会,触怒了先生,使先生跑到本庄大闹…当时,庄内的护院武士在受到先生的攻击后,便是像此刻躺在地上的人的样子。”
阴动天问道:“难道庄前辈解不开吗?”
庄六郎苦笑道:“无法可解!”
阴动天心中再动,又问道:“那前院中的阵势摆布……”庄六郎语调异常,谁都听得出来,见他讪然道:“全部没有用…”阴动天震骇不已,同时想到自家阵势亦拦他不祝庄六郎面无表情,眼神惘然道:“先生破阵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武侯所说过的:‘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势,不明兵势,是庸才也’。因此,六郎便认定先生必然懂得这天地奇妙之术,才舍其身就侍先生,以学玄妙。”
武侯,汉丞相诸葛亮也,此言出于草船借箭后与吴军鲁肃之会谈。
“呃!”
风月斋酒足饭饱,摸着涨然小肚,打了个一嗝,边剔牙边看这满天星斗。
良久——一抹流星划错天际逝向西方。
“碍”
伸个懒腰,打下哈欠。风月斋悠哉游哉,逸兴瑞飞,自顾自言道:“该去料理那群白痴了。”
柴火堆置,焰烈轰雄,阴月在“医心小筑”院前升火。
阴动天朝庄六郎一使眼色,扶起张就,拿出囊中尚馀的酒对着张就的口倒了一倒。
“好……好酒。”张就道。
阴动天闻言笑道:“咱们好久未曾如此同饮了。”
张就黯然道:“是埃”
再感叹道:“咱俩各为其主,虽私交甚笃,但是主命不可违。今日虽落入阴兄之手,乃天意也,张就安敢有何怨言。”
阴动天道:“张兄莫要胡思乱想,今日咱俩还是朋友,不是敌人。”
“唉……”张就长叹。
风月斋投闲置散,漫步在这新月的残光洁影之下。
一步一步拖着鞋子,瞧视这笼罩在月亮光华中的各处田间景致。
他感到心神俱畅,连午睡时那最不愉快的梦亦给抛开了。
突然——路边窜出一道白影,狠猛无匹的偷袭风月斋。
“哼!”
风月斋愣然!随即大怒如狂,喝道:“找死!”
随手击出一道凶暴的罡气迎向那道影子。
张就前思后想,揣测其意,开门见山道:“阴兄请明说。”
阴动天闻言而知其意,明知此刻乃大好良机,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却依然用旁敲侧击的方法,道:“张兄在‘天狩阁’也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吧?”.“这话是甚么意思?”张就暗忖。
张就警觉心倏生,小心翼翼回答道:“十五年。”
阴动天意在言外,要言不烦道:“未知张兄对其主东方狩的为人处事,有何看法?”
“这……”
张就心中一跳,这话似说中他的痛处,遂闪烁其词,支吾以对道:“阴兄,当知为人下属便不可妄论其主是非,这话……有失厚道。”
阴动天看他脸色不悦,便换了另一道题儿,问道:“那张兄对于‘天狩阁’的规矩……”“住口!”
张就大怒道:“阴动天,明人不做暗事,汝何以贫嘴薄舌,匪言是非。有话就明着说,干嘛隐隐讳讳期期艾艾。”
“慢…”
阴动天抱拳赔礼,正色道:“如此请恕动天放肆!张兄快人快语,动天若不将心中诚意道出,恐张兄见怪。”
张就气色稍缓,不耐道:“说!”
阴动天言简意赅,道:“张兄以‘天剑’一技名震八方,望眼江湖鲜有敌手,以张兄之才能应为一方之主,又何以屈身人下,处‘天狩阁’中,当个小小的东楼之主?望张兄有以教我?”
张就不是傻瓜,一听即明,气道:“阴动天,你少在那儿造谣生事,离间我们。”
阴动天明知故问,再道:“离间也好,造谣也罢!张兄瞎子吃汤圆,自个儿有数着,用不着动天明言。
但是,以张兄的本领而言,与动天该是不分轩轾,甚而更上几分。
三年前你我一战,即可证明,动天确是输了一招。
然,动天如今却能在川中一地,打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天空。
以张兄为人,本非久居人下者,何以不脱离‘天狩阁’另创一个基业?”
张就涨红着脸,道:“你懂甚么?”
阴动天再指东话西,转着题意道:“是不懂。对了,张兄,听说‘天狩阁’的四楼之上还有‘三堂’‘二牌’是吧?”
“哼!”
阴动天紧迫盯人,再道:“听说那‘三堂’、‘二牌’好像是这些年才设置的,而且传言其堂主、掌牌之人,好像都是一些后生小辈。”
张就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
阴动天不答反问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就叹气道:“你早就探听清楚,为何问我?”
阴动天笑道:“张兄守口如瓶,动天不得不查。”
“真的。”张就垂头丧气道。
“即是真的,动天更加不解?”
阴动天先困惑表示,再藉题发挥,道:“张兄对‘天狩阁’拚死拚活十五年,其功无人可比,其劳无人可及,举凡‘天狩阁’大半领地,可说是张兄等一班老将拚着血汗换回来的,可是那东方狩给了你甚么?还是原来的东楼楼主!”
这话像针,正扎中了他心中的痛处,张就哑口无言以对。
阴动天不平则呜,滔滔不绝的说出心里话,道:“动天实不明白,何以‘天狩阁’会将创阁之一班元老功臣置放在一群小辈足下?虽然或有才知、武艺不凡之人,但仍无可抹杀张兄这十五年来在‘天狩阁’的地位与辛劳!动天见东方狩如此对待敌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实感寒心!故……三年前张兄荐请动天入主‘西楼’动天不允,以致你我兄弟情谊决裂而战。”
“啊!”张就失声。
庄六郎这才知道,为何在“听雨亭”时,阴动天听到张就的名字后会有那种反应。
张就忽道:“你当时何不明说?”
阴动天苦笑回答,道:“非不说也,乃情势使然!张兄可否言明,当时力邀动天加入‘天狩阁’是否是为对抗那新来之宠?”
“不错!”
张就坦诚回答。
阴动天道:“但是事实证明,动天不加入是正确的。”
张就以目光询问。
阴动天道:“若动天真的进那‘天狩阁’中,若无法如张兄之愿,成为‘西楼’之主,试问?张兄如何自处?”
张就心中大震!答不出话。
阴动天单刀直入,荡气迥肠,再道:“且当时‘三堂’、‘二牌’早已置立,动天加入于事无补,更有令张兄遭妒之嫌。
还有,东方狩如此现实不义,动天早感不满。看看他对付故旧的残暴手段,比起刑部恶吏委实狠上万分。
人不可能不犯错,他竟可为了一点小事,将创阁元老施以‘万剐极刑’,一刀一片地割下皮肉,叫人活活痛死。
还弄甚么连坐法,一人犯过,全员受殃!东方狩那颗脑袋,动天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张兄明叫动天一道加入‘天狩阁’动天前思后想,与其迟早被他害死,不如海阔天空活得自在得好。
张兄,你说动天这话可对否?”
“唉……”张就叹息,更加无言以对阴动天这文情并茂之言。
“离开吧,张兄。”阴动天诚心道。
“这……”
张就迟疑,举棋不定。
阴动天见他心意已动,再加把劲道:“现在时机已至,张兄该把握得住,重新为自己打算。”
一旁默不吭声的庄六郎适时说道:“张兄何不想想,此间行事早已败露,回去难免一死!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张兄慧敏,当知谁是明主”阴月也帮腔道:“是啊,张兄当早下决定,免得自误误人。”
阴动天听这话中含有胁迫意味,忙瞪了阴月一眼,不悦道:“妹子,怎可如此无礼?”
张就苦笑道:“可是,张就怎能丢弃随我多年的部下不顾呢?”
三人一听,俱松口气。
庄六郎笑问道:“这些……可是你东楼的人。”
张就一叹道:“我东楼所属全在这儿了。”
庄六郎心中一动,“哼”然道:“没想到‘天狩阁’竟然如此无义!”
张就一愣!说道:“此话何解?”
庄六郎开门见山,喝道:“今时今日之景,张兄还看不出来吗?那东方狩摆明儿是叫东楼做替死鬼!试问一句,此次寻‘盟君令’是否西楼俱出,独留那‘三堂’‘二牌’?”
在场者闻及此话,齐心头一震!庄六郎口气一转,道:“东方狩的态度很明显,存心把旧人汰换掉,我想此时‘天狩阁’里必然有四个实力与张就相仿的高手在里头。”
张就的睑色一时之间变得很难看。
他激动大叫,道:“老匹夫‘东方狩’你也太狠了吧!”
阴动天拍着他肩膀道:“张兄,事实摆在眼前。”
庄六郎笑容可掬道:“前后都是死路啊,为何不开路?”
张就眼中杀气未减,道:“愿与阴兄共事,报此深仇!”
第十一章焚琴煮鹤白影跌落地上。
风月斋运足目力望去,是一只异种罕见的雪山银貂。
空气中尚有一丝清新香味,如同处子幽香。
不由得狠狠嗅了一下。
它长得娇小玲珑,可爱之至,任是所有女孩见着,仍难免有一拥而抱之亲之的冲动。
不幸!
这貂竟遇上风月斋。
他专做焚琴煮鹤,大杀风景之事。
才吃饱的风月斋,无视那貂儿眼中乞求惊惧的神色,风月斋似苍鹰搏兔,猛虎扑羊般,虎视耽耽的紧盯着。
生怕一不小心给它逃了。
怎可放过一尝这天下美味的机会?脑子里尽打转着二个字。
“宵夜!”
阴动天策反张就后心情大悦,张就的加入,不只是为“武盟”增添了一支新力军,他笑呵呵的臂拥张就肩头,拥着他道:“张兄不必心急,那风神医并非坏人,否则早将大家全杀了。
况且,庄公子本身也侍奉了他六年,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对着自己未来的徒儿,谁能不心软几分?相信庄公子必能说动风神医来解除张兄一伙人所受禁制。”
这番自信满满的话,可惜庄六郎没听见,不然必定提出反驳的话。
张就苦笑,想起风月斋那神鬼莫测的绝妙功夫,心中阵阵寒凉,那到底是怎么练的?百馀人在片刻不到,全栽了!这讯息若真传出武林,谁可信之。
且这份功夫,说不定那四帝联手,天下十大高手尽出一战,其胜负亦未可定!印象中,彷佛只有那几个高高在上,传说中的人物或可与他一敌。
例如魔门“魔宗”,其“极道秘术”,传闻已能令自己“凌虚舞空”,渡山岳如履平地,过江河同跨沟溪,苍空摄鹰,溪岸挈鱼,眼眺九渊,神穿虚冥。
而风月斋与之一比,尚差凡几,但是终究是属于那一级数的人物,而这正是自己答应阴动天叛离“天狩阁”的主因。
思想中,庄六郎已回来,还带个锅鼎等煮食之料。
他就那一堆薪火,加柴添薪,并撑起支架置锅鼎于焰上,锅中阴月打回来的一桶井水已然注满八分,庄六郎放肉骨头、葱、盐,等汤头用品在内,煮起这一锅肉。未及半个时辰,肉香扑鼻,使人食指大动。
如此有灵性之物,必非无主。
风月斋心神一动,稍微放下吃它之心,运起全身功力,静然一听四周动静。
“咦!”
百丈开外的密林草丛中似有异响。
风月斋知道,那绝难不了自己,凭本身的功力若立于高山巅顶朝下一看,五里内目光可及的一草一木,都避不开这炯炯灵眼。
虽然现在夜已深,视线大打折扣,不过那小小百丈距离,还放不在眼里。
因此他看。
用尽功力去看。
那视线一丈一丈放远,过了这块田地,到达密林旁,更穿过那草丛,瞠及一处空地。
他见到一个女人背对着自己,蹲着。
他瞧得非常清楚、仔细、透彻,那女人的屁股好美!然后他就朝着天空喷了好大一口血。
那该死的娘们正在滴血!而且不是普通的血。
经血!风月斋一路上不断诅咒,咒骂着,怎的天底下这等倒楣事竟让自己撞上,而且还用全身功力去看。
“娘的!”大骂一声。
“那娘们的罪恶,就是吃了她这一只貂也无法弥补。”
他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这个距离他“医心小筑”不到半里的猎屋大门。
此间猎屋原本是作为猎户上山捕兽栖息之用,平常并没有人住在这里,只有在狩猎旺季,又或大雪封山的时候才会有人进驻歇息。
这间屋子煮食器具齐备,独缺一样东西。
锅鼎。
倏然怒火上冲,愤愤丢下那只气息奄奄,无法行动的银貂。
“浑蛋!”
他掠出门外,眼角自家“医心小筑”外隐然有焰火馀辉。
嘴角渐渐浮现一丝拧笑。
肉烂汤熟,庄六郎、阴月食指大动。
阴动天嘴里啧然有声,伸筷夹了块肉送到张就口中,笑道:“张兄,这涮羊肉还不错,你也尝尝……”到了嘴边的肉,张就不吃,因为他看到了风月斋,一个想找人出气的风月斋。
只见他目光如冰,煞气隐现的抿着唇静立一旁,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甚么?“要糟!”
庄六郎一看他这副模样,心头狂跳数下,暗惊。
慌乱中讪笑前迎,轻风微拂,风月斋早穿过了自己身旁,不给任何人面子,一脚将那锅肉踢翻。
肉汤落在柴火上,嗤声大响,青烟四起,香味散溢。
阴动天被汤汁溅到,愤然起身欲斗。
阴月跃到他面前,戳指瞠道:“你凭甚么这样做?”
风月斋嘿然阴笑,道:“在别人家门煮肉汤,不先想想自己对不对,应不应该,还反客为主来指责主人不是,你这话岂不好笑!”
庄六郎出来打圆场,帮阴月解围,赔礼道:“对不起,先生,都是六郎不对,忘了规矩。”
阴月为之气扼。
张就看在眼里,心里头一阵不舒服,这风月斋也未免太不讲理了。
阴动天为大局着想,敢怒不敢言,心中同时警觉,若与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上“武盟”,沿途上恐怕风波不断。
“……”
风月斋忽仰首看天。
庄六郎神色甚急,满头大汗,紧搓着双手。
“哼!”
风月斋重重一哼,贯通这整件事,必是这两派人马整合,才有煮肉兴谈之事。
庄六郎无奈苦笑。
“你干的好事!”风月斋目中神光直贯庄六郎心中,使他心脏不争气振跳。
“啪!”
他重掴了庄六郎一个巴掌后!迳自飘进屋内。
“完了!”
阴家兄妹及张就齐想,这风月斋也太不尊重人了,当场打了他一个耳光……这叫他能下台吗?只见庄六郎愣在当地,脸色不愠反喜。
忽快步掠近阴动天身旁,张手摸着红肿的右颊,低声道:“成了,先生默许了。”
张就闻言差一点要抬起不能动的手臂去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无发烧?阴动天听得一愕!风月斋的吼声便又传来。
“六郎,罗嗦甚么!去猎屋将宵夜处理好,我要小睡一下,弄好叫我。还有,用锅鼎煮。”
风月斋话才说完,那二片大门业已无风自动碰然阖上。
庄六郎笑吟吟道:“阴兄,请稍待片刻,待六郎弄好先生宵夜……”忽低头细语道:“放心吧,一切顺利,你等着吃……噢!来了。”
风月斋的暴喝如雷一般,从屋内轰出,震得门窗作响,他道:“浑蛋!你还废话…”庄六郎打个哈哈,执起锅子,往猎屋奔去。
阴月跟在他背后,唤道:“庄兄……呃……我和你去。”一张粉脸红透。
庄六郎倒步如飞,猛摇双手道:“噢!不行,先生他只叫我去,阴姑娘莫让六郎为难。”
“可是……”阴月欲言又止。
“妹子。”
阴动天朝阴月使个眼神,示意她最好莫再强使性子。
虽说不清楚风月斋真正的脾气,但他暴躁,易怒却是事实。
再从庄六郎愿意放弃这与妹子更进一步亲近的机会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勉强,省得那个疯子不知道又会搞出甚么风波?且,那一锅已经煮好如今四散在地上的肉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阴月气唬唬回来坐在地上生闷气。
张就道:“阴兄,做得好。”也看出如果阴月强行跟去的话,不知道会有甚么后果?阴动天黯然道:“我这做大哥的苦心,只怕她不能够了解。”
张就笑道:“放心吧,姻缘天注定,谁是谁的总跑不掉这天意的安排。”
“大概是吧!”
张就一心向往,再思而言,道:“阴兄何时与‘武盟’攀上?”
阴动天要言不烦,正气凛然道:“自二年前于川中一带巧遇‘武盟之女’‘雪山冰剑’玉柳浓玉姑娘,受她所托,这才与‘武盟’攀上。”
“所托何事?”
“盟君令”。
“呀!”张就以眼示意道:“盟君令在他手里。”
“是吗?”
阴动天开始为这件难办的事头疼。
张就道:“如今‘武盟’名存实亡,阴兄扶倾于将亡之时,情义兼重,张就深感钦佩。”
“不敢!”
阴动天豪气干云,忠肝义胆道:“正因‘武盟’式微,致使当今武林邪魔横行,奸贼当道,伪事者众。
动天不遗馀力,誓言匡复正义,化腐朽为神奇,重建盟威。
若盟威复,其令得行,必使绿林收敛,黑道慎行,魔门隐伏,令沽名钓誉,趋炎附势,欺世盗名之辈尽行毁灭。
以使正道之士安常处顺,得一施以拳脚之机。”
张就感动道:“阴兄侠义心肠,就实不及。”
这番激昂慷慨之词,同风月斋所传出的难听打鼾声恰成强烈对比。
阴月看着“医心小筑”皱眉道:“他真是个怪物。”
张就答道:“若非是个怪物,那咱们又怎有十分的胜算?”
会意一笑,齐互相视,竟大笑出声。
风月斋鼾声突然中断。
不自然一静。
阴动天大惊!急急封住张就与阴月正在笑的嘴巴,并且紧闭己口。
三人眼中的笑意却重未停过,反而更热。
良久——风月斋熟睡的呼声才再度传出。
“小银、小银。”一身雪衣洁裳的女子轻叫着。
在月亮光华的笼罩下,她看起来美得令人窒息,仙姿玉质,朱唇皓齿,明眸善睐,滴粉搓酥。
丝裳里,火一样的身材,纤腰丰盈,柔若无骨,直叫人想一亲芳泽。
虽云鬓小乱,别有风情,耳坠步摇,随首闪烁盈亮。
她站在风月斋刚才受袭的地上。
蛾眉轻鳖,耽心道:“奇怪,小银儿跑哪儿去了?”
秀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浓馥肉香。
忍不住寻味而去。
庄六郎捧着一锅肉到来。
人还未到,气味先至。锅上虽有盖子,但是掩不住四溢散发的肉香,不断随风飘送着。
浓郁中不失新清,淡淡莲香含混其中,更加刺激到所有人的唾腺,使得不自然分泌。
阴动天咽着口水,问道:“此为何肉?”
“貂肉。”庄六郎笑道。
阴月腹中雷鸣大起,道:“好香啊!”
那二片门一开,风月斋燃烛而现,冷道:“想吃的都进来。”
转身进步,又停下道:“碗筷!”
“有准备。”庄六郎高声道,并朝阴家兄妹使了一个眼色,快步进入“医心小筑”。
那一地上所有不能动不能说话的人全都后悔起来,尤其是闻过肉香的,口水直流不断,几乎塞住气管。
墙角下,每个人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照得闪动不停。
这宵夜吃得沉闷。
没有人在进入屋后说过片言半语。
阴月吃没几块就停筷不吃。
阴动天客气着,动作不大,更要喂那张着嘴的张就。
庄六郎态度豪放,碗碗连连,口口未断,亦不理阴月也在身旁瞧着。
风月斋就极端不雅,甚至有点恐怖,大伙儿全坐着,单他一人蹲着。
这蹲姿是他专利,是他商标,没有人和他抢。
他蹲着吃东西的样子,倒有点像是鱼肉乡民的流氓地痞。
狼吞虎咽的啧声,不禁使人联想到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饿鬼,也不外如是。
汤舀至碗中,也不管它有多热、多烫,他咕噜咕噜的送下肚。
肉在口里嚼着,也没几口,就咽吞入腹。
只要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谁都会饿了起来。
半晌。
锅中剩不到三分之一,几近一半入了风月斋与庄六郎的嘴里。
一阵清香传布着屋内。
门口,白衣美女乍现,是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银玉珠润,清脆天真的声音着实令人感从心底爽悦,她道:“好香呀!”
除了风月斋和张就外,所有的人听到这句话后齐吓一跳,侧首张望。
而张就虽然身体无法动,不过那两颗贼眼滴溜溜转动不停,到底捺不住美音的诱惑。
风月斋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打从她走近这“医心小筑”十丈内,他就查觉到她的气。
气,是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般来说,流窜在身体内部,大周天、小周天循环不休的气,叫“真气”。
真气依修链程度有深厚轻薄之分称为“功力”。
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可施放于外者称为“风”“劲风”。
单以纯力量,以技巧击发之力称为“劲”、“劲力”。
劲风强到可以打伤人的地步,则称为“气劲”、“劲气”。
气劲深厚到令人难以逼近,并可无形中伤人,则叫“罡”、或“煞”。
罡、煞运行,可转化无形为有形,外表上可以看到“白练”、“红芒”等,则称为“罡风”、“真煞”,且可现光华者又称“罡煞”。
凡人的身上一定有气,只是有无修链运行,大小强弱之分,否则无气则死。这些气,依各门派、修链、运行方式之不同,亦然形伏其外,称为“机”、“气机”。
机,可照功力程度而掌握,而收、而藏、而放、而张,或大、或孝或有、或无。
并且能合其类,隐其门,加减其劲,散聚其气。
功力深厚到可以用肉眼去瞧,以感觉来看,不必与之接触而能洞悉其气机者,称为“识”。
气机若无法收敛伏藏。则必定会将平日练气运功之门派特有的运气方式显现在外。
当然,其人的功力深浅亦是无法遁形。
有“识”之功力的人,只要查视对手气机就可以知其人的深浅与所属的门派。
风月斋即是用“识”查看到她所隐藏的气机,并知道她的到来。
气机的收敛,并不是容易的,那必须要有绝对的功力等级才能达成。
至少在风月斋的眼里,面前这几个笨蛋就绝对没有那种实力。
因此他可以放下心来同他们一块儿吃这锅貂肉。
庄六郎一望,脑中一轰,天下竟有如此绝色,淡妆粉饰,风姿绰约,集人间美艳于其一身,真天人也。
阴动天目不转眼,失声道:“玉柳浓。”
“武盟之女”“雪山冰剑”玉柳浓。
传说她有二十几个师父,会使一百二十五门绝技,十馀种失传绝学,为新一代武林白道希望,与“魔门公主”分庭抗礼,且兼为天下十大绝色之一,庄六郎记起有关她的事情,正待向风月斋介绍讲述时,阴月早笑嘻嘻的强拉着她对号入座,嘴儿道:“柳姊,好久不见……”却见风月斋依然如故,埋头狠吃,瞧他拚命的情形,那肉彷佛是他的敌人,生死大敌,世仇。
他恨然咬牙切齿的嚼食。
玉柳浓有意无意的盼视一眼,蹙蛾眉。
阴月好意的亲自夹了块肉,连同碗筷送到她面前,娇笑道:“来,柳姊,你吃一块吧,很好吃哩。”
玉柳浓受不住阴月殷勤,持筷轻咬一下,汤汁沾唇而唇欲滴,皓齿俏动而甜蜜,忽云霞升起,香腮多颤,顶着笑意,横开媚眼道:“嗯!很好,请问……”她眼神盯着风月斋。
张就、阴动天、庄六郎、阴月四人,自她入席后,便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宛如以她为中心。
风月斋不管,这是他家,凭甚么做主人的一定要对客人客气,他将心思放置于玉柳浓所带来的清新香味上。
好熟悉,又忘记在哪闻过?庄六郎见风月斋不为所动,我素我行,不禁暗赞道:“真不愧是先生,如此绝色佳丽当前,竟可如老僧坐定般无动于心。”
玉柳浓再问:“这位公子是……”
“啊!”
风月斋倏将碗筷一丢,似是想起甚么?但是,他就算想起甚么,也不该在吃的动作停止后!对庄六郎大喝道:“六郎,那东西你处置干净没有?”
这句话唐突佳人。
阴动天、阴月勃然色变。
冷不防被风月斋没头没尾一问,庄六郎毫不迟疑道:“都弄干净了,那皮毛……”蓦然连续大惊,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不可能没事就会闲谈的人。
他必定有某种目的!不然那话不会出口。
风月斋有技巧性的往玉柳浓行一大礼,邪笑道:“方才风月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庄六郎立知事情不妥,风月斋在此六年,从未向人赔礼过,以方才的情形观来,怕不早就说出两句尖酸刻薄的伤人话。
而今,竟为这一个点小事道歉,真是破天荒,破题儿一桩大事呢。
这暗中必有隐情,不晓得是哪儿出了岔。
阴家兄妹脸色稍缓。
玉柳浓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含笑道:“哪里,或许是柳浓亦有过有失,说甚么原谅!”
“这雌儿真刁钻!”风月斋暗忖。
风月斋目中煞气一现,执意道:“不,风月斋方才确有失礼之处,姑娘肯谅解吗?”
玉柳浓语笑嫣然,娓娓动听道:“既是公子执念在心,柳浓还‘不’原谅公子吗?”
她这一说,众人全以为她原谅了风月斋。
“该死的骚狐狸,贱货!”
风月斋心中破口大骂,听出她的语病,便顺着她的病语道:“这么说,你是原谅风月斋方才的过失了。”
玉柳浓讶然,自己话中另意他竟可看出,可不容小视,遂柳眉一挑,小嗔道:“公子要柳浓原谅甚么?何妨明说……”“哼!跟老子玩心机,臭娘们你还差远了。”
风月斋暗中寻思,讪笑着道:“就是刚才那一件过失,那一件失礼的事,风月斋本为主人,但是为了吃而怠慢姑娘,得罪姑娘,这点还请姑娘原谅。”
“噢!”
玉柳浓恍然巧笑道:“原来是刚才的小事,公子不用如此多礼,柳浓不会放在心上,算原谅你吧。”
深明风月斋个性的庄六郎知道玉柳浓被诓了,风月斋绝对不会为了那种事赔礼道歉。
况且,这还是他的家,在他家里,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是个人王,谁也没法叫他低头,那门外砸锅的涮羊肉,活生生的例子还在,怎的一干人等全忘了。
殊不知风月斋所说的“刚才”是指他为了吃银貂才犯有“过失”看到她秘密,才知自己“无礼”。
根本与回不回她的话,招不招待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风马牛不相干。
此事唯有天知、地知、风月斋以及那只死的貂儿才知。
风月斋那可恨的奸笑再度浮现,他道:“好,很好。呵呵……不关我事了,你已经原谅我了……啊!请慢用,你看看这肉,真很好吃,你应该多吃一点,多吃一点才更能体谅我的心意”边走边退出门外。
庄六郎高声问道:“先生,您不用了吗?”
风月斋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的邪笑声传来,道:“呵呵……我只要想起‘刚才’的情景,便再也没有胃口,六郎,你若不想碍到人家,就尽管吃吧。呵呵呵呵……”庄六郎心头一阵不舒服,才夹块肉入嘴嚼着,耳中阴月的娇声传来,她道:“柳姊,你那只平时片刻不离的小银貂儿呢?怎么这次没有带出来,是不是放在‘武盟’?来,再吃一块肉吧,真的很好吃呢。”
“唔!”
庄六郎猛然呛了一口气,将口中嚼烂的细肉喷在碗里,心头大震!想道:“该不会是那一只我亲手杀的银貂吧!”
他前思后想,左推右测,将整件连贯在一起。
刹那间,他知道他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过失,貂是他杀的,皮是他剥的,肉是他煮的,所有的罪恐怕自己是扛定了。
“天啊!怎会这样。”
虽心头狂喝,但他不得不巧言令色,故作豁达大度,优然起身,心虚干笑道:“为了咱们‘大事’六郎现在去找先生商量,请各位稍待。
啊!对了,这山产得之不易,等闲莫可一尝,你应该多吃一点,六郎先出辞了。”
庄六郎在步出“医心小筑”下了一个决定。
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阴动天见庄六郎走后,与玉柳浓各自提了一些琐碎小事。
当他把张就介绍给她后,又再度向她说出了庄六郎的来历,与风月斋那一身几近无敌的功夫。
玉柳浓听张就亲口说出风月斋如何把这一百二十三人放倒时,她眼中泛出异彩。
由于最碍眼的人走了,这些人也不再那么拘谨、紧张,纷纷执兴长谈。
阴月也忘了继续追问那只银貂的下落。
玉柳浓亦似乎忘了回答。
庄六郎一出大门,便直扑猎屋,他用他最快的速度,企图在众人查觉前淹灭证据。
一个失神,与风月斋错步而过。
他手上不正拿着那貂皮吗?他还朝着“医心小筑”的方向赶去。
“天啊!他到底在想甚么?”
庄六郎心头大惊!却不得不回身追去,挡在他的面前,一副笑脸垂涎道:“先生。您……您提这貂皮是要干啥?”
风月斋狡桧道:“还人。”
忽以另一种语气反问道:“难道你不明白吗?这貂皮是谁的?”
“还她!哇呀,天啊!不会吧!那么漂亮的美女怎可受到这种打击!”
庄六郎倏然面无血色,满脑子胡思乱想,人不是他杀的,他当然不打紧。
但是最要紧的是,自己从帮凶变成了真凶这倒是事实。
便苦笑道:“先生,可否把它交给我六郎。”
风月斋悖然大怒,凶狠道:“六郎,我的事你也敢管。”
庄六郎噤口寒蝉道:“不…不,六郎不敢。”
风月斋狞笑道:“那好,随我一道去。”
“代志大条啦!”庄六郎张口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
风月斋逼供似的,吼道:“怎么,你不愿意。”
庄六郎慌道:“不…只不过……”
“甚么?”
风月斋双目一瞪,不怒而威。
庄六郎愈说愈错,道:“这时候拿这样东西进去,只怕会使大家…”突然悚然一惊!暗道:“啊!我怎会说出这种话,先生的处世是无法用常理去推测,那他…”满身大汗。
风月斋本待破口大骂,但听见他这话后,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道:“很好,六郎,有长进!还知道以礼待人,这东西拿进去之后,真的恐怕没人吃得下去,白白糟蹋了上好汤头。
那好!咱们就等到他们吃完肉,喝完汤,再进去给他们一个惊喜。你的心意,我会好好告诉他们,让他们感谢你!”
当风月斋拍着庄六郎肩头把话说完时,庄六郎那张黝黑色的脸,竟然变得比刚升上天空的月亮还要白!白得带青。
青得发绿!罢馓斓紫禄褂斜人啥竦娜寺穑俊弊芍沼谠谛闹衅瓶诖舐睢?
第十二章艳幻绝剑?
“嗯,吃光了。”
风月斋现身大门中央,背负双手冷笑道。
霍然转首,他的笑意中有很深刻的阴邪意味。
不由得一惊!声音再度从他嘴里发出,是笑、诡笑、讥笑;那从心中散播的喜悦,不禁令人联想到:“他到底在高兴甚么?”
他道:“姑娘,你有没有照我的话,真的多吃几块肉?”
庄六郎在门外大叫道:“先生不要……”任谁都听见他叫声中,惊、怒的语调。
玉柳浓暗自警戒,多年来的江湖生涯,已使她养成了一种遇到任何状况,必先冷静的习惯。
她暗中调息运气,并无不妥,仍是小心翼翼道:“有呀。”
阴动天一时心神不宁,这个行事肆无忌惮,使人无所适从的家伙,不晓得又搞甚么诡计,看他来者不善,定非好事。
一惊!澳训廊庵杏卸荆?
阴月、张就、阴动天不约而同想道。
“好,好乖!你也不亏本了!”风月斋狂笑,顺手丢了样东西在地上,转身而去。
月光下,银貂皮毛闪闪晶亮,似薄雾中一道光彩。
“呀!”玉柳浓失声一叫,目不转睛的盯着,无法相信的表情显露无遗。
“不会吧!”阴月颤声道。
阴动天脸色阴晴不定,紧愕着双眼。
风月斋的邪恶,玉柳浓此时方知,他得寸进尺,披猖扬厉,旁若无人的叫嚣样,委实让人打从心里恨起。
恨,是深刻的,铁铸的,不抹灭的。
风月斋似鬼残魂般枭声荡迥四野,道:“你得感谢六郎,他的手艺不错,对料理一事,堪称一流。
我纵使捕获了它,也不能做出这道令人感动的美味。从杀它??剥皮、煮食、尽给他包办了。
六郎也真是善良,亏他提醒我,不然你们见着那皮毛定会胃口大失,白白糟蹋了那锅肉。
还有,这事你可不能怪我,刚才我已赔礼过,而你也原谅了。这雪貂捕捉不易,豢养更难,我思食??久,只苦无机会一饱口福。
今夜,有劳你送上这一道美味,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哈哈哈……”玉柳浓抢过貂皮在手,泪珠潸潸,这十几年来陪伴着自己的貂儿就这样没了,那锥心泣血的感觉,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阴动天不忍心看她哭得带雨梨花,玉惨花愁的,正待安慰她二句,风月斋那罄竹难书,无血无泪的无情炮口,风凉话大作,竟道:“喂!你该满足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娘们!那锅肉你也吃有分,用不着如丧考妣般,装得那么可怜!更何况,这貂儿的皮毛可是上等货,难道你不想将它做成一个漂漂亮亮的围巾吗?你会更漂亮呢。”
“他还是个人吗?”庄六郎愕然忖道。
玉柳浓豁然而立,杏眼圆睁,极恨。却发现他眼中、嘴中,笑意更甚。
阴月这时候拚命用她的食指抵住舌头,企图把方才吃下去的肉给弄出来。
“阴姑娘…”风月斋讥笑嘲讽道:“别装了,再装也装不出甚么,东西都吃下肚了,别把它弄出来,免得弄脏了我的屋子,又要让六郎费事清理。
况且,你要吐,就出来外头吐吧,运功一逼,不就能将胃中的什么东西都呕出来?何苦用食指抠呢?那多难看。
对了,先前你不是拉着她,叫她多吃一点吗?怎么这会儿你忘了。”
阴月给说得粉脸发烧,大叱一声,跃身运指一击。
“哟!给我说破心事,翻脸了。”风月斋啧道。
指在空中急啸。
风月斋五指一张,一股蕴蕴白气布在掌中。
抬臂一挡。
劲气击上罡气,如竹枪扎上钢牌,毫无作用。
阴月受其反震,气势一挫,血气翻腾。食、中二指隐然发疼。
风月斋笑容可掬。
玉柳浓终于亲自动手。
一掠三丈,瞬间到他眼前,她面上凄容如故,哀痛欲绝,怒指轻弹,一滴断了线的泪水,晶莹玉透,从她指尖闪亮一道光华,横跨空间,直逼风月斋咽喉。
指罡一出,四际茫然。
连天上的弦月也感受到这一指里面所含带的凄凉悲伤意境,而幻变得朦朦胧胧。
“‘含泪断肠指’!”庄六郎大叫道。
“错!是‘含泪断肠指’加‘呢哝低语剑’第二式‘落絮无声春堕泪’。”风月斋指正道。
罡煞宛如一滴春泪,虽只一点,却囊括了风月斋的前、后、左、右、上等各方退路,让他避无可避,唯有硬接一途。
庄六郎大退数丈,仍受那指罡意境波及,心中一丝丝悲怆怅意生起,不由得大惊失色。
自己未曾正面接触已然如此,那此刻在罡煞范围内的风月斋又将如可。
倒在地上的东楼部属,眼泪不受控制直流。
罡煞刹袭!昂撸狈缭抡湫Α?
举右臂张指微震,一进一退。
只见他掌前空间,像被他的右掌所尽行操控,一进时,身旁倏然有气流般纷纷涌出,整个凸现;一退时,又如同潮流漩涡般送转凹收。
罡煞触及凸起空间,轰然四散,比节庆烟火般更加耀眼辉煌,而风月斋就像躲在那无形透明的盾牌后面,丝毫不受影响。
“小心!”张就眼看自己手下将要受到炸裂的罡煞馀劲所伤,不禁大惊而叫。
所幸!风月斋胸有成竹,谋定而动。那迅收一掌,化解了地上这一群无辜者的危机。
流散的罡风,被那股无止境的大漩涡所尽行摄去。
眨眼间,万点银光隐没其中。
傲眼蔑视,玉柳浓忽一转身,抽出缠束在腰际多年不用的软剑,一刹那,有说不出的美,道不尽的倩。
娇姿盈盈绮丽,这时间倏地慢了下来,她醉舞凌虚后的一动一静,一颦一笑,旖旎羞娇,粉项低垂都呈现得这般清晰摄魂。
养纸芙蓉粉,薰衣竟寇香。
意识中见天仙下凡,慕情留恋,色授魂与。
风月斋赞道:“至奇无惊,至美无艳。”
那一剑,已在拔剑前发出。
是心剑。
也是意剑。
这一招叫“艳幻绝剑”。
是昔年“气指剑流”风规会尽天下高手后所遗留最不服输的一招。
它里面融合了阴家先代的“穿心无形箭”“随意无形剑”的“无形”之意。
与“伤心神功”中“含泪断肠指”“呢哝低语剑”的“情”及长白山“冰魄飞霜掌”的“愤”与“恒山”“爆雨门”“金甲霸气诀”中的“盾”和那一代“九秘”中“三百六十天道极奥自然诀”传人的“恋”“艳幻绝剑”代表着那一代那些人的故事。
凄美悲怆的爱情。
不可否定的,风规曾经多次败在那些人手里。
从未赢过。
直到他们去逝,风规仍感不服。
不服他们为何有那样高深的武功还是会死,不服那对缠绵甜蜜的情人为何要生离死别?不服那一个阴家祖先怎可为义舍弃生命,不服那一对画中神仙没有仅早现身解救世人。
他甚至痛恨老天爷会那样捉弄人。
风规一生战阵数百,从无可敌,亦唯有那聊聊数人能令他辗转难眠,一夜发白。
扮黑脸的风规绝对不是坏人。
风规最不服气的一点,是没有跟那些人一道死去。
他,并不恨他们。
“艳幻绝剑”的剑意是“爱”一种顶天立地的爱。
他将那一段爱情给提升至剑技里面,希望以后的人也能记得这一件故事。
玉柳浓浅浅一笑,甜美似的酒涡浮现,彷佛是沉迷在爱情天地里的小女人,横凝天空一眼,蒙胧着远细绵延思念,如望夫崖、江东逝般,永恒着。
任谁也记不起此刻的她是在对战!一时间--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是她日思夜盼的那个人。
幻变。
她玉容惨淡,连在三丈外看着她的阴动天都感到她在伤心,这悲伤之气充激着四周天地里,众人的心神如受牵引般,感受到她心中不平。
刹异!俏脸含煞,眉宇间无奈极,她彷佛正为了某人一搏生死,那气机流遁更形猛烈万分。
心中一痛,恨不得替代她。
剑招一定,猛然一惊!那剑尖恰顶住风月斋咽喉前三寸。
往前一送,他命必休矣。
玉柳浓喜孜孜美目一亮,道:“人家这一剑如何?”
风月斋冷然道:“原来‘艳幻绝剑’是以意化剑,融合气机之中,迷幻世人之眼,此招虽高,对这几个见招着迷的笨蛋或许有用,但是对我而言,可行不通。”
“你还嘴硬。”玉柳浓气道。
风月斋一笑,笑得仍是邪恶非常,身前空间忽反凹。
那剑连同玉柳浓整个身子倏然挪进一大步,刹间两人距离贴进得不及三寸,竟被他吸得往前送去。
样子像是风月斋张臂,而玉柳浓扑前去给他抱一样。
玉柳浓讶然道:“原来你已练至‘束罡化钢’难怪……放开我…可恶…”突然大叫挣扎。
风月斋竟真的紧紧抱住她,还在她耳朵边细声道:“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若你不想我亲自看见你在林中草旁的事说出来,你最好还是乖一点。”
玉柳浓全身一震!俏脸微红,娇声颤道:“你…你待怎样?”
风月斋哈哈一笑道:“都看清楚了还能怎样。”
玉柳浓几乎昏厥,嗔道:“你真是无赖,不要脸。”
“难道你要我大声说出来……”风月斋贴耳小声讲。
忽转头喝道:“喂!大家听着,我今晚……”“不要……”玉柳浓急得泪眼迷离,呵气如兰道。
面前这个人,明明功夫很高,却尽干一些江湖宵孝地痞流氓所常用的威胁、欺骗伎俩。
风月斋回头笑道:“那你还不乖乖。”
情势所逼,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玉柳浓银牙一咬,切齿道:“乖!”
风月斋大退三步。
玉柳浓持剑待砍,风月斋突然叫道:“今夜……”逼得她不得不收剑,愤然怒目而视。
阴月欺身问道:“玉姊,他有没有欺悔你。”
风月斋嘿然道:“呆子,有没有欺悔,用说的怎么知道…”“你这话甚么意思?”
风月斋道:“你不会问她?”
阴月困惑的看着玉柳浓,玉柳浓叹息道:“算了。”
“可是那银貂?”阴月急道。
“死者已矣,柳浓再怎么向他讨这账,小银儿也再活不过来。”玉柳浓幽幽道。
风月斋舌剑唇枪道:“有头脑。”
玉柳浓眼中煞气一隐而没,单刀直入道:“过奖了,先生,咱们里面一谈吧。”
风月斋盛气凌人,狂笑道:“好丫头,给你三分颜色倒开起染房来了,这一招反客为主,你也不差。”
掏出“盟君令”掷去,道:“给你。”
入手一呆!玉柳浓百感交集,这“盟君令”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不过,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来吧!”风月斋无视礼节规矩,大胆的侵身执起玉柳浓纤纤玉手,拉着她朝屋内步去。
阴动天、阴月望之一怒,各自冷“哼”一句。
庄六郎愕然呆视,忖道:“难道这样子就解决了?”
玉柳浓长这么大还未被陌生男人像今夜般牵手过,此时被他这么一执,从那大手中传递到手里暖暖的温度,着实让心里有了异样感觉。
暗啐中,红云呈现,娇媚无边,小手忽地微缩,他讨厌的手似乎掌握得更紧了。
“好讨厌……”玉柳浓不禁想道。
风月斋带引她穿越众人,到那棉被旁靠墙一坐。
玉柳浓不自然受及拉扯,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平贴在他胸膛。
而她的耳朵正靠在他心脏前面。
“抨抨、枰枰…”
心跳声清楚可闻,这定律规则的节奏声,以及脸颊上受他自然呼出的粗犷气息影响,整个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脏更加速狂跳,耳根也都烧透红透。
“啊!他要干甚么?”玉柳浓美目深邃盼视。
阴月越众戳指大骂,道:“你这不要脸的痞子,无耻的泼皮,狡猾阴险的无赖。
你以为仗着你那横行一时的功夫,就可以目空一切,为所欲为了吗?这天下还有比你……”庄六郎怕阴月自掘坟墓,突出打插道:“阴姑娘请你冷……”“你给我闭嘴,六郎!”风月斋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在烛火的闪耀下倏然暴现霹雳青芒,所有看见的人心头不由自主狂跳。
阴月似泼妇骂街,叫道:“你是他甚么人?凭甚么叫他闭嘴?”
庄六郎一时静默,聆耳垂闻,阴月等同替代他向风月斋询问彼此间那一层微妙的关系。
他会说吗?这地位的定位可是自己六年来梦寐以求的。
风月斋暴吼道:“叫你闭嘴都可以,在老子的家,你这婆娘少给我大呼小叫,搞不清楚状况就摆泼辣,你做给谁看?凭甚么老子不能叫他闭嘴!哼,你再乱吵叫嚣,老子叫你一辈子当哑巴。”
众人一静,针落可闻。
阴月自取其辱,难堪愤然。
风月斋无视众目睽睽,一放玉柳浓柔夷纤手,把臂一伸,拥靠且搭的抱怀她另一俏肩上,臂中她轻轻颤抖着,无任何反抗动作。宛如依人小鸟,美目时眨时瞪。
风月斋颠扑不破的自信,以判若鸿沟的语气向庄六郎说教道:“六郎,在这天下间,力量便是一切。谁有力量,谁就是王!像此刻的我,若无力量支撑,任谁也不会怕我。
你没有力量,则甚么都不是。你以为舍弃‘顾野王’与‘火拳’传人名头,在此侍奉我这名利皆无的大夫,我就会把一身功夫就教你了吗?你错了,还错得离谱!我的功夫不是用教就会的,那得要你在冥冥之中神魂戴抱,涤除玄览才能晓得!”
玉柳浓张大美目。
阴月、阴动天、张就听见这话,愣然瞧着庄六郎。
庄六郎竟然还是“北帝”顾野王的弟子。
庄六郎肃然起敬,言谈中微笑道:“逃不过先生法眼,先生知六郎心意,六年工夫不算白费。”
风月斋自命不凡道:“你最大的缺点是自做主张,终日胡思乱想,以你目前实力早己超越你父你师,相信若天下十大高手与你单打独斗,也要败在你的手里,又何苦找上我这个脾气暴躁的穷大夫?”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古人诚不欺我!六年前先生独闯本庄,家父与家师在先生风云变幻的神奇绝艺下,不及三招落败。
当时躲在梁上准备偷袭先生的六郎,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
后来,家父随家师远走漠北潜心练艺,临走时二位老人家还说,先生才是真正明师;试想,老人家若无从先生手中学到甚么,又怎会如此说呢?再进一步推敲,先生那三招里是否又留情多少?是故六郎才会死心塌地的跟随先生,还望先生给予一些施舍。”
庄六郎正色恭谦道。
“呀!”玉柳浓闻及“火拳”与“西帝”合击风月斋,却仍挡不住他三招时,忍不住失声讶然。
而躺在“医心小筑”外的人,暗中庆幸自己没有丢掉小命。
那张就更想道:“栽得不冤。”
阴动天惊异不休,脱口道:“江湖传言‘顾野王’与‘火拳’双双战死在大漠一事,原来真相是这样。”
风月斋狂笑道:“说得好,合我胃口。这天地间,充满不知名奇妙的力量,每一个人都能以那种力量作为根据,充分发挥自己。
你若不能找到其中一个做为你力量的根本,那你这一辈子就算与我风月斋无缘!”
庄六郎喜极而泣,马上叩头三拜,叫道:“多谢先生成全。”
风月斋翻脸如翻书,怒“哼”道:“别忘了,先找到那个力量。”
“你力量的根源是甚么?”冷不防玉柳浓娇俏一问。
“真!货真价实的真,天真的真!”风月斋低头细语,聚音成束,这话只有她听见,忽然大声道:“是玩!我喜欢玩!尤其是人!”
玉柳浓听得动容,意识中彷佛能掌握一点甚么,却又说不清楚,想不出来。
众人一呆,似没想到风月斋竟以“人”为玩弄的对象。
庄六郎深明大义,心知绝不仅如此,不过若以风月斋这六年来的所做所为做为一个依据的话,又与事实有无形中的吻合,且这一点,就非常值得玩味。
玉柳浓被风月斋那轻佻的炙热眼神一望,浑身一热,欲望引于幽玄中,不自然挣扎一下,发现全身所有的力量,彷佛被这邪魔般的坏人所操控住,一丁点也抬不起来。
心口抨然作响,暗道:“他面具底下的样子,到底是怎样?”
风月斋此时颇觉劳倦,不耐烦道:“夜深,我倦了,六郎,送客。”
“是!”庄六郎唯唯应诺。
“呃!”阴动天眼见玉柳浓偎靠在风月斋身上的样子,宛如柔顺的绵羊,心中一动,差一点要把藏在心中的那一句:“玉姑娘你要留在这里吗?”给问了出来,却瞧见张就眨眼示意,这才忍住不说。
庄六郎道:“阴兄、阴姑娘、张楼主,请到寒舍暂歇。”
阴月微一跺足,怒瞪了眼前这伤风败俗的人,随着抬起张就的阴动天走出“医心小筑”。
玉柳浓忽问道:“外头那些人……”
风月斋心知肚明,她是代替他们问的,冰冷道:“辰时自解。”这话运足功力发出,除屋内的人外,在外头所有人的耳朵里,不啻是一个暴雷,轰得两耳作疼。
阴动天那张脸更是难看,凭此功力足以“持音杀人”但他却是像把耍猴子似的玩弄众伙。
玉柳浓看着风月斋两指一抖,发出二道劲风击在左、右门侧,风压迫得大门缓缓移动闭上,这劲风仍未停止发出。
那情形看来,像是无形中有人在推门一般,直到大门紧阖,那劲风忽聚成束,撞至左右门闩“咋咋”二声,这门才真正关上。
一时间,她紧张得快把卯起来跳的心儿,蹦出那高耸的胸口。
“你为何不随他们去?”风月斋不解问道。
“难道你要我去?”玉柳浓反问道。
笑笑,风月斋胸有成竹,另有他意道:“你实不必那样做。”
玉柳浓咬着下唇,蹙蛾眉道:“这话是做何解释?”
身倾。
风月斋忽拥着玉柳浓平躺地上,并将半身压在她身上,充分享受着这动人娇躯,胰柔曼妙的玉体上所带来截然不同的兴奋感。
玉柳浓秀目紧闭,睫毛颤动,另有动人之处。
忽觉男性莫可抗拒的气息在脸上吹拂,耳垂忽痒,风月斋浅龃耳珠,呵口气,弄得她又软又麻,才道:“你这该死的小贱人还要瞒我,别以为老子不敢不吃饱喝足以后就远走高飞不理你?”
“噗嗤”一笑,玉柳浓环臂紧拥娇笑道:“你这可恨的老油条,千该万死的淫虫,奸诈狡猾的地痞无赖,你自个弄得这个局面,却反倒说人家,真是坏透了。”忽地张开银牙,在他肩头狠咬一口。
风月斋啧言笑道:“咬就咬,怎还咬这么大力。”
玉柳浓眉开眼笑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你今天大大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人家当然要报仇哩。”
风月斋反身,离开她身上失口道:“你还真是大气,小性子。”
玉柳浓得理不饶人,竟反压风月斋,这一次贴靠得更紧、更彻底,那肉体上的耸、伏、垄陷,俱是一一刺激着被压制住的那个人,她呵气如兰,娇红欲滴,道:“怎的,你不敢吗?”
这一句挑逗的话,顿时使他身上起了变化。
“真讨厌!”玉柳浓嗔道。
风月斋无奈道:“是你逼我的。”
“哼!”玉柳浓娇哼一句,便把脸蛋贴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默的聆听他规律的心跳声。
风月斋把臂一拥,探住她蜂腰,她身上轻盈颤抖着,不禁叹口气道:“你人虽漂亮,但你的心更美。只可惜此时此刻时机不对,不然我定不会放过你这到了嘴边的肥肉。”
玉柳浓浑身一震!风月斋耳语轻言道:“不要以为我是个丑八怪,所以才会成天戴个面具不敢见人。
更不要错认我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老头,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其实用内功去改变语调声音,那也不是甚么大事。我真正的年龄还说不定与你差不多呢?”
玉柳浓抬首张大美目瞧着,心中一阵阵暖和。
风月斋言近指远,再道:“我不是个好人,事实上也许早就已经死去,为甚么还会活着,这也太莫名奇妙了。
你的举措,若我是一般人,怕不早将你当成是花痴,那红灯绿户中的妓女。
在与你做那事的当时,任谁也不会考虑到你是一个未经人道,含苞待放的处女。
你的目的是甚么?我不想知道。我只明白,若我真干下这事就真的成为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告诉你吧,这一生中,我的心里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是我母亲。另外二个,是我这一辈子最痛恨,最喜欢,最想杀害的贱人……”他咬牙切齿的讲。
“为……为甚么?”
风月斋语气忽变得残酷邪狞,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中,委实含杂太多的无奈,他道:“因为她们一个杀了我母亲,另一个杀了我的良心。”
停顿,再道;“其实她们长的并不比你差,春兰、秋菊各有特色。或许,还更胜于你…”玉柳浓妒声道:“她们是谁?”
摇头,伸手猛将俏首一按,品尝了她绝味的香唇,并狂吮着那强蠕软柔的香舌。
一时间,她彷佛迷茫在这无限无尽的绵绵天地里,那一种气机与气机间的交杂异感,更令得整个心神焕然一新。
如同是在荒漠烈焰炙日的击射下,找着一口清泉。
刹然!她知道此刻若被他所侵犯,她也永远不会责怪于他。
这是一种情境。
“三百六十天道极奥自然诀”里“忘情诀”中“有情境地”之“柔情初现”!风月斋忽然苦笑道:“原来你也是‘九秘’传人。”
“没想到玉姊竟是这种人……”
阴月气唬唬蹦出这一句话。
张就哑然一笑道:“阴姑娘,此言差矣!”
背着张就健步如飞的阴动天闻言一叹。
张就揽辔澄清,如骨粳在喉,不吐不快道:“玉柳浓真不亏是‘武盟’之女,其一身技艺,俱是超尘拔俗,难有匹敌。只不过她遇上了他……”阴动天长嗟短叹道:“她可以不必做此牺牲。”
“牺牲!这是甚么意思?”阴月叫道,心里一动,大怒道:“难道没有风月斋‘武盟’便会毁灭吗?你们可知道,说不定现在柳姊正被他欺侮呢?”
阴动天浑身一震!
“那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庄六郎不悦说道。
阴月听出他话里隐然护着风月斋,便把矛头指向他,哂道:“你是他徒弟,当然帮他说话。”
庄六郎一笑置之,道:“咱们可不能以常理来推测先生的处事。他非常蛮横、霸道、易怒、暴躁!可是,他又对咱们做了甚么?反之,咱们又曾经对他做了甚么?大家都知道,一个毫无人性的狂魔绝不可能放过任何加害于自身的敌人。
虽然先生行为总是超乎我们想像之外,但是在那面具底下,却握有一颗炙热的仁者之心。
试问这里有谁没有与他刃血相交,而凭他的功夫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各位。
别说他是害怕,这句话没有人会相信,那他又是为了甚么?”
阴月哑口无言以对,几乎气扼。
庄六郎叹道:“除非玉姑娘不顾一切去挑逗先生……”阴月又是一气,尖叫道:“你……就真的那么相信他?”
“是的!”
庄六郎肯定,那深信不移的语气令人折服,道:“先生的作为,在你们观来或许是过分了些。
若仔细一想,他所做的也情有可原……”阴月插嘴喝道:“那玉姊那只银貂又怎么说?”
庄六郎瞧她一眼,笑道:“你以为先生应该怎样?先生本来可以不用道歉,如果他闭口不谈,静止不动,又或毁尸灭迹的话,谁会知道这事?更何况先生早就取得玉姑娘的‘原谅’那方法虽是不光明正大,但玉姑娘终究‘原谅’了先生。
还有……你也许不知道,我曾经想掩饰这一个即将被揭发的事实,但是仍抵不过先生的执拗,这又让我证实了先生处事的一个法则。”
阴月不服道:“是甚么?”
张就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我懂了。”
阴动天嘴角浮现一丝难得的微笑,他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娘的!原来是个‘理’字。”
第十三章糖醋排骨鸡呜破晓,旭阳初生。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张就连袂赶至“医心小筑”。
瘦老头李合与百群一见张就,急忙联足相迎,笑道:“楼主,大伙儿都已复原了。”
张就简洁问道:“昨夜里面……”
百群难以置信的表情摇了几下。
李合叹道:“他真是个君子,你们走后没多久,他就出去了。”
“离开!”庄六郎急问道:“没有说去哪里吗?”
大门一开,玉柳浓云发纷乱,神情迷醉的走出来。
阴动天一见,整张脸倏变得苍白。
张就淡扫一眼,发现玉柳浓除了衣衫摺皱,云鬓凌乱外,其他均无不妥。
以自身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经验而言,初经人事的女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徵兆表现在外,如气色、举措、行动等等,绝不可能像她一样,若无其事的行走。
除非她已非完璧,但此点又不方便向阴动天明言,故而放在心里头待有机会再说。
阴月飞奔前迎,执起玉柳浓双手,紧张问道:“玉姊,你……你没发生甚么事吧?”
玉柳浓粉脸微红,媚眼横波迅移,轻笑道:“你想,姊姊会发生甚么事。”
忽环首一视,问道:“他呢?”
他,风月斋!
“还没回来。”李合答道。
玉柳浓美目暂合,微思,黯然一叹后,睁大美目道:“咱们走吧,他已不在这儿了。”
闻者一惊!
庄六郎延颈举踵,道:“心去难留,先生果是先生。”
阴动天不明所以,问道:“他怎么走了?”
玉柳浓冥思默想,失望的语气甚重,淡然道:“若昨夜柳浓能再积极一点,而他又情不自禁的话,或许……他也不会走了。”
再幽幽低首道:“昨夜柳浓也曾挑逗过他,可是……唉……他是嫌柳浓太难看吧……”张就、阴动天面面相觑苦笑。
庄六郎崇拜想道:“不亏是先生,为了不使玉姑娘在众人面前难堪,才故意支走我们。
这是为了她的面子!但是先生却没想到自己会受到人家的误会,这种伟大的行为,六郎真是比不上啊!”
阴月眉开眼笑道:“他可能认为自己配不上玉姊,这才连夜偷溜。”
所有人闻言横扫阴月一个卫生眼,仿佛说:“你没事少开口。”
“不!”玉柳浓坚毅的眼神,仰天迷视,道:“是柳浓配不上他,虽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真面目,但是他埋藏在冰冷的表面行为底下,真的有一颗能够带给柳浓温暖愉悦的心。唉……不知不觉中,柳浓的心已经被他偷走了。”
风月斋在华阴县内高升客栈已住了一旬(十天),“武盟”总会是在阳陵矶,之所以背道而行的原因,是他不想牵扯入武林的纷争之中。
即使“武盟”被消灭了,那亦不干他的事。
今日,他坐在往常一样,那个最靠墙角又是最里面的位子,点了桌丰盛的酒菜,准备大吃一顿后上路。
吃相还是一样难看,左足踏在板凳上,狼吞虎咽,鲸吞蚕食的,有时更嫌筷子不便,改用手抓,嘴里啧声连连,惹得客栈中好奇的人一一探头议论。
此时进来二男一女,个个劲装打扮,看外表装束,是华山风剑门弟子。
风月斋只识认其中一个年纪最大,面方额宽,髭胡不修的汉子,他叫刘方,是“华山三剑”中老大,他曾经跪在自家门口三天三夜。
左边那一个仪表不凡,举止莫不含带贵公子气息,兼具一脸精明干练的男子,可能是“三剑”中的“银剑”李玉法。
李玉法对面那个罗衣紫衫,称得上是中等美女的女人,是“华山三剑”中年纪最小的“玉剑”梅映霜。
李玉法入座后,随便吩咐了几样可口小菜,与刘方闲聊二句后,说道:“如今江湖上最轰动的谣言师兄知否?”
刘方“咕噜”地吞咽一杯酒,道:“是不是天下十美中排名第一的‘青楼艳’胡绣儿来到潼关附近。”
李玉法摇头道:“不是这个。”
刘方贪杯再饮,道:“那是‘南天贵少’左冠群准备向胡绣儿求亲之事罗。”
“也不是。”
刘方穷思极想,拍掌喝道:“是否东西二帝缔约结盟一事。”
李玉法叹口气摊手言否。
梅映霜看不过去,道:“二师兄别卖关子了,你就快告诉大师兄吧?”
“怎地?你也知道。”刘方愣道。
梅映霜颔首答“是。”
刘方大笑道:“好,那就说来听听。”
李玉法微咳一下,面色凝重一言难尽,道:“‘武盟之女’玉柳浓被人糟蹋了,而且那个淫虫还是住在咱们华山附近的人。”
风月斋霎时停止了动作,仔细思考着。
刘方闻言一惊!急声道:“真的吗?可是咱们‘风剑门’弟子?那‘武盟’又做何反应?”
李玉法若无其事道:“‘武盟’那边尚未有何反应,但是已经有不少武林中人寻至‘医心小筑’准备替玉柳浓报仇雪恨。”
“‘医心小筑’!”刘方愣住,忽叫道:“喂,师弟,你该不会说那个淫虫就是风神医吧。”
“是的!”
“哈哈哈……”
刘方伸指直指,大笑哂之,道:“师弟,你还骗我!你若说别人,师兄或许会信上七分,但是你说风神医会干下这等下流事……哈哈……那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梅映霜心有不服,道:“师兄如何说得那么肯定?”
而风月斋亦竖起耳朵偷听,他为何会这么相信自己。
“!”
风月斋发现梅映霜话才说完,自己身后同是靠墙的桌子上,那两个死杂毛老道正猛然运集着功力,且其气机的运行隐然含有杀戮之意,一时间,“识”见这二人深厚的气机。
“娘的,江湖真是非之地,好不容易有人夸奖老子,居然还有人听不爽!”风月斋心里骂道。
刹然——
杀气同时隐没不见。
刘方狂饮一口,朗笑道:“你们想想,那风神医在我们华山,自始至终干下多少好事?救过多少困苦?他每次一文钱的收费,又为甚么?当大夫能赚者有五:一是卖药,二是开方,三是按摩引导,四是伤损驳骨续筋接脉,五是针炙调气贯畅脉息。
而今,风神医却仅择其一而行之,把那最好赚的通通留给别的大夫,予人家一条生存之路。
你们知道这华山百余里内的大夫,只要提起风神医,谁不竖起拇指叫了声:‘好’现在,你们说出这种毁损他的名誉的话,我会信吗?”
李玉法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是‘武盟’的人亲口告诉我的。”
“谣言!”刘方“哼”然,大声道:“一定有问题,风神医绝不会干下那事。”
梅映霜忽然问道:“大师兄为何那样深信他?”
刘方抚今思昔,心有所感道:“当年,我娘中风瘫痪,我找过多少名医大夫延治解救。
但是,均落得每个大夫摇头叹息下常后来,我找上了‘医心小筑’,结果没见着他。
我又去等,也等不到他。最后遇见了庄公子,从他口里晓得风神医原来是不出诊的。他所以不见我,也是这个原因。
结果,我狠下心来,在他们门口等了三天三夜,你们说,我等到了谁?”
梅映霜美目一亮道:“是谁?”
刘方再度举杯一饮,道:“是我母亲,风神医不仅将我那多年行动不便,瘫在床上的母亲给治愈。
还让我母亲能够亲自跑来‘医心小筑’叫我回来……你们要知道,当我母亲站在我面前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感激风神医吗?”
梅映霜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李玉法找着语病,问道:“师兄如何知道是他救的?”
刘方道:“因为我母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这笨蛋,果真像风大夫说的,赖在他家门口,你还不快滚回家。’”风月斋执起酒杯触唇一饮,依稀想着刘方当时求医的情景。事实上,他足足跪在门口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这才使自己打破从不出诊的原则,连夜偷入“风剑门”中去解救他母亲。
李玉法听完刘方叙述完,忽皱眉道:“师兄可能还不知道,江湖上给风神医取了个万儿。”
“是叫甚么?”
“针魔!”
李玉法言之有物,再道:“据说风月斋曾在‘医心小筑’将‘天狩阁’、‘东楼’全部一百二十三人,在短短不到片刻时间全部制服。
还有川中阴家,阴动天、阴月亦在他的针术下吃了大亏。”
刘方嗤声道:“荒谬!”
李玉法神情一整,肃容道:“三天前,我与师妹在‘荆紫关’附近巧遇玉柳浓及‘天剑’张就、阴家兄妹等,而那些话,即是他们亲口说的。”
刘方大惊发愕!良久才道:“师弟的意思……是风神医坏了玉柳浓清白一事,是从玉柳浓亲口所说……”“正是!”李玉法、梅映霜齐声道。
风月斋在心里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小贱人,竟然用如此不道德的方法来逼我回去。”
刘方如有所悟,问道:“张就真的和玉柳浓他们同行吗?还是……”李玉法亦一脸担心道:“依我的看法是张就已经归顺了‘武盟’,而最主要原因该是在风神医身上!”
“那就糟了。”刘方拍案喝道。
“怎么说?”梅映不解问道:“张就加入‘武盟’,应对其实力有很大帮助才是,师兄为何说是糟了呢?”
李玉法叹道:“‘武盟’虽已式微,但声望仍在;这也是实力日趋越强的‘天狩阁’所忌惮的,如今张就一归顺‘武盟’,必会造成‘天狩阁’某种程度的打击,为此之故,东方狩必会讨回这一笔债,更将使这两方原已濒临破裂的微妙情势产生变化。
在‘天狩阁’里对张就背叛所引发的后续问题尚未解决时,双方或可继续维持此一关系,但是等东方狩平定了内在因素后,‘天狩阁’必对‘武盟’采取恐怖的报复行动。”
风月斋唤住店小二,点了份“糖醋排骨”,在听完李玉法的话后,心里不屑一顾想道:“干我屁事!”
忽然……
客栈外呼、喝、呐喊与金铁击鸣声连连传来。
刘方、李玉法相觑一眼,起身丢了锭银子在桌上,与梅映霜朝门外走去。
风月斋又叫了壶“女儿红”,看着他们出去,心里想道:“娘的,可真闲,尽有这种好管闲事的无聊东西。”
未久,小二持酒送到,风月斋斟了一杯浅饮。
刘方率“华山三剑”停伫大门口,却见一个身着仆衣白发苍苍的老头,护着一个锦衣玉带,年约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儿,与一批头系红巾的悍汉相斗。
老仆人身手不弱,手上功夫更是了得,他们不知从哪开始打起?那老仆人依然神闲气定,抓住一个便摔倒一个。反观那个少年,又瘦又黑,头发纷乱,脚步不稳,行动呆涩,分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软脚虾。
“是‘红巾盗’!”李玉法微惊道。
“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梅映霜张着美目道。
这瞬间,那帮“红巾盗”觑准了那小子是老头的致命伤,纷纷持刀往他身上砍去,使得老仆人不得不为了解救他而险象环生。
“师兄。”李玉法轻叫一声,知道了情势危急,若不再加以制止的话,只怕这主仆二人今日要横死当常“住手!”刘方踏前一步大喝道。
“谁叫住手?”一个头扎红巾,胸绣三朵梅花的雄武大汉,开道而出。
“我!”刘方指着自己。
“你是谁?”一开血盆大口,冷道。
刘方笑道:“你在我华山地头却不识那‘华山三剑’中的‘金剑’刘方,你还混甚么江湖。”
大汉脸色一红而怒。
李玉法出面问道:“瞧阁下的装束可是纵横华中‘红巾盗’首领‘胡狼’言清。”
“不错,你是否是‘银剑’李玉法,另外一位姑娘又可是‘玉剑’梅映霜。”言清冷冷道。
李玉法谦谦一礼,道:“正是。敢问言大当家与这二人有仇?”
“没有。”
“有怨?”
“也没有。”
李玉法意在言外道:“小弟不明白,言大当家何以对这毫无过节的人围而杀之,难道是为了好玩?仰或有其他原因,望言大当家金口木舌诲言不倦以示之。”
言清面无表情道:“有人出二十万两白银买下这小子的项上人头。
李玉法你也是江湖中人,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红巾盗’在华中大寨尚有几千张口要养,这二十万两白银,言清不能不拿。
你若想分一杯羹,请站一旁稍候,事了之后言清双手奉上。”
“呸!”梅映霜怒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耻。”
言清不动气道:“梅姑娘,黑道不同于白道,你以为言清如此低声下气是为了甚么?你千万不要误认我‘红巾盗’怕了你‘风剑门’!”
“凭我本山五千子弟足以踏平这江湖上任何门派,但是言清不想,因为你我也知道那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言清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是求财,以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杀戮。”
梅映霜粉脸一红,进身骂道:“这尖牙利口的饶舌贼。”
“你说甚么?”言清身旁一个虬髯壮汉大吼跑出,持刀欲砍梅映霜,怒道:“有种与我云作刀斗上一百回合。”
“作刀住手。”言清冷“哼”一声,不怒而威。
“魁首……她简直欺人太甚!”云作刀气得哇哇大叫。
“这是人家地头,咱们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否则江湖同道就会说我言清蛮横狂傲,丧义败道。”言清闭眼冷然道。
云作刀怒瞪梅映霜一眼,跺足退下。
刘方一礼道:“言大当家,教下有方,刘某佩服。”
言清淡淡一笑道:“倒令刘兄见笑了。”
刘方一指身旁正在敷药的主仆二人,仗义而言道:“今日可否看在‘华山三剑’面子上放过此二人?”
言清脸色微变,道:“真要强架梁?”
李玉法叹息道:“如言大当家所言,咱们白道也有白道的规矩,何况此地乃华山脚下,师门离此又不足百里,我们‘华山三剑’撞见此事,焉有不管之理?又此事如若我等置之不理,一来良心受责难免;二来师门处罚必严;三来江湖上的朋友,又将怎么看待我们!此三点还望言大当家有以教我。”此话中有话,台阶甚明,且中肯之至。
言清吁口气道:“有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限于今日我等看在你‘风剑门’面子上,暂且饶此二人一日之命。
过了明日此时,言清必率红巾弟兄亲自追杀;到时候,还望李兄等人不在现场才好。”
刘方焉能不知何意,心中大喜,笑道:“刘某自知道规矩,言大当家这一人情,谢了!”
“哼!”言清哼声,收执兵器,伸臂一呼率众而去。
刘方回首一顾,师妹梅映霜正搀扶那个老仆人又走入客栈中,另一边那小子抿着嘴,哭得稀哩哗啦。
墙角下风月斋那一盘“糖醋排骨”刚端上,香味四溢,使人口齿生津,他弄了块在口里烫着,嚼得甚为可怖。
心中同时忖道:“关公面前要大刀!人家需不需要你救还不知道?你就自充好人起来。娘的!待会儿必有苦头吃!”
自己早己“识”见那一老一少身上充斥着莫名庞大气机,尤其那小的,更是不容忽视,虽说他身上隐然存有某种禁制功力的手法,一旦要禁制全去,怕也有三、四百年的功力。
还有一点,即是那禁制的气机显示,以及那小子浑身隐伏的气机流向,都使自己感到非常熟悉。
猛然地……
风月斋倏然察觉身后那二个老杂毛发出杀气。
二种异端极难入耳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哭一笑。
那声音震得客栈内碗、碟、桌、椅抖抖作响。
胆小的人,早趁声音未停之前逃离客栈。
“操!真他娘的难听。”风月斋皱着面具底下的眉头,懊恼大骂想道。
一听这声,那瘦小子神色慌张,不知所措;而那老仆人也愕然色变。
刘方闻音知人,脱口喊道:“哭、笑道人!”
天下十大高手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哭笑二道。
“笑道人”怪笑连连道:“嘿嘿……华山小子,你居然还认识我们二位老人家?”
哭道人一搭一唱,悲怆道:“‘两化手’宇苍你也真的太逊,堂堂天下十大高手,竟也要靠三个小辈解救,你不觉得很没有面子吗?”
刘方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老头,竟是天下十大高手中赫赫有名,大名鼎鼎的“两化手”宇苍。
宇苍一扫老迈龙钟之态,戳指喝道:“哭笑二道,你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别为难其他人。”
“呜呜……”哭道人饮泣吞声道:“放心……呜……他们还不够格……”“好!”宇苍朝“华山三剑”道:“三位小友,你们先走吧!今日之恩,容我等有机会再报。”
“不!”刘方大声道:“我怎可见死不救……”“有骨气!”笑道人笑口常开眯着眼再道:“只可惜……不知死活,不自量力。”
刘方为之气结,吼道:“死则死矣,有甚么大不了?碍…”宇苍突然点住了他“软麻穴”,刘方动弹不得,朝李玉法正色道:“此二人哭、笑魔功厉害非常,老朽以一敌之,其胜负尚未可知,又何况以一敌二?”
再瞧刘方一眼,道:“劝劝你师兄,别让他这么鲁莽,这种梁子不是随便可架,人生还有许多事等着你们逐一开创,犯不着为了我主仆二人丢了小命;他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解,此为我独门手法,你快带着他走吧。”
刘方正想叫李玉法解开自己的穴道,但是听了他这一说,如同是在头上淋下一桶冰水,瞬间斗志全消。
李玉法虎目含泪,咽声道:“玉法失礼了。”探手抱起刘方,一拉梅映霜,冲出客栈。
风月斋第三杯酒入喉,火辣辣的。
这时候客栈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一哭道、一笑道,还有披着黑袍戴着面具的风月斋。
他还啧啧有声,以他特有吃东西的姿势,一边摇着上半身,一边晃着另一只脚,旁若无人的吃他的“糖醋排骨”。
瘦小子好奇的看着他的背影。
笑道人捧腹大笑道:“兀……你这家伙,怎还留在这里,你想死吗?”
“哼!”风月斋理都不理,甩也不甩,连看也不看,冷声一哼,如是在说:“你最好不要惹我。”
霎时,第四块“糖醋排骨”入口。
哭道人忽朝笑道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出魔音贯耳杀技。
瘦小子脸色倏然苍白得毫无血色,难过得几乎吐血。
所幸宇苍在一旁照料,扬掌抵住他背心,运足功力,缓缓输入,瘦小子才感到快活了些,那一道热烘烘的暖流真让四肢百骸舒服透了。
笑道人的笑声,如清晨林鸟争鸣,唤醒一枕春梦。忽而高峰入云,清流见底;忽而两岸石壁,玉色交辉;忽而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忽而日夕欲颓,池鳞竞跃。
转眼间,那生生不息,几分春色,近在眼前。
而哭道人之哭声则又不同,仿佛幽境阴开,寒凄萧索,势隐蛇嬗,云灭入迷。
时而半悬高涯,影回缥缈;时而浓梦郁林,醒难持据;时而狂号连雨,烈焰焚寒;时而晕酣神敛,烟色迷离。
霎时里,几乎或脱于现世之中,犹有离隔阴阳之判。
瘦小子受魔音触动幻觉,而深迷其中。
风月斋丝毫不受影响,举杯狂饮,对那二人的“唱腔”他甚至还拿着筷子敲击着碗,发出他那五音不全的声音,跟其附合,大开酒兴。
哭笑道人一见,气色一变!尽全力发出魔音……“啪!”
“啵!”
四周桌子上的碗、碟,与桌面、椅架等,纷纷受不住魔音贯透之劲而破裂。
“哇!”宇苍内力消耗太多,忍不住喷了口血,右掌仍抵住那小子背心,功力源源送进。
“啊!没酒了,小二……”风月斋高叫。
众人闻言一惊!
宇苍更因为哭、笑道人将注意移转于风月斋身上,顿觉压力大减。
风月斋起身骂道:“他娘的,都死光了不成?开店不做生意,真是浑蛋!”
哭笑道人魔音未断。
风月斋旁若无人般伸了个懒腰,打一下哈吹,大剌剌的迳自从哭、笑二道面前慢步走过,到柜台前自取三壶酒,丢了锭碎银子后再走回来。
经过哭、笑道人面前时,还张牙咧嘴一笑道:“你们二个唱得还真好听,可是京里有名的戏子?”
这句话可真比杀了他二人还要令他二人难过。
宇苍盯着风月斋的面具,倏然想起一个人……哭、笑二道亦是。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骨鲠在喉,不得不吐。
今日风月斋这一搞,笑道人与哭道人面面觑视,齐瞧见对方眼中怒意,矛头一转,魔音尽朝风月斋袭去。
宇苍再吐口血,又觉得压力减轻很多,心中暗自感激风月斋伸手相助。
风月斋桌上那盘“糖醋排骨”犹剩二块,他伸筷趁热再吃,更顺手斟了杯酒饮下肚去。
桌上的盘子不断跳动着,连桌子也抖颤不已。
风月斋决定将这一盘“糖醋排骨”吃完,就马上离开。
突然……
“啪!”
好大一声响,风月斋眼睁睁看着面前那一张桌子从中散裂开来,连刚伸出去的筷子都来不及救起那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更甭说是酒壶了。
他豁然站立,两眼死盯地上那一块肉,转也不转。
终于尖叫道:“我的‘糖醋排骨’?天啊,只剩一块……”风月斋捧头尖叫的声音盖过哭、笑二道所发出的魔音,令哭、笑二道不得不停止出声,转而运功抵抗。
宇苍被风月斋这一叫,叫得连喷鲜血。
风月斋眼露凶光,披猖扬厉把头一偏,瞪向二道!他舌剑唇枪道:“怎么不唱了?再唱呀?老子还没听爽呢!”
“嗤!”瘦小子失笑。
哭、笑二道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风月斋怪态狞笑,朝哭、笑二道大步晃行,笑得众人毛骨悚然,道:“只剩一块……娘的!只剩一块‘糖醋排骨’你们都不让我吃完……”愤然将筷子往地上一丢。
哭、笑二道瞳孔暴缩,不自觉后退几步。
宇苍举袖轻拭唇血,讥讽道:“想不到闻名天下的哭、笑二道居然会怕……”笑道人闻言暗嘲自己,胆气忽生,大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风月斋仰首饮下余剩半杯酒,朝后掷杯道:“风月斋。”
笑道人心中一懔!果然他是风月斋,再划蛇添足道:“你就是‘针魔’风月斋?”
风月斋露出洁白牙齿,狂傲一笑道:“他娘的,甚么‘针魔’?风月斋就是风月斋;喂!你们两个死杂毛,今日若不赔老子一盘‘糖醋排骨’。老子叫你们笑脸变哭脸,哭脸变笑脸。”
笑道人如沐春风道:“那倒要看看你的本事!”飞快的向哭道人使了一个眼色。
风月斋微怒,再道:“赔不赔?”
“哼!”笑道人闷声一哼,与哭道人全力戒备。
风月斋再踏前一步,寒声道:“最后一次再问你们,真的不赔我?”
哭、笑二道仍不为所动。
风月斋怒极反笑,道:“很好!害我没有胃口了,真是很好!这下子咱们没完没了。”右手一亮,掏出二根针。
“!”
“小心……”宇苍叫道。
二道霎时迅动,左右两方包抄夹袭,配合着对方武功,施展出一种联合攻击的独特功夫。
这时候,宇苍突然瞧见风月斋在笑,正确的说法是那二根针不停地在跳跃抖动着。
“!”
突变!
猛烈爆响!
左墙轰碎,砖石横飞,灰尘盈舞,目不可辨,一道人影从那破开的大洞中急掠而至,挟其雷霆万钧掌劲,破空罡气,一举炸向瘦小子。
他大惊失色!惊骇欲绝!
宇苍瞳睛暴缩,情急下将身体挡在他面前,再运集不到六成的功力,以成名绝技“两化手”迎向来敌。
“两化手”劲气发散,一左一右、一阴一阳,宛然如太极图,分化旋转;那空中尘灰也被这凝聚的劲气所吸引。
霎时间,双掌中泛起一红、一青毫光晕辉,那散尘亦被无形的罡炁所堆置于三尺光圈外。
那道人影见状哼道:“‘两化手’果然不凡!”
眨眼间……
劲气反击,气劲散溢四射。但是仍没有阻止另一处在战场上的三个人。
风月斋叹口气道:“希望你们不要后悔,老子实在很不喜欢麻烦。”
这话一完,二根针倏然各以怪异的弧度分别击向哭笑二道。
这时,那道人影又再打出一掌罡气。
不同的是,此掌一出,连风月斋都闻到了一种不该有的黄落白藏,菊傲荷枯,枫冷柳凋的“秋收”之意,秋收则叶黄!
隐龙居士◆第十四章临危托孤“‘枯叶掌’!娘的,魔门中人!”风月斋暗中一怒。
风月斋击向笑道人那一根针,所蕴藏的真气采行大弧回转方式,最奇者是针身环进时不断弹抖发出“嗡嗡”轻鸣,针行之势虽速,但是却仍能让人看出它的击向,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针在空间里的任何一个扭动。
这看在笑道人眼里,真是诡谲怪异,脊背忽感寒凉,头内微麻。猛一晃首,除却惧意,吼喝一声,提起十二成功力,右掌罡炁横练,壮胆叫道:“小小一根针,能奈我何……”注凝针行之路,觑稳针尾那摆动不停的柄,右掌斜切掌功全出,意图垄断针柄上风月斋所注入的真气,继而禁绝针势行向。
不料,针身彷佛含有莫名绝大的吸力,笑道人猛烈一击,竟触发针里风月斋真气的转变,由爆轰化变狂收,强烈地把笑道人那一掌所发出的力量尽行吸灭!刹眼间,针从笑道人掌缘击刺哭道人,如同那针是由笑道人所打出。
笑道人气急败坏大叫:“小心。”
哭道人此刻亦同时叫笑道人:“小心。”
风月斋射向哭道人那一根针,竟是以海潮波浪状,高低起伏不平的方式行进,其中偶有左右颤动。那情形瞧在哭道人眼底,虽没有震骇欲绝,却也是胆颤心惊不敢轻视,如笑道人所见一样,唯不同者,乃哭道人忽然间“像”是看到苍海行舟,狂涛鲸潮中的小舟上有个“冤魂”。
这一刻,他得到了“识”的功夫。
哭道人清清楚楚见“识”到缠缚在针身上,控制着针势的风月斋的气机。
他没有办法去形容看到每样物品上气机流动的感觉。
倏然间查觉到每样东西上都留有“气”!
豁然叩指,半身跃向空中,以头下脚上之姿运集浑身真气,朝那针头敲下。是轻轻一敲,却贯注暗藏阴柔的指罡。
突然,哭道人心中起了异样感觉,这落指不该轻柔得似无物一般,涌起了错用力道的难过感。但是眼眸中却见到那根针强烈歪扭变形,针身与针柄几近挤到一块。一响“嗡”声,哭道人感知针身反震之力形成,触觉此时方到!而那针上却也一丝不漏狠将真气吸走,反向弹击笑道人。
这时,笑道人那一声“小心”传达耳中,他脸色大变回应了他一句。
“枯叶掌”夹杂狠辣罡炁分别一左一右,点击中太极图上“两化手”的青红罡芒,宇苍瞳眼暴缩,咬牙一迎。
瞬间威爆!
罡芒流窜,青光红光洒散点点!
宇苍朝天喷血,飞身后跌,顺手一抄,将瘦小子给带进风月斋身旁一丈左右的地上,跌在一起。
那道人影受“两化手”破功反震之力影响,身形一顿停下。
宇苍面无血色,神情惨然,整个身体不断抖动痉挛,那发变白透,皮亦浮皱,整个人仿佛老了数十岁。
那个人扬声狂笑,道:“宇苍逃奴,你功已破,今日还不死乎!”
瘦小子闻言拥着宇苍涕洒滂沱,掩面痛哭。
“哼!”风月斋看不过有人比自己嚣张,忍不住冷哼一句。
那一边,哭、笑道人却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哭道人甫一抬眼便见着那一根笔直击来的针,心头大吃一惊!所不同者,竟看不见那针上有任何气机。
倏地想到:“风月斋竟有能力使人能‘识’见气机!”
这一思考,掌上罡气弱了三分,且身体正从半空中刚要落地,情势非常危急,若真给那根针扎中的话,不仅后果不堪设想,甚至连一条老命也要丢掉。
慌乱中,朝针身一拍。
“!”
反震的力道何其威猛,哭道人右掌几近折断。那气血奔腾,五脏受创不说,这针身上熟稔的真气居然是笑道人的!
大惊特惊。
眼角眺及那一根针一改针势,循着全身气机流向而行,飞快的脱出掌心,闪过肘臂,环走肩颈,直入“灵台”。
他甚至还来不及翻身,那针便已穿透护身罡气,贯扎袍衣。
脊背一酸,全身如受电殛,哭道人身子不动,就那样横横的摔倒地上。
笑道人比哭道人更来得及防御,他多了一个眨眼时间,准备起来自然比哭道人充裕多了!
突然——
笑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瞧见了气机,只有在夜深人静,默修潜运全身功力去练“识”时才能得见的气机,现在竟然看见了。
而且,他还“识”见哭道人雷霆万钧的指罡也在上头。
不得不暂避锋芒,侧退一步。
“!”
那根针如有感应,活生生一转方向迎头而来,笑道人后顾茫茫,查知那针已然“锁定”自己真气,即使己体再行规避亦无济于事?望觑那针势之威,罡炁盈闪跳耀,颇有不中其人则不返之味。
狠然刚牙一磕,戳指为刀,睥定那针柄三分气机最为薄弱之处,削下。
轻鸣一响,针落地。
眼角那边,哭道人已然跌落。
“啪!”
脚底下前头一个半破碗,爆然炸裂,震力传足。
原来那针上蕴集之力未散,掉入瓷碗中,一些余劲反震,竟将碗给击碎。
笑道人眺视,眼见那针身落地反弹射回,其速更快。
忙再左移一步,那根针似受牵引般斜穿他裤缝,循贴脊背上沿,钉入了后脑“风池”穴。
他这时候才想到,为何击中那根时丝毫没有应手的感觉。这一切,原来都落在风月斋的计算中。
身倾而跌。
那一张笑脸也僵硬成吃惊的脸。
从宇苍功破,哭、笑二道相继失手被制,这当中的经过虽迅息万变,却也不及喝杯茶的时间。
风月斋理也不理身后诸人,迳行走到笑道人跟前,狞笑道:“谁叫你们不赔我一盘‘糖醋排骨’。娘的!老子又不是不长眼的东西,你们还怕甚么?偏不给。哼!真是够贱!害我没了吃兴,你们真是皮痒,自讨苦吃。”
突然发起狠来,一顿拳打脚踢,打得笑道人两颗眼珠子上泪眼汪汪,欲哭无声。
这时候场中尘灰已清,那中央站着一个身材雄武,气势不凡的黑袍人。
宇苍、瘦小子、包括黑袍人,哭道人见风月斋竟然对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人施以毒打,不禁一齐变了脸色。
黑袍人更加骇然,原来的计划是先由二道绊住宇苍,再由自己破墙而入,予那小子致命一击,却不料自己一进入客栈,就看见哭、笑道人围攻风月斋,改变了自己早已拟定的做战方针,继而生起杀一个算一个的想法。
且哭、笑道人亦在自己意料之外被风月斋制祝现在,笑道人被打,焉能不去阻止。
“住手!”黑袍人运气一喝。
风月斋置若罔闻,拔出扎进笑道人“风池”穴的针,眼中狡猞之色益盛,邪邪道:“老子说过了,要把你笑脸变成哭脸……”突然把针朝笑道人“脑门”一扎,针身透骨三寸,笑道人全身皮肉筋骨肢节百骸猛烈颤抖不休。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非常痛苦挣扎着,像是被抽了髓的虾,除却鳞的鱼一般,淹淹振振。
霎时,他流下这三十多年以来的第一滴泪。
哭了。
“……”黑袍人被面前这一情景给惊得呆愣住,他目不转睛的瞪着笑道人。
“哇……”笑道人蓦地出声,是哀音悲乐。还察觉自己恢复自由,功力已回,忽瞧黑袍人一脸惧畏,自己也神色大变,脊背发凉。
他眼睛里面的自己,怎么会是一张哭的面孔?
“该死的……”笑道人狂喝,突地发现只要自己一开口说话,脸上就不由得已一阵抽动,继而泪眼滂沱。
他终于不再“可笑”了。
另一边哭道人简直“真的”哭了,即使他汗流浃背,祈求满天神佛,也无法说明他心中此刻明白“魂飞魄散”是甚么意思。
风月斋已将针拔起又插下,哭道人一阵抖索肉跳。
速度快得连黑袍人都来不及扼阻。
“可恶!”黑袍人进身,击出“枯叶掌”。
风月斋抽出针头的同时,哭道人竟然“哇哈哈”开怀大笑,唯不同者,是他好像高兴得哭了。
尽管哭道人眼中乞求之意甚重,但是风月斋仍说了一句:“你以后不必那么‘好哭’了。”
哭道人翻身而立与笑道人面面相觑,笑啼两难。
风月斋退!
反手一针击迎黑袍人,掌中针身罡炁迷茫,幻出五彩十色虹光,流迅千变。
这不拖泥带水一击,使黑袍人大吃一惊!那“枯叶掌”劲广达盈丈,虽说范围极大,但是相对的威力则锐减不少,这绝难和针劲贯穿之蓄力相比!
如同猜拳,“布”绝对胜不了“剪刀”。
而这一掌亦同样赢不了那一针。
黑袍人掌劲倏收,但临危之中亦只能收回三成功力,他觑紧时机,预备以小搏大,即使是牺牲了一条手臂,也要把面前的人立毙掌下。
左掌蓄劲待发。
针、掌相触!
风月斋仍然是那一招“吸收”。
黑袍人脸色大坏,这七成功力一掌,居然被那小小一根针给破去,更令自己骇怕的是那针上彷佛含有无穷无尽的吸力一般,七成功力尽披其中!且这一点,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是不会知道这是多么的荒唐。
潜意识下,左掌已轰击他脑袋瓜子。
在众人眼底下,风月斋的身体“硬生生”一转半身。
“‘移形变位’!”哭、笑二道脱口大叫道。
风月斋如同重新开始攻击,并无招式用尽的感觉,依样画葫芦,反手一击。
黑袍人眼睁睁再次见他施展刚才一模一样的攻击手法,与攻击方式,惟不同着,是那根针上还藏有自己七成功力的“枯叶掌”劲。
心头败意萌现。
“哼!”
暴吼一声,激起全身潜能,贯注于左掌,企图拚个两败俱伤。
针、掌二度接触!
风月斋不扎反拍,反腕一转,以针身拍击掌心。
黑袍人闷声而退,已知道风月斋这转腕一拍另有用意,因为自己只感觉到这针上含有与自己同宗同源的气劲在里面,不含其他真力。忽一惊!知他已能随心所欲发劲。
黑袍人心中大骇!左掌麻木未复难以举起,倏然脱口道:“你是……”诧异住口,忽想到那一个人早就被自己证明身亡了,又怎会“复活”现身该地。
心乱如麻,霎时不知所措!自己可以认定,风月斋所用的应该是那个人的功夫,且风月斋比他还邪恶万分。
风月斋喋喋谵笑,道:“如何!被自己的拳头打到的滋味不错吧?”
黑袍人并不是没想到是自己挨了自己一掌,但是最让自己愤恨莫名的,是风月斋那狂倨邪傲不可一世的行为,冷哼一声,怒道:“别得意,本君会讨回这一笔账。”
风月斋鄙笑道:“你再回去练个十年恐怕也胜不了,更何况你‘枯叶掌’尚未达至第八层功法,我又何惧于你。”
黑袍人一愣!失声道:“你……你怎知此掌有八层境界……”蓦然住口。
风月斋冷道:“天下间我不知道的事,少得很!这‘枯叶掌’本名‘枯风掌’,原为第九十六代魔门‘魔宗’所创,后来传至第一百零三代‘魔宗’,为了给予新立之旁系魔门一项镇派之宝,逐将其绝技更改变动,提粹精华,才有‘枯叶掌’的产生,但是,那一个旁系应已在百年前灭门了,你今日会使出这‘枯叶掌’来:其一,是你获得失传的秘笈。其二,是你原本即是魔门嫡传者。嘿嘿……你要不要让我猜一猜你是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
黑袍人叫道:“你……你怎知……”
风月斋抿嘴插话道:“我知道甚么可不关你事!不过你隐瞒实力却是真的,照我的观察……你‘枯风掌’应该已练至最高境界,是否?”
黑袍人狂笑道:“瞒不过你,你果然是他!哈哈哈……可是,你为甚么没死?”
风月斋道:“同样的话,说二次是很累的。这与你无关!你该知道,凭你现在的功力,是无法与我对抗!回去告诉那个贱人,地狱复活的邪魔即将开始报复。”
黑袍人闻言一怒。
宇苍气息奄奄,呕出一口鲜血后,微弱将息的声音道:“风神医……”“……”风月斋斜眼睇视。
宇苍依着瘦小子,音量愈来愈小,谁都知他已是油尽灯灭的时候,他道:“我将他交给你了……他是……”头忽一偏,阖然长逝。
瘦小子抱尸痛器失声。
“?”
宇苍简直甚么话都来不及说就死了,风月斋首尾难顾,虽然这是临危受命,但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怎能那么不负责任,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丢给我?心头火起,掠近一瞧。
“啊!真的死了?”暗中道。
“王八蛋!”风月斋暴戾恣睢,愈想愈气,那无名火一生,破口大骂道:“你死了一了百了,谁有空帮你照顾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猛地举足连连狠狠踢那宇苍尸身。
黑袍人、哭笑二道、瘦小子等,看得目瞪口呆。
在武林中,无论是魔门、黑、白二道,以及绿林人士,均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炬,即是除了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恨外,人死事了,任何人不可对尸体不敬。
而今,风月斋竟然干犯大不违的罪过,这证明他绝对不是正常,被打的人还是当今天下十大高手,这消息真要传出江湖,和宇苍有旧的人必定不会放过他。
黑袍人等看得一阵心慌,这风月斋真的没有人性。
风月斋怒气未息,再度踹了宇苍二脚。
“住手。”瘦小子伏在宇苍身上大哭。
风月斋更恨,没来由的直往瘦小子身上狠踢猛踏,口中怪叫道:“你皮痒,老子就帮你抓抓……”黑袍人更感愕然!那小子原是自己等人狙击的目标,如今却成了风月斋的出气筒,再瞧及他的“糟”遇,真是糟透!
看来宇苍有眼无珠,死不瞑目。
“恶魔?”瘦小子口鼻鲜血直涌,尖叫着。
风月斋听了,眼中刹气一闪,迅速抽针朝他脑后一扎,瘦小子应针伏地,动也不动。
哭、笑二道人心中有数,想着风月斋行事不留余地的做法,委实感到寒心。
他不仅冷血无情,还心狠手辣,绝情绝义!
风月斋凶芒暴露,奸邪狞道:“嘿嘿……好!我就收留你……你怨不得我……哈哈……”狂态大做,举背瘦小子,反身运功一蹬,骨节闷响,宇苍胸骨霍然爆裂,血水激扬,内脏清晰可见。
哭、笑二道见状,吓得大退一步。
此刻,三人清楚意识到,他落在自己等人手上顶多一死。而落在风月斋手上,绝对会比死还不如。
黑袍人默视风月斋毁尸行动,以及方才的所现凶光,更加肯定自己所想,微一沉思,说道:“此间事了,我等可回去覆命。”
风月斋把头一转,冷道:“怎么,要回哪儿覆命?”
听他话中语意,恁谁也知道他怒气未平。
“走!”
黑袍人从破墙中穿出,而哭、笑二道亦不约而同跟随在后。
风月斋冶眼旁观,无所谓地孤立其中。
良久——
忽叹了一口气,那复杂的眼神直瞪宇苍尸身。
瘦小子在黑暗中看宇苍对着自己笑,身形愈飘愈远。
“等等我,宇伯伯……”瘦小子边哭边追。
宇苍摇着双手,极慈祥一笑道:“不行,这地方你还不能来,快回去吧,有风神医在,宇伯伯也可以安心走了。”
“走?宇伯伯您要去哪里?”瘦小子天真问道。
宇苍苦笑道:“去我该去的地方。”身形倏然飞逸。
“不要,那个恶魔我讨厌他,宇伯伯您不要走……”瘦小子哭叫狂追。
宇苍突然消失。
瘦小子眼前浮现风月斋的脸。
“你想走?”风月斋冷冷道。
瘦小子一惊怯声道:“不……”眼泪一流。
风月斋面目狰狞,狂笑道:“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瘦小子惊吓得浑身颤抖。
风月斋伸出魔掌,狠扯头发,将他扭挤在地,忽扬拳揍向脸颊。
瘦小子瞳睛中,但见风月斋拳头逐渐变大。
“不要!”
瘦小子翻身尖叫,浑身汗水淋漓,是场噩梦。
环目旁顾,天沉月斜,风月斋蹲坐在一堆柴火旁,伸臂烤着不知何物?香味延溢。
火光闪焰,周遭又密又杂树林,叶荫森然,寒风微凄。瘦小子胆小,连忙爬到风月斋身旁。
“吃吧。”风月斋拿起一串肉递了过去。
颤抖的小手一接,瘦小子张嘴浅咬,浓郁的味道从口鼻传出,肉透汁甜,忍不住脸儿一红,轻道:“谢谢。”
风月斋轻蔑瞪了他一眼,不语,另外从身边再取出十余串尚未烤的肉串,拎起其中一个烧烤。
瘦小子饥肠挽辘,唯吃相温文儒雅。那串吃毕难以解饥,惟恐风月斋责怪,仍不敢动手去拿火旁的肉串,只好干瞪乞食眼色,默默注视。
风月斋眼角睥视,他刚咽下一口口水。
遂哼道:“想吃就自己动手,别装模作样,弄那苦哈哈的嘴脸给我看,难不成要我服侍你?”
瘦小子一听,鼻中一酸,眼泪滑落,这嗟来之食也未免太伤人心,探手取过,于火焰上掠扬,细肩不住抽搐。
风月斋见状,大怒道:“娘的,老子都没了胃口。”将手中肉串丢掷地上,倒头枕臂而睡。
半个时辰后——
瘦小子像是吃饱,举步往密林而去。
“去哪?”风月斋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瘦小子一惊!怯生生转身,见风月斋仍躺着,嚅嚅道:“我……口渴……想……想去找……水喝……,还还有……想……想要……”听他结结巴巴说话,风月斋出奇的没有生气,只不耐烦道:“去,去!真烦。”
瘦小子连忙施礼道谢,道:“谢谢……”慌忙的奔入林中。
风月斋凝眺星空,珠斗苍穹,银烁榆光,拂拂枝骚叶颤,也难使封闭在结界中的心打开。多少岁月流逝,可恨的人,可厌的地,还存在着。
忽喃喃念道:“烟云堆里浪荡子,逐日称仙:歌舞丛中淫欲身,几时得度。山穷鸟道,纵藏花谷少流莺:路曲羊肠,虽覆柳阴难放马,能于热地思冶,则一世不凄凉:能于淡处求浓,则终身不受枯槁。我……该清醒了吗?”
把头猛然一摇,心里暗骂道:“不,绝不能饶恕他们,尤其是那个贱人!”
脚步声近。
瘦小子忽捧着一堆野梨子跑到风月斋身旁,笑道:“你看……好多梨子。”
风月斋怒目一瞪。
瘦小子心中不安,细声道:“给……给你吃。”
“娘的,我该不会眼花了吧!”风月斋暗道,实在想不通这小子怎么会这样“嬲”!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好。
瘦小子轻轻道:“很……很好吃的……刚才吃了一颗……很……很甜的。”
风月斋没好气拿了颗,磕一口,甜汁入喉,嚼着道:“你啥名字。”
“燕……燕紫罗。”瘦小子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
“好秀气的名字。”风月斋暗道。
问道:“你们为何被人追杀?”
燕紫罗摇头。
再问道:“你与魔门有关系吗?”
燕紫罗又摇头。
再次问道:“那宇苍是你甚么人?”
燕紫罗撇着唇,张大眼睛,想起客栈的事,哭了。
风月斋心头火起,怒道:“不准哭。”吼声似雷,那林中雁鸟纷纷惊飞,拍翅声透达林野。
燕紫罗吓得不知所措!一张小脸在火光下变得煞白,双目睁大,泪珠充盈眼眶,那一种禁不起惊吓的样子,令风月斋又好气又好笑。
张手一抓,像拎小鸡般把他抓得靠近自己,坐起半身,从他身上传来一阵颤抖,是非常害怕。
风月斋举袖轻拭燕紫罗眼泪,口气放软,和缓道:“不准哭,男孩子是不能随便乱哭的,知道吗?”胸口猛然一痛,那记忆中难以抹灭的情景,慈容忽见,忍不住狂吸了二口空气。
再道:“宇苍和你的关系,你不该不知道吧?”
燕紫罗情绪微静,仍有抽搐,回答道:“从我懂事时,就已经住在宇伯伯家里,据宇伯伯说,我是他好友的……儿子。”
“儿子!”风月斋心中一动,道:“你父亲叫啥名字?”
燕紫罗眼圈一红,道:“宇伯伯说只要到了‘武盟’便可知道父亲是谁?”
“……”风月斋语意变冷,道:“你几岁?”
“十六。”
“十六岁,这么协…还真可怜。”风月斋嘲讽睨视,笑道。
燕紫罗横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全都说了。
“这小子到底甚么身分?”风月斋啃咬一口梨子想着。早从他脉息中得知禁制住他功力的手法,是魔门“千年遗留大法”。此法的施行是趁孕妇胎儿尚未呱呱落地之前,牺牲个人生平所聚练之真气,完全贯输于腹中胎儿之中,待婴孩出生,即便已有那牺牲者的功夫。
况且此法极为危险,在运功之时稍有不测,便是个二尸三命的结局。而今,从他身上的气机看来,怕不有二、三百年以上功力,若说他没有与魔门有关系,那是打死自己也无法相信。
因为,“千年遗留大法”是魔门嫡传身分者才得习之。
而且,亦只有魔门才有胆子做出那全天下各派所不敢做的事。
但,这“千年遗留大法”尚有一项致命缺点,在其人未习得上乘内功心法来化解体内真气以前,绝对不能引动真气,否则真气逆窜横死当常不然,就要找个功力深不可测,至少也要比他体内遗留功力还要高的人从旁化解。
舍我其谁!
就算魔门“魔宗”有那一份功力,也不可能拚着耗掉一甲子的修练来化解身上的禁制。
除非他是下一任继承者。
如此一来,他的身分呼之欲出……
但是……据自己所知,每一任“魔宗”都是女人才对,如果要排继承顺位,再怎样那贱人也应该排第一个,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他是个男的,在他昏过去的时候,自己已经有“验明正身”了,探手一触,哈哈……对了,除非有人对他的功力起了觊觎之心!
“哈!”风月斋合掌一叫,贯通前因后果。
燕紫罗不知何时已然坐在身旁啃着野梨,这时听他一叫,吓得把口中嚼烂的东西喷吐出来。
风月斋忽道:“你不恨我吗?”
“恨!”燕紫罗叹口气幽幽道:“怎会呢?你是为了救我。”
风月斋心中一跳,忙道:“怎么说?”
燕紫罗黯然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唯有如此做才能解救我性命,化开那个危机,不然你纵有杀死他们三人的能力,亦无法保护一个没有武功的人逃过三大高手的偷袭。”
风月斋一惊!把臂拥住他的肩头,而他也柔顺的把头停靠在自己肩上,那瘦弱身子不断轻轻颤动,如惊弓之鸟。“好个精灵又善解人意的小鬼,可比六郎好。”此时忽然想起了庄六郎。
鼻中忽然传入乳麝般芳馨异香,风月斋眼神一厉,喝道:“你身上怎会有女人香味?”
紫罗一愣!忙掏出一个玉瓶递给风月斋,道:“这个。”
风月斋拔开瓶口,浓郁淡清香味四溢,讶道:“‘万年石钟乳’,你哪来的?”拿还给他。
“宇伯伯给的。”紫罗小声道,仔细贴身收好。
“难怪会有那种香味,还以为我判断错误呢?”风月斋失笑道。
“甚么判断错误?”紫罗天真问道,眼中夹杂一丝复杂神色。
“没……没甚么,快睡吧。”风月斋答不出话来,无赖的躺在地上假寐。
燕紫罗一见,极其妩媚深深一笑。
隐龙居士◆第十五章腥风血雨郁郁青青幼枝嫩叶,受轻风吹拂,纷纷沙沙互响。
温热的旭阳笔直洒在紫罗身上,不舒服的温度让他全身大汗,使他不得不从沉睡中苏醒。
透过眼皮的是刺目白光,一时难以睁眼。
两旁树荫,光鳞波点,巡巡摆晃,枝头上犹有雀鸟相戏争食,吱喳未停。
蔚蓝青天刚有一小块白云缓缓飘过,地上随处即荫。
定下心神,紫罗猛地翻身,慌忙四顾,独不见风月斋。一气,几乎哭了,抿着唇儿想道:“糟了,他真把我丢在这……”林荫密处拍水声传来。
紫罗一喜,举足寻声穿林探走。
绕过十余株大树,面前豁然开朗,眼景倏地扩大几十倍,是溪流凝汇成的水潭。
几道大小不一的阳光透过树缝,射入水中,忽见鱼儿悠游,水波莹光泛闪烁目。
潭中,一人赤裸身子,舒张铁臂仰浮水面,轻划。
环浪从他身体一波一波起伏不定的循向岸边。
没由来的脸红,紫罗叫道:“风先生……”那人闻声,体势一变,载浮载沉,探出水面的手指着自己,另一手划向岸上,道:“你叫我……”紫罗瞧得仔细,面前这人俊逸无伦,长了个娃娃脸,年纪绝大不了自己几岁,心中异样感觉生起,脸儿更红,慌忙拔腿开溜,叫道:“对不起,人家认错人了!”
“等一等……”他高声喊道。
“甚……甚么事?”紫罗止步道。
他飞快的从潭中跑到岸上,在紫罗身后微喘道:“你……是不是叫做紫罗?”
惊!紫罗霎时脸色煞白,没了血色,转身大退一大步,颤声道:“你……你怎……你怎么知道。”
看紫罗如惊弓之鸟,他淡然一笑,露现孤傲,道:“风叔叔告诉我的。”
“风叔叔?”紫罗不明所以问道。
“风月斋呀!”他眨着眼睛朗笑道。
叹吁口气,紫罗心头大定,轻理鬓发,微笑道:“那他呢……”眼睛不由自主呆愣祝只见他的身体,密密麻麻,刀痕、剑伤、枪疤错综复杂,像是被剐、被刨、被割、被切、被剜,被剔等。
其最瞩目者,是那道从右肩到左腰弯,宽半寸,长达三尺,横跨胸腹触目惊心的大刀疤。
他颔首道:“请你稍等,我更衣即来。”返身走到一颗大树下拎起一个包袱,拿出衣物就地即穿。
紫罗见到他的背部更惊,光是三寸以上的疤痕就数不清,参差不齐,高低垒垒,不禁想到那些伤会造成身体多大痛苦,忽抖栗,他是怎么经历怎么捱的?
一时间,脑中空荡荡的,想不起甚么。
未久——
“久等了。”
他穿着黑色武服,腰系古拙大刀,神采飞扬,淡然一笑极尽自然,使人生起亲近心,容貌中清秀含着朴雅,清澈眼眸亦别有灵气,语意温和且不失年少霸气,另有动人韵意。
“你是……”紫罗垂首轻问道。
“风情。风雨的风,情人的情,风情万种的风情。”
“风情。”紫罗默念一下,脸蛋忽红,凤目一睁,天真可爱笑道:“真好听。”
灵眸一转,再道:“你叫风神医先生做叔叔,那……”风情哑然失笑,另有用心道:“月斋叔是我远亲,此事知者甚少,这次出门我奉家父之命前来华山看他,正巧今晨我潭边梳洗时碰上,两下一聊,月斋叔说有事待办,叫我先照顾你一阵。”
紫罗急问道:“他去哪里?”
“没有说。”
“那他……叫你照顾我多久?”
“也没说。”
紫罗尖叫道:“如果他一去不回,那我怎么办?”
“不知道。”风情摸了下鼻子,道:“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
紫罗气道:“你怎么有能力照顾我,万一要……”风情皱眉不悦道:“月斋叔既然把你交给我,就表示我一定有能力为你解决任何危机,你要仍是不信,那我走好了。”
“不过……你可不能怪我,要真出了甚么事你得自己承担。”
“可恶。”紫罗暗骂一句。
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也说得出来。但是现在急须有人保护自己,不得不和颜悦色以对,遂叹口气道:“好吧,一切依你就是。”
“嗯。”风情满意颔首,向前握住紫罗小手,拉着他沿溪畔下行,笑道:“你饿了吧?”
“有……有点。”紫罗手被风情一执,皮薄的小脸微红,欲抽回,他仿佛握得更紧。
“好……好讨厌。”紫罗忖道。
面摊里,风情目不转睛的瞧紫罗吃东西的样子,他秀气的吃状,差点让风情以为他是个“娘们”。
一壶浊酒一个杯。
风情自酌自饮,火辣气味入腹,笑道:“紫罗,你好秀气,尤其是吃面的样子更像是女人。”
“甚……甚么。”紫罗慌忙停筷道。
风情再斟一杯,吞咽,呵口气再道:“我说你吃东西的样子非常文雅。”
“文雅!”紫罗一愣!马上想到他在指甚么,脸又红了,微怒道:“那是习惯,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
风情爽快回答,又加了二个字:“难怪……”紫罗淡眉一竖,睁眼道:“难怪甚么?”
笑笑,风情再饮,笑容可掬道:“难怪月斋不想与你同行,他生平最讨厌就你这一类型娘娘腔,又像是出身豪门大族的公子哥儿。”
紫罗一呆!没好气苦笑道:“难怪他要走。”
忽问道:“风情你知道原因吗?”
风情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查觉的痛苦,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月斋叔常挂在嘴边念着。”
“哦!”紫罗小嘴轻动,欲言又止,边夹菜边想着,忽记起一事,把入口的菜小咽吞入后,道:“你……你身上怎会有那么多伤疤?”
风情叹口气,无奈表示道:“生活……为了生活。”
紫罗睁眼问道:“你缺钱吗?”
“钱!”风情哑然失笑,摇摇手道:“哦,不!你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指这个。”
紫罗不语,目光中询问着。
风情的眼神瞬间深邃幽远,似夜空中一望无际的寂星,虽面向紫罗,但是紫罗却清楚感受到,他仿佛在端视着一样遥不可及的东西。
他如梦似幻道:“我要证明我仍活在这个世上。”
紫罗惊愕祝
狂饮一杯,道:“因此我从军去。”
“从……从军。”
“是的。”
风情凄苦一笑道:“唯有战场上不分你我的厮杀,我才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到我的身体是我的。”
紫罗心神一颤7缜樵僬澹⑾置痪屏耍械溃骸靶《评础!?
又道:“战场上真的很刺激,一声令下,驰骋沙场,双方干军万马全斗杀一块,刚开始时,看见身旁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凄惨战死,在遍布残肢遗骸,血腥密集的战场上一站,不禁会想起下一个是否是我的念头。
有时候,曾经怕得想当逃兵,但是只要一想起那群外族人残戮我同胞的凶狠邪毒之状,我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一把钢刀扎实地砍下那些人的头。”
风情眼露凶光,狠道:“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设下陷阱一举捕获一队上百人的马贼,原以为可以就此为民除害,不料,我们‘主将’听信其花言巧语,竟都把他们放了,后来我们在边上一个小村又遇到他们……你知道他们在干甚么吗?
他们在杀戮,那村三十六户人家一百八十七个活口,男的惨受分尸,女的被凌辱奸淫而亡。
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拿着把刀狠狠的刺进一个孕妇肚子里面,而一旁正还有几具血淋淋尚未成形的婴孩尸首!”
“呀!”紫罗失声惊道。
“没错!他们在盗犬紫河车’。”风情面无表情道。
“紫河车!”
“我再也忍不住,就提刀冲向他们杀了起来,那队马贼全是该死的突厥人所扮,我杀了十几个,他们见风头不对,就一哄而散。所幸,我还留了一个来不及逃走的活口……”风情狞笑道。
“后来怎样?”紫罗用心问道。
风情叹口气苦笑道:“那活口才十四岁,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强奸一个大约九岁大的女孩。”
“啊!”紫罗再度惊呼。
风情百感交集道:“我逼问那孩子,从他口里得知……要‘紫河车’的人,居然是我们领兵多年的主将!”
风情苦涩道:“当夜我摸进主营中,一刀砍下了他的人头。”
“杀得好。”紫罗兴奋道。
“一点也不好,那一刀下去我变成了钦犯,从此亡命江湖。”风情怒道。
紫罗凤目深深一顾,怱问道:“那小孩最后怎样?”
“杀了。”风情毫不犹豫道。
“呀!他才十四岁?”紫罗讶道。
风情正气凛然道:“你千万不能小觑一个十四岁的小鬼,莫要认定年纪小就可轻视,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早已经是满手血腥,一把钢刀不晓得砍下多少颗人头。像那种自小生长在毫无人性的杀戮世界中,别以为能够用仁义道德来感化他,那绝不可能的,与其放过他让他成长为一个人魔,还不如在这一双已沾满血腥的手多添一条亡魂,唉!那种民族间的仇恨,你是不可能明白的……”“我明白。”紫罗忽然生气道。
“不!你不明白,因为你还不知道人杀人是怎么回事。”风情另有用意,举筷朝上一射,破瓦声中,闷声传来。
一个手持大刀的汉子破穿檐瓦跌落,喉头上横插一根木筷,满嘴是血,动也不动。
紫罗大惊暗道:“原来他的功夫这么好。”
此时四邻清寂,远近可闻,在诡异的气氛里,紫罗知道自己与他被包围了。
地上的死人额发上绑着一条红巾。
红巾盗!
紫罗横望风情一眼,从他眼中泛露出残暴的杀意,尤甚者,是嘴角邪狞的笑容,更让自己心中一寒。
“哈哈哈……”
远处狂笑传至。
紫罗脸色一变,探首寻声,这村庄的主要干道旁纷纷涌出头扎红巾,手持利器的红巾盗。
为首者正是“胡狼”言清。
眨眼间,这条路前后两头均已阻塞。
风情把自己古拙大刀交给紫罗,起身脚挑落刀,顺手一抄,弹指于刀身,震鸣于心神,梦呓般喃道:“好久碍…刀儿,这杀人的滋味,砍人头的快感,我几乎忘了……好久碍…刀儿你刺进人身的应手感觉差点也忘却,今天……是否要你来流主人同伴的血……”紫罗一听全身大震!
言清置若罔闻,刚才风情藉物传功的本事,知道他非好惹,但是己方人多势众,有道是好汉架不住人多,猛虎难敌猴群,况且自己手下早就落红见血,亦无法攀交,遂喊道:“朋友,报上名来,红巾不杀无名辈,刚才你耍了狠,我方见了红,这事总要了结,你就亮个万儿吧,别辱没了自身。”
风情大步漫行,不经意,更不随意,冷淡道:“这黑山白水,我尚是头遭遇到。记住,我便是风情,风情万种的风情,到阎罗王老儿那里,可别说错了名字。”
言清神色一变,他这飞扬跋扈,桀惊不驯的话如同是下了一道挑战书,刚牙猛咬,怒道三“有种!孩儿们……”一旁众伙跟着起哄,再大吼道:“让他瞧瞧咱们红巾声威!”右臂朝风情一指,霎时冲出十多个人。
风情大大踏了一步,眼神刹时犀利狠辣绝毒。
第二步,他面无表情说道:“对敌人仁慈……”第三步站定,接下去道:“……就是对自己残忍。”
紫罗不禁身体一阵抖擞颤栗。
风情清楚察觉第一波攻来的八柄大刀,二根长枪,三根狼牙棒中,哪几个会先打到自己,哪几个的行动最为敏捷,以及哪一个的动作最为迟缓心怯。
怕死岂能不死,好生焉能长生。
在战场上,胆小心怯通常是丧命的主因!
风情首先找他祭刀,左足一蹬,弹移三尺,转身横刀一划,半声悲鸣,那执狼牙棒的大汉惊惧,硕大的铜铃眼紧随六阳魁首斜跃天空,那红雨数滴,颈部温热鲜血此刻才一举狂喷,达丈余高。
“啊!”
左前方持刀大汉失声惊叫。
风情身子未停,趁敌人失神刹那,在前、后、右方那七把刀,二根刀枪还未来得及打中自己前,抓紧机会,蹬腿飞扑。
全身的重量尽在刀尖。
惨嚎一声,风情的刀扎实寸进入腹,透背穿出,直没入柄,在他感受到刀子在体内的冰凉前,撞得他不断后退。
火辣辣的感觉此时方至,他痛得面目扭曲变形。
蹬进三步,风情站定,抽刀一踹!
恰踹中他伤口上,那汉子号叫倒飞而跌,扑在第二波冲前一部分人身上,那肠子露了一大截,他满脸怖容拚命往肚子里塞,血水直洒地面,触目惊心。
左前二刀配合着右后方一根长枪同时袭至。
风情左顾右盼,顺势轻跃,右足与左脚在空中交叉而过,踢到左前方持刀汉子的刀锋,那刀身受劲极猛,汉子握不住刀柄,整把刀硬生生横向后头撞去,钉入身后同伴的胸肋部位。
刀,则趁风情轻纵后仰时刻,半转体躯,肘腕顺时钟顷斜一划,以寸余间距闪过长枪,大刀随腕肘速转。
持枪人发觉有物体从上堕下,凝神眺及,是刀锋。
惨叫声此时传来,是被刀子钉进胸膛的人在喊。
骨裂声中,劈砍半颗脑袋,风情有意震腕一抖,将那另一半红白混杂还缓缓蠕动的浆液弹飞!
持枪人半片脑袋连着脑浆扬洒四野,身体里的血不断从头上碗大伤口狂洒,仔细一瞧,他如同豆腐般的脑髓仍在动。
所有人见此残忍狂暴杀法,不由得一惊!
风情足一着地,视及那个刀脱手的汉子,趁他失神刹那,反手刀把狠狠下砍,残酷的帮他身体破膛开肚。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紫罗怱然看到了风情的笑容。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瞧风情没有人性兼且狂魔般举动。
他忽张掌前探,手肘尽没那肚破肠流的人小腹中,那个人悲痛哀号,涕泗滂沱,形体颤扭无力的推着风情。风情顺势一扯,自己半片身子几乎让血浸湿,这一拖顿时血雨肠扬,六腑五脏如扯铃般挂丢。
“畜生!”
不知道是谁叫出这一句?红巾盗同仇敌忾般疯狂杀向风情,几乎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
风情横刀颜前,露齿一笑,伸舌顺着刀背斜舔,茹毛饮血,津液咕噜,再度披猖扬厉大笑,满口皆红。
敌人绝不会被自己这举动吓到,自己这样做,不正好加强他们的团结?但是,也总该有一两个例外吧!
眼底下正前、左、右、后、右后、左后方等那十八柄大刀,七把大枪,尚未将自己砍成肉泥时,自己就得利用此一机会,脱离这次危机。
所以要速进。
狠进。
与前方持刀者眼神交错,看见其表情俱是一愣,风情心中一喜,狞视,那两人突然战意全失,暴退!竟撞上义无反顾前冲的同伴身上,脚下踉跄前跌。
破绽呈现。
风情鬼出电入,跳踏那前跌的人肩头,觑准面前三人,凌空斩击。
瞪着眼睛的两颗人头斜飞三丈,另一人握着咽喉哑口无言,血泡与赭红鲜艳倾巢鲜血,不断从缺口中随着吸不进肺部里的空气狂涌。
右侧长枪刺来。
血喷!
两具无头尸上颈部热泉直洗天空,血雾漫漫。
持枪汉子攻击不由一顿。
风情见机右跳,刀锋下砸,砍击其人肘腕。
“啊!”划破天空哀鸣。
风情一刀将他右肘砍断,砍得他左臂肘弯半贴身子,他左手尚拖着半曳枪身,五指曲怒,血水直循臂缝下滴,且内中白骨可见,是将断未断。
言清于这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风情斗战迄今,好像还没有隔挡或阻架己方任何人马一刀一枪。
而己方却在他举手投足问纷纷身亡。
“哈哈……”风情于此时狂傲大笑,抬腿运劲一蹬,弹蹴钢刀一把,那个人脚步不稳,前跌,刀尖竟然从他喉头穿破后脑,意外身亡。
持刀者进。
风情忽伏身于地,手离地面一尺高度平劈,三名敌人但觉身子一轻,脚弯一凉,骤然矮下半截,随即刀光一闪,钢刀倏然由远刹近,惊愣!忙举刀架挡阻止,却见下面己方兄弟正被风情抡刀砸飞,其中还有几个旧识“抬头”看着自己!
侧眼一瞥,身旁伙伴瞠瞪着双眼,但是……却不见下半身!不禁尖叫……眼前一黑。
这当时风情已然又击飞五个,那高空断头飞声使得无数人仰首注视,风情则觑机举足一挑,双刀在握,车轮般轮架开展四方击来的九刀三枪,退了二步。
攻击不由得一缓。
风情忽按兵不动,横刀舐血诡谲一笑。
众贼心中一寒。
“!”
刀罡。
风情身上忽莫名产生蒸气,氤氤氲氲,徘徊不定。其使人吃惊的是那难以形容的杀气,与万籁俱寂,撑天柱地般变化万千的气势。
刹那问,他仿佛是浸淫在刀道中的成名宗师。
罡气,不断从风情身体里面向外扩大。
刀身受真气贯进而迅变得明亮彩幻,似是在刀子上涂上一层亮漆似的。
“要糟!”言清大惊失色正待喝阻下属……“哼!”
风情冷“哼”一声,气贯刀身罡芒暴现,一掠前,直劈。
“喝!”前方大汉架刀猛挡。
金鸣一响!
刀被挡住,那刀罡炁气透刀穿过破膛而进,大汉前胸骨裂应声下凹,仰跌飞喷一口鲜血。
耳中劲气忽至,风情一丝不露查知背后有八根枪急速扎来,可闪方位俱已被阻,且前头敌人提刀袭近。
风情怒吼一声翻身仰跃,后空翻!
反手双刀连斩,尽砍枪头。
金铁击鸣中,八个枪尖掉落地面。
风情的身体早笔直的在空中翻身换面,身子轻盈的落在已断枪尖的棍把上,与其人对望一眼,邪笑。
那人忽然感到这时间仿佛停止,他清楚看到站在棍头上的风情,眼中带着浓浓杀意,心底一寒,瞳孔暴收。
风情冷血无情展臂挥击,足尖一点再次后翻。
血雾漫天。
三个汉子观机以为有机可趁,在风情两刀剁飞八颗人头时,孥刀剔向他身背。
刀进,便失了敌人踪迹,一道影子从上方迅速变大,汉子瞳睛狂睁,是风情的脚!
“啵啪!”
两颗脑袋被风情注满罡气的脚像柿子般踩烂,肉泥四溅,眼犹悬贴吊着,脑液红、白、灰色沾满鞋面。
中间那一个死得更惨,二刀三片,碎裂脏腑随刀抖落,悬荡胯下,极为凄惨。
风情足下运劲一蹬,两具布满风情狂暴真气的烂头尸,飞撞在另两人身上,发出惨叫二声。
足一落地,背后“红巾盗”悍不畏死,一波接着一波杀来,风情触及脚旁八个枪头,目中煞气再现。
枪尖吼啸,速横天际。
眨眼间,已尽行钉入八个人??体里面并穿透而出,扬洒八道血箭,再击中八个人。
更趁此时机窜进盗群之中,回身舞刀霍霍。
刹那间,肢扬血洒,哀号连连,风情疯狂运刀杀进,死者不可胜数。
“退!快退……”言清惊惶大叫,倏然产生无法匹敌之心。
“红巾盗”闻令而退。
??风情眼里没有江湖道义,在他眼中,凡属盗匪均为可杀,故而无情的连背向自己的人也杀。
“他疯了……”
不知道又是谁这么大叫?所有还能跑的,包括言清在内,都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拔腿大溜而去。
言清还边跳边叫道:“山不转路转呀,小子!你有种!这笔账咱老言来日必定会算,你等着吧!”
风情置若罔闻,静静的看着一地上无法逃走的人。
他,笑笑。
紫罗心里一阵莫名的恐惧。
风情拖刀往地上伤者杀气腾腾走去。
“他要干甚么?”紫罗忖道。
“别……别杀我……哇……”一名腿断的伤者大叫。
紫罗呆视掩口不动,被这一幕所惊骇。
风情把刀一送后,腕部一转,绞碎其人脏腑后才抽刀,那个人胸口浮现碗大的血洞,痛极而亡。
风情继续赶尽杀绝,惨叫声不绝于耳。
“好残忍。”眼泪忍不住落下,紫罗怱然觉得风情在杀人的时候,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似的,充满暴戾恣睢的意味。
未久……
紫罗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拍在肩膀上,一震抬首而视,满身血迹的风情正含笑看着自己。
“我身上的伤疤就是这样来的。”风情无奈道。
紫罗左顾右盼,慌张得像是被吓坏的小孩子,抿着唇轻点着头,突然“哇”的一声,转身紧紧抱住风情大哭,叫道:“好怕……紫罗好怕……”风情叹口气,抚着紫罗柔顺的头发,心中异样感觉生起,那全身的血迹,以及衣角边正滴着的血全是敌人的。
风情一丝不挂,于水潭里舒服的享受这水色山光中,微凉的溪水所带来的肌肤松弛。
紫罗在岸边,坐拥着风情的刀,红着小脸,托腮瞧着潭子里载浮载沉的风情,小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些甚么东西?
潭边大石上,洗好的武士服正晾晒摊开,那原本沾粘腥臭的血迹也洗去多时。
“喂!”紫罗有点难为情叫道。
“甚么?”风情闭上眼睛道。
“你……你洗好久了……”紫罗道。
风情睁眼笑道:“怎么,耐不住了!你也想下来泡一泡是不是?”
“哼!”紫罗气着哼道。
风情不以为意,再道:“这水很凉呢,浸在里面好舒服,你不想洗吗?难得有机会我们两个能袒裎相见呢!”
“下……谁,谁要跟你袒裎相见!不要脸。”紫罗细嫩的脸皮再度一红。
“蔼—”
风情一伸懒腰,忽然想起刚才在小面摊中,为甚么“红巾盗”不挟持紫罗,或者是不先杀紫罗?
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是存在心头的一个疑点。
难道……这里面尚有不知名的秘密吗?
风情一边想着一边朝岸边走……
“!”
耳中衣襟震动风声从半里外迅速掠近。
风情骤然冲离水潭,顺手打出一道水箭射击岸旁沙土,再紧拉紫罗小手,另一手拿着自己爱刀奔回潭里。
“你要干甚么?”紫罗挣扎叫道。
风情不理,硬是将他拖入潭内,真气默运,带着他沉于潭底,背靠在一块大石上。
水面波纹涌起,一会儿后再度恢复平静。
紫罗惊骇不已,一时间还以为风情真要逼自己与他袒裎相对,吓得四肢齐舞,后来风情运功下沉,紫罗“咕哝”吞咽几口水,气苦不已,呛音连连,却见风情大嘴凑进,霎时唇口相触,浑身似受电击,力挣二下,那风情的真气早从嘴里渡传,一股暖烘烘的真气游行四肢,好不舒服。
风情却像发现甚么的皱了下眉头。
紫罗心中怦然大跳,身子也软绵绵的,早忘记挣扎。
在水中,紫罗看见风情以眼示意,显是有敌人接近。
未久……
足音震动,从大石头上传进潭里。
“娘的!你那边有没有发现。”
紫罗听出是笑道人的声音,吓得更不敢动。
哭道人的哭调从另一头传来,他道:“被逃了……可是……可能还跑不远,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为甚么?”
“你看地上水迹,由潭中朝外喷洒,且未干涸,证明他们走得很急……但是……”“但是甚么?”
“这里怎会有另外那小子的衣服,难不成他会光着屁股逃跑?真让我想不通。”
“别扯了,他不会带着替换的衣物吗?更何况他的鞋子也没有在这里,依我看……极可能是循别的路逃了。”
“嗯!奇怪……我怎么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哭道人道。
紫罗闻言心儿不由得狂跳二下。
隐龙居士◆第十六章逃命潼关“怎么会呢?快追吧。”笑道人催促道。
“……好。”
足音逐渐远去。
紫罗再度挣扎,风情毫不放松,更加过分的反手缠足拥抱住,没有放开的意图。
紫罗气得浑身颤动,泪在水里看不见,睁目一瞪,却见风情神色紧张直瞧水面。
心中一动。
忽然间,仿佛能够听到潭外风吹草动,那原本该有的虫鸣鸟叫声亦都消失不见。
“奇怪”紫罗暗道。
好片刻……
才听到笑道人的声音在岸边道:“真的走了。”
脚步声迅速远离。
紫罗又待挣动。
风情置若罔闻,仍然缠紧着。因为他已经查觉那两道脚步声是故意弄出来的,敌人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
又半个时辰。
紫罗忽然感到风情的功力与风月斋一样深不可测,于这潭底,难以想像单靠内息的运行就支撑了将近一个时辰。
突然……
背部大石上传来一个轻震。
紫罗忽然感到有道目光从上头注视下来。
“奇怪……”笑道人的笑声再次传来。
“可能是我们多虑了。”哭道人道。
“咦!他们的声音好像恢复。”紫罗忖道。
大石轻震!
衣襟声在空中抖动迅速远去。
风情倏然抱起紫罗浮上水面,长吸口气,蹬足于水,竟如鱼跃龙门般纵离潭中,踏足于大石上。
紫罗唇口一离,羞红双颊,散披云罗乌丝娇俏自然,若他胸口再微隆凸傲,不像洗衣板平滑的话,还真像是出水芙蓉般的美人。
风情忽然将紫罗拉到身后,厉声道:“出来吧!朋友。”
黑袍人长啸一声,怪笑连连,在前方三人环抱大树下立定,道:“小子,你怎会知道老夫人在树后?我明明把气机内息都禁绝隐伏了。”
风情戳指地面。
黑袍人微微一愣!失笑道:“原来是影子……可恶!”
风情觑准他失神刹那,在紫罗胸口一抓,吸起一部分水珠,运劲狂掷,扬洒一道水柱喷击黑袍人。
那水柱内贯注风情奇特的先天罡气,每一粒滴都闪幻着七彩毫光,在阳光下耀现虹彩片片。
如果刚才风情跃至大石头上就立即更衣的话,怕不早就受到他的偷袭了,哪能变成现在的局面?
黑袍人见风情猛不防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想偷袭过来。暗喝一声,右掌快张怒抓,霎时幻变数十道影子,那掌里罡气吼啸,岚风狂号,遍布周围三尺,迎挡漫天水雨。
风情趁机蹲身一抄,执起衣物,原来鞋子是藏在裤管里。反身抱挟紫罗纤腰,凌空虚渡,落在岸旁。
“蓬!”
水珠水柱轰然炸开,不可思议的竟是幻化成根根冰针,那白色罡炁夹杂其中,一股脑儿循击黑袍人。
“‘引水神诀’!”
黑袍人大惊失色,整张脸瞬间变黑变焦,那一双手亦黯淡无光,狂退一步,再扬两掌时,整条手臂竟然有火光出现,霎时雄雄烈焰焚焚烧空。
劲罡轰击!
那冰针竟然一根根钻过“枯风掌”罡气,并循着黑袍人气机狠猛狂袭。
风情一落地看见黑袍所用神功,大叫道:“果然是你,神君!”
背后哭、笑道人连袂袭来。
“该死的风情!”
黑袍人怒吼一声,不轻易施用的魔门“烈阳掌”轰击而去,那一根根的冰针霎时烟化袅袅。
黑袍人压下脏腑浮震,口角鲜血溢流,瞠道:“你居然没死……”这“引水神诀”本是千年前“江海河水帮”帮主媚影之成名绝技,传说能化水结冻,真气聚凝时更可干变万化,随心所欲转结成物像,兼且其诀中的真气诡谲奇异无比,只要发出,不达目的绝不消灭。
更甚者是能钻经透脉,循着受击者之气机而动,即使撇开而逃,那针头所“锁定”的气机若不收敛的话,其针势亦会追着自己直到天涯海角。
而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习练本门“烈阳掌”时,那秘笈上载有历代“魔宗”的评语,知道这“烈阳掌”乃是天下间少数能破“引水神诀”的神功之一。
况且,这“引水神诀”的根源就是天下九大秘典中“霸王解甲”里的“天医秘术”。
风情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眼角下风情拔刀。
刀名“银鈎”。
刀身嵌刻着一个上弦月标志。
是魔门嫡传“月族”族徽。
黑袍人一惊!脸色阴晴不定猛瞧。
抛掷!
潭映刀,刀中藏潭,潭如镜,镜如刀。
一抹银光,晕色烁目。
风情猛运全身真气隔空击出一道凛冽罡炁撞在刀锋!
月光遍洒,直照丈余。
哭、笑二道急提掌罡相迎,且中黑袍人急如星火喊道:“是‘月族心法’,快退!”
真气急转,硬生生退掠三丈。
只见银芒所及,摧枯拉朽,那一团银光锐利如刀罡,落眼处尽是锋刀,一闪怱逝,银鈎回到风情掌中。
那四周草木树叶被刀罡轰击似蜂巢一样,凹凸不平,叶洒枝落,沙扬草飞。
刹然止住二道攻势。
背后劲风抖抖,黑袍人急跃击至。
风情返转急退,将衣物塞入紫罗怀中,叫道:“收好!”紧持刀柄的左手一揽紫罗小腰,施展轻功朝林密处飞奔。
“哪里走!”
黑袍人怒吼,十二成最高功力“枯叶掌”掀天揭地般隔空遥击,绿叶嫩芽刹间枯萎凋零,含带霜风漫点,白雾成贯,袭取二人背后。
风情冷“哼”一声,心知绝对不可以让他们造成前后夹击,腹背受敌,亦或三方围攻之势。那将使肩上紫罗这条小命有丢掉之虑,即使自己不惧这三人合击,但是没有功夫的紫罗必会受到罡劲波及而受创,所以,不得不暂避锋芒,容后图之。
忽重踩地面三下,赤足运行“隔山撞死牛”神功。
罡炁临身,速移。
整片地面轰然爆开!
砂、石、土、尘、草、叶、枯枝猛烈上轰,直取那一道“枯风掌”罡炁。
雷霆巨响。
尘灰漫漫,盈笼丈余,堵住视线。
哭、笑二道才赶到身旁。
“快追。”
黑袍人听音辨位,朝半里外迅速远离的细微脚步声紧紧追去。
[双鱼梦幻曲]http://www.whpisces/合集风情朝北方放足狂奔。
背后的黑袍人与哭、笑二道竟然没有追来,委实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这山区幅员辽广,再加上己方有意躲藏,他们绝不可能轻易的在这郁郁密林,森森浓荫中找到自己。
心念一动,哑然失笑,身子还赤裸着。
定步,把紫罗轻放,夺下衣物待穿。
紫罗目光呆涩直直的瞪向身后。
豁然回首。
一个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秀丽无伦的女子俏雅的停站后头,见她粉霏丛生,媚气十足;那双似可勾人魂魄的明眸,不断因为惊讶而睁大。
“娘的,春光外泄了!”
风情慌忙掩住下体,苦笑。
“呀……”
划破天空的尖叫。
远处足声快速赶来,其中一道男子声音叫道:“妹子……你怎么了?发生甚么事?”
“不要脸!下流!”美女忽然瞠怒高叫。
风情一听,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双手大展,怪叫道:“娘的!你说我不要脸,我就真的不要脸给你看!”
“无耻!”美女气得掩目痛哭。
紫罗更是瞧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个风情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
风情戏弄前面堪可媲美玉柳浓的美女后,心里穑感快慰,将衣领抖开就地穿上。
刚伸手拿紫罗手中短挎时,美女身旁忽然现身了四个人。
其中一个也是女的,她一见到风情没有第二句话,还掩面大叫那斗大三个字“不要脸”!
风情百口莫辩,这无耻已成了事实,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掩住下半身,怯生生说道:“哎……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裤子……嗯!内裤……好吗?”
紫罗首次见到风情山穷水尽般的窘境,看到他如此尴尬,不由得“噗嗤”一笑。
风情怒目而视。
其中一个粗犷汉子激厉剑拔,吼道:“你这淫贼,今日我若不把你立毙剑下,我就不叫独孤易山。”
风情好言相劝,摆出和颜悦色道:“你要杀我也可以,但是……你总不能叫我光着屁股和你打吧?”
紫罗忍不住捧腹大笑。
那美女伏在一个文质彬彬,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肩上轻轻啜泣不已,正说到方才风情“无礼”的举动。
独孤易山听了,不由分说,举剑扎进。
另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青年也在一旁安慰那个女人。
风情一闪而过,叫道:“你……你怎么不顾江湖道义,连个穿裤子的时间都不给我,我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紫罗闻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独孤易山瞠道:“你死了就不会着凉了。”一连三剑砍去,每一剑上均幻击一朵梅花。
风情用尽心机争取机会,意图有穿裤子的时间,不想与他争辩,仍苦苦哀求,飘怱再闪,道:“娘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光着屁股死掉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独孤易山漠然无动于衷,反唇相讥道:“你自宫了事我就放过你。”刹那间,又击出十三剑,招招狠毒,式式要命,每一剑都对着风情胯下要害。
风情身似鬼影,若即若离再度闪过,怒道:“娘的,你要我绝子绝孙不成,尽使这下流招式。”
独孤易山如影随形,刹那间,又击出重重剑影,笼罩住风情,他哈哈大笑道:“你就不下流?这次看你还能逃到那儿去!”
风情眼中煞芒一闪,冷“哼”一声,耳朵里紫罗呼声传至。
原来那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正朝紫罗痛施辣手,一掌击向天灵要害,这一掌若真给他击中,紫罗一条小命势必魂归天国,那样一来,自己的苦心也将白费。
暴吼一声,如霹雳怒雷。
独孤易山眼前霎时失去风情人影。
年轻人掌罡一落,风情的手早在那里等他。
定气击震!
两掌之下的紫罗安然无恙,又观那年轻人却受不住劲气反震之力,因而大退三步,并喷了一口鲜血。
风情半身赤裸,但是那一身铜筋铁骨,错综复杂的伤疤,在其顶天立地的气势下更显得动人心弦,他面无表情冷然道:“一群狗男女,好话老子已经说尽,你们却不知好歹,分明要逼我大开杀戒。”
“锵!”
银鈎钓受到气机牵引,自动出鞘三寸。
背后紫罗忽扯住风情衣角,珠泪欲滴,道:“风情……你不要再杀人了,我……我好怕你杀人的样子。”
风情黯然,反手拥住紫罗叹道:“唉!这就是江湖,你不杀人,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你,像刚才,这群畜生不就是要杀你这个没有武功的人吗?你的心地如此善良,将来……”忽一惊,住口不语。
紫罗秀目大张,问道:“将来怎样?”
“没……没甚么。”风情差一点露了底,掩饰道。
一旁独孤易山见同伴受伤,发狠一剑砍向风情,道:“我杀了你这不要脸的淫贼。”
风情睨视,不耐烦运气于指上,右掌一扬,不慌不忙夹住剑尖三寸,冷道:“如此功夫也敢在这儿丢人现眼。”
独孤易山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仍不能撼动这被夹在风情食、中二指上的宝剑半分。
一旁的同伴见着脸色全变。
风情侃侃而谈道:“被看到身体的人是我,我不找你们麻烦,你们就该迎神拜佛,谢天谢地了,更何况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你们听到那个娘们的鬼叫赶过来,连个让我们答辩的机会都不给,要杀、要剐就随你们,岂不是太过霸道?这小子(紫罗)虽是与我一道,可是你们也应该看出他不是一个练家子,而你们仍然狠得下心肠,仍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施以毒手,要不是老子技艺高超,这世上岂非又将多添一条冤魂。
老子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你们这种凭着三脚猫的功夫就目空一切,行事不明是非,妄断善恶的卑鄙无耻之徒。
今日,若不给你们一点教训,还真会让你们以为江湖上没有能人了……去吧!”指劲一弹。
独孤易山猛地察觉剑上涌来一股无可匹敌的浩瀚真气,连忙强行运功扼阻,但是他那如同蜻蜒撼柱般的功力,怎能与风情深不可测的诡异功力相比?
惨呼声中,他仰天直喷一口鲜血,倒飞数丈,坐跌。
突然……
“说得好,我好久不曾听到这种话了。”黑袍人轻拍两掌从右边林中缓缓步出。
风情聆耳垂听,五里外衣襟擦抖声快速接近,那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哭、笑二道又会是谁?
紫罗看见黑袍人脸色微变,摇首顾盼,心里面想:“那两个杂毛怎么没跟来?”
黑袍人深邃的眼神终于出现碧青焰芒,其身上的气机亦随着时间、空间而转化着,他低沉的声音如九幽中的厉鬼尖鸣,使人不寒而栗,他道:“风情,公主那一刀是否未能断绝你的心脉?”
风情孤傲一笑道:“‘护法神君’恕风情无可奉告。”
黑袍人就是魔门“护法神君”他听到风情如此回答目中紫焰暴炽,沉思后再道:“把人交给我,我放过你。”
风情摇头,道:“这交易我不能接受,划下道儿吧!时间不多了。”
耳里哭、笑道人的足音不到二里。
“护法神君”怒“哼”道:“你还想逃!”
笑笑,风情撇着嘴角道:“谁能阻我!”
此语一落,探右掌,那空气中的水蒸气浑然向掌中流动,这手掌面前的空间如同凹陷下来,白色的气流氤氲其中,亮闪流光。
“护法神君”见状,不屑道:“你‘引水神诀’对我而言已经造不成威胁……哼!”“烈阳掌”狂运双手。
风情掌中凝聚之水忽转化成一条可吐蛇信的晶莹水蛇,瞬间由风情手里“跳跃”弹向“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烈阳掌”炙热真气一运,周围三丈内的空气霎时枯燥干涩起来,连那一旁三男二女都感到口干舌燥,他大吼一声,正要以“烈阳掌”焚灭那一条水蛇时,倏然看到了风情他在槌地5氐缀渎≈欢稀?
又见风情拔刀。
“护法神君”显然已有对策,心分二用,先以“烈阳掌”用“隔山打牛”手法一击地面,迎打地底风情那一道“隔山撞死牛”真气,再以另一掌袭向腾闪空中受风情气机引气的水蛇。
风情那一刀他并没有忘却。
只见两个人当中的一片地面轰然齐朝天空炸去。
独孤易山等人看得目眩神迷,震骇当常
风情那一刀竟击在水蛇上!
银鈎宝刀上的罡炁,一股脑儿注贯于水蛇里,那水蛇又变,整个形体竟然成了一根箭!
含有刀炁的冰箭。
尘砂漫漫,“护法神君”在尘砂阻塞视线时,用气机清楚的探知风情那一刀击在何处。
原以为冰箭的行进会如鬼出电入般快速。
事实不以为然。
它非常的慢。
慢到风情要不断在后头加把劲推它。
迷漫的尘砂中豁然洞开一条路,“护法神君”看到那根冰箭四面八方,三尺之内毫无一粒细砂,兼且对面风情不断用刀击出刀罡刀炁贯入冰箭之中时,色变。
风情每砍一刀,脸色就苍白一分,冰箭每贯进一道真气,箭身便黯淡一分。
“护法神君”一惊失色,环顾四周,那冰箭居然已经袭罩自己全身气机,兼且与外界隔绝,换句话说,只要此刻自己动了逃走的念头,或者是有任何逃走的举动,那受自己气机牵引的冰箭势必挟其雷万钧之势,以迅电不及瞑目的速度,疯狂猛爆轰击而至。
风情连斩十八刀后,力尽坐地喘息,知道这一招绝对无法困住这魔门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法神君”。
唯一可以要他命的人只有魔门“魔宗”。
但是这一招也将使他付出绝大的代价,因为那里面有风情经历十数次生死所换得的真力在里面。
招名叫“困兽”。
“护法神君”如同困兽,准备狠斗。霎时间,他十指全张,指尖化红,赤芒伸吐抖闪。
风情一见,苦笑道:“糟了,‘玄阳指’!这也给他练成了,看来……”忙运功调息真气。
突然……
“护法神君”右掌抖震六道赤焰罡炁,罡凤暴回激转,嘶空裂凤,鸣震四野,同时射出。
拇指“少商穴”,刚强极大的锋芒穿破了这一层无形杀机。
中指“中冲穴”耿直不阿的罡气轰然散逸,制住了这逐渐缩小的气机无形网。
无名指狂暴的炙罡凶烈无匹,其芒一现,空气都燃烧起来,威力爆得连那根冰箭都融化一点。
食指“商阳穴”炁劲灵活不已,辗转回旋于周身之中。
小指“少泽”、“少冲”二穴赤罡,细微难辨如同发丝,缠绕住冰箭。
五指六炁一发,冰箭中的气机倏然急动,如脱缰野马,离弦之箭疾然轰爆。
冰箭一分为六,倏然四射,回绕空中后往“护法神君”周身要害钻去。
冰箭在空中疾旋速转,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护法神君”终于扬出左掌,祭起六道红罡焰芒迎向那六道冰箭,右掌那六道罡炁亦紧随其后融入了前头罡气中,瞬间赤焰腾空烧日。
冰箭如凿,罡气所及,连火也可以冻结。
赤罡被冰箭从中贯穿,霎时“嗤”声大作,白烟红雾大起,闷爆声不绝于耳,独孤易山等人相顾失色。
这“玄阳指”乃是以自身血气所催化,故其红罡中均含有“护法神君”的血在里面。
其指罡受到冰箭冻气所凝结,复受本体不断发生的炙热罡气所融化、焚烧,因而发出了臭焦味与血腥味。
所料未及,冰箭居然破贯红罡,护法神君瞳睛暴缩,狰狞丑恶暴吼一声,挥拳。
“‘玄阳大鎚’!”风情失声大叫,迅快的一揽紫罗小腰,朝另一处密林跋脚开溜,忖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护法神君”那拳一轰出,三尺内的草地不约而同尽焚而焦,空气燃烧扭曲,冰箭大灭其威,骤然融裂,在“玄阳大鎚”威力下化成白烟,再归于虚空之中。
“护法神君”大退二步,喷了一口鲜血,心想这冰箭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自己连压箱底的绝活“玄阳大鎚”都用了出来,仍无法制住冰箭里头那一道“天医秘术”特有的穿经透脉真气。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在风情真气袭进体内之前,早已默运“极道秘功”护住几条主要经脉,却仍给他伤到了几处辅经脉穴,也幸好那冰箭的威力全给自己化解掉了,不然会伤得更重。
而今,自己虽有伤势,但是那风情可能更惨,单是瞧刚才他所击发的真气看来,没有好好的休息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回复的。
这是除掉他的好时机!
心念一转,“护法神君”眼睛落在才赶到现场的哭、笑二道身上,道:“这是个好机会,那小子已成了疲兵,快追。”
朝风情遁去的方向追去。
哭、笑二道不明所以然,亦跟在后头远离。
场中呆愣的男女,被刚才那一场惊天动地罡炁之战所震慑,久久不能回神。
独孤易山长吁口气,惊道:“天下竟有如此神功!”
紫罗被风情扛在肩上,心情异样,耳中风吼怒啸,面前景物倒飞如逝。
风情不断加快脚步,早听到后方逐渐接近的破空声。
光着屁股跑的感觉还真难受。
更知道“护法神君”绝不会给自己机会穿上裤子。
因为功力到了自己这一个境界,举手投足皆可伤人于无形之中,真气可以从身上每一处穴道击出,倘若没有裤子的遮掩,那气机的流向将更为明朗,也掩饰不得。
况且,气机是随着心意而动,心里想到要跑,气机就会缠绕着双足,这对有“识”的功力之人而言,更是一件没有保障的事。
虽然气机是可以隐藏,不过在运行真气时却没有办法收敛,那气机一样会显现自己派门的运功流向。
这对自己来说,不是很好。
没有人会对着像“护法神君”一样强大的敌人时,暴露出自己所要用的是何种功夫。
那简直跟自杀没有两样。
而“护法神君”之所以能够破解自己那一招“困兽”,不外乎是看透了自己的真气运行方式,知道自己将要使出何种武功。
换句话说,自己能用的招式愈来愈少。
到了“护法神君”那一层境界,同样的功夫使上两次就等于是“白痴”,那也跟送死没有甚么分别。
所以在招式中就要多加一些变化在里面。
最好能够变化到连他都看不出来才好。
转眼间,“护法神君”已然逼近三丈之内。
“风情!”紫罗尖叫道。
“护法神君”“枯叶掌”凌空遥击。
风情笑喝一声:“多谢!”竟布罡气于周身二尺,硬生生受了一记“枯叶掌”。
“护法神君”张手击掌,身形倏然慢了一步,看着风情居然能够利用自己“枯叶掌”掌劲急速远扬了数十丈,不由得大怒,狂运真气再追。
而风情也不好受,虽然抵消掉大部分的劲气,却也被这一掌震得血气翻腾不已。
幸好,又拉长了二人的距离。
这一跑一追之下,花费掉将近半个时辰。
“护法神君”再度接近,而哭、笑二道功力不济,已失踪影。
此时风情和“护法神君”已是气虚力竭,两个人都很想找一处地方好好停下来歇息,喘一口气,喝一杯茶水。
但是风情不能停,他知道只要一停下来,肩头上的紫罗首先就会遭殃,那“护法神君”摆明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鸟样,狠下心来要与自己比着看谁撑得下去。
而“护法神君”也是死不认输,一幅大小通吃的样子,拚命同风情耗下去。
又二个时辰。
风情专捡丛林密集处跑,这一路下来,少说也有数百里,这使尽气力逃命并不是天大喜事,他汗水淋漓,浑身皆湿,口干舌燥的喘气着,而双腿更加酸麻抖颤。
背后“护法神君”早不顾形象,赤裸着上半身,手抓着上衣,张着大口呵气追着,他那会想到追人追得如此狼狈。
突然——
风情察觉到“护法神君”停了下来,不由得扭头一瞧,只见他右掌推靠着一棵大树,两颗铜铃似的牛眼直瞪自己,口里不断剧烈喘息,鬓发、衣裤均已沾湿。
风情停步伫足,与“护法神君”的距离差了十丈左右,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吐着舌头呼吸。
“护法神君”大息未断,断断续续说道:“风……风情……本……君……一定会……会……杀……了你……嘿……嘿。”
风情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哈……哈……哈……你……有甚……甚么本事……经…尽管使……哈哈……使出来……少……少说……大话。”忽然发现连笑都很吃力,这乃是真力损耗太大所致。
“哼……”“护法神君”怒哼一声,扑了去。
风情见状,那还不跑,怱记起一件事,喘声道:“紫……罗……快……快,把‘万、万……年钟乳’……拿出来。”
紫罗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万年石钟乳’!”
风情气喘如牛,叫道:“少……少罗嗦……再……再、再不拿出……来,来……咱们……俩个死定了。”
紫罗从怀中掏出来,放在风情的手上,风情二话不说,拔开木塞灌进半口在嘴里,吞咽后立刻运功催化药力。
霎时间,风情回复了一部分体力,愈跑愈快。而后头魔门“护法神君”怒叫道:“就只你有恢复气力的药!”亦从腰旁拎出一具药囊,拿出魔门“固神丹”,合津液吞下。
风情回头一看,破口大骂道:“怎么那么不要脸!尽学我。”环眼看去,是条官道,“潼关”城门不到百丈。
“护法神君”大笑道:“彼此,彼此。”两眼不由得一呆!
却见风情光着屁股朝“潼关”城内放足狂奔。
隐龙居士◆第十七章青楼艳妓性命和面子如果放在天平上秤,再让风情取舍的话,他一定选择性命。
现在的处境就是顾着小命则不要面子,顾面子则不要小命。
“护法神君”的脚步已经停下来了,他脸色阴晴不定,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紧盯疯狂朝“潼关”城内逃奔的风情。
那依然无暇遮掩下半身,于风情势如脱兔的跑法下,摆荡着人人瞩目。
城门外的小市集,人人目瞪口呆看着风情从面前跑过去。
那骚动才开始展开。
城防戍卒历历在目。
紫罗红着双颊,满脑子胡思乱想。
风情刚牙一咬,冲!
破天荒的,守门卫戍居然没有一个阻挡风情,就眼睁睁目睹他从身旁冲过去,也没想到会有甚么后果。
“糟了!”一个卫兵大叫。
这时候才回神过来,霎时二十余个戍卒分出一去追风情,其中还有几个卫兵边跑边偷笑。
“不要跑,站住!”领队的官兵大叫。
“呀……”一个年轻女孩尖叫。
只见风情所过之处,大小不一的漫骂声此起彼落,那一条路上霎时吵闹哄乱,鸡飞狗跳,女的掩面偷觑,男的大笑狂吹口啃,整座城内乱成一片。
风情施展轻功飞上屋檐,逃命中那管甚么惊世骇俗!连续跳过几过几间房屋,消失无踪。
“护法神君”追进城内时,那二个人早已造成轰动。
三天后,城防戍卒因这件裸奔事件而被连降三级。
在风情扛着紫罗飞跃屋上的一刹间,他胸前那一道大伤疤,被对面那座客栈二楼临窗的美艳动人的姑娘瞧及,霎时失神尖叫,那小吃一惊的动人神情真叫人心动。
见她手指着遁没不见的风情,原本这一只手拿着的酒杯,亦因这一失神而跌落地面,碎破片片。
而客栈里早因为外头裸奔事件闹成一片,恁谁也没有时间注意到这一桌所发生的事。
姑娘左侧坐着一个千娇百媚,百中难选其一,眉宇间柔中带刚,颇有英气的水莲色劲装女子,她循着姑娘那颤抖的指尖视去,杏目圆睁,怒道:“无耻……”手持宝剑,欲追……却见姑娘秀目中泪珠泉涌,是喜悦,也是伤心,她那略带七分慵弱娇丽,三分媚艳的无伦野态,若说有人无动于心,视若无睹的话,那个人绝对不是个男人,见她轻颤语气道:“呀……是他!太好了……他果然没死……还活着……太好了!”
劲装女子闻言,好奇问道:“绣儿,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
绣儿掩袖拭泪惹人心怜,道:“他就是化成灰咱家也认得出来……那个卑鄙、无耻、奸诈、狡猾……该死的风情……他居然骗我!”
风情带紫罗进一座荒芜已久的大户人家后院。
这后院花栽盘整,暗香疏影,几道曲径通幽,可惜的是年久失人照料,杂草丛生,但是仍能看出当年这座庄院主人别出心裁的摆设。
假山假水叠垒分明,峭壁悬岩,流水荡漾,此时又将是掌灯时分,落霞孤骛,别有引动人心之思。
风情放下紫罗,抢过裤子,短袴就地穿上,笑道:“娘的,为了这一条裤子,老子吃尽了苦头。”
紫罗啧言道:“谁叫你自己那么不规矩,随时随地都能够洗澡,那刚才还不是被追得像狗。”
“狗!”
“是的,狗。”
风情武士服穿好,突然拉扯紫罗就地上坐着,再把手臂束在紫罗脖子上,另一手揑着他鼻子,笑骂道:“娘的,都是为了你这小子,你这家伙不感恩图报,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报答我,反而风凉话大作,真是讨打。”
紫罗默不作声,也不挣扎,任凭风情捉弄,其嘴角笑意盎然。
风情见紫罗没有反应,又揑他脸颊道:“喂,你怎么不说话?”
紫罗没好气张大秀目道:“说甚么?难道你要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万年石钟乳’吗?”
风情语塞,讪然道:“是月斋叔告诉我的。”张臂反身。
“哦……”紫罗尾音拖得很长,怀疑的道:“是吗?”
“罗嗦!我说是就是!”风情不耐烦道。
紫罗诡异笑道:“是,是。”并没有与他争辩。
风声微动,人影忽闪。
一个篷头乱发,褐衣褴褛,鸡皮鹤发,兼且满面风霜的老乞丐,伴同一个仙风道骨,方领矩步,金刚怒目,轮廓极深的老道士。
老道士稽首道:“适才,二位行色匆匆,想必有所急事需要帮助,故贫道与乞丐头紧随其后,无礼之处望二位见谅。”
风情笑容可掬道:“那就多谢了,我俩人的生死大敌来了,两位活神仙,大好人,请你们帮助帮助我们这两只可怜的小狗吧。”心底一笑,暗道:“那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的。”
紫罗闻言,脸蛋一红,槌了风情一肘。
老乞丐眉头微皱,怪叫道:“怎么你这小鬼……”望见来人不由得一惊!
老道士讶异道:“魔门‘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身形一落,亦微微一愣!怱大笑道:“‘火道人’、‘怪鬼乞’,你两位可是要为这二人强出头。”
风情听“护法神君”道破二人身分时,不由得一惊!
这“火道人”、“怪鬼乞”原是二十多年前叱咤江湖,名动武林的人物。
且当时名头最大的,就是“一魔”、“四绝”、“六君”、“三兵家”。
“四绝”分别是“火道人”、“怪鬼乞”、“护法神君”、“空和街”。
“六君”即是武盟里诗、书、画、琴、棋、酒等六君。
而“三兵家”即定川中阴家,大内云家,华山庄家。
风情想及此处,“怪鬼乞”耐不住性子,哼道:“是又如何?你咬我!”
风情谄媚拍手道:“说得好、你咬我啊?”
“护法神君”闻言一脸铁青,却发作不得,目中煞气一闪,怒道:“风情你身为九秘传人,不敢迎战‘极道’子弟,你对得起自己吗?你不配学‘天医秘术’!”
风情奸诈吃吃一笑,道:“‘护法神君’你这话可差得远哩!你不敢与这两位前辈交手,却一副吃定我的样子,叫我过去送死。哎呀!我这送死可没打紧,就可惜了二位前辈一世英名就断送在我手里,你也不想想,要是这件传出江湖,人家还以为二位前辈怕了你哩,我风情为了二位前辈的声誉,可不能被你呼来唤去啊!”
紫罗“噗嗤”一笑,这风情摆明了是身疲劳倦,难以迎战,硬是抬出这两位活盾牌挡他一挡,试图争取时间,调整内息。
“怪鬼乞”一听风情的话,怪笑道:“说得好,你这小子很合我胃口。”
“火道人”却紧绷着脸道:“不,一点儿也不好,我看这小子大有问题,刚才一副死拉括扯的衰样求我俩救他,但是他知道我俩的身分后,便装出趾高气昂的狗态,贫道生平最恨这种表里不一,巧言令色的奸邪之徒,乞丐头你若要救这小子可得当心,莫要怪我没事先告诉你。”
“火道人”看风情煽风点火的本事不小,故而有此一说。
“怪鬼乞”听“火道人”这般一讲,凸瞪着怪眼,指着风情鼻子瞠道:“好哇,你这小子还真狡猾,竟敢骗我。”
扬起拳头欲打。
风情露了马脚,知道马屁打在马腿上,忙摇着双手,毕恭毕敬道:“不是这样子,老前辈切莫听信奸人之……”“奸人!谁是奸人?”“火道人”怒道。
“老!我哪里老?死小鬼……”“怪鬼乞”怪声道。
紫罗见苗头不对,躲在风情身后,抓住他的衣襟。
风情涎着笑容,道:“是晚辈说错话了,该骂,该骂!”
“火道人”露出罕见的笑容对“怪鬼乞”道:“早说这小鬼不是个好东西,你看他说他自己说错话,这原本该说‘该打’才是,他却说成‘该骂’,可知他是多么的狡猾!老友,我看咱们俩还是先一旁静观其变吧!”
风情那里知道这一句话又错了,错愕的瞧着“火道人”把“怪鬼乞”拖住一旁。
转眼间情势大转,原来的助力变成无力,但是还好并没有成了阻力,不然可是非常麻烦。
“护法神君”呵呵笑道:“风情,这是你自己找的。”
风情颔首道:“没错,我自找的,但是单凭你一个人恐怕还是不行吧!依我看,你往东,我往西,从今以后恩清义绝两不相干,免得你我二人在此拚个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你看这样可好?”
“护法神君”不理风情在鬼扯蛋,勃然大怒道:“本君虽杀不死你,你也没有办法护了你身后那个小鬼。”
“怪鬼乞”与“火道人”闻言面面相觑,但看到对方眼中那惊讶的神色,“护法神君”杀不死的小鬼究竟有何道行?真叫人拭目以待,两个人心里好奇心大起。
风情淡淡道:“是吗!”语气轻蔑极盛。
“贫嘴!”
“护法神君”瞠然,击掌“枯叶掌”劲气凛冽,白雾般罡炁凝结成束,在空中划现一条白华击向风情。
罡风狂号怒啸。
风情视若无睹,神色自如的摸出一根牙签,往那一道东罡扎下。
“哎!”“火道人”、“怪鬼乞”瞧出有异,同声叫道。
见风情面前空间急然凹陷,以牙签为尖,向着风情形成反侧三角圆锥体,那空间扭曲邪异,“护法神君”“枯叶掌”罡炁在那漏斗般的涡潮中,尽行被牙签所吸收殆荆“火道人”、“怪鬼乞”目瞪舌结。
“护法神君”洞若观火,看得非常清楚,脸色一变,疾言厉色喝道:“你果然是他!”
风情面无表情冷然道:“还你!”
食指曲弹。
牙签在众人的眼光下平射,毫无出奇之处。
“护法神君”倏然想起风月斋那一手诡谲难测的鬼针,如果这小子真的是他,则必有所保留,这牙签行运之势必定会超乎常理。突然间,他“识”见牙签盘附着一种莫名的气机在里头。
“火道人”、“怪鬼乞”不约而同“咦”了一声,亦是“识”到那牙签上的气机了。
“护法神君”觑准牙签末端气机最弱之处,狂运“极道”玄功,扬起右拳,全力爆轰。
“啪!”
罡炁所击,牙签应拳成灰。
“护法神君”盈运蓄满之真气无法尽吐,那种毫不着力的失落感及错用力道的感觉,浮动的真气使体内气血翻腾。
“火道人”、“鬼怪乞”俱是一愣!
不敢相信那根牙签如此不堪一击。
风情趁机抱住紫罗叫道:“失败了,快逃。”往“火道人”、“怪鬼乞”中间穿越远扬。
“火道人”尚未回过神来。
“怪鬼乞”早捧腹大笑道:“想不到小小一根寻常牙签,居然能让名震天下的魔门‘护法神君’使出全身功力,将其击打成灰……哈。”
“护法神君”听了难过将近吐血。
“风情,此为何人?能让我们绣儿姑娘为他失魂落泪,真是不简单。”
劲装女子美目一亮,颔笑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少侠,‘南天贵公子’左冠群左公子。”
“哪里,哪里。”左冠群客套二句,再道:“冷常瑛冷姑娘,冠群失礼了。”抬手拱礼。
绣儿巧目微转,这左冠群身材伟奇,仪表不凡,态度潇洒,姿容美好,兼且温文儒雅,书卷气息极重,虽是一身武士行头,仍难掩其不平凡的气质。
绣儿与他显是旧识,盈转柔腰,福了一福,巧笑俏兮道:“绣儿失礼了,左公子切勿责怪。”
左冠群忙搀扶起绣儿,不亢不卑道:“冠群怎敢当绣儿姑娘大礼。”
冷常瑛打趣道:“礼都已经受了,还说甚么当不当。”
左冠群微愣!与绣儿相觑一眼,齐失声而笑。
三人坐定。
左冠群风度翩翩举杯道:“今日得见这江湖上十大美人之一,冠群何其荣幸,竟能与之同桌共饮,实不亏此生。”仰首一饮。
冷常瑛浅浅一笑,如百花绽放,弄得左冠群颇生惊艳之感,俏然道:“左公子何其多礼,江湖十美原本就是江湖上的朋友捉弄之语,试想依常瑛之姿,焉能与艳冠天下的绣儿姊相比?以常瑛之艺,又怎能与武盟之女玉柳浓姑娘相较高低?
才艺不比大内云家才绝无双之紫袖姑娘,娇弱天真又难比大漠独孤贞,厨艺难敌皇城甘小花,智略难及绫家绫思,绣织又比不上东方小笑姑娘。
况且,那以心医术着称的石纹秀石姑娘,与骑射着称的拓拔冰守姑娘,也是常瑛所比不上的呢!”
绣儿掩口浅笑帮左冠群解围,道:“常瑛妹子莫妄自菲薄,这天下十美中有谁比你英气逼人,而且妹子的师父‘火道人’更是名扬天下的机关宗师,我们平日虽然知道妹子的名号为‘长白铁凤’,但是谁又不在背后叫你一声‘巧手凤’呀。妹子,你就别再为难左公子了,你看他窘得……嘻!”
冷常瑛注目望及,左冠群讪讪然,“噗嗤”一笑,微拂鬓发,柔丝缓飘别有一番韵味,娇道:“便算他了,那么……左公子来此是为何事?该不是为了咱们绣儿姊吧?”
左冠群被冷常瑛单刀直入一问,哑然失笑,道:“实不相瞒,冠群今日来此是为了‘针魔’。”
“‘针魔’!”冷常瑛微愣道:“是否近日江湖盛传,以一己之力大败‘天狩阁’、‘东楼’所属,又毁去‘武盟之女’玉柳浓名节的风月斋?”
“正是他。”左冠群神情忿恨道。
三女相觑一眼,冶常瑛奇道:“你和他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冷常瑛睁大美目,讶然道:“即然无怨无仇,左公子何以神情之中像是对此人极为痛恨?”脑中灵光一闪。
绣儿慵娇媚眼一盼,横了左冠群一眼,勾得他魂不附体,轻“哎”一声,话中有话,另含他意道:“依咱家看……左公子怕不是为了那‘针魔’吧?”
左冠群老实招供,唉声叹息道:“此话说出来有点唐突二位姑娘,但是闷在心底又怪难受的,实不敢瞒二位,冠群自从五年前在‘武盟总坛’邂逅玉柳浓玉姑娘后,便一直念念于心,无法忘怀,此后便时常藉故亲近。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玉姑娘对冠群之态度始终如一,哎……如果能再见她一面,则必定将这数年来埋藏心中的深情倾吐,不料……在这几天竟听到了……”呼吸不由得一窒,仰首狂饮一杯。
恁谁也没有想到,左冠群竟然对玉柳浓暗恋成迷无法自拔,瞧他满目红丝,满肚子的苦水,藉酒浇愁。
绣儿脉脉含情,举杯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左公子何苦执着于此境界,有道是蝶憩香风,尚多芳梦,自想绣儿燕市醉泣,楚帐悲歌,入歧路之涕零,望穷途之恸哭,每每退念及此,仍患身不由己而兴嗟。”
“绣儿姑娘要是从良了,那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抱头痛哭呢!”左冠群苦笑,再道:“绣儿姑娘念念不忘的男人究竟是谁呢?冠群很好奇呢?”
绣儿粉云霞生,不依撒娇道:“哎哟!左公子又笑人家。”
冷常瑛口角春风道:“风情,他是怎样的人呢?”
绣儿轻咬下唇,那娇羞滴滴,红得似苹果般的脸颊,叫人想咬她一口,她轻声道:“风情,风雨的风,情人的情,风情,是奴家第一个男人呢。”
左冠群吃味道:“是绣儿姑娘的初恋情人吗?”
“嗯!”绣儿不胜娇羞道。
冷常瑛忽记起一事,直指窗外问道:“刚才……”左冠群没有听到绣儿先前与冷常瑛的一番话,只是在裸奔事件后赶到客栈中,隐隐约约听到绣儿口里念着“风情”二字,故此刻听冷常瑛一提一指,亦是满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绣儿笑意盎然,掩口失笑道:“就是他!那个不要脸又下流,极端卑鄙无耻的男人。”
冷常瑛听得目瞪口呆。
左冠群也是惊愣住,没想到绣儿竟会亲口说出,自己第一个男人是那一种浑蛋。
冷不防,冷常瑛脱口说出的话更使左冠群骇然,叫道:“不会吧?那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裸奔大街的下流男人竟是……”倏然一静。
客栈中所有客人闻声齐转首瞧来。
左冠群适时表现男儿气概,运足功力,双眼中电芒四射,转向其他食客色眯眯又好奇的目光,雷霆一喊道:“看啥么?”
吓得一些客人纷纷撇头默然。
冷常瑛双瞳翦水歉然道:“对不起……”绣儿烟视媚行,仪态万分,如梦似幻道:“这天下中……风情……是咱家的最爱,只可惜……”语气一窒,忽然哭了,左冠群与冷常瑛看得好不心痛,她慵懒地微拭泪珠,朱唇再启道:“咱家入了青楼后便再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他那恨世无常的观念仍改不了……”忽“噗嗤”一笑道:“也只有他才会那样毫无顾忌的玩这种游戏,以前倒常听他说道,若有一天想不开便会光着身子游大街,现在……哈!”
任谁都可以看出她此刻高兴愉悦的样子不是装的。
左冠群语气微酸道:“要不要冠群去‘请’他来与绣儿姑娘团圆。”
绣儿露出一种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的笑容,道:“不用了,奴家了解他,你要他往东,他定朝西行,你要他骑马,他就非要乘船。
任何人皆不能更变他的意志,他就是风情啊!他所做的事全然不可用常理去推测,单只一个‘真’字了得,天真无畏也就是他的性情,不信你看,待会儿他必定会再度经过这一条大街。”
“‘经过!’裸奔吗?”两人神色古怪想着。
绣儿痴迷甜甜笑念:“风情……嘻……你逃不掉了。”
左冠群见状暗“哼”一声,默然。
冷常瑛亦是一呆K胄宥磺樯蹙茫用挥屑冻稣庵窒苍枚说纳袂樾θ荩耐芬欢喟樵谝慌裕芟牖嵋换嵴飧龇缜椋烤故巧趺慈妨鄣娜宋铮?
“先来壶上好女儿红,再来一盘糖醋排骨,蛋饺青菜汤,茄子炸肉,豆腐脑,拔丝地瓜,再二碗白饭,就这样。”
风情坐在客栈二楼靠窗兼靠墙角的那一桌,朝着笑脸迎人抹擦桌子的店小二吩咐道。
好死不死,绣儿那一桌正好在他所坐的位置后面,而左冠群恰好与他背背相对,冷常瑛刚巧可以瞧到他的背影,绣儿却碰巧能够看到他二分之一侧脸。
绣儿看见风情,美目异闪连连。
风情却连看都不看绣儿,就一屁股坐在那个位置,也没有想过邻座是何人在坐。
不然,若让他知道这三人中有一个是他一生中最痛恨的“娘们”时,打死他他也不会坐上那个位子。
未达片刻,酒菜上桌。
风情地痞式的吃东西,嘴脸与风月斋有七分相似,抬右脚掌在板凳上,饮食时啧然,怪里怪气,弄得不时有人探头侧目。
“喂……”紫罗小声道。
“啥事?”风情狂饮一杯,怪眼一翻,不悦道。
“我……想吐……”紫罗摸着肚子脸红道。
风情微愣!顺手斟了杯酒放在紫罗面前,笑道:“又不是小娘们大肚婆,才赶了会路你就想吐,那老子岂不是要茅房走个不停!来来来……这杯喝下就没事了。”
紫罗愠声道:“还不都是你,扛着我跑了那么久,害我的肚子被你弄得难过死了,整个胃好像坏掉一样,你叫我怎么吃啊?”
风情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来……喝下这杯就没事了,来来……”一面露邪笑,把右臂伸出套在他右肩头。
绣儿见之掩口浅笑。
“不要!”紫罗断然拒绝。
“来不及了。”
风情促狭的眼神一现,右腕一孥,扳开紫罗小口,硬是把他面前那杯酒给他灌下,再收回右臂,像甚么事都没发生。
“咳咳……”辛辣气味入喉,似火烧一般,直贯入胃,身体忽地热了起来,紫罗被呛得满身大汗,怒瞪风情,那双颊亦火热的红晕大现。
风情夹了块“茄子炸肉”下咽,边吃边道:“这就是罚酒,原来罚酒这么容易喝。”
绣儿秋波微转,顾盼生风,巧笑。
冷常瑛早觉得绣儿笑容有异,循气视线一望,恰看到风情硬逼紫罗喝酒的那一幕。一时间,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好面熟。
此时,“糖醋排骨”上桌。
“呀!老子最爱吃的来了。”风情轻呼一声,连左腿也抬到板凳上,蹲坐,屁股还摇呀摇的,直擦得背后不胜其扰,风度良好的左冠群频频皱眉。
风情的地痞式吃法独一无二,与紫罗高尚文雅的食相有着天壤云泥之别。
冷常瑛看了憎恶似的低声骂道:“无赖。”
修养极高的左冠群忍不住侧坐,让他可爱的小屁屁得以放肆摇摆。
绣儿含情脉脉的瞧着风情,脑子里百感丛生。
风情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将满桌的菜吃得七零八落,狂饮几杯后,痛快的搭着紫罗肩膀,藉三分酒兴,先轻咳一声道:“紫罗,你十六岁了,也是个大人了。”
“嗯!”紫罗嘴里塞着东西,无法回答。
风情道:“迟些日子哥哥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紫罗吃东西咬牙不清道:“嗯,甚么世面?”
风情惊叫道:“甚么世面?当然是逛窑子……”这话惹得客栈二楼一部分人探头注视。
绣儿闻言“噗嗤”一声,无限艳媚自然。
在背后的左冠群也不禁蹙着眉头在想,是否应不应出手教训一下后面这个目空一切,口没遮拦的无赖。
冷常瑛美目煞气一闪而过,若不是有绣儿及左冠群在场,怕不马上动手伤人了。
紫罗冷不防骤闻这话,口中饭菜全喷了出来,叫道:“甚么,逛窑子?”
风情邪恶狰狞的嘴脸怪笑道:“只要是男人,没有不爱女人的。”
紫罗脸红道:“你才爱女人呢!刚才被人追得狼狈得像狗,你现在又发情得像条色狗。”
风情毫不在意,色眯眯的眼神勾着弯着,道:“公狗也只爱母狗,男人也只爱女人,难道你不想?”
“想甚么,要去你去好了,不要找我。”紫罗负气道。
风情道:“你真的不去,难道你不爱女人。”
“不爱!”紫罗断然道。
冷常瑛、左冠群二人暗赞紫罗不受色诱,却不料风情又说一句叫人发噱的话。
见他指着紫罗鼻子,愣然道:“你竟不爱女人……你你你……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专好男风吧!你还这么小就有这种大胆的想法,真了不起。”
竟竖起大拇指称赞他。
冷、左二人听得面面相觑,天下竟有这种人!对同性之恋毫不排斥,反而暗中含有鼓励意味。
紫罗怒目而视道:“我没有断袖之癖,你不要胡说八道,胡思乱想。”
风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哈哈一笑,拍着紫罗细肩,道:“我知道了,你脸皮薄嘛!说出来不就得了。放心吧,哥哥我还有点银子,帮你找个原装货不成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会得到甚么怪病,别怕。反正哥哥也算是一个大夫,就算你真的‘中镖’,我也会把你医好。”
紫罗双肩一扭,挣开他拍在肩头的手掌,气得说不出话来。
冷常瑛见风情愈说愈下流,亦气得满脸冰霜,心里想待会儿一定好好教训他。
风情好说歹说见紫罗都无反应,且紧绷着脸,微愕道:“紫罗……好话我都说尽了,你仍不和我去,难道……难道……你自恋成狂,所以……”紫罗心头火起,瞠道:“风情你才自恋成狂,像逛窑子如此不道德的事你也说得出口。”
左、冷二人闻言大惊!相视一眼,齐向绣儿看去,见了她的表情之后,才晓得这一个满口胡言乱语,举措失态之极的超级大痞子,居然是三人等待多时的风情。
左冠群忍不住要起身,却被绣儿以眼神阻止。
绣儿的神色极其复杂,但是每次望向风情时,那一双慵弱明媚的眸子总是盈盈深情,缝绝而恋。
风情摊了摊手,无奈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不勉强你了,省得你说我强人所难。哎呀!真是好心被雷劈哟!想当年我第一次逛窑子还被人嫌东嫌西的撵了出来……”紫罗冷道:“那你当时几岁?”
“十四岁?”风情尴尬道。
左、冷二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风情在那个年纪就已经懂得逛窑子找女人玩乐,真是天生的败类。
“无耻!”冷常瑛杏眼圆睁低声骂道。
一道阴狠低沉的声音传来,道:“十四岁,你毛都还没长齐。”
风情拍案而叫,转首道:“对了,就是这句话,害得我有钱都不能进去。”两眼不由得一呆!
“护法神君”在丈外面无表情的睨视风情。
这时候,左冠群、冷常瑛脸色一变,袖掩口鼻而立。
因为风情突然朝那一桌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
隐龙居士◆第十八章诡谲阴谋紫罗视若无睹,连扒了两口饭,心知又要逃命了。
风情旁若无人,口沫横飞将嘴里吃着的“糖醋排骨”喷洒出去,干笑道:“哈哈……吃饭吗?没碍着你吧?”再运劲一听,知道那哭、笑二道早已埋伏在外头。
肮脏动作又惹得二大美女一笑一憎恶。
“护法神君”目中煞芒连闪,青电丛生,怒道:“你这不要脸又没卫生的小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忽暴雷一吼,震得客栈中所有客人耳朵“嗡”然作疼,道:“要命的,全给我滚。”
一些胆小怕事的人纷纷拔腿离开。
左冠群、冷常瑛二人骇然相视,这黑袍人的武功竟是如此绝世超伦,与原先自己所想像的大不相同。
若非他这一声与佛门“狮子吼”有异曲同功之妙的“曲世魔声”,间接透露出他的身分,两人还不知道风情竟然惹上了这魔门第二高手“护法神君”。
风情的思想真是空前绝后,于此状况下还有兴致谈天说笑,他狂态故作道:“哎,忘了告诉你,神君大人……我吃饭的时候最讨厌让人吵,你千万别惹我……”谁都看出他此刻色厉内荏。
“!”
不料,他竟戳指左、冷二人奸笑道:“这两个人就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动到了他们,包准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愣!冷常瑛终于忍不住劈头痛骂道:“瞎了眼你,谁是你的朋友。”
风情吃吃暧昧一笑道:“两位都是白道中人,焉有见死不救之理,你们该不会是怕了他吧?既然知道他是魔门中人,又怎会让他如此放肆为恶哩?”
早就从二人身上散溢的气机看出冷、左二人均非普通高手。
尤其是冷常瑛,她身上那一股与“火道人”七分类似的气机流向,更让自己深信她与“火道人”有很深的关系。
况且,先前“火道人”没二句话就拖走了自己的“救星”,这一笔债尚在想如何报复?如今见此大好良机,焉能不扯她下水?让她背扛着黑锅,看看“火道人”是不是真的能够置身事外。
“护法神君”嘿然道:“风情,少耍嘴皮子,今日你是逃不出……咦!”耳中忽有声音传入。
却见绣儿盈盈而立,俏生生站在风情面前,巧笑倩兮道:“风情,你还认得咱家否?”
紫罗与风情眼睛一亮,这美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美女忽然间问了这一句,真叫风情无所适从。
左、冷二人为防绣儿有失,亦跟在她身旁。
冷常瑛更是狠狠盯着风情的每一个动作。
风情迎向前去,涎着丑恶的嘴脸傻笑道:“不认得,不知姑娘贵姓?”
绣儿像是忍受不住相思之苦,近身伏贴在风情胸前啜泣,道:“风倩……想死奴家了……自从你把奴家卖入青楼之后便不知去向……奴家,奴家好想你呀!”
左、冷二人听到绣儿说出,风情将自己卖入青楼一事勃然色变。
殊不知道在绣儿那句话说完之后,风情耳中倏然响起一道甜美的娇笑声,道:“咱家是胡绣儿,怎地,你忘了?”
风情正大惊何以她的身法如此诡异,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让她贴近身体,抱胸痛哭失色,后来她装模作样的说那句谎话,自己尚感骇然,再听到“胡绣儿”这三个字时,整张脸霎时毫无血色,胸前要害均在她掌握中。
看看她的神态,这十数年下来变化太大,根本与印象中那个魔门公主差得太远。
况且,她的功夫似乎是更加高深莫测,自己竟然无法发觉她已将全身气机收敛得与普通没有功夫的人一模一样,因而受制于她。
脑筋一转,环臂而拥,紧紧的抱住她,口里说着连自己听了都想捧腹大笑的话,风情如梦呓语般,念道:“噢!绣儿,原谅我无法那样做,因为那个鸨母王大娘,她……她用你娘的性命和我娘的性命来要胁我:说我若不把你卖给她,就要杀了二位老人家……为了二位老人家,我风情实在是无法不这样做……你要体谅体谅我碍…绣儿。”再以密语传音,狠道:“死贱人,你待怎样?”
绣儿破涕而笑,拭泪,娇道:“那……二位老人家呢?”
暗中又传音给风情怒骂道:“该死的风情,你卑鄙无耻的个性真是千年不变,我娘的性命谁能要得?咱家只要你助我突破‘极道虚境’就成了。”
风情一震,哭丧着脸,这倒不是假的,她叫自己帮她悟透“极道”最后一层境界“虚境”,与叫自己死倒没甚么分别。
上一次她要领悟“荒漠情境”时便不由分说,骤然砍了自己一刀。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搞甚么把戏?
风情哀声叹气,刹有其事的道:“两位老人家现已魂归天国……哇……”忽然大哭出声。
而绣儿的耳朵里亦同时听到风情腹语传音道:“臭娘们,贱人!你要我死就说嘛,何苦这样整人……哎哟!”
猛不防绣儿在风情肩头狠狠咬了一下,哭得如带雨梨花,让人心动,她道:“你……你怎么就不好好照顾她们呢?那我这些年来省吃俭用托人寄给你的钱都到那去了?你是不是又花心跑去逛窑子了……风情,我恨你!”一伸手又打了他一个巴掌,掩面恸哭。
风情却从她的指缝中看到绣儿露出一个迷人甜甜的笑容,耳中亦传来她传音道:“谁叫你咒我娘死,她可是当今‘魔宗’呢!喂,死鬼!如何?”
紫罗古怪的瞧着风情与绣儿,更不时偷觑着“护法神君”,对面前这一个感人心弦的爱情故事,远远比不上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
而冷、左二人更为了防止“护法神君”趁着风情与绣儿情话绵绵,互诉心中情的良辰美景时机,趁机偷袭,因此分别护在绣儿的身后,如临大敌般紧盯着他。
在场之人亦惟有“护法神君”与风情知道绣儿真正身分。
她外表虽然是弱不禁风,受万人爱戴,艳冠天下的“青楼艳妓”,可是私下却是心狠手辣,行事不留余地的魔门公主,下任的“魔宗”继承人。
风情猛运真气一举推开绣儿,出奇的,竟然非常顺利。
她居然收回了刚才那几道可以要自己命的真气,风情走到紫罗身旁,继续演戏,长叹道:“我只要想起你曾经被成千上万的男人糟蹋过,我就非常痛恨自己。
因此,我就把你给我的那些钱……依照你赚钱的方式……拿去花。但是……你要知道我是非常爱你。”
风情继续传音道:“死贱人,被压货!老子告诉你……免谈!”
绣儿目中煞气一闪,粉颈低垂,脉脉含情,悲声道:“风情,你可知道奴家的心中亦是不能没有你。
现在,奴家已经替自个儿赎了身,手头上也有了一些小盘缠……只要咱们二个人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定居下来,你耕田,奴家织布……或者……找个小生意做也可以,求求你千万不要离开绣儿,抛弃绣儿了。”
声泪齐下,泣不成音。
又转进一道传音入了风情耳中,狠声道:“臭男人,你非得要喝罚酒!你要玩,老娘陪你玩到底。”
风情不干示弱传音道:“有甚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老子接下了。”
却见风情搓着手,脸色古怪,讪笑道:“绣儿……你已经赎身的事我老早就知道了。
但是王大娘……你知那个老鸨儿王大娘嘛……她一个月前来找过我,还给我很多钱……我,我将那些钱花光了……所以……所以……二年!只要你再做二年,我一定回来接你。”
所有人全听得愣住,这剧情也转得太硬了。
冷常瑛忍不住挡在绣儿面前,拔剑,嗔道:“你这个狼心狗肺,卑鄙无情之徒,本姑娘今天要杀了你。”
风情乐不得有人加入这场戏,苦着一张脸接下去大叫道:“杀了我绣儿就没有丈夫了!”
一愣!冷常瑛剑停在空中劈不下去,咬牙切齿的。
风情还朝冷常瑛挤眉弄眼,一副你不敢杀我的鸟样,恁是谁不明底细的人见着,都想狠狠揍他一顿,好为绣儿姑娘出气。
风情又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朝绣儿道:“好绣儿,你的朋友要杀我,你还不快去阻止她。”
这时候,连始终保持中立,修养极好的左冠群亦忍不住心中大骂。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道:“常瑛,如此薄幸无义之徒,你就杀了他吧!好为这个世上除去一个祸害。”
冷常瑛闻言一喜,娇声叫道:“师父。”
“火道人”与“怪鬼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客栈内,看来风情与绣儿那一番话也都一丝不漏听入二人耳中。
“怪鬼乞”凸着怪眼,指着风情骂道:“兀,你这小鬼,先前还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底子竟是衣冠禽兽,无耻败类,你当没人能治得了你吗?今日老乞说不得要破例与杂毛联手好除去你这条害虫,为民除害。”
左冠群与冷常瑛一听,吓了一跳,眼前这个人有那么高的武艺吗?竟然能够使“江湖四绝”当中的“火道人”、“怪鬼乞”联手围杀。
“火道人”倏然喝道:“常瑛,你还不过来。他是在玩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风情狂笑道:“看来没戏唱了……哈哈……”忽问道:“绣儿,你还爱我吗?”
绣儿幽幽一叹。
“爱,但,更恨!”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轰然大响。
紫罗背后墙角倏然爆裂,是风情以“隔山撞死牛”神功暗中打破,风情利用绣儿不想现出身分的特点,故意在她面前露出这一手功夫,也不防她会说破。便顺手拖了紫罗,一揽腰际,穿墙远扬。
外头劲气互击之声倏响忽灭。
二条人影从那破墙穿扬而立,是哭、笑二道。
哭道人恨声道:“这小子太狡猾,又让他逃了。”
冷常瑛回头寻视,“火道人”与“怪鬼乞”早失了踪迹。
风情身形似电,一口气冲出二十余里,正想停下休息一会儿,耳中衣襟声响起,侧首一望,是“火道人”与“怪鬼乞”沿路追来。
思绪一转,硬生生于高速快冲的状况下站住,他放下紫罗,面无表情的盯着二人。
“火道人”一见风情说停就停,还停得那么诡异,连个缓步的机会没有便可站定,不禁大惊!
这代表这小子全身的真气已经可以随着意念改变,甚至于融入天地万象当中,瞧他气定神闲,倚装待发,不怒而威的样子,便知道他并不畏惧自己二人。
风情看着他二人落足,一反平时嘻笑常态,转为残暴狠辣,哼道:“你们二个死老头敢情活得不耐烦,更要架上这梁子!当知道管别人闲事之前得先秤秤自己分量。”
“怪鬼乞”闻言一怒戳指风情,叫嚣道:“你是甚么东西……”冷不防风情身形微震,猛烈一道震地之力传来,是“隔山撞死牛”,“怪鬼乞”与“火道人”掠出二丈外,闷然雷响,原先两个人所站的地上,方圆一丈内,轰然朝上炸去,霎时尘走激厉。
“火道人”脸色一变,脱口道:“‘隔山打牛’”风情的声音在尘雾传来,是阴森,令人不寒而栗的,他道:“单凭这一手当然不能让你们退却,不过……”语落……“火道人”与“怪鬼乞”居然从尘雾中看到一条“火龙”D侵换鹆砭вǎ故怯伤斐桑テ痉缜檎嫫郏纹淦V贫浠?
况且,火龙是风情集结全身酒气贯输聚凝,再以三昧真火催燃,它可说是水龙,也是火龙,更是酒龙。
只是那火龙盘附烟尘当中,如腾云驾雾一般,层鳞错落,角首蛇蜒,霎时越过烟障,到了二人面前,才涌然撒落地面,并没有任何的巧击意念。
尘定……
风情孤傲仰首上望司夜珠斗,那散锦约现,北斗、四辅、三台、南箕各星座固守其位,似有感于心。
风情注凝北方一屿最大榆光,鲜少的平和语气出现,道:“你们两人走吧,魔门内的纷争不是你二人可以插手的,今晚我手上不想沾血,适可而止。”
刹然,“火道人”与“怪鬼乞”但“识”见风情全身气机发散,那与天地相融,受自然牵引,不断变化的气机,若有、若无、若深深、若悠悠。
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
“火道人”惊骇瞠目,久久不能自语,良久,吁了口气道:“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张忽其虚而不华。邴邴乎其似喜,崔乎其不得已,涪乎进我邑,与乎止我德,厉乎其似世,警乎其未可制,连乎其似好闭,愧乎忘其言。天碍…是大宗师。”
“怪鬼乞”身形一震!
“原来是故人子弟,难怪本君会感到你的气机如此眼熟。”“护法神君”虎目现威,朝冷常瑛说着,再道:“你们与风情的关系非浅……”眼中杀气一现。
绣儿莲步轻移,朱唇轻启道:“与风情有关系的人乃是奴家,跟他们无关,前辈要找就找绣儿吧!”
“护法神君”哈哈大笑道:“找你!本君没有空捉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来与人谈条件。况且……你现在也失去了那个价值了,不能做为筹码……”“那你看这样如何?”
左冠群插话进来,道:“我们与你一同去追杀那个薄情郎,负心汉如何?”
冷常瑛与哭,笑二道浑身一震!
冷常瑛急道:“左公子你不可以忘了绣儿姊呀。”
绣儿黯然摇首叹道:“咱家现在只想找到风情,问一问他究竟心里有没有我?”
“护法神君”颔首道:“那今日咱们先放下一切成见,待捉住风情以后……”猛然转首朝南方望去。
绣儿一脸讶异比他更早朝那方向视去。
其后是左冠群,那冷常瑛几乎与哭,笑二道同时转过头。
南方有一道强大的气机几乎与天地融合,那无可匹敌的力量逐渐凝聚,使得在场有“识”之人均能以其灵觉查知出来。
那熟悉无比的气机,正显示出其发出者不就是风情!
绣儿漠然一笑,喃喃道:“你也练到最后一层了呀,风情。”
冷、左二人未曾与风情交过手,故无从得知风情功力真气运行时的气机特性。
但是二人仍然感觉到难受,仿佛那一道狂暴威猛的气机,会突然转变成一道可以吞噬掉任何人的怪兽。
“那……是谁呢?”冷常瑛无来由担心道。
哭、笑二道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眼眸中看出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护法神君”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这风情一路上消耗掉那么多功力,而今却在这个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发出这一道惊天动地的气机,可知他仍是保留很多功夫尚未使出,使自己不得不再重新估计一下这个对手。
众人各怀心事,沉默。
举杯,绣儿甜美的笑容清雅解扫那气机所带来的郁气,艳情丽姿倩巧娇笑道:“怎么啦,大家怎么都忽然间愣住了呢?”
“护法神君”回过神来,拿起桌上刚才逃走客人所留下的茶杯,斟上酒,大笑道:“来!为咱们合作,干了。”
左冠群、冷常瑛、哭、笑道人纷纷举杯一饮。
“不好。”
风情猛然抱住沉睡中的紫罗,穿林逃逸。
这晨间湿气甚浓,眨眼问风情的身影没于雾中。
虽然“护法神君”等人均能收敛气机,隐藏气息。
但是身为一个武者本能兽性,仍然可体查到即将来临的危险,因而自求因应的对策。
况且,这数十天以来,自从“火道人”,“怪鬼乞”、冷常瑛、左冠群及绣儿加入这一队搜查军后,自己与紫罗总共被发现三次以上,弄得好生惊险万分。
幸好当年在战场锻练得来的临战感尚未消退,否则说不定此刻已经陈尸于那一处荒野。
未久……
“火道人”、“怪鬼乞”、“护法神君”三人同时落身在紫罗方才躺过的地皮上。
“怪鬼乞”怒叫道:“该死,又让他逃了。”
“火道人”勘察那土的表面,挖了一点泥土嗅着,微笑道:“该是刚走。”
“护法神君”道:“何以见得?”
“火道人”一指地面,道:“清晨寒凉,若非有人躺于地上,怎会有人气气机隐隐约约浮沉在土中,而且土内尚有余温,其气味亦未消退,这该是那个叫做紫罗的少年所遗留下来的气机吧。”
“护法神君”道:“那么……”
“火道人”嘴角一丝狞笑道:“他们逃不远……过了‘荆紫关’之后使是‘丹水’,他们很可能乘船下行,咱们可以在‘丹水’入‘汉水’中的‘三宫殿’截住他们。”
“护法神君”道:“好!”
“火道人”与“怪鬼乞”自从被风情那一道冠尽天下的气机所吓退后,在回客栈的一路上便双双感到老脸无光,羞于见人。
后来回到客栈内,听到冷常瑛等人已加入搜捕风情的行列,两个人便知道这是唯一可以讨回面子的机会,二话不说,一口气答应。
经过数次的追击过程,他发现到风情不仅只是一个绝代高手,他甚至是一个反跟踪高手。
风情不断利用各种踪迹来迷惑众人的耳目,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等着自己等人来到,才刻意溜走。
“火道人”一直不敢说出来,他有一种被玩的感觉。
而今,那种强烈的感觉更甚。
风情并没有乘船,多年军旅经验让他习得一切逃生手段,他坐皮筏!
皮筏比木头轻而易载,且再搭上一个不算小的帆布,就在绣儿他们那一条客船面前穿扬而去,恨得一干人等咬牙切齿。
风情当然不会管他们有甚么反应,还和紫罗一同朝船上的人伸手挥别,笑容可掬。
皮筏顺流直下,加上风帆极大,老天爷又合作,清风不断,在各种因素的配合中,未及一天一夜,便到达了“三宫殿”。
风情计算绣儿乘生的那一艘船航速,得知她们应该在半日后到达这里。
他捡选一家当地最好的客栈准备用午膳。
“时间还长。”风情心里想,才与紫罗一踏进客栈大门,整个客栈没来由倏地全静了下来。
“?”风情脑中问号显现。
“就是他!将绣儿姑娘卖入妓院的人就是他!”一个汉子翻桌持刀杀来。
后面一桌拿着三节鞭的家伙叫道:“谁杀了他,谁就可以娶天下第一美人。”
另一个双手握住子母鸳鸯镞的瘦小青年破口大骂道:“该死的东西,竟敢二次将绣儿姑娘卖入青楼。”
一群嚷骂声逐渐逼近,那一堆手持兵器的人也追杀出来,整间客栈近八成的客人全翻桌子准备动手。
风情朝紫罗苦笑,紫罗叹口气道:“我的胃又要痛了。”
风情扛着紫罗跑没几步,就看到好几个痞子沿路发放传单,口里大叫道;“看罗!天下第一美女胡绣儿第二次被卖入青楼……来……看罗!看看那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赖长得甚么样噢……快来看,快来看罗!胡绣儿姑娘说谁杀了那个无赖就嫁给谁罗……”“臭婊子!”风情大骂一声,朝码头而跑,背后数百名武林人士追在后头,这是他被追得最惨的一个时候。
转眼间,码头在望,有一艘船碰巧刚离开。
风情冲到岸边,运劲一跃,凌虚御空,横跨十来丈水面,直抵船屋甲板,把那群人抛在岸上。
风情趾高气昂,张牙舞爪的朝岸上那些人大做鬼脸,一幅得意忘形的衰样。
肩头上紫罗怯生生叫着风情。
风情转身一望,愣住,整张脸僵硬起来。
只见玉柳浓、张就、阴动天、阴月、庄六郎、李合、百群等一群人,再加上在“潼关”之前遇到的独孤易山等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传单,拚命比对自己与紫罗的样子。
尤其是那一个漂亮的妹妹,更是神色古怪紧盯着风情不放。
风情讪然笑道:“吃饱了没有?”
紫罗闻言气得狠狠的在他背上槌了一下,怒道:“甚么时候你还这样散漫,该死的风情。”
漂亮的妹妹跳了出来,俏红脸蛋道:“你就是风情,奴家是独孤贞……自从上次看了……看了你的武功,奴家就爱上你了;不过……你可别把贞儿卖到青楼去噢,否则柳浓姊姊不会放过你的。”
“独孤贞,还真天真。”风情脸色微白想着,紫罗又叫了起来,道:“风情你看。”
风情侧首一看,又呆住,这怎么可能,胡绣儿那一艘船不知道用了甚么魔法?竟然能缩减那几天的航程。
意想中,“护法神君”与“火道人”的声音同时传来。
“护法神君”道:“风情,放下紫罗饶你不死,否则咱魔门与你没完没了。”那低沉杀戮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火道人”声若洪钟,回音在两岸徘徊,道:“小子,今日你必须对咱们有个交代。”
船上众人尚在惊讶何人俱有如此神功?
两船距离约有五十余丈,那声音竟可清楚传到每一个人耳中,那份功力实不可小觑。
风情闻言大怒,披猖扬厉运功暴吼,如平地惊雷,道:“放你娘的狗屁!しㄉ窬鸬廊恕止砥颉献硬皇桥履忝牵闼锏乃液屠献拥ヌ簦?
还不是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围攻老子一人……娘的,胡绣儿你这臭婊子死贱人,你十四年前那一刀劈不死我,现在倒懂得借刀杀人利用一些替死鬼为你卖命!”
风情真的抓狂了,任谁都感受得到他心中那一股怒气与恨意。
紫罗忽然颤声问道:“风情……你,你胸口上那一道三尺长的刀疤是她砍的吗?”
船上诸人均不明白紫罗在说甚么?不过只风情先前那一番话便是大大使所有人惊骇欲绝。
闻名天下的“四绝”中人,单是一对一就足以令他名震天下。
而今,对付风情竟然要联手合攻,真不知道风情的功力到了何种地步?
风情没好气回答道:“还会有谁?那个贱人!”
独孤贞似是想起“某事”,惊叫一声,绯红双颊,娇丽动人道:“你……你胸膛上……那一道从右肩直到左腰眼……长三尺宽寸余的刀疤……真的是胡绣儿姑娘砍的吗?”
她这一说,大家齐吓一跳。
独孤易山等人是见过风情身上有道刀疤很长,却不知道长甚么样?有多长?
而玉柳浓一群人是不明白,何以独孤贞会这么“清楚”风情身上真的有这样一道刀疤,而且还“清楚”得从哪里到哪里。
且,那道刀疤的描述,光是独孤贞所说就很吓人,单是长三尺宽寸余的刀痕,那鲜血就不知道要流多少,更别说是内伤,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治愈的。
风情含笑回答独孤贞的话,道:“没有错,是她……”睇视那艘船接近不到二十丈,风情又苦笑道:“我要走了……”玉柳浓明眸流动,讶然道:“为什么?”
“我是怕胡绣儿!那三个老浑蛋全加起来也不及她一个人可怕……好了,我走了!记住,千万别说是我朋友。”
朝护栏轻蹬,翻越数十丈河面,落足沙岸,再一掠,入树林当中,身形一闪而没。
独孤贞绷紧着脸,咬着下唇道:“她好狠……”玉柳浓、张就、阴动天、庄六郎与那一个曾经安慰独孤贞的年轻人,不约而同的想着风情临走之前所讲的那一句“那三个老浑蛋全加起来也不及她一个人可怕”。
如果风情句句实言,那惟一可以符合她身分的便只有一个,玉柳浓的宿敌——魔门公主。
承延“艳幻绝剑”之后,“三百六十天道极奥自然诀”与“极道”秘术的另一个纷争。
船上众人看过去,只见那一艘船已泊在风情离去的那沙滩上,是搁浅。
霎时人影飞动,玉柳浓看得准,除“四绝”以外,尚有哭道人、笑道人,冷常瑛、胡绣儿、左冠群等五人。
张就、阴动天同时失声道;“天!哭、笑道人!”
那年轻人却叫道:“‘长白铁凤’冷常瑛、哭、笑道人、‘南天贵公子’左冠群……这是怎么一回事?”
独孤易山突然道:“虽然我曾经对付过他,但是……现在我觉得希望他无事才好。”
庄六郎闻言问道:“易山兄此话何解?”
独孤易山红着脸道:“叫我三弟说好了。”
独孤世家此次派出五个人出来帮助“武盟”,抗“天狩阁”的侵略。
这其中,独孤易山的年龄最长是老大,而独孤贞年龄正值二八年华,最校那偷袭紫罗的年轻人是老三,叫独孤易海。
而安慰独孤贞的青年,则是同族里年青一辈功夫最高的独孤峰。那另一名女子是独孤峰的妹子,叫独孤逍遥。
独孤易海讪然把在潼关前与风情相遇那件事说了出来。
独孤贞桃腮微晕,抿着下唇不语。她的样子真叫人想好好抱着她亲一口,真秀色可餐。
玉柳浓听毕,掩口娇笑道:“竟有这种人……嘻……真的与风先生好像!”迅速闪过一个念头。
突然一惊!
玉柳浓与庄六郎交换一个眼色,“潼关”裸奔事件江湖上的人全都知道,只不明白是谁而已。
现在,独孤易海这么一说,在场之人均知道是风情所为。
但是,在这江湖上行事如此乱来,又搞风搞雨的人可不多,在玉柳浓与庄六郎心中亦只有一个人合此条件。
隐龙居士[双鱼梦幻曲]http://www.whpisces/合集◆第十九章爱恨难分风情点中紫罗睡穴,抱住他放进一株参天古树,那被电击所形成的凹洞内。
连续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受狙,恁是铁铸的人也受不了。
将“银鈎”放在紫罗身旁,风情从武士服里掏出一个布卷套子,运劲一扬,是件天蚕丝所制的黑袍。
“胡绣儿,现在的风情已非当年的风情……”狰狞残酷的神色出现风情脸上。
倏立,袍子忽扬,罩系衣领。
立在月色树梢末端的风情有如夜枭望月,孤傲的雄视底下一望无际的树林。
从黑袍里摸出一只能遮住上半边脸的白色面具,缓缓套在脸上,邪笑道:“该是风月斋出现的时候了。”
风情就是风月斋真正的身分。
此时山岚忽至,扬起那黑袍在狂风中抖然作响。
骤然的,风情的身子飘起,如夜枭般朝十里外一处营火闪烁处,急掠而去。
细雨忽飘。
柴火旁“护法神君”、“火道人”等分成二边烤着肉。
明月已被乌云遮掩,那紫电毫芒不断在云中翻腾,透视出入类对这大自然畏惧的一面。
由于风情放了话,使得绣儿泄了底,众人均知道她有武功,但是却不知道她的武功有多高,单是从外表的推测判断,她应该是属于“四绝”这一级数的高手才是。
绣儿与“护法神君”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此刻,所有人均不明白她的真正身分,连哭、笑道人也不知道。
所有人都直接或间接认定,绣儿与风情是同门师兄妹,风情既然有那么高的武功,照理而言绣儿也不会太差才是,但是为甚么狙杀他那么多次却仍被他逃走?
这一点,真令众人想不通。
哭道人那刺耳难听的怪声入耳,道:“这风情实是厉害,竟从咱们底下多次逃脱成功。”
笑道人一搭一唱,另有所指道:“本道再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每一次他都能事先一步知道咱们的动向?是不是……”绣儿知道凡是“九秘”中人所习练之秘术,均有其一方面的灵觉与特性,那非言语所能形容,却又不能明告众人。
况且,就算说了也没几个会相信。
正如此刻,她就感知一道非比寻常的气机急速冲近中,她也不点破,盼着甜甜迷人的媚眼,道:“哟……道爷,天地良心呢!别冤枉好人呀。
自从你们知道绣儿会武功后,有那一次不是绣儿最先探知那该死的风情的下落,又有那一次绣儿有放水或者撤手让他逃走的?”
停顿一下,聆耳探知,绣儿仍无动于衷,娇声道:“咱们之前已有过协议,奴家只要风情,你们只管那名字叫做紫罗的小子,或抓或杀,或计或谋可也是你们的主意。
风情的逃脱伎俩,大家有目共睹,切莫指桑骂槐,误会了绣儿才好。不然……便拆伙吧。”
哭道人闻言忙扮和事佬,硬弄出“可笑”的笑脸,解释道:“绣儿姑娘,我俩不是这个意思……”左冠群数日以来追得心烦气躁,横突打插道:“不然是什么意思?”
笑道人一怒,不甘示弱,反唇冷道:“左公子认为咱们是甚么意思,就是甚么意思!”
左冠群与笑道人不约而同怒目而立,对峙着。
“好了!”
“护法神君”看不过去,喝止。
绣儿纤手轻拍酥胸,引人遐思,道:“人都还没找到,咱们这儿先起了窝里反,直让人看笑话。”
“护法神君”、“火道人”、“怪鬼乞”如有所觉,齐仰首。
一道苍劲的声音道:“真是笑话。”
所有人心中一震!
探首看去,一个脸戴面具的黑袍人孤零零立在树梢上,身上水滴受到探头偷窥的月亮影响,晶晶闪烁不停。
若非直到他开口说话引动气机变化,这里有谁能够知道他的来到?
“风月斋!”
哭、笑二道惊叫道。
风情轻跃,于空中缓缓下降,那情形非常怪异,宛如无形中有某种东西托着他,使得他一寸一寸的落下。
那下降的速度,竟是比一片落叶还要慢。
包括绣儿在内全部的人,在这一瞬间全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寒意。
“‘凌虚落足’!竟是‘凌虚落足’……只差一点就能‘凌虚舞空’,天啊!你是怎么练的?”绣儿迷茫双眼,喃道。
因为所有人已被风情所震慑住,故而没有人听到她说的这些话。
风情鞋踏地面,冷冰冰不怀好意的道:“老子的小侄儿风情近日来饱受各位仁人君子的特别照顾,月斋实不胜感激。
今夜恰值美景良辰,月斋特地前来回礼,还望诸君不吝指教。”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绣儿知道风情的报复已经展开,以他刚才那一招“凌虚落足”而言,自己的功力尚差他半筹。
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一定会输他。
功力达到自己这一个级数,已非是胜负立见生死,那只不过是功力高低的分别。
谁的功力高,谁就较占上风。且占上风亦不一定杀得死落在下风者,分辨生死的诀窍在于所习功夫的上乘与否。
而且“九秘”各典中均有一种催发自己潜能的功法,一旦施用,可将天地的气机转化为自身的真气任意行使。
不过,那代价亦将是自己宝贵的生命。一个小小的肉体,是绝对无法承受天地间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故而那种功法一旦发出,亦绝对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
是以,占上风除非抱着与敌俱亡的决心,否则也不会真的硬逼那落在下风的人做出这种玉石俱焚的事。
冷常瑛二话不说,劈头大骂道:“我道风月斋是个怎样的人物,原来竟是蒙头藏尾的缩头乌龟。”
哭、笑二道曾经亲身体验过风情的厉害,冷常瑛这话一泼出去,心中暗自叫糟。
风情面具里的眼神紫电暴射,这夜里隐晦的月亮也比不上它明亮骇人,彷佛青天霹雳电芒之迅耀,冷常瑛心头一寒。
那一道不带任何感情使人悚栗的声音道:“好,很好!你喜欢在众人面前羞辱人,我也一样。待会儿,我会在他们面前将把你这贱货弄得欲仙欲死以示报答。”
“无耻!”
怒喝一声,冷常瑛火爆性子一发,不管三七二十一,狂运真气,近身朝风情隔空望脸一击。
所有人几乎同时出手。
“火道人”为防爱徒有失,亦侵身逼近,离风情距离丈余时,一跃而起,合指为刀,竖掌为剑,双手罡炁毫光闪烁,凌空骤击。
“怪鬼乞”亦于身后跃起,目中异芒忽闪,握拳。
拳头上凝聚全身的功力,随着“火道人”凌空一跃,跳得比“火道人”更高,那拳上凶猛无匹的罡炁发出强烈的杀气,毫不思索朝下面的人隔空打出这拳“狂暴万里”。
左冠群配合冷常瑛的攻势,快速从腰际取出一把金扇,运起家传“南天十二扇快慢点穴手”攻向风情。
哭、笑二道不得不出手相助,成名绝技“哭掌”、“笑指”相继由左、冷二人身后发出,劲罡急吼。
“喝!”
“护法神君”暴吼一声,由另一头飞掠到风情头顶,运足十二成功力,一丈内霎时燥热难当,是“玄阳大鎚”,狠狠笔直的从风情头上砸下,那赤焰呼号不已。
众人皆知,这一惊天动地的联手合击若然无法将此人一举击毙,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漫长的逃命日子。
绣儿从容不迫,俏生生的站在一旁,口角生香,这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仿佛与她无关。
绣儿眼中杀气一闪即逝。
风情那使人心神俱丧心悸颤动的针,终于出现。
他仰望的星夜细雨,刻骨相思充满悲伤的神情大现,一种极端无奈的愤恨从他内心爆发,恁谁都感受得到。
绣儿心中忽然涌起一种没来由的伤悲,是心酸与心痛的感觉。这瞬间,她偷偷拭掉一滴眼泪。
风情如有所感朝她微微一笑,目光中仍然充盈悲情。
手上寒光六针,倏然伸长,分别击向“护法神君”、哭道人、笑道人、左冠群、冷常瑛及绣儿。
唯独“火道人”与“怪鬼乞”没有。
“火道人”见之一愣!背后罡风怒号,心神一惊!爸傅墩平!弊鄱ィ厥啄樱肮止砥颉蹦侨翱癖┩蚶铩币蚜傩乜凇?
“怪鬼乞”瞳眼暴缩。“火道人”震断心脉的右指刀已穿喉而过,在临死前,他还听到“火道人”胸骨根根碎裂的声音。
“怪鬼乞”死。
“火道人”在刹那间忽然明白风情眼中那悲伤的意思,那无奈的愤恨感觉,不正与被朋友背叛的自己此刻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火道人”悠悠叹了口气,身殁。
哭,笑道人有上回客栈前车之鉴,才见风情亮针,心头猛地一跳,退堂鼓一打,心虚,竟发挥不出平时八成的功力!
虽然二人相互掩护,但是风情那击来的二根针诡谲莫名,竟后发先至,摆明是先取自己二人。
二道心头一惊!慌忙再挡,手劲又减了二成,眼生生瞧着风情那二根带着“破罡”的针锋,刺入笑道人“笑指”指端,哭道人“哭掌”掌心,二道浑身如受电殛,痉挛。
二道全身骨骼同时节节爆然急响,忍不住的刺痛、抽痛感蜂涌直冲脑际,二人惨号不已……鲜血喷洒,竟是被风情活生生的将其五十多年来的功力废掉。
左冠群闻声,立知二道吃了大亏,慌忙定步,以金扇隔空一打。
“哒”的一声,扇面大开,霎时舞出漫天扇影,其激荡不休的罡劲,引得细雨纷然在扇影里晃动而不落下。
风情以三棱针射向左冠群。
左冠群如果将金扇舞得密不透风就好,但是……他好奇,好奇得觑机偷视。
受风情诡异真气贯注的三棱针,紧随左冠群金扇的摆动而起伏不定,上下左右荡然不休,如逆急流之鲑鲤,或跃或掠,缓行而不失其向。
左冠群对着摊开的扇缝,眯着眼睛看着风情的动静,这不过是十分之一秒眨眼的时间,扇面的气机出现了一道空隙与破绽,三棱针突然穿过扇缝,如鲤鱼跃龙门。
他瞧爆了一只眼。
疯狂的真气丝丝透入,左冠群脑中一轰,口、鼻、耳,与左眼鲜血倏溢,他仰身而倒,抚右眼而号。
“护法神君”可说是最后动手,他不明白何以“怪鬼乞”会突然向“火道人”偷袭?
因为“怪鬼乞”的失误,使得这一场完美的合狙成了自己个人秀的表演。
耳中惨叫声不断,心头一震!暗叱一声,连忙收慑心神,眼底下风情那根圆针电射突进。
耳中哭、笑二道扯喉划天的散功凄厉大叫。
十二成功力的“玄阳大鎚”威猛焚焚。
霎时,圆针轻鸣。
一股难以形容的真气由圆针锋尖传递到“护法神君”体内,真气一荡,朝天空喷一口鲜血,护身罡气已破三层。
地面掉落一根被“护法神君”所击落的圆针,飞掠而回。
“风情居然没有发出任何‘收’劲的针!”“护法神君”心中一惊想道。
冷常瑛胡乱出掌,连针儿亦没看清即已被制,可知风情射向她的针是多么的快。
双目一呆,冷常瑛倒在风情面前一尺地上,那“火道人”、“怪鬼乞”的尸身同时摔落,她哭了,没声音,只流泪。
朝绣儿击去的针又快,又狠、又凶、又残。
绣儿掩口一笑,全身气机倏然收得一丝不漏,微一晃首,轻而易举的闪过。
那针击在后头三人环抱的大树上,针内独冠群伦狂涛般的真气瞬间炸开。
轰爆震地。
只见那大树树身洞穿了直径约有一尺的洞口,才知道击向绣儿这根针儿是威力最大的一枚。
绣儿仙姿玉质,秀色姗姗,微喘,楚楚可怜道:“哎哟,吓死奴家了,你的针好厉害?”
风情置若罔闻,曲蹲一拎,狠抓冷常瑛头发,残虐的举起她的身子,另一手无情的尽裂其衣裤。
霎时间,她无可比拟动人诱惑白璧无瑕的玉体,展现在众人眼前。
绣儿目中杀气一闪。
“护法神君”不由得吞咽一口口水,两眼圆睁。
“住手!”左冠群抚着血流潺潺的右眼,辛苦站立。
“嘿嘿……”
风情阴森暴虐无道的邪笑声直透天际,众人脊背一寒。
绣儿更晓得,没有顾虑的风情会变得多么可怕,然而这一切,不也是自己造成的?
风情撕尽冷常瑛身上遮掩之物后,一把将她搬抬身前,双掌由她腋下扬探,在所有人眼前,狭玩亵弄着那一对高耸的玉乳,中间并不时传透一道真气进入她体内。
那真气不断涌击她身上各个敏感部位,令她逐渐娇喘呻吟。
“好羞耻。”
冷常瑛心里悲伤想道,还不如死了算了。
风情公然肆虐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她竟然没有任何抵抗意图,如木偶般被他耍弄。
那冲激的快感不断刺激身上每一个细胞,她几乎将那硕果仅存的罪恶感抛弃。
绣儿玉面含霜,冷眼睇视道:“够了,把人放下。”忽然想起自己魔门中人尚且不比这该死的风情做法残暴。
“风情真是天生的坏胚子。”绣儿忖道,脑海中忽然涌现一个小孩子天真无邪憨厚耿直的笑容。
风情斜睨一眼,披猖扬厉,右掌倏然移往冷常瑛下身,破口大骂道:“贱妓!你也想尝尝滋味?”
绣儿气得浑身发抖,脑中灵光一扬,传音“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闻言,猛然运起十成功力,击出“枯风掌”罡劲,涌向风情。
怒哼一声,风情运起“引水神诀”,隔空一迎,一面冰镜横阻身前。
绣儿倏然发难,一指红光从她那纤纤玉手透射而出,瞬间穿透冰镜直朝冷常瑛心口。
“可恶!”
风情大叫,霍然震地急闪,那指红罡已然击中冷常瑛右臂,“极道”真气怒散,霎时震裂冷常瑛心脉。
地底一丈方圆土石齐朝上轰,烟尘迷扬,凝神一瞧,已不见二人身形。
绣儿呆视着风情离去的方向,念道:“还怕你不现身。”
惨号忽起,“护法神君”毫不留情的劈裂哭、笑二道天灵,口气惨烈道:“别怪本君……”“啪!”左冠群伤重而昏厥地上。
绣儿环视一眼,忽然怒道:“神君,‘怪鬼乞’是怎的一回事?”
“护法神君”口气不善道:“本君也不知道,只知他是旁系的人……”绣儿怒极而笑道:“旁支的人竟能不听咱们指使……好,很好。是那一旁系的人如此好胆……”语气凶残狂暴。
“护法神君”不悦地说了二个字。
绣儿一愣!
良久……
绣儿目中闪烁精芒,道:“此间事了,‘神君’请速回本门将今夜之事一丝不漏秉告‘魔宗’,记住,一丝不漏。”
“护法神君”迟疑道:“那风情与……”绣儿冷冷插口道:“咱家自有盘算……”“那好,公主保重。”
“护法神君”毫不犹豫纵身而去。
看“护法神君”身影没入黑暗,绣儿呆望着被风情那根针贯破的一尺宽树洞洞口,眼神一颤,叹道:“你竟这么恨我……我,我也不想……唉……。”轻轻一掠,蓦然化成飞燕,身形投穿密林,霎时不见踪迹。
地上浑身泥浆,血迹沾身的左冠群,右手微动。
适才风情所站的那棵大树上突出的横枝中,坐着一个与风情有七分相似的中年人,于月色下他那谢意的眼神中,忽露出大智大慧的和光。
微微一笑,身影刹然消逸无踪。
左冠群长吁口气,继续躺着。
“‘极道绝艳指’!”风情心中怒道。
竟没想到绣儿会用如此阴毒的指法攻击冷常瑛,中了“极道绝艳指”的人如同是一口气服下十余种不同的春药,伤者必须在短时间内交合,不停的交合。一直到指劲从其自身排放出去为止。不然,若毒性排泄不出,则伤者必会血脉逆裂,七窍流血而亡。
风情为治愈冷常瑛体内将断之心脉及“极道绝艳指”毒性,不得已,拚掉牺牲二成功力,在那一株参天古树下赤裸趺坐,双手托着背向自己的冷常瑛圆臀,轻缓下放。
冷常瑛玉体颤抖,察觉一道撕裂全身的力量挤进身体。
风情倏然双手紧握她双掌,“劳宫穴”互对,运进一道真气穿“大陵穴”,过“内关”、“间使”、“郄门”三穴,转“曲泽穴”,入“天泉穴”,进于“天池”,横向郄脉,护住心包。
更以另一道真气由督脉而入,在“海底穴”倏分阴阳二气,阳从“任脉”,阴循“督脉”,瞬间沿着她脊背与胸腹上行,归汇顶上“天灵百会穴”。
一声尖叫,冷常瑛霎时半身如焚欲裂,半身寒冻欲冰,二道真气的不断激荡,禁不住娇喘呻吟,玉体如水蛇般不断扭曲摆动,淫汗大出,玉肌于月色探射下,晶莹明亮,扬散乱发如波浪起伏不停,珠汗散洒,有说不出的妖冶艳媚动人心弦之处。
风情不动如山,似巉岩石雕,默然狂运真气不断逼入冷常瑛体内,与她自身那一道真气融合。
刹然,她兴奋而号,浑然忘我。
尽管内心中极端不愿意,羞耻心不断涌现;然而,背叛的身体早已经将这个男女交合至高无上欢愉的感觉,传递到每一寸肌肤。
她不得不发浪。
每一次放纵,总是从风情那里得到一分快慰与喜悦。
忽然间她像是迷失在着合欢的境界里。
幽幽的,绣儿寂寥叹息声从树后传来。
一震!风情身子一动,一截树枝已然贯胸而过。
风情与冷常瑛同时口喷鲜血,经脉大伤。
二人静静注凝飘立面前的绣儿。
冷常瑛灵台清澈,恢复神智,颤笑道:“绣儿,谢谢你……”忽然察觉风情的真气仍然不断涌进,那被震断的心脉已被续驳回复。
绣儿面无表情,凌厉的盯着风情,像看着另一个人。
只见风情胸口上的伤迅速愈合。
绣儿淡然道:“‘天医秘’与‘兵解神诀’合疗之力确实不凡,咱家当年若能早先知道你已习得‘兵解神诀’的话,或许那刀就会砍在你的头上。”
风情残笑道:“那是一项赌博,我赌的是我的命……以及那一项赖以求生的武功。你以为凭你当时的武功就能杀得了我?”
秀眉一挑,绣儿哂道:“不是吗?”
风情忽深情而望,正色道:“不可否言,值今时今刻,风情爱你的心从未改变。但是……你那一刀……委实太狠太辣,害我不禁想起那个死我母亲的贱人。让你劈那一刀,乃我心甘情愿,怨不得谁。
可是,你那一刀却造就了另一个风情出来……当我的伤口愈合之后,我发现我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变得残忍、好杀……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断的想着杀人……曾经有段时间,我感觉我不再是个人,而是一个魔,嗜血的邪魔……我迷失在血腥杀戮之中长达七年,一直到我逐渐能够充分把握住身体里一股狂恶的凶性,我才从这个满手血腥的圈子跳出。
你以为我戴着面具是为了掩人耳目吗?哼!不是的,我是要将那一道发狂的兽性给压抑住,若真的让我体内那只怪兽迷失了我的神智,我不知道还会犯下哪些过错,你明臼吗?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绣儿平静道:“你要怎样?”
风情发狂似的大叫而笑道:“我还能怎样,已经无法挽回了……这白道、黑道、魔道里说不定还要加上我这一个邪道的宗主在里面。”
绣儿一惊大怒道:“你敢自立为邪?”
风情桀骛不驯,目空一切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极道’魔门嫡传如今屈指一算,寥寥无几,摆得上台面的亦不过数人。况且你魔门派系里已早有纷乱。”
“‘极道’嫡传的你,解决系内纷争有余,若说要对付我……除了‘魔宗’之外谁奈我何!任是你也不会用你‘极道解形’之诀来与我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再加上我也不逼你……没有人会逼迫自己最爱的女人……所以,即使我邪道设立,你我亦可相安无事,除非……”绣儿甜甜一笑,说不出动人的慵媚俏丽,道:“除非咱家嫁给你是吗?这样子你或者还可以统领魔门与邪道二支是吗?”
风情摇头道:“噢!不,不是的。你要嫁给我我当然求之不得。
但是要我在往后的日子里,提心吊胆般防着你这枕边人突如其来给我一刀,那我可不干!
你我也知道,我俩是不可能结合的,莫说是为了这件事,你我二人的武功心法天生就相克,谁叫你是‘极道’!谁叫我是‘天医秘’!
就算我现在清清楚楚明白你对我的情爱依然不变,那又能怎样?
况且,最近我颇有控制不住自体真气的现象,如果你还爱我……当知道我的心意。”
绣儿脸色发白、银牙一咬,道:“好,咱家就成全你,与你一块儿死好吗?”
风情嘿然道:“真不亏是我的女人,一点就通。也许你还不知道,‘天医秘’与‘兵解神诀’合起来修练有一种名称,那是我从军中一个老前辈口中听到的,嘿……你想不想听听那名字?”
绣儿没好气道:“说吧!”
风情的脸色刹那变得阴森无比,道:“‘灭魂魔兵’!”
绣儿面若死灰,六神无主惊呼,颤声道:“可……可能……能吗?”
风情无所谓笑道:“我也不知道……根据传闻,凡习得‘灭魂魔兵’者,均是魔中之魔,邪中之邪。
任何人练到‘灭魂魔兵’神智均会丧失,变成只会杀人的恶魔,我真不晓得她是否快达到那个境界,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所以我不得不痛舍二成境界功力造就她!”
冷常瑛急然惨叫,顿觉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都不断变化着。尤其每一根神经倏然变得非常敏锐,连面前绣儿的一呼一吸,以及她身上任何细致的气机流向,都逃不过自己的灵觉之中。
更甚者,是风情从督脉处贯入体内连续突进的狂猛真气,让自己享受到前所未有的高潮。
瞬间,她彷能感受到这片密林中大自然所带来的生生不息的气机。
突然,如同腾云驾雾,一道暖流射入心坎,沿脊处直达天灵,眼前轰然倏白,神智一醒。
她讶然察知一件事,冷常瑛扪心自问,她一点儿都不责怪风情,彷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与自然。
绣儿冷眼旁观,瞧到冷常瑛的神情是那样的沉醉迷恋,没来由的疑心忽起,道:“你这该死的家伙,将她变成甚么了?”
风情苦着嘴脸道:“你都已经看出来,又何必问呢?”
“可恨!”
绣儿大喝一声,掠身朝冷常瑛天灵扬掌拍击。
风情狂笑道:“太迟了。”
拖延的这一段时间总算有了代价,冷常瑛已被自己彻底改头换面。见绣儿来势汹汹,右手使劲一拖,冷常瑛翻跌数丈,娇喘不已,神态仍醉晕。再把左掌一张,氤氲真气诡异流集掌心,上迎。
绣儿眼尾触见风情腿股间全是鲜血,更怒,眼神杀气炽热,更添几成功力在掌上。
双掌一接。
以绣儿为主,前方一丈方圆的空间倏然无止境凹入。
风情飞蛾扑火般投进。
绣儿震骇,突然感到全身的气机已被风情束缚住,连真气亦提不起来,三百六十个穴道无法做主,竟瘫了。
身体紧随风情的扑向而跌,风情五指如钢,一举裂尽绣儿衣物,她无法挣扎,眼睁睁看着他作恶。
风情正要以最强大的力量,与最勇猛的姿势挤进绣儿窄小的居处时,他看到了绣儿的眼神。
一种鄙视、愤恨、嫌恶、轻蔑的眼神!
她瞧不起此刻的风情。
风情的真气在她体内循环一周而回,失声道:“你居然……”突然离开她的身子,大倒三步,倚躺在树下,脸色震惊。
绣儿忽然侧首,凝望地上一根杂草,冷冷道:“如你所想,处子身未破。”鼻尖忽酸,泪落。
风情一呆,失神的看着绣儿。
绣儿起身,美得找不出一点瑕疵的玉体,有风情施虐过的爪痕,她面无表情道:“咱家可以走了吗?”
“不……不要走,绣儿。”
风情一脸懊悔道。
绣儿凄然一笑,美艳魂迷,道:“能吗?你刚才对咱家做的事,只不过在你我二人的心里平添一丝痛苦的回忆。
风情不再是当年那个风情,绣儿也不再是当年的绣儿。
你想……咱家此刻还能怎样!不错,咱家确是曾倾心于你,直到方才……”泣不成声,忽冲到风情身前,粉拳抡起直打,边哭道:“把我的风情还给我,你是谁?风情还我!”
风情狂拥绣儿叫道:“绣儿,我就是风情……绣儿。”
绣儿发了疯似的,狠狠咬下风情肩头一块肉,恨道:“你不是那个凡事把‘理’字摆在前头的风情,咱家所认识的风情虽不择手段,却也非不讲理。你刚才明明可以用自身功力去解冷常瑛所中之毒,驳续她未断之心脉。
可是……你没有……你偏偏用这一个龌龊肮脏的手段来救她,你不是我所爱的风情……把风情还给我……哇……”风情吼道:“你要找你的风情,那我呢?我上那儿去找我的绣儿?她杀了我,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居然狠得下心肠杀了我,我要找谁去讨?”虎目不由得泪洒。
绣儿浑身一震!迅速恢复平静,悄然站立,凄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是风情……真的是风情……你是恨咱家当年那一刀是吗?
我明白了……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气我所以才那样做……很好,我的男人回来了,我的风情,你的恨意绣儿了解……只求你以后不再怨恨绣儿……”绣儿口鼻鲜血直涌,在风情的眼眸中缓缓而倒。
风情迎前一抱,探手一按,绣儿已自断心脉。
瞧她眼角珠泪未断,气息俺俺,心中不由得涌现一股酸意,老天爷也太捉弄人了!
即使现在救活她,日后她依然会杀我。或许,到那个时候,自己仍会让她砍那一刀。
隐龙居士◆第二十章西帝华贵绣儿双眼一睁,晨曦大明,日未出。暗自运气内察,自断的心脉竞已接驳,是风情救了自己。
三丈外,冷常瑛宛如柔顺的绵羊,乖巧的倚偎在风情怀中,满盈幸福的光彩。
“你赢了!”
风情哀伤的眼神说着。
叹口气,再道:“‘极道’比我风情重要吗?你的眼里似乎只有它。”
绣儿黯然道:“你不会明白的……一个背负成千上万子弟的领导者那种心情,你是不会了解。”
又问:“为甚么救我?”
笑笑,风情愁然道:“你该知道的……”绣儿长叹。
静默片刻,没有人开口,只有相互凝视。
绣儿幽然道:“相思离别总令人多愁,不错,这也是一项赌博,我……利用了你。”
风情摇头道:“是利用吗?你恐怕也不明白怎会如此做吧!在派门生死存亡下,甚么作为都是多余。你也和玉柳浓一样,想羁绊住我……只是你陷得更深一点。”
绣儿道:“我无法不这样做,究竟……正如你所说的,你‘霸王解甲’是我‘极道’的天敌……”风情苦笑道:“‘霸王解甲’只不过是梦幻中的绝技,历任‘天医秘’传人中有谁能达此境界?”
“不!你是不同的……”绣儿失声道。
“怎么说?那里不同?”风情问道。
“因为你是……不,没甚么。”绣儿慌张答道。
风情突然大笑道:“算了,即使我问你也不答。这样好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咱们再赌一局,看是你‘极道’重要,还是我风情重要,在这段时间,欢迎你随时取我的命!”
一呆!绣儿忍俊不禁,掩口笑道:“好呀,那咱家就照你的意思留下来。”
这时候说甚么话都是多余的,两人深情互视,毫不掩饰心中那藏埋多年的情意。
冷常瑛温柔的目光笔直看着风情,探手抚着风情的俊脸,娇柔道:“你真的不是一个坏人,不知道为甚么,常瑛无法恨你,反而还有一点庆幸能遇上你……真好。”
粉脸忽一红,道:“明年到长白来找人家好吗?”
风情问道:“你要走?”
冷常瑛勾住他的脖子,浓情一吻,笑得很灿烂,眼角一滴泪水滑下,道:“不知道是否是受到你功力的影响,人家此刻忽然间像是能够感受到你心中那一股悲伤的感觉,这里……人家不敢再留下了。人家很怕看到那个结果呢!你和绣儿姊……真是命运的捉弄呀!”
风情和绣儿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别了,我的男人。”
冷常瑛俏媚一笑,飘然远去。
风情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冲动,想挽留她,却硬是压下,瞧着冷常瑛身影没入浓林里,忽叹道:“不知道为甚么,她这一去,我总有她会一去不回的感觉,使我的心里非常难受。”
绣儿默然失笑,目中异芒忽闪,道:“看开点吧,才一年而已,你等不及了吗?”
风情摇头试图摆脱那恼人的情绪,眉头变得更紧了。
冷常瑛回到营地,找到自己包袱,取出衣物就穿。忽想到大树下那缠绵的一幕,双颊不禁飞红。
一道呻吟声传入耳中。
循音寻视,倒淌在血泊泥浆中的左冠群身体颤动。
冷常瑛慌忙将他扶起包扎伤口。
瞧着他右眼深邃的血洞,心底不禁引起了一丝愧咎。
忽下定决心,抱起他朝附近城邻奔掠。
紫罗张眼,翻身而坐,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铺上。
侧眼一看,风情身旁偎靠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正亲手为他夹菜添汤,那不是绣儿是谁?一惊!翻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情放下筷子笑容可掬道:“紫罗快来,哥哥给你介绍未来的大嫂,你以后逛窑子……哎哟。”
绣儿收回拧扭风情摸向自己大腿的玉手,媚笑道:“你又教坏小孩……啊!真讨厌。”
脸蛋忽红,风情占尽便宜的魔手早抽了去,白了他一眼。
紫罗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小脑袋瓜中千回百转,最后仍是下床穿靴走到风情身旁落座。
绣儿见紫罗脸色阴晴不定,“噗嗤”一笑,向风情道:“这小鬼怕得这个样,好像是你出卖他似的。”
“哼!”风情扭抓鸡腿,刚牙撕下一块肉,边嚼边道:“这小鬼精明得很,你不要被他外表骗了。要非我有证明他是带棒的,凭他那爱哭胆怯的鸟样,我还真怀疑他是女的。”
绣儿粉脸一红,气唬唬道:“要死啦,竟敢在奴家面前说出这下流话……”风情哝道:“有甚么关系……”紫罗忽然抬头,天真问道:“带棒!是甚么意思?”
“噗!”
风情猛将口里正嚼着的东西一口气喷飞出去。
绣儿笑得花枝乱颤伏趴桌面,娇喘不休,丰腴的酥胸上下起伏,玲珑有致的波动,道:“哈……他怎会说出这句像是黄花大闺女的话?”
风情百斤大鎚敲在紫罗头上,笑骂道:“难道宇苍那死老头没有教你怎么分辨男女吗?”
紫罗捧头大叫道:“有哇!但是你说的话太深奥了,人家听不懂嘛。”
风情和绣儿相觑一眼,齐捧腹大笑。
“笑甚么?”紫罗气道,脑中灵光一闪,知道那是甚么意思,脸蛋红透。
风情喘息未休,正要讲话,门外一道声音响起,风情听个仔细,暗自留心。而绣儿眼尖,瞧风情举措,笑声依旧,不使外头说话的人生警惕之心。
一个音调低沉中含带圆浑语音的声音道:“……左冠群右眼已被‘针魔’弄瞎……”另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道:“传闻风月斋这个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咱们的目标是那姓燕的小子,尽量不要去惹他。”
“哈……华老也太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俺‘毒魔’长施就不信邪……”长施狂笑道。
苍劲有力的声音再道:“你可千万不能小看他,前天我遇到一位故人,据他描述,风月斋此刻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
风情与绣儿心头一震!齐忖道:“难道是‘魔宗’?”
长施轻蔑道:“华老那位故人是谁呢?”
华老的语气含着崇敬的味道,悠然道:“一个比魔门‘魔宗’还要厉害的人……当年若非是他,也不会有此时的华贵。”
二人心中一跳。
绞尽心思也想不出,“西帝”华贵认识一个比“魔宗”厉害的特级高手。
长施不信,疑问道:“他是谁?”
华贵叹了口气道:“魔门之女的丈夫……谁!”大喝。
绣儿闻言一震!失声惊叫。
风情复杂的看着绣儿,耳里华贵及长施已然向这房子破门而入。
左冠群从沉眠的恶梦中惊醒。
冷常瑛出水芙蓉含羞似愧的俏脸映在眸中,她神情上泛闪一层光彩。或许,沉迷在爱情滋润中的女人都是这幅俏丽艳媚的样子。
左冠群慌张的摸着脸,手足无措,颤抖的右手终于抚上了右眼。
冷常瑛叹道:“你的右眼……”
点点头,左冠群倏然消了气般的把面孔埋入双掌中,呜咽道:“我知道……我知道……”冷常瑛想安慰他,又无从说起,轻唤道:“喂!”
左冠群想起,转身,猛然把手掌按搭在冷常瑛双肩上,颤声道:“你……你没有怎样吧?”
心脏狂跳一下,冷常瑛强颜欢笑道:“甚……甚么怎样?”
左冠群神色大变,瞧出她的不安,厉声道:“别骗我!那恶魔把你怎么了……!”忽又一惊,问道:“绣儿,绣儿呢?她在哪里?”
冷常瑛双颊一红,转身道:“绣儿姊她很好。”
左冠群听出她语病,一愣!涩声道:“你呢?”
冷常瑛忽然涌现莫名奇妙的伤感,道:“人家的清白给了他……”左冠群早预料到结局,但是闻言仍然一震,双目瞠张更大。
良久……
左冠群结结巴巴道:“是……他……他强……你……”冷常瑛仰首吁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他。”
一愕!左冠群听出她话中有话,脱口叫道:“……你……你说甚……甚么?”
冷常瑛羞红娇颜,侧身,天直无邪的样子,娇道:“人家说这也不能全怪他呀!”
左冠群剩下的左眼不断睁大,渐渐的,忽一拳击左床侧瞠道:“你跟他……可恶!”
冷常瑛似料不到左冠群会生这么大的气,讶然美目大张看着他。
左冠群愤然与她三目相对,瞧见她眼里一丝迷惘与不解的意思,且那双美呈竟有意的避开自己询问的目光。
而冷常瑛亦在左冠群的眼神中瞧到端头,心里吃惊想道:“难道他喜欢我?”
左冠群辛苦迸出一句话,艰难道:“你……爱他吗?”
惊,冷常瑛默然,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幽然道:“不管喜不喜欢,他是我第一个男人。”
一怒,左冠群吼道:“你的意思是,只要谁是你的男人,谁就能拥抱你吗?”血气莫名上涌不止。
“不是这个意思!”冷常瑛慌忙道。
左冠群疯狂浮现一种被欺骗、背叛的情绪,邪恶的念头突然冲激神智。
“呀!你干甚么?”冷常瑛叫道。
左冠群突然制住她“软麻穴”,反手将她扳进床内,翻身压住,面貌狞恶,狠道:“如果你因为这样子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那么我也搞你一次,你就会回心转意了。”
忽撕裂她上衣,露现肚兜,冷常瑛因为受到风情奇特功力影响,刚被他拖入床里穴道便已自解,见左冠群愤然施暴,忙与他抵抗挣扎。
呆了一呆,左冠群忽骑坐在她身上,绑缠纱布的丑恶嘴脸凑前吻她,冷常瑛偏头避过。
左冠群更气,双手在她身上不停摸索,企图挑起她的情欲,举措近乎疯狂,不似平日温文儒雅的样子。
冷常瑛一把抓紧他的双手,不令为恶,却见他左目中愤恨的泪光莹闪,心肠一软,暗叹着竟松开双手。
左冠群双掌恢复自由,如恶虎扑羊,饱其手欲后,竟抓冷常瑛脸颊急欲亲吻。
愕然一震!左冠群有种浸泡在冰水里那种冻结的感觉。
泪流满面的她,神情似在赎罪!两眼游移不定,竟丝毫不看左冠群,她的眼里仿佛在寻视另一个人。
那意思好像是说:“你现在若得到我的身子,那么‘他’所亏欠你的,也从我这里还了。”更令左冠群心中痛如针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耳中传来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你怎么了?”
左冠群突然跌下床去,脸色煞白,喘息着,这岂不与那禽兽一样?忿然抱头痛哭,感受到莫大委曲。
“滚!”
冷常瑛珊然起身,眼光中哀伤重重,黯然一叹,朝外头飘去。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滚!”左冠群穷途悲号。
[双鱼梦幻曲]http://www.whpisces/合集闷响一声,两块门板摧枯拉朽般碎裂而落。
风情瞥视,咋舌道:“好深的功力。”
绣儿柔情的为他再斟一杯酒,道:“相公,您该出征了吧。”对破门而入的二人视若无睹。
“毒魔”长施面容丑恶,因长年淫于毒物中而浑身脓疮,见他大喝道:“兀!你们刚才偷听到甚么……”“哟……”绣儿美目一盼,娇声道:“你这话很奇怪,你们谈话声那么大,想要人家不听见才难呢!还问人家是否偷听?要真怕人家听到,讲话不要那么大声嘛。”
“好胆!”长施暴喝一声,急欲出手。
“且慢!”华贵横手阻止,朝风情一礼道:“敢问公子贵姓大名?”
风情回礼道:“华山风情。”
华贵赞扬的目光再三巡弋在风情身上,面容浮现一丝惊异之色。
更值得注意的是从刚才迄今,除了坐在旁边的那名少年略现慌忙之色外,这名叫风情的青年与另一名绝色美女,就自始至终均表现得神闲气定,胸有成竹。
他们若非有所凭藉,否则是不可能如此自若无恐。
兼且他们必由方才偷听到的话里得知自己是“西帝”华贵,在面对名闻天下的“绝沙掌”而面不改色,谈笑自若,绝非是普通小角色。
华贵的眼神复杂的看着风情。
长施忽哈哈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贵功夫。华老……”转向华贵,戳指风情,再道:“这小子就是本山传令要格杀之人,而另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是咱们在找的燕紫罗……”华贵口气不悦道:“哦……令使不是说他在风月斋手上,怎么……”长施干笑道:“那是本使忘了告诉华老……”忽面色一整,道:“请华老助本人狙杀此獠!”
“且慢……”华贵皱眉道。
长施微怒道:“华老,可记得本山门规……”“哼!老夫自有主张……”华贵冷哼一声,朝绣儿把拳道:“天化阴、阳二气,四时而生四季。”绣儿愣了一下,娇声道:“咱家十余年未曾听过此话了,下句该是清阳升,浊阴降,集阳为夏,集阴为冬是吧?”
华贵再道:“地解阴阳两合,二气复生九州。”
绣儿道:“九宫分野,独坐中宫豫州。”
华贵讶然道:“七星二十八宿,仪驾所落何处?”
绣儿道:“自非北极,亦非南斗,天帝之外,太微小恒。”
一震!华贵疑问道:“有何为证?”
绣儿道:“无以为证,二十年春梦一场,新人难识故人怜。”
华贵闻言困感的再仔细巡视三人,他已用“极道”魔门特有切口盘问出绣儿她的身分,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与风情及紫罗在一道?
长施按捺不住,吼道:“华老,干什么与这贱人讲那么多废话!”
“放肆!”华贵忽然嗔道。
这长施才刚从本山出来,自然不会记得十多年前魔门的切口,况且这切口也只有二十八宿星级以上宿老才能得知,华贵出身于魔门本山,亦是宿星级硕果仅存的元老,当然知道不能用新的切口来盘问绣儿。
且,就算绣儿知道,她也不会回答。
魔门是个秘密组织,其切口不啻是身分的透露,因而每年均须更改一次,由总山发送到各大旁支,再由旁支发送到各附归在魔门的下游派门。
而且其组织内依职位之不同,切口语亦有不同。
在上位者要清楚门内各职下属的切口,而居下位者,是知道本身所用的切口是如何就行了,不必去学上位者所要知道的,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混入魔门,顶多也只能进到某种地步而无法深入。
因为职位愈高,所学愈多,对晋升者身分的审查也愈严格。最常见的就是让其练“极道”嫡系者的武功,若非有血缘关系,则必定走火入魔或死或亡。
除了各旁支的派主及宿星级元老外,任何魔门子弟不得妄用本山切口。如果已经变更过的不得再用,不然视同奸细,当凌迟处死。
尤其是每个旁支的切口都不同,离开本山的人若想游遍所属各派,那要背的东西可是厚厚的一大本书。
还有各派系的切口语亦视为派内“绝对机宓”文件,发件者均为宿星级人物,亦唯有各派系当主有资格拥有保存,连兄弟、父母等一概不能观视。
华贵之所以用本山十多年前的切口,是因为他是属于宿星级元老,对于魔门嫡系自有一种特别的感觉,那非是用言语所能形容。
兼且,魔门本山还有一项规定,任何离开本山之人均不得在别处学得本山新用之切口,若有用之,则视为叛门,当受万刀剐身之刑。而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冒充魔门本山的人所用的方法,且另一个用处则是催促派出去的人尽早回山,以及逗留期限之限制。
绣儿当然不在此限,亦不会笨到去背那一堆罗哩八嗦的切口。
是故,华贵才用十几年前所用的切口来盘问。
这又岂是在本山待不到十年的“毒魔”长施所能知道的。
只听长施蓦地大笑道:“华老……你可是要叛令。”
眼神霎时凌厉万分。
华贵忍气吐声,虽然自己职位比他高,但是本山所派之人其身分等同“魔宗”,故而不得不忍受长施的嚣张,心念一转道:“不敢……”长施喊道:“那为何与这贱人眉来眼去,是不是你已经有尝过她的甜头?”
绣儿听长施开口贱人,闭口贱人,其实最贱的就是他自己。又见他如此辱骂宿星级元老,再见他愈讲愈下流,不禁目中煞芒一闪。
风情早看他不顺眼,怒喝道:“你这丑怪,今日若能生离此处……”竟然拥抱绣儿,笑道:“我的老婆就跟你姓。”
众人听得一愣,皆哭笑不得。
绣儿抡起粉拳狠槌风情一下,气道:“你这奸诈狡猾的贱男人,如此占咱家便宜。”
长施见他二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不可扼,张手扬一扬,洒出一篷红雾,罩向二人。
红雾中,腥味难闻,晶莹幻彩般妖冶的流光迅动。
华贵已失声叫道:“不可!呷崭ⅰ焱耍?
身形已掠出门外。
冷常瑛默然在房里呆视,从三天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她便再没有看过左冠群。
左冠群并没有离去,隔了一道墙壁,使得她能够听到后面房里的大约情况。
送饭菜的店小二总是抱怨隔壁房里有多脏多臭。
足足三天。
他没有踏出房门一步:酒,倒是喝了不少。
每一次他酩酊大醉,口里总是念着自己的名字。
有时候自己在想,左冠群真的很可怜,尽管内心中有某种义务,像是对风情的所做所为负责。
但是……若追根究底,自己原本不是也在喜欢他!
不过,自己早就是风情的人了,怎能有此想法。风情与左冠群是截然不同的二个人,孰优孰劣很难断定。
风情虽然邪里邪气,但是与他在一块的那几个时辰,却是自己这一生当中最为欢愉的一段时间。
想及此处,粉霏忽红,暗啐了一口。
“咦!”
冷常瑛忽然察觉隔壁没了声音,暗叫“不好”,急忙冲到隔壁房门,震断门闩入屋一瞧,大震!
眼泪再也忍受不住滑落。
入眼的,是一个比乞丐还要肮脏污秽的人。
这地上布满了腥呕沥沥,闻起来又酸、又臊、又腥、又臭,看起来黏黏稠稠,稀稀滑滑的呕吐脏物。
他就趴在那一大滩中间,半边脸浸浮在那!
是左冠群。
全身都沾到了那令人恶心反胃触目惊心的东西。
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右眼那伤口也开始化脓红肿,浑身充满了恶臭。
冷常瑛暗叹道:“冤孽!”
不畏腥秽,将他抱到床上,才刚放好,左冠群像担心受怕的小孩子梦呓般大叫:“……不要……不要走……常瑛……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常瑛……”鼻子一酸。
冷常瑛倏然察觉自己的心彷佛被这一句话所洞穿!再也不能保持着那一种赎罪般的心情。
生平第一次对着爱情生出罪恶感。
竟是那样难受!
心头悸痛。
泪落。
风情苦着脸道:“姊姊你再不出手就要守寡了。”
“乖,坏弟弟!”
绣儿甜甜的吻上风情脸颊后掠往那蓬毒雾。瞬间,她整个人像是会发出火,身上的气机由无形转化有形,整个身子被那火一样的罡气,烈焰般的气机包缠住,在空中距毒雾不及一尺时,她像是突然失去重心,全身笔直朝下掉。
诡异的事情发生!
只见她身上烈焰般的气机不随着她朝下落去,反而轰向那一篷红色毒雾,那情形诡异非常,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她能一分为二。
嗤声大作。
红色毒雾消弭于无形之中。
长施目睹胡绣儿如此破去自身“七日腐尸散”,心头一惊!脱口叫道:“‘极道幻形诀’,你是……”绣儿长声娇笑,道:“太迟了,长施,咱家要治你以不敬之罪!”
犯魔门不敬之罪唯有一死。
长施闻言心一横,獠牙狠咬,再洒出一篷金光,那金光一接触空气,轰声大作,瞬间催化成为烈焰,在二丈内猛猛熊熊焚烧,漫天洒地。
绣儿娇哼一声,柔荑离地虚按,宛若水中跳虾,草丛脱兔,离弦弩箭,水平前冲,竟以寸余之险,闪过那篷毒火。
长施见及,目中瞳睛暴缩,战意已丧三分,急忙冲天而飞,两手交互抖动,一身的暗器毒物均已发出。
绣儿一口气未尽逼近长施所立之处,又笔直朝上掠去,一旁的华贵看了一呆!眼睁睁瞧着绣儿循U字型路线,这中间尚没有接触到地面,全凭一口真气的运行。
突然……
绣儿身前一丈方圆的空间,倏然逐渐扭曲,以某种诡异弧度朝长施所在反向凹入,像是她突然撒了一道网罩往长施似的,连同那些毒物,暗器都席卷而起,反冲长施。
长施震骇v保钙魃恚偃患揭桓岱⒂采と胄靥牛约惭傅乃俣却┢菩穆龉峄髂悦拧v奔洌灾幸缓洌斓鼐隳拷幸簧肷砼Т娑纾煽罩兴さ厣希呖捉匝?
绣儿如若燕子归巢,娇体轻盈扭转,于最不可能的情况下落回她的坐位,脸上笑意盎然。
华贵一双眼睛却紧盯着风情及紫罗不放。
冷常瑛趁着左冠群大醉时潜入他的房里,帮他换衣并且清理房间。
这几天以来,她都是这样偷偷的做。
左冠群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此刻正是急需母爱的关怀,冷常瑛女人的天性发挥出来,自认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刻离开他。
左冠群突然双眼一睁,目中精芒暴闪,双手抓住冷常瑛拿着纱布的纤手。
一惊,冷常瑛想道:“原来他装睡。”
左冠群翻身而坐,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闭上眼睛道:“你何苦委曲自己?”
“委曲……”冷常瑛念着,迷惘了,忽然苦笑道:“这当是你我朋友间的义务吧。”
“义务!我看不是吧,你有甚么目的?”左冠群冷冶道。
心中一跳,冷常瑛强颜道:“待会再说,来……让我帮你换药。”
左冠群忿然扯下缠在右眼的纱布,怒道:“都已经残了,涂这药有何用。”
冷常瑛看他右目深凹进去的洞缝中溢出一丝鲜血,急忙掏出丝巾按在伤口上。
左冠群无理取闹,扳抓她双手,以余的左眼恨然瞪视,厉声道:“你在同情我,可怜我!”
冷常瑛全身无力,娇弱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大惊!
左冠群抓狂似的,突然用指头去抠着右眼上的伤口,恨不得它变大,凹陷的洞中鲜血喷溅,他叫道:“为甚么……我为甚么这么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我还活在这世上干甚么?”
冷常瑛环臂抱住他哭叫道:“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嘛……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左冠群狠力一推,将她推开几步,再猛敲着自己的头,狠扯自己头发,号哭道:“他为甚么不干脆杀了我……为甚么……天碍…”冷常瑛忽然冷静下来,平静道:“如果你要报复可以找我,因为我是他的女人。”
一愣!左冠群全身一僵,静止不动,左眼内布满的血丝暴现,狠盯在她胸脯上,张口喘气。
冷常瑛侧首冷道:“当做是我代他还欠你的债,如果他真是真正的男人亦不会怪我,你放心吧!这也是我自愿,若他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便当我冷常瑛瞎了眼。”
再斜兜蔑视道:“怎么,你不敢!”
左冠群低吼一声,扯她上床……
这房间对面屋檐上坐着那个与风情相似的中年人,他瞧见冷常瑛及左冠群的对话后,莫可奈何,摇头叹道:“冤孽啊!”
隐龙居士◆第二十一章解除禁制“你走吧!莫要来打扰我们。”绣儿挥手道。
“是!”
华贵瑛应声道,临走前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风情与紫罗一眼。
风情自然感到奇怪,不过他也不会讲,“见死不救”是他奉行的圭臬,“无理取闹”是他的专长,“玩弄人类”也是他的兴趣。
更何况他字典里早就没有“见义勇为”这四个字,对于华贵这奇怪的举措他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他心里仍然有一点怀疑,就是紫罗应该与绣儿是认识的,可是那紫罗见到绣儿的表情,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还有那“护法神君”不知所为何事硬是要抓紫罗,除了紫罗那一身功力以外,究竟还有甚么秘密?
想及此处,便一揽绣儿小腰,近乎狂暴的深深一吻,道:“绣儿,你看紫罗是不是你的亲戚……”“大概是吧。”绣儿从容大方道。
“绣儿姊是……”紫罗迟疑道。
风情道:“她是‘极道之女’!”
一震!紫罗双眼泛现异彩,口气极尊道:“原来绣儿姊是近百年来唯一能参透‘极道奥诀’的天才。”
绣儿不受逢迎,冷道:“紫罗小弟你也不差,‘极道’传人自出派门修习便须捱过‘心魔噬骨’的魔练,而你居然能身带‘千年遗留大法’而过此试练,足见非是常人。更表示你的资质不比咱家差。
在本门上一代的传人中曾经出现过三个天赋异禀的天才,你要不要给咱们猜一猜你是出自何人?”
风情好奇道:“上代魔门不是只出现过‘魔宗’与‘魔门之女’二大高手,怎么还有第三个?”
绣儿面无表情紧盯着风情不放,道:“因为那第三个人是‘魔门之女’的贴身侍婢,她叫‘魔魅倩魂’,其一身功力次于当年尚未坐化的老‘魔宗’半筹。连她的主人‘魔门之女’以及现任‘魔宗’的武功不及她,是吧!紫罗小弟。”
话说完,迅即凌厉的盯着紫罗。
紫罗苦笑道:“看来我的身分是无法隐瞒了。”
风情恍然大悟道:“难怪在客栈看见你的时候,总觉得你身上被某种奇异的手法所禁制住,原来那一道能够一口气压制近四百年功力的真气是你母亲的,难怪……我还认为是当今‘魔宗’在你身上所下的禁制呢!原来如此……”紫罗忽然笑道:“你甚么时候在客栈看见我?”
“娘的!”风情笑骂道:“老子就是他!你小鬼心眼多,也不会猜不到我是谁!还这样问我。”
紫罗当然知道他在谈什么,闻言粲然一笑。
绣儿却蹙秀眉问道:“风情……怎么你戴上面具时,你的功夫彷佛更能展开呢?”这话另有用意。
“唉……”风情叹道:“当年在岐伯天师的‘天医秘洞’中我立了一个誓言,绝对不在戴上面具时杀人;而且,若是我一卸下面具,我只能以平时的七成功力退敌。”
绣儿喜孜孜道:“那么说来,咱家现在与你过招,你也只能用那七成功力与咱家打罗?”
“你想得美!”风情嗤声道:“当年我还发过一个誓,就是凡知道我的秘密的人都不能活在这世上,若有哪个笨蛋想利用我这缺点来对付我,老子我也是不会留情。”
绣儿闻言微“哼”。
风情伸个懒腰,道:“我也不是笨蛋,不可能会发那种无理的毒誓,反正要死就让别人死,又干嘛发恶咒来死自己……你们呀!真是莫名奇妙。”
绣儿没好气跺了跺脚。
风情站起来,不耐烦道:“好了,该走了。那些讨人厌的鹰犬来了……”“去哪?”紫罗问道。
风情搭着紫罗瘦肩,边走边说道:“先把你身上那一堆莫名奇妙的真气搞定,再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你真的有办法,没问题吧?”
紫罗两只小贼眼怀疑的盯着。
冷不防风情敲了紫罗一个响头叫道:“娘的!你不信任我,大不了失败了是你的一条小命,于我何干!”
绣儿与紫罗一听,齐呆祝
弄了半天,他也没有把握,这玩笑对紫罗而言,未免开太大了。
山洞里,漆黑不可辨物。
风情微咳一下,装出严肃的声音道:“绣儿,你到洞外帮我护法。”
一愣!绣儿问道:“为……为甚么?”
风情道:“还问为甚么,要把紫罗身上‘千年遗留大法’的功力尽行化除,非得要二人袒裎相对不可,衣物的阻隔只是小事一件,万一气劲轰发,我两人好像没有可替换的衣物,这一点你不知道吗?”
“知道!但是这里好黑,人家害怕嘛!”绣儿撒娇道。
风情微怒道:“你会怕黑!功力到了我们这一级数,视黑夜如同白昼,你怕个鬼!别扯了,去,去,快出去!”
绣儿气道:“看看而已嘛,有甚么不好。”
“出去!”风情吼道。
绣儿朝外头飘去,淡然道:“出去就出去,干嘛气成这个样子,男人碍…真是的……”紫罗张目如盲,怕得身子直抖。
风情喊道:“你还不脱。”
“真的要脱吗?”紫罗声细如蚊。
风情性子又起,微嗔道:“你不是要惹我生气吧!”早飞快的将自身衣物脱得一干二净。
“你……真的没问题吗?”紫罗小心翼翼问着。
风情口气不善道:“你该不会真的要我帮你脱吧!”
“啊!”紫罗失声,忽背向声音的出处,默默脱光了身子,一张小脸已是熟透热透。
风情瞪着紫罗背影,咕哝道:“瞧你这样子还真个娇滴滴的娘们,哟!屁股还挺翘的。老子若不是早已经知道你是带棒的,怕不早就吃了你。”
说得紫罗一阵发抖,迟迟不肯转身。
“娘的!”风情心头火起,大喝道:“转过来,你又不是女人,怕甚么?老子又不会强奸你!我可没有那种不良嗜好,你大可放下一百二十个心。”
紫罗心里叫道:“我就是怕你强奸我!”
风情再度一吼:“转!”
紫罗心不甘情不愿转身,怯生生的,更奇怪的竟是两手横臂胸前。
绣儿的声音忽然从风情背后发出,笑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那话儿居然比有些人大……”紫罗顿然不知所措?
风情早从地上握住一把沙,运劲向后头漫天洒下。
绣儿的笑声迅速离去,道:“情哥,你可别一时想不开把他给吃了噢……??哈……”“浑蛋!”风情破口大骂。
半晌……
风情深思困惑道:“你的根骨近乎女人。而你身上所受的真气亦全是属于阴柔之类。真怪!也真可惜!照你的脸型看来,若你真是女人,恐怕绣儿也要让你给比了下去。”
“真的吗?”紫罗开心道。
风情失笑道:“说你肥,你就喘!还当真的,你要是阉了当太监,恐怕会迷死一些老宫女……少说废话,快来。”
紫罗摸黑前行数步,才听到风情叫他坐下。
忽然一双手掌探在腋下,紫罗身体一震!顿觉风情左、??二手各自运入一道真气循太阴肺经流行各道经脉。
紫罗查觉风情传进体内的真气,与自己身上“千年遗留大法”的禁制丝毫没有任何排斥反应。
二道真气各一左一右,由腹走手,手走头,头走足,足走腹,再由腹部流循于奇经八脉中。
如环无端,周流不息。
刹间,过“海底穴”,紫罗轻吟一声。
风情置若罔闻,毫无所觉的操控紫罗身上的那二道真气。
时间已逝半个时辰。
二道真气在“丹田”回荡一周后,猛然反向逆奇经八脉窜行而去。
紫罗刹感浑身如受针刺,额上汗出如雨,隐隐约约感受到那群埋藏的真气所带来的压力。
风情倏然收回真气,感知到紫罗有些不妥。
喘息!紫罗辛苦问道:“怎……怎么了?”
风情吁口气道:“真神奇!”
一愕!紫罗道:“甚么神奇?”
风情肃然起敬道:“这‘千年遗留大法’不只是将自己的功力传到受功者身上而已,连带的也把传功者身上所学的武功、经验等,亦都一股脑儿送进了受功者身上。”
“那是什么意思?”紫罗不求甚解道。
绣儿的声音冷然忽地从外头传进,道:“那是说,若你能将传功者功力悉数尽化,则你在无形中亦是学到了他们的武功。”
“不仅于此!”风情要言不烦,和盘托出道:“如果传功者只是因为功力不足而无法练就更上一层魔功的话,在你身体那些集合多数的功力里面,会因你回复到将所有的功力化为一体的刹那间,将其尚未练就大成的魔功,一举提高到最上一层的境界。”
紫罗恍然大悟道:“是这样……”
“奇怪!”
风情右手托腮神情凝重,肃然道。
“奇怪甚么?难道还有其他的问题吗?”紫罗不安道。
风情不着边际,危言耸听道:“你体内毫无男人阳刚的真气,全皆为女性阴柔的真气,难道当年那群白痴不知道如果生下来的是个男的话,那将会对人造成水远难以抹灭的伤害?”
惊骇!紫罗全身颤动道:“甚么伤害?”
风情正经八百道:“终生阳痿不举!”
“哈哈……”绣儿娇笑声传了进来。
紫罗先是一愣!像才忍俊不禁失笑出来。
风情神色沉重,可惜紫罗看不到,他道:“你可要考虑清楚喔!一旦你回复功力就得要面对这一个抱撼终身的问题哩。喂!亏你还笑得出来,你是想做女人想疯了?”
“才没有……”紫罗撇嘴道。
又问:“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有!”风情肯定的邪笑道:“除非你在三天内找到一种至刚至阳的内家上乘心法,并且在三天的期限内将其练到最局境界。那样子,你便可以水火既济、阴阳调和,重振你男人雄风。”
“那里有这种武功?”紫罗问道。
“本门‘玄阳大鎚’!”绣儿又传音进来。
“好!”紫罗咬牙道。
“好!”风情愣然,言简意赅道:“喂!老弟,你别搞错了,我是指你得要在三天内将那功夫练至大成境界,而非是三年。这有关你终身幸福,你要考虑清楚!”
“没关系,顶多阉了当太监!”紫罗狠道,旋即又失笑。
风情默然,思考他这一句话所包涵的意思。
良久……
风情眼中电芒大射,似对某件事了然于胸,道:“你真的阉了也无所谓?”
“呸!”紫罗气道。
“不要怪我。”
“哼!”
风情吃吃一笑道:“既是你肯这么牺牲,风情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来吧!”紫罗没好气道。
“好!”风情暴喝一声,倏将紫罗一抛。
十指全狼张,指尖突然冲出十道真气,风情再度一哼!
这十道真气如同烟火般,各自爆裂出数十道丝线般真气,眨眼间托住紫罗,紧紧缠绕住他,使其不至于掉下。
紫罗忽然间感受到风情的真气,像是一捆一捆的粗麻绳把自个儿给绑祝而且,那如同蜘蛛般粘稠真气,犹有愈收愈紧趋势,一时间,慕地察觉到呼吸困难将近气窒命息的地步。
紫罗大口喘息,胸脯急骤震荡。
瞬间!
那缠绑住紫罗的真气凝化成千百根针,在短短不到十分之一眨眼的时间里,扎进了紫罗身体之中,血雾立刻飞扬。
紫罗终于忍不住嚎叫出声!
风情清楚感应到紫罗身上有八道真气,每道真气至少有五十年以上的功力,它们彼此潜伏在紫罗身体里面,却又各自相安无事。
禁制住那八道真气的功力如同是一道高墙。
风情没有把握解开它,又忍不住分出一道微细弱小的真气去试探。
两个人同时一震!
脑海中一齐浮现了一个妖冶艳媚的女人朝他们笑。
她的眼里有说不出的慈祥与关爱,风情用心记住竟发觉她与紫罗有七分相似。
突然一惊!风情感受到一股禁制的真气席卷而来,霎时间溶入了自身在紫罗体内的二道真气之中。
同一时刻两人的脑里迅快掠过一大堆千奇百怪的魔门绝艺。最后竟出现一个鲜明漂亮的女子全身像。
紫罗一呆!
风情心伤,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个熟悉又充满慈爱的女人。
那是他的母亲!
心神一时疏忽,气血一逆,风情喷了一口血。
传功者那八道真气同时窜动。
紫罗脑中传入无数个影像,迷迷糊糊,莫可辨识。
风情莫名其妙的知道一件事,没有人告诉他,反正他就是知道。
在紫罗身体解除禁制的八道真气,他必须得一一收服,且不能遗漏。即使只剩下一小部分真气仍未化解,那漏网之角的真气亦会把原本已经融合的真气击散,并使其成为原来那数道真气。
况且,那些真气彼此之间互不相容,相互排斥不已,却又没办法将任何一道真气给击溃。
换言之,即是有绝世高手在体内打架一样,寻常人的肉体绝对受不了如此折磨。
而且,真气在人体里面互斗,根本是无法消灭,人的身体犹如一个密闭的空间,除非身体溃灭掉,否则真气亦不可能流失于无有。
风情了解到要把那群紊乱复杂的真气汇集的方法。
就是以自己的真气传进于紫罗身上,然后再以之为主干,一一收服其余真气,但是那样一来,自己可能会耗损掉近三成的功力在紫罗身上。
不过如果以紫罗身上流窜的真气为主干的话,则传功者的性情亦会影响受功者的心智。
风情思及此处,猛磕刚牙,暗中提了三成功力,迅快传进紫罗体内。
紫罗如受电殛,狂喷鲜血。
感受到风情传入身体里面那一道真气猛爆威猛,颇有君临天下的气势。霎时间,体内那八道真气似受到感应,各自奔腾不休,撞冲不停。
紫罗痛苦呻吟,脊背均汗出如雨,然而在外表上却也看不出他身上有何异样?
“好胆!”
风情暗叱道,查知那八道畏惧自己的真气居然联合来反抗。
只见紫罗的肚腹气涨如球。
风情不自觉又输进二成功力进入紫罗体内,护住他肚腹要害,让它不致于因真气互击而爆裂身亡。
“嗤!”
气消,紫罗肚子恢复正常,却不禁呻吟浪叫,脑海里闪逝过无数男女交合的画面,意识中那个与数不尽的男人交合的那名女主角,似乎是自己。
风情同时感应到那些景象,明白那一道被收服吸化的真气,必是一位房中一局手。
但是风情无暇多想,瞧紫罗还浸浮迷醉在那些景象当中,趁那刚被击溃的真气还未来得及逃窜时,倏然将那五成功力化整为零,两路并进。以迅雷之威迎头痛击那一一道还在“发呆”的真气。
“嗤嗤”二声,紫罗全身及手足瞬间肌内垒垒,涨大不知多少倍?同一刻。
两个人眼前映出二幅图画,是一个力扛万斤大鼎与一个不畏刀刀砍击的女人。
那紧迫的压力消去一半,紫罗领悟那二个所练的是何种武功。
魔门“力振万石”与“铁甲贯”二大绝世不传之秘。
这二种武功与先前那“姹女玄功”同样是非魔门宿星级以上元老不得练之。
风情此刻正暗自纳闷,能请得动宿星级元老做为传功者的必要非同小可的人物。
风情曾经在大漠里遇见一个快要死掉的魔门宿星级元老,并且从他口里得知很多魔门的秘密。知道凡是宿星级元老,除了对本山以及“魔宗”嫡传寥寥数人的命令可以遵从外,绝对没有人能够命令他做出这种将自身功力尽付一炬的事,除非是自愿。
那个人究竟是谁?
风情心神分散,将真气分化二道停留在紫罗脊背时,突然有一道尖锐的真气,剑拔弩张,趁觑偷袭。
一怒,急然将真气汇合,那一道真气倏然临阵脱逃,风情真气一催衔枚疾走,于那道真气在紫罗胸部足阳明经窜进任脉前将其狙溃吸收。
顿然的,一个狡猞形容阴毒的女人面孔出现。
两人对偷袭的秘诀了然于心。
急然,风情察知有一道真气流动很快,自己的真气竟然丝毫赶不上它,它似有意无意,每每在自己的真气快要追上时,竟又一而再的溜掉。
风情气得心浮气躁,倏然察觉那已被融合吸收的四道真气蠢蠢欲动,犹有分散之意,大惊!
忙平心静气,将那传进紫罗体内的真气分成六道,在它跑进了紫罗右臂后,一举堵祝那道真气刹间冲过紫罗右手拇、食、中、无名、小指,经过了手太阴、厥阴、阳明、太阳、少阳、小阴六经。
于退无可退,避之无路的情况下,竟然反向前击那其中一道真气,试图脱出这道重围。
风情心念一转,那六道真气聚合为二,在手太阴肺经“侠白”穴前后夹击,吞并。
紫罗倏觉身子一轻,舒服了一点。
忽见到一个女人以踏雪无痕的功夫,跃扬于悬崖上。
二人同时一震!
紫罗感受到那余剩三道真气负岖顽抗,准备背水一战,真气集聚左右肩头,一道道锥心刺骨的疼痛传来。
风情脸色大变。
紫罗右臂隆起,那三道真气竟是联合起来要挤断紫罗右肩上的各经脉,并试图把右臂弄断挤掉。
若让其成功,风情至少也要耗掉五成以上功力,而紫罗的一条小命也必定难保。
风情怒“哼”一声,再传入三成功力朝三道真气汇集之处狠攻狂击,连带的潜伏在紫罗右臂中那五成功力里应外合,以狂烈威暴破竹之势,把三道真气歼灭后吸收。
“哇!”紫罗浑身一震!口喷浊血,筋骨暴然响动,脑里迅快掠过三种影像,那八道真气已经收化,倏然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风情引导紫罗体内那充沛无比的真气周天流转,于回归紫罗丹田后,慢慢的回收自己所发出的功力。
“哈……”长吁口气,风情伸臂拭汗。
紫罗落在地上,仰躺着,身上掉出一样东西。
风情两腿一张,喘息道:“便宜你了,害我花了近三成功力,看你怎样赔……咦!”
一呆!风情目不转睛紧紧瞪视紫罗,“咕!”忍不住咽了口水。
只见紫罗云发纷散披洒,全身淋漓汗珠衬托着雪肤柔骨,晶莹中含着动人的诱惑,乳峰耸突隆立,曲线雅明,竟无任何瑕疵。
他轻颤不已,欲语还休,惹人邪念的身子如同在呼唤风情。
霎时,风情见到紫罗身旁有一个几可乱真的小阳具。
他竟是个女人!
风情再次一瞧,目光竟无法收回,她动人的柔骨玉肌中仿佛拥有无上的魔力,在渴望一个男人的疼惜。
这那像是一个十六岁含苞待放的女孩!
分明是成熟女人的万种风情。
风情刚才功力运行出超,虽有“天医秘术”及“兵解神诀”护身,但是其心神尚未恢复,神志亦未坚凝。
一声低吼,风情扑了上去。
紫罗顿觉一阵阵的抽痛从下身传来,像是极为难受却又舒服异常,一惊!
美目忽睁,紫罗看到了风情趴在她身上施暴。
她羞怒欲绝,隐然发现此刻竟然不恨他,从他在潼关前直至此刻,多次有惊无险的遭遇,自己便已经喜欢上他了。
况且,自己的初吻也是在水潭中给他夺走的。
恍忽中,不自然的与风情逢迎起来,忍不住双手双足缠环住他,脑里头浮现了风情第一次收服的那道真气所显现的画面。
紫罗按图而为,有技巧性的引领风情。
不由自主的,她身上的魔功逐渐引发,拼命的取悦风情。
缓慢的,她呻吟转而高亢的浪叫。
无数次的喜悦不断冲击着体内每一个细胞。
风情却无止尽的狭弄亵玩紫罗,犹如人偶师在操控傀儡。却不晓得自身功力一点一滴被紫罗那恶魔似的娇躯所吸引。
风情迷恋着紫罗火一般醉人的玉体上。
突然……
风情神色大坏,急欲抽身,却察觉自身功力剩下不到五成,紫罗的下阴如有莫可抗拒的吸力,紧吸着自己。
不由得怒吼道:“你干甚么?”
紫罗闻言而醒,惊道:“啊!怎么会……”风情飞快的想到那收回体内的真气里,早有绝大部分与紫罗身上的真气融合过,再加上自己耗损极大,心神不振的情况下,居然被紫罗无形中所散发出来的媚功所吸引住9识心遣痪悸堑幕奶剖隆?
换了平时的自己,紫罗亦绝对无法从自己身上取得任何真气,坏就坏在回收的那道真气又与自身的真气相融合,自己这么一弄,不啻是飞蛾扑火,跟送上门去死没有甚么两样。
风情与紫罗不断互相推着,但觉徒劳无功。
“呀……”惊叫声在背后响起。
“你真的干出这种下流事,男人你也要!”绣儿惊怒道。
风情有种穷途陌路的感觉,怒叫道:“娘的!她是女人,你不会看啦!老子快玩完了,你还不救我!”
绣儿目中煞气一闪,却见紫罗平静的盯着自己不放,脑筋一转,问道:“帮甚么忙?”
紫罗侧首,粉脸一红,道:“风情的功力不断传送进我的身子。”
一呆!绣儿进身探掌,运出一道真气进去,骇然叫道:“‘姹女玄功’,‘化功大法’,这怎么回事?”
风情察知此刻功力不到三成,忽然绝望叹道:“绣儿,明年此刻记得到我坟上送鲜花。”竟是心如止水死意映现。
绣儿心里狂跳,脑中千回百转,银牙一咬,道:“注意了!”将左掌也搭了上去。
风情愣道:“注意甚么……可恶!”倏然查觉功力流失更快。
她竟然也用“化功大法”来吸取自己的功力。
风情气血淘涌、喷血。
紫罗见及黯然一叹,珠泪滚滚流落。
末久……
风情白眼一翻,口涌血沫,全身功力尽被这魔门二大高手吸尽,瞬间瘫了。
绣儿面无表情运劲吸住风情身体,硬生生将他抽离紫罗身上,朱唇轻启,道:“风情,作孽哟!不到二天的时间,你就玩完了,还敢叫咱家待在你身旁随时取你性命!真是的……”怱见到紫罗血迹斑斓的下身,冷然道:“咱家竟没想到你真是个女人……哼!你也不算亏本了,能够得到他身上将近七成的功力,也弥补得过去。”
紫罗耳根俱红,默然更衣,与绣儿各自坐在洞壁两旁静静的看着风情。
半晌……
紫罗幽幽问道:“姊姊,你真的爱他?”
绣儿眼里透露出复杂神色盯着风情,不听话的眼泪直落,她口气里无奈又伤悲的音调引人心酸,道:“只要咱家还活着,就一定要杀他,他……只能活在咱家心里。”
紫罗一震!感受到这句话中的凄凉悲意。
绣儿肯定的语气道:“这一次咱家放过了他,下一次……他不会再有那种好运了……”忽抿着下唇,狠吸二口气,再道:“你最好带他有多远走多远……”紫罗颔首道:“我知道,你是不会放过我们两个人,可否容紫罗再问一句。”
绣儿道:“说。”
紫罗目不转睛,道:“我家少主今在何方?”
“不知道!”
绣儿闭上眼睛,睫毛不住颤动,似在强忍着莫名的情绪。
紫罗再问:“我们主母是否已然证道。”
“是!”绣儿忽然长叹。
柳眉一挑,紫罗欲再追问,地上的风情忽然微动。
两眼一睁,面前二位美女陪侍在旁,风情感受到体内空荡荡的虚无飘缈,费尽体力撑坐,苦笑道:“我居然又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一愣……两女不约而同“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隐龙居士◆第二十二章幻天真诀绣儿大胆又娇媚的忽然抱住风情深深一吻。
唇分——
风情睁眼如盲,仰望山洞洞顶,虽是一片黑,但是他彷佛能感受到身旁这两大美女纤细的心思。
长叹,风情苦笑道:“该留的留不住,我……”胸口忽然气窒,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紫罗瞧见绣儿玉容惨淡,满眶泪水,奇怪不已。
绣儿身形颤动,忍受住心中悲念,含泪笑道:“让我俩开开心心道别好吗?”
风情紧紧地抿着嘴巴,那二字“保重”珍惜得不说出口,虎目中隐然有泪。
绣儿黯然摇头,起身离去,背后紫罗追来叫住她,道:“你真要走……撇下他。”
绣儿身子未回,头也没转过来,以平静又冷漠的语气道:“该走的是留不住,紫罗……你,好生照顾他吧!本门的子弟是不会放过他的。”
一惊!紫罗道:“为甚么?他不是已经武功全失了吗?”
再度摇首,绣儿又叹气道:“别问了,他的存在实在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即使他失去武功,那个威胁仍是存在!你懂吗?”
“我不懂!”紫罗明确表示。
“你不懂没关系,只要记得别让他受到伤害就行,如果我是你,便会与他择一山明水秀之处好好渡过下半生……下次,也许下次见面时,咱家会用各种手段来杀他!你可千万别忘了咱家的话。”
绣儿语重心长的说出这些话,身形轻掠,隐没于夜色中。
紫罗却仍在回味绣儿临别之言,她的意思很明白,是叫自己与风情一块退隐山林,但是……自己却仍有要事待办,又怎的带这一个大包袱呢?
但是绣儿又摆明姿态不杀风情誓不罢休,还说风情将会对魔门造成威胁,又说若他失去武功那威胁仍是不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脚步声响,风情步伐不稳踉跄走出山洞。
紫罗困惑向风情道:“绣儿姊怎会说出如你的功力全失,一样会对魔门造成威胁?”
风情涩声道:“你是不懂的……我所练的秘术含有天性不灭之骨,只要我不死,功力必定有回复的一天。”
紫罗闻言双眼异芒忽闪,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风情喘息道:“这么快你就翻脸不认人,别忘了我可是你第一个男人。”若有所思的藉月色查探她的心意。
暗中一怒,紫罗冷言道:“那对我而言,如同被蚊子叮咬一口,在事实上并没损失,而相反的你却失去了仗以护身的功力。”
“哼!”风情理屈辞穷,不悦道:“你想要当荡妇还不如到青楼去当妓女……啊!”
“啪!”
冷不防紫罗掴了风情一个耳光,将他打飞数丈之外。
风情翻身跌坐,右颊红肿高涨,他几时受过这种气,气得目眦欲裂,狠道:“很好!你打了我一个巴掌,日后我会还你的。”辛苦的站起,蹒跚走入林内。
紫罗呆呆的看着左掌,心中百感交集,风情竟给自己随意一掌所击飞,这在一刻之前犹是意想不到的事!忽记起了绣儿临走前所说的那句狠话,跺了一下脚,尾随风情的步伐追入密林。
风情刚进入林里,身子一轻,眼前景物倒飞急逝,竞被人从背后衣领提着走。
正将破口大骂,耳里传来那个人的声音:“你还不能这么早死!”
竟是魔门“护法神君”。
他这话是甚么意思?风情绞尽脑汁怎样也想不出来。
转眼间,是一座山崖峰顶。
“护法神君”将风情丢掷地上,默然盯着他不放。
风情斜睨一眼,在月光下这片危崖绝壁,光滑陡峭如似刀削,目光所及仍然乌黑一片深不见底,峰峰间隙犹有浪滔吼啸之声传来。
风情弄性尚气道:“这倒是个埋骨的好所在。”
索性就地盘坐。
“护法神君”二话不说,亦学他一样,在他正对面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自己先仰饮一口再拿给风情。
微愣!风情不解其意,却还是接过就口而饮。
“护法神君”忽道:“你真的叫做风情?”神情露出异色。
风情道:“难道还假得了。”
护法再道:“你是哪里长大的……嗯!我是说你的出生地?”
风情莫名奇妙,反问道:“我的出生地在哪里与你有何关系?”
“有关!绝对有关。”“护法神君”正色道。
“不知道!”风情摇头道。
“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护法神君”神色略急道。
“不知道!我只记得母亲死去的那一幕,其余的我全忘了。”风情困惑道。
“你母亲怎么死的?”“护法神君”逼问道。
风情突然狂了,发出一种连“护法神君”也心惊胆颤的声音,他面目狰狞、妖邪异常,说话的时候隐然含有无穷阴森凄绝之意,道:“是云紫袖那贱人害死我娘!云紫袖……是天下十大高手云归尘之女……他们父女……我全都要杀!我要将他们灭门!杀得鸡犬不留!杀!杀!杀……”倏然的,“护法神君”面若死灰,戳指风情失声道:“果然是你……你……你真的没死!”
风情浮躁道:“我死不死干你屁事?你不是要杀我?来吧!我等着!”
“杀你……”“护法神君”有若泄气的皮球,苦笑道:“我怎么敢?要不是听到‘天君’与‘魔宗’的对话我还不知……”“你话太多了,神君!”
一道声音阴森如冰飘来,“护法神君”回首一望,正是冷眼瞧着自己的魔门公主——胡绣儿。
“护法神君”豪气干云站立,与绣儿对峙。
风情正觉得奇怪,这二人不是同门中人,怎地竟会为了自己这一个“外人”如此仇视?
绣儿眼如秋水,流波迅变,媚笑道:“今日你二人绝对无法生离此处!”
“未必!”
“退!”
“护法神君”迅然狠退,反手一操,将风情纳入怀中,朝那万仞绝崖下一跳。
绣儿见“护法神君”后退,目中杀气一闪而逝,在他刚刚跃离山崖防御力最为低下的时刻,突然拔出发簪向“护法神君”背后一射!
在空中换形不易,兼而“护法神君”又带了风情这一大包袱,心一横,刚牙怒磕。
发簪在月色下溜过一抹银华,威爆之气横亘天际,瞬间到了他背后。
杀近“护法神君”不及一尺,他暴吼一声,宛若霹雳雷鸣,整个身子轰然涨破衣物,连风情也感受到他肌肉里气劲充斥的强大压力。
发簪扎入。
炸轰一团血雾,“护法神君”整个背部像是挤烂的血柿子,骨、肉、筋、血模糊不可辨认,和风情一块掉下万丈深崖。
绣儿一叹,灵觉怱现,豁然转身,是紫罗。
紫罗已非吴下阿蒙,非可等闲视之,她刚才一入林中便失去风情踪迹,知道丧失功力的风情亦是不可能无声无息从自个眼前消失。
忙运起“天听地视”秘法,查知有一道细不可辨的足声掠向山顶,忙追了去。
才刚到,便见到“护法神君”抱着风情跳崖,绣儿追击的一幕。
平静的,紫罗问道:“为甚么杀他?”
他!指的是“护法神君”,尚不明白绣儿为何会杀他?
绣儿冷然道:“泄密者死!”
“甚么秘密?”紫罗心中一动,问道。
“你不配问!”
肃然,紫罗运起功力道:“风情是我第一个男人。”
“哈哈……”绣儿花枝招展道:“你敢这么说,真不要脸!你刚才打他一个巴掌,还说与他办事等于被蚊子咬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一愣!紫罗嗔道:“原来你一直躲在暗处监视我们。”
绣儿掩口娇笑道:“咱家早先说过,下次见到他必定不择手段杀他,这是你护卫不周哪能怪我。”
“可恶!”
紫罗纵身狂击,一道雄浑的罡气冲出。
绣儿娇体微闪,避过!身形如似飞燕投入林中,传来临走前一句话道:“回去告诉那群不知死活的老鬼,他们要找的人早已死了。”
一震!紫罗突然回头凝望山崖,心中不由得恐慌。
在百余丈以上的高度往海里跳,即使是平静波澜不起的水面,亦会坚硬得似岩石地板。
何况这是峭壁巉岩的万仞危崖。
“护法神君”抱住风情,火热的血不断从他口鼻冲进了风情头脸,使得他满身鲜血。
耳中风吼云号,大气的压力挤迫得风情几乎窒息。
这时候风情竟然有一种近乎道统的感觉,极为安宁。
“护法神君”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道:“你……你身上受着……一种禁……禁制……你,一……定要解开……解开它……为,为……她报仇……你……一定……要杀了‘天君’……记……住!”
风压逼得风情眼睛睁不开,他勉强错开一道细缝,那泪水却不住狂涌。他想发问,但在这高速风压的威胁下即使说出话来,那“护法神君”也听不见。
风情细细以极微小的眼缝看到“护法神君”的脸,只见他头上紫气奔腾,并且透过他的肩头看到他身后景物。
月色映及谷底。
“护法神君”的背后竟是怪石嶙峋的山岩,那奔号怒涛的河川尚在五丈之外。
两人若以接近时速三百公里的速度摔在岩石上,怕不霎时挤碎成烂肉泥,也分不出你我。
可真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我肉中有你,你肉中有我,想及此处,风情竟失声而笑,丝毫不露出震惊神色。
刹间,两人离地不及十丈!
“护法神君”双目紫电焰射,吼喝一声,发出了他这一生当中威力最为强大的罡气,一举圆圆罩住风情,将他往上击飞数丈。
他将风情朝上一抛,身形更加快速掉落。
风情顿然被“护法神君”所发出的气罩困住,透过那一层紫色罡气,他看见“护法神君”的双眼,心头一阵痉挛。
风情水远也忘不了那一双眼睛。
在大漠中风情所遇到过的那个魔门宿星级元老,以及“西帝”华贵,他们在看自己的时候同样是这样的神色。
一种充满着回忆与喜悦,以及受伤、温和、关怀等复杂的眼神。
刹地!
血肉激飞,风情眼睁睁的瞠视“护法神君”摔成一团肉泥,他的身体宛如一块豆腐被人用力摔在地板上,顿然四分五裂,连五脏六腑都破开洒落一地。
“啪!”
风情随后摔跌地上,身上却连一个伤痕也没有,他知道若不是“护法神君”用尽浑身真气,击出一道护住自己身体的罡气的话,只怕自己早已与他一块儿同游地府。
呆呆的看着三尺前的一颗眼珠子。
再度想起这一个男人的眼神。
“他为甚么要救我?”风情忖道,内心中猛然浮现一种难以言语悲恸,以及那一种无能为力的伤感。
“很好,你回来了。”面目阴沉的女人说道。
“是谁帮你解开禁制的?”双颊削瘦的女人道。
紫罗在一间石室中站着,两旁排开各坐八个中年女人,烛火焰晃,正前方的两张太师椅后各竖一幅图像。
这八个女人以及正中央那两张人像,风情与紫罗皆曾见过,她们是紫罗身上“千年遗留大法”的传功者。
倏然的!
冷不防其中一个女人掴了紫罗一巴掌,毫不留情,她脸上指痕鲜明,口角溢血。
众人一愣!
她就是以魔门“姹女玄功”闻名天下的极道九魔中排名第八的“姹女”月盈,只见她戳指紫罗俏鼻,怒不可扼,道:“你这浪蹄子,不要脸的骚货!你说,你的红丸给了谁?”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不由得从震惊转而骤怒。
面色阴沉的女人,九魔中排名第七的“毒计”月亏阴笑道:“那个男人是谁?”这话隐约露现残忍阴毒的意思。
“风情,是解除我身上禁制的人”。紫罗在众人目光询视下垂泪道。
“他呢?”全身肌肉垒结,九魔中排名第五的“万鼎”不满暴喝道。
“不知道,可能死了,我亲眼看到‘护法神君’抱着他跳下万丈悬崖。”紫罗黯然道。
“甚么?你竟让他死了。”月盈再度打了紫罗一巴掌,倏然一愣!想起她话中含意。
八人面面相觑,最后由九魔中排行第二,以“化功大法”震撼江湖的“化绝”月蚀出声询问,道:“你把事情始末说来。”
她的话中似含有无上威力,紫罗不敢隐瞒,把从“华阴”遇上风月斋起,一直到他与“护法神君”跳崖为止的一段经过全盘托出,连风情那荒唐裸奔之事亦不敢隐瞒。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良久……
“毒计”月亏突伏身形大震,面若死灰大叫道:“糟了。”
“化绝”月蚀同样脸上失去血色,颤声道:“不会吧!会是他……少主!”
其余的人同时想到一种可能性,颜面骇然。
紫罗娇声道:“八位阿姨,你们怎么了?”
月蚀颤声道:“你……你快到那座山崖下去……去找那个叫风情的男人……他……他有可能是……是少主。”
排行第三的“无踪”月隐颓然道:“若他真的死了,咱们只怕没有脸到地底去见主人和大姊。”语气中强烈肯定着。
紫罗心神一颤!月隐口中的大姊正是自己的母亲——“魔魅”月弦,而风情他真的是八位阿姨寻找多年的少主吗?
轰隆雷吼,雨水像断线一样,条条从空中射落。
风情找遍了这百丈多长的狭谷,只可惜无出路。
“难道我居然要饿死在这里”风情不服气的瞪视暴涨的河水。
暗地咬牙,风情往怒奔的溪流走去。
倏然,一阵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的雷鸣由上游迅疾到来。
风情才侧眼一瞧,竟见到一只百丈高的惊天巨兽,浮天卷地鼂吼鲸回,声势浩荡般万斤压顶而来。
脸上瞬间尽失血色。
好大的山洪。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翁江渚上,笑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薰嶂小?
风情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定眼一瞧,洞顶上斗大夜明珠光洋洒洞内,每隔三丈均有一颗,令此洞明亮如昼。
暗中苦笑,忖道:“我又没死。”一翻站立,全身俱湿,发觉若非是仰躺于小水潭边,怕不溺毙多时。
不禁庆幸,连那么大的洪水都淹不死自己,可见大难不死,定有后福,此话必真:不然,自己为何又会到了这一处福地洞天来呢?光是洞顶明珠就足以价值连城。
四处端顾,洞窟内仆拙清幽,湿气不重,两壁匠智天形,显然人工所造。
疑虑中,风情续往前行,未及十丈,忽然拐弯,眼前豁然开朗,是间非常宽广的小石室。
一只玉盒,置放当中石桌上,风情择一石椅坐下,细细寻望玉盒,伸掌一掀,红底青绿的内衬,烘托出一本黄绢布册与一羊皮墨书。
羊皮上墨迹斑斓,形同有人刚下笔于此上。
聚精凝神一瞧这未了五字落名,全身惊震,伏跪!
风情跪退三步,大拜三叩头,方再摊开上书着:“‘霸王解甲’乃‘天医秘’及‘兵解诀’二篇合构,先医后兵,名曰‘兵解魔胎’。先兵后医,名曰‘解甲元灵’。二术同修,名曰魔灵转生。
‘兵解诀’,外道急进也;‘天医秘’,内道缓行也。二术相博,其人灵智皆失,虽丹道成亦有沦陷魔道之虑。
尤忌女色,将使功力转嫁,然福祸未知。
元化曾言:‘历死还生,气归太虚,浩瀚天地,霸王解甲’。此意甚明,余了然胸中,亦忌天机而不得妄泄。
南阳野人,疏懒成性,元化多次恳托,于隆中故居汉水支侧造此府洞,便后传造访。
‘幻天真诀’,乃余从学酆玖上师所得三卷天书之一,汝可读之,或有裨益。
建安十二年立秋、隆中诸葛亮”
风情读完满眶热泪,方知此室乃是诸葛武侯离开隆中前所建造,建安十二年十月,正是皇叔刘备二次造访武侯居处之时。思及此处,不觉再度叩首不已,满心感激。
良久,风情攀坐石椅,恭敬万分取过“幻天真诀”拜读。
真诀上的字诡秘无伦,歪扭狂曲,竟是上古蝌蚪文。
风情每掠过一个字,脑中便不由得一震!疾迅闪过一个讯息,模糊莫辨,彷佛又像清晰。
未久,流览完毕,想再从头细看时,突然骇震!
这真诀上的字再也不能引起任何反应。
这事实摆在眼前的无形恐惧,风情重新翻视五、六次。
最后,颓然放下,置绢册于玉盒中,懊悔机缘已失,不敢强求。
风情静默的回想“幻天真诀”上每一个字,蓦然无尽欢喜,那莫名的讯息倏地生了根似的不断在脑中激转。
异状突生。
慌忙紧闭双眼,一个接着一个的灵光流逝穿梭巡回。
那讯息相互之中如有连贯,一道道的冲激风情脑袋。顿然,他查觉整颗头涨大不已,好像几近爆炸边缘。
风情捧头摔跌地上痛苦呻吟。
刹那间,整部“幻天真诀”思忆完毕,然而大脑却又不听意识指挥,任意参悟每一个字当中的相关讯息。
灵光汇击交合,每一道新的讯息流过,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狂颤一下。眼底下,彩耀的烟光爆燃,脑中似是能连系到某种莫名的真理。
层出不穷的明悟不停显现。
风情难过得哀号。
轰然,眼前极尽白光,万道灵光汇聚。
在莫大的无形苦难后,风情双眼一睁,清醒过来。
刹间,泪水不受控制流下。
伏泣莫名。
片刻后,起身阖上玉盒,忽见到玉盒下压着一张小羊皮。
风情拾起一看,喟然而叹,上面写着:“恨失兵解诀华佗”风情纳入怀内,朝壁旁一按,隆轰声响,开出一条地道。再度朝玉盒三拜,身子轻掠,没于地道当中。
这一夜,风情酪酊大醉,连隔壁男女夜欢的淫笑声,都令原本恶劣的心情更坏了。
直到鸡鸣五更,才得以进入迷人的梦乡中。
日上三竿。
风情推门走出客房。
“啪!”
隔壁房门一开,走出一位英气逼人明艳的女人。
风情与她互视一眼,如受电殛般呆立。
她竟是冷常瑛!
见她一脸尴尬,手里宝剑亦捺不住惊吓而掉在地上。
“常瑛,你怎么啦?”左冠群英挺的俊脸出现在面前,缺了右眼的他不但没有任何瑕疵,反而更有一种粗犷动人的男性气息。
左冠群见了风情先是一愣!怀着敌意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常瑛忍不住泪眼滂沱拥住风情,哭道:“对不起……我……”左冠群霎时脸色大变,吼道:“原来是你!”他心里一直以为强占冷常瑛的身体是风月斋所为。
殊不知道,风月斋就是风情。
风情摇首一叹,默然推开冷常瑛,朝客栈大门走去。
不料,脚下一绊,被冷常瑛宝剑所绊跌,一整个身子伏趴地上。
冷常瑛与左冠群同时变色,立知他功力全失。
冷常瑛慌忙中搀扶风情,惊问:“你的武功……”风情黯然无语,用力一推,长吸二口气后,往大门大步而去。
左冠群看风情落魄飘零如此,心中顿感无法释怀。
那小小的身影是多么寂寥孤单与无助。
冷常瑛举足待追,发觉左冠群右手探在肩上扳住自己,不禁怒道:“你干甚么?”
但是左冠群眼中流露从来没有的伤感,道:“随他去吧!”此话一出口,不由得心中大惊!
风情漫无目的的沿着江边走,往事一幕幕浮上眼前。
强大的失意、孤独感生起。
伫足于岸上凝视淘淘不绝的江水,天地间彷佛只剩我孤身一人,忍不住悲从中来,号啕恸哭。
觉得莫名的冤枉出现在自己身上。
感觉到自己病了,病得很厉害、很严重,病得快要死了。
这个病不是普通的病,是心玻在十几年前母亲去世那一天起便已病入膏肓。
原本想藉着与绣儿的相处慢慢治愈这病,却不料她罔顾恩义而砍了自己一刀。
那一刀,委实砍得太深太重了。
紫罗的翻脸无情,冷常瑛红杏出墙,都不比上绣儿冷漠的瞧视自己的眼神。
况且,十年前绣儿那一刀,直到现在才发生功效,内心空洞无法弥补,刹间如同碎裂。
无限的伤心。
突然!一道好听又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你为甚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一惊!风情回身定视,一个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俏生生站在眼前。
她比起绣儿的慵弱艳媚略逊三分,冷常瑛的英气略输一筹,更没有玉柳浓天生仙姿娇质,比不上独孤贞天真无邪。
但她在无形之中有一种惹人怜爱,攀生亲近之心,风情猛然感觉她很面熟。
忽然的,她近身一拥紧紧抱住风情,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弟弟一样,幽然道:“你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连小花儿也要跟着你哭呢!”
风情一愣!她居然是厨艺冠绝天下的十美中的甘小花。
良久……
甘小花嫣然放开风情,无限娇羞道:“奴家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呢!自从五日前逃离皇城后,便一直有种感觉,像是会遇见奴家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奇怪!奴家曾经在哪儿与你见过面?怎么觉得你好面熟?”说到这里,连耳根都红透。
猛不防风情一把抱住她,激动道道:“是你!你就是我这一生当中最需要的人,老天爷,您毕竟没有舍弃我。”
又端视她的脸,正色道:“我要娶你,你肯嫁我吗?”
甘小花千金一笑,吐气如兰,秀色可餐轻颔螓首。
风情梦魂颠倒,浓情一吻。这一瞬间,甚么魔门、甚么九秘、绣儿、紫罗、玉柳浓、冷常瑛等,全给他一脑子抛诸在后。
唇分——
风情瞧甘小花含羞带笑的俏样儿,心中不自觉一喜,道:“一见钟情,不知道是否就是这样?”
甘小花落落大方,明眸善睐巧笑道:“是吧!你的名字?”
“风情,风雨的风,情人的情,风情万种的风情。”风情像是回复昔日的狂态高兴说着。
“风情……”甘小花默然念着,桃腮微晕道:“好名字,好名字,风情奴家甘小花,可要尝尝奴家的皇城料理?”
甘小花不避忌讳,抬出自己招牌说道。
风情大喜,兴高采烈道:“可有‘糖醋排骨’?”
甘小花忍俊不禁,展颜娇憨道:“你要吃的话,奴家当会弄给你吃。”说着说着,便横了风情一个白眼,仿佛是怪罪风情弄出这个小题目给她。
风情见了忍不住色急再吻,脑里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协…小花,你怎会离开皇城?”
甘小花秀眉微蹙道:“奴家义姊叫奴家去为她办一桌喜酒。”
“你义姊?是谁?”风情感兴趣道。
“玉柳浓,你听过?”甘小花不经意道。
一愣!风情苦笑:“原来是她!”
一瞪眼,甘小花微嗔道:“情,你认识我义姊?”
见了她的神色,风情笑道:“哈!你吃醋真好看。我的娘子,请问那婆娘要你为谁办喜酒?”
甘小花没好气道:“你不要说我义姊坏话,咦?你是武林中人吗?不然怎会知道我义姊?她人真的很好,这一次奴家要上武盟也是因义姊要嫁人,做妹子的不能不去为她做点事。”
风情颇感意外,问道:“她嫁谁?”
甘小花沉思道:“听说是一个外号叫‘针魔’的坏蛋……对了他也姓风,跟你同姓……喂!你怎么了?”
风情闻言几乎昏倒,差点破口,想到这一定又是庄六郎那浑蛋搞出来的把戏,脸色气极,朝甘小花道:“小花,听我的话,咱们不要去。”
甘小花美目大张道:“为甚么?”
隐龙居士◆第二十三章绫家当主冷常瑛怒目而视道:“为何阻我?”
幽然的叹息声响起,胡绣儿现身道:“当然不能够让你去追他,如果给你的妇人之仁坏了大事,那‘极道’这十几年来的苦心都白费了。”
一惊!冷常瑛秀眉一挑,瞠道:“胡绣儿……啊!”
同一时间,左冠群制住了她的穴道。
冷常瑛大怒道:“左冠群你……”一时心乱如麻。
绣儿平静的表情毫无任何波动,但是埋藏在她内心中的那股恨意却有如山洪暴发,道:“他不是左冠群,真正的左冠群早已死了,死在南天门,而南天门也给我们灭了,知道这件事的你是第一个。”
大震惊!冷常瑛叫道:“他……他是谁?”
“‘极道’、‘幻变神魔’!”只见左冠群扬手朝脸上一抹,慢慢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现出一张可怖又可恨的麻子脸。
冷常瑛大声尖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同他相处了半个月之久。
绣儿见到她这样的反应似乎极为满意,道:“我们利用你的妇人之仁,叫‘幻变神魔’以‘左冠群’的面孔在你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惨状,唤醒女孩家的天性,使你产生一种错觉,让你以为这个‘左冠群’实际上是爱着你的,在你的心里逐渐增加一点负担。然后在适当时机下,用上一点春药与媚术,你便落入了我们为你制造的陷阱里了。”
冷常瑛冷静下来,问道:“你不会只是利用我对风情造成一个打击是吧?是否还有其他目的?”
绣儿微笑道:“和你讲话可以省掉很多时间,先告诉你,咱家也没有想到风情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也许你不知道风情真正的可怕之处,十多年前咱家亲自动手砍了他一刀,你也不会知道那一刀里咱家用了十成功力,仅只在他胸膛留下一个刀痕而已。在那事后,咱家还等了半个时辰观看他是否死去……没错,他心脉已被震碎。不过就如同那夜在参天古树下一样,他不仅连自己已断的心脉都能接续,更连你我二人的心脉都能驳回。
他的可怕还不仅于此,受到‘姹女玄功’与‘化功大法’两项魔门秘功吸尽元阳,他依然没死。
最后,他与本门‘护法神君’一同摔落万丈深谷。
那谷底咱家也悄然去看过了,有武功的‘护法神君’被摔成肉泥,他呢,依然是毫发无损。
咱家又命令本门子弟,在上游阻水作闸,等到江水蓄满才一举击溃,企图以大自然的力量来杀他。
你知道吗?那人工所造的洪水有多高多大吗?那足有百来丈高呢!风情呢,还不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怕?”
冷常瑛怒道:“你干脆一刀砍下他的头不是更省事吗?”
绣儿叹道:“这你就不懂了,风情所习练的‘天医秘’与‘兵解诀’造就了他不灭魔骨,十年前那一刀杀他不死,反倒造就一个风月斋出来。
现在他虽然武功全失,然而咱家仍不能冒险再砍他一刀。因为那一刀下去他的人头若没有落地的话,咱家真不晓得下次他会如何待我了。”
又道:“根据本门历代‘魔宗’遗册,对付风情的方法绝不能用砍的,因为即使刀劈、剑击、掌打在他身上,他都可以全数转化成体内真气,并以倍数激增功力。
所以这方法绝对不能用,因为不晓得会再造出一个甚么样的魔头?最好的方法是用逼的,逼得他对这个人世间失去信心,逼得他对任何人充满绝望,让他感受到他在这个世上是多余的,使他死意萌现,这样子他的身体自然会败灭毁坏,用不着我们动手,他就自行化为尘埃了。”
冷常瑛骂道:“你好狠毒的心肠,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对付他。”
绣儿道:“风情的可怕之处你还是不懂?真枉费咱家这么多口舌,老??告诉你吧,要让风情自生死意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我们魔门隔……啊!好险,差点儿说了出来。”
一震!冷常瑛惊道:“风情他也是魔门的人?”
“没错!”绣儿冷冷道。
“你为甚么还要杀他?”
冷常瑛张大美目问道。
黯然的,绣儿叹道:“因为他若不死,本门将会有灭门之厄!且不仅是本门,连武林中大大小小门派都会受殃……好了,话仅到此为止,‘幻变神魔’杀了她!”
“幻变神魔”在绣儿杀死冷常瑛的命令下,缓缓扬起这一只不知道残害过多少生灵的魔掌。
他静静地端视面前这一个与自己有过肉体关系??可怜女子,目光闪烁不定,脸上的肌肉不停间歇的跳动。
绣儿见状微瞠道:“你还不动手!”
霍然把手高举过头,蕴集的真气在掌中凝结成一团氤氲白气。
只要这手掌一落下,冷常瑛便会玉殒香消。
“哼!”绣儿见“幻变神魔”迟迟不肯动手,目中杀机泛现。
“幻变神魔”额汗如雨,高抬的右臂颤动不已,不明白自己怎会下不了手?
尤其在这个紧要关头,自个儿彷佛丧失了做一个魔门子弟的身分。
深深告诉自己道:“她只是一个棋子,是棋子!杀了她,杀了她!”
仍下不了手。
难道……
大惊!在这短短十数日光阴里,自己居然对她动情!
忽见到冷常瑛布尽血丝火红的眼神里所含藏的忿恨之色,那如是在说:“你骗了我!”
心中有如万针穿刺。
一滴泪水掉落在她可爱迷人的脸上。
霎时呆住!
好酸好酸的滋味涌遍全身。
绣儿幽然的叹息声响起,道:“咱们是不能动情的,你怎忘了?”
罡风及身。
“幻变神魔”但觉胸口一凉,一截刀尖透胸露现,紧接而来的刺痛一阵又一阵,胸前及背后之内的脏腑不停产生痉挛,血泡亦不断从伤口中涌冒喷溅。
“哈哈……”“幻变神魔”忽然笑了出来,是喜极而笑。
绣儿面无表情道:“你笑甚么?”
“直到此刻,我才懂得放弃一切去爱一个人,这一生对我而言已足够了……哈哈,我已无悔!”
“幻变神魔”在刹那间看到冷常瑛为他流下一滴同情的眼泪。
“幻变神魔”无悔而死!
绣儿听到他临终遗言,黯然心酸叹道:“无怨无悔,谁能做到!”
一道苍劲的声音发出于冷常瑛她的房中,道:“谁能真正做到无怨无悔!”
二女一惊!八。毙宥跃械馈?
这个人与风情有七分相似,尤其那一双眸子更与风情一模一样,若非他尚留有两撇小胡子,鬓发微白的话,还把他当成风情。
“你看我是谁?”
绣儿吃惊的是,何以自己竟然无法发觉此人的到来,还让他潜入冷常瑛的房中还不自觉,况且“识”见此人深不可测的气机,就知道他的武功绝不逊于自己,心眼忽转,笑道:“你是‘水火谷’绫家老爷……”他点头道:“我是姓绫没错,可是我不是‘水火谷’绫家。”
绣儿吃惊大退一步道:“你不是‘水火谷’中人?”
“没错!”
绣儿失声道:“那云姨……”
“是我小老婆。”
绣儿双目一转,道:“那您可知道……”“她死了,是吧!”
吃惊!绣儿变色道:“你怎会知道?”
“‘水火谷’也毁了,是吧!”
大惊!绣儿脊背一寒。
“‘天狩阁’是你们所属的一个组织,是不是?”
绣儿气红脸,怒问:“你到底是谁?”
“月斋,绫月斋。第七十一代绫家当主。”
绣儿替自己壮胆,喝道:“您果然是‘水火谷’漏网之鱼!”
绫月斋摇头道:“绫家的人从来没有人会当漏网之鱼,你也太小看绫家了。”
不经意顾盼,四周围蜂涌出上百名魔门子弟,见他们的身手怕不亚于武林一流高手之列。
“呵呵……”绫月斋笑颜逐开道:“你以为凭这几个小卒子就可以打发我!”
“死到临头还嘴硬!”绣儿冷道。
绫月斋正色道:“你回去叫你家大人出来,打小孩子我可没有兴趣。”
“可恶,贫嘴!”
绣儿纤臂一扬,众魔门子弟奋不顾身提刀杀去,而她的身子却朝二尺旁的冷常瑛移去。
“啵!”
一声急啸劲箭声,绣儿以灵敏的感觉察知绫月斋发出一支强而有力的锋矢,那箭破空穿云之势惹得空气亦愤而燃烧。绣儿回首一望,瞳孔暴缩,骇然的硬生生逆转真气,身形倒飞。
是火矢。一根纯由真气构成以三昧真火引发的火矢。
天底下谁能击出这种东西?
绣儿脱口叫道:“‘六天箭诀’!”
风情无奈道:“我就是风月斋。”
“你……”甘小花微讶,气道:“这玩笑不好笑。”
“是真的。”风情严肃道。
甘小花呆了一呆!忽然俏脸苍白,哭了。
“代志大条啦!”
风情学庄六郎闽南口音暗叫一声,在慌忙中,脑里灵光一闪,竟抱住甘小花纤腰,深深一吻。
甘小花起初还极力反抗,但是仍然受不住这非常诱人的感觉,没多久,便沉迷在这男人的怀里。
唇分——
甘小花发现自己竟然被风情吻得连何时倒躺在他身上都毫无所觉。
风情苦笑道:“武侯的方法真好用!”
甘小花打情骂俏,槌了风情一下,娇羞道:“哪个武侯?还有,理由?你要给我理由?”
风情便把在华山“医心小筑”到遇见她之前所发生的事,以他独特地痞无赖方式简略讲了出来。
甘小花听得一愣一愣,已是目瞪口呆。
半晌……
甘小花坐起,不断搔着柔细的发丝,哑言道:“奴家刚才一定是让鬼给蒙了双眼,不然怎会糊涂答应嫁给你这浑蛋加三级。”
风情一揽,柔声道:“嫁给我也没甚么不好啊,最起码我对漂亮的女人已经免疫了,要是你再丢弃我,我看我除了一头跳下这条大江外,恐怕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小花……小花……”忽见甘小花低首不语,连忙叫了她二下。
甘小花幽然叹道:“算了……”
忽声色俱厉喝道:“以前的事便算了,但是如果玉姊、常瑛、独孤贞、燕紫罗、胡绣儿都要嫁你时,你怎么办?”
心儿一跳,她好大的醋劲,还没过门便已这样,风情涎着张脸,讪然道:“当然全凭夫人做主。”
甘小花怀疑道:“是你说的。”
风情赶紧道:“我甚么时候骗过你?”
甘小花冷冷道:“你已经骗了我……”忽“噗嗤”一笑,再道:“就是骗我嫁你。”
风情哑然失笑,意识中不知道为甚么,总是想好好与她在一起,不希望她生气,此刻见她破颜一笑,颇有惊艳之感,不禁呐呐地道:“小花,你真美。”
甘小花没好气道:“这种话奴家听多了,不稀奇。”
“那你要我说甚么?”风情灵光再闪,叫道:“是不是要我叫你亲爱的小宝贝?”
甘小花闻言耳根俱红,无限娇羞,哂道:“要死了,你这样子叫人家要是让别人听了还得了。”
风情见状脱口道:“原来武侯不仅行军用兵有一套,连对付美人也是个中高手。”
“去你的诸葛武侯,甚么不好学,偏学一些不三不四的回来。”甘小花桃腮微红笑骂道。
风情心中一阵感动,拥住甘小花,正色道:“谢谢!”
甘小花朱唇轻吻风情脸颊,温柔足以把钢铁熔化,淡然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我俩邂垢于此,也算老天爷的安排吧。关于玉姊她们的事,如果你有意思的话,奴家倒不反对多出几个姊妹……”风情默然无语。
甘小花道:“奴家不希望你被人骂成无情无义之辈。”
一震!风情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来自没有血缘的他人之间的关爱。这在以前来说,是从没有过。更明白自己为何会爱上她,是她的心,一颗充满爱心的心。
这份爱,霎时让自己残缺破碎的心缝合起来。
好温暖。
风情感动道:“小花……能够认识你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甘小花又好气又好笑道:“老没正经,你又在哄我开心了,是不?”
风情手足无措道:“我哪敢?”
甘小花盈盈俏立道:“好吧,那咱们走吧?”
愣然,风情问道:“到哪里去?是不是……嘿嘿……”甘小花看着风情这副衰样,又恼了,侧首斜睇,有恃无恐怒道:“去不去?”
“去!”风情苦着脸道。
甘小花柔情似水,浓情蜜意甜甜一笑道:“放心吧,你不想说的,奴家自然不会勉强你。但是如果事情传开了,奴家也只好多帮着玉姊一点,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
风情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目光祈求着。
甘小花轻捏风情高耸的鼻子,俏然道:“没有。”
魔门子弟齐吼一声,交替杀来。
绫月斋连动也不动,照样笑嘻嘻的看着绣儿,那样子如似是公公在瞧准媳妇似的眼神。
背后吆喝声中,十数把长枪扎刺。
顶上轰然作响。
破瓦屋檐的大洞亮出四柄钢刀,偷袭者以刀下足上倒立方式狙击斩杀。
绫月斋霎时把握到狙击者各个方位的移动情形,写意嘲弄轻笑,身上突然箭声大作。
绣儿看得全身发抖,再怎样也想不出眼前这个人,竟然可以化无形的气机为有形的罡气,况且罡劲不是得有发劲牵引动作才发得出来?
绣儿“识”见绫月斋自身的气机,凝结成一道道箭矢之形,那强大的箭气刹然物质化,聚结成白色锋矢,倏然由从身上弹射而出。
顿然——轰然作响,箭矢忽地化成火矢,怒啸贯飞。
是真火火矢。
破瓦狙刺的四个魔门弟子,但见火矢击来,纷纷举刀格挡护住头身。
金鸣大作。
绫月斋并非只是击出四支箭罡,也像烟火般,不断弹射出箭矢,刹那间,火矢漫天纷飞。
头顶上四个人最惨,这火矢雨接二连三捣窜,想接近绫月斋头上一尺都不行,便被那箭罡轰炸得往两旁掉去。
绣儿看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气,那死去的人如同刚从火堆挖掘出来的尸体一样,全身焦黑,满目疮痍。
拿枪扎他的人更惨。
箭罡的威力狂猛无匹,刚轰爆掉前头的人脑袋,仍有余劲贯穿第二人的胸膛,再打中第三者。
一瞬间,“极道”子弟死伤将近八成。
所有人呆住,不敢有所妄动。
绣儿不安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绫月斋挤眉弄眼道:“绫月斋,绫家当主。小女娃你回去问问你家大人,就知道何谓绫家当主。”
绣儿气得跳脚,跺足叫道:“撤!”
翻身掠向屋顶。
一时间,所有还活着的魔门子弟走个精光。
此地除了几十具尸体外,便剩下冷常瑛与绫月斋二个活人。
绫月斋谈笑风生道:“你的穴道应已自解了吧。”
冷常瑛面无表情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你师父是我葬的。”绫月斋叹道。
一震!冷常瑛泪珠滴落,原以为师父“火道人”是受伤离开择地疗伤,如今却从他口中传来师父的死讯,内心不禁伤悲一跪,失魂落魄。
绫月斋道:“当日我便发觉这假小子举止诡异,所以暗中留心他,但是限于我门中族规,我无法去理外人的事,因此我只有点了他的穴道,再移走那乞丐与道士的尸体。”
冷常瑛衔泪叩首,道:“谢谢前辈。”
绫月斋摇手笑道:“你不用谢我,我还要问你与我儿子的关系呢?”
“你儿子?”冷常瑛心乱如麻,胡思乱想。
“风情。”绫月斋搓手道。
“哇!”冷常瑛突然掩面痛哭,想着自己好命苦。
绫月斋若无其事道:“我暗中跟了你十几天,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多余的事我不责罚你了,因为这个人对你也保留了一份真心,而你对他始终是代我儿子赎罪,这个我也无法脱去责任,谁叫我执着于本谷千年来的家族规矩而让你铸成此错。唉……我还真是大意,竟也没看出他是魔门中人,这笔账真不知道找谁算呢!”
冷常瑛闻言哭得更大声。
绫月斋安慰人的方法真特别,再笑道:“你也用不着哭得那样伤心,不用怕没人要你!我绫家如今人丁单薄,情儿这小子若敢说不要你,我便打断他的双脚,好在他现在功力全失,不然我还真可能打不过他呢!而你入我绫家大门也容易,只要为我绫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就行了。”
这是甚么话?他好像没甚么贞节观念。
冷常瑛一愣!止住了哭声。
绫月斋忽朗声道:“小姑娘,你也听够了,该出来了!”
银铃般娇笑响起,从风情房里走出恢复女装打扮的紫罗,见她一见绫月斋便拱手一礼道:“您好,紫罗拜见风情的爹。”
微讶!绫月斋仔细端视紫罗,看得她怪不自在,忽黯然一叹道:“月弦死了吗?”
大惊!紫罗退一步,失声道:“您怎会……”绫月斋喟然:“你与你娘十分神似,我怎会不认得。”
紫罗脸色骤变,道:“那您真的是‘水火谷’绫家老爷。”
“不!不是‘水火谷’,而是‘怒啸谷’,你们都错认我的身分,绫善方那三脚猫的功夫,我‘怒啸谷’随便捡一个挑水打柴的都能打得他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绫月斋哼道。
紫罗忽怒道:“我家主母的事你怎么说?”
绫月斋叹道:“当年她告诉我说她父亲病重快要死去,我体谅她让她回去娘家,但是她却一去不返。
当时我不知道她的身分,很担心她,便照着她给我的路线找到她的娘家,却发现……原来她就是‘魔门之女’……我一气之下返回‘怒啸谷’闭门不出。后来月弦多次欲上我谷中理论,均给我谷中侍从打退……”“你胡说……我娘怎么打不过你谷中侍从。”紫罗气得脸无血色。
“此事我可作证!”华贵从另一间客房打开房间大门说道。
“谷主,华贵有礼了。”华贵朝绫月斋抱拳道。
“客气了。”绫月斋回礼道。
紫罗盯着华贵不放,华贵千言万语,回肠荡气道:“此事自始至终,华贵均有涉及,当年……老‘魔宗’未死之前,便有意把‘魔宗’之位传位与大小姐,但是……,大小姐却不喜‘魔宗’中意的人循…‘天君’,而下嫁绫家当主。
气得‘魔宗’发布假消息,引得大小姐回来,并且追回了她一身的功力,而当时大小姐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
华贵看了绫月斋一眼,似是责怪,再道:“大小姐功力被追回一事,本山谷宿星级元老纷纷出面解说,老‘魔宗’无动于衷,我们无能为力,只有眼睁睁看大小姐功力被废。
也许你们不知道,‘极道’开宗以来均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老‘魔宗’一意孤行,自行破了这个传统,惹得众宿星级长老们纷纷离去,我为了照顾大小姐母子二人,便暗中与‘护法神君’交替身分,相互照料大小姐。
而老‘魔宗’竟把大小姐一身功力转嫁到二小姐身上,并且再以‘移功秘术’本身功力送人二小姐体内,因为她怕我们这一群,一向只听从大小姐的话的宿星级长老不服从二小姐指挥。
后来,老‘魔宗’死去,二小姐即位,便把本山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与大小姐有关的人进入本山,连大小姐座下九大侍婢都不得而入,华贵自然也被排除在本山大门之外,单只靠着‘护法神君’的传讯才能得知大小姐的近况。”话说至此,不觉声泪俱下。
半晌……冷常瑛被绫月斋扶起。
华贵忽然如有所失再道:“我们九宫七曜二十八宿星级元老曾经聚过一次会,共同发誓如果有机会,必会扶助大小姐之子为‘魔宗’……”一愣!紫罗将信将疑问道:“为甚么?”
华贵肃然起敬道:“‘护法神君’曾经领过少主进去本山书库之中,少主居然能在三天之内将整间书库的书全然背会,更还融会贯通,将本门‘隔世大传功’、‘千年遗留大法’、‘排斥的血缘’等秘术逐一参破,那时他才不过五岁!”
众人听得一惊!
冷常瑛忽然想起绣儿说过风情的可怕之处,原来根源在此。
华贵言简意赅,再道:“我们宿星元老会决定此一要事,也是因为少主委实是个百年……不,应该是千年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是……这件事终于给‘天君’发觉,二小姐便对外公布要把她唯一的女儿嫁给少主,以表攀亲,企图稳住我们这一群对大小姐的不贰忠臣。
但是另一方面却又下令‘天君’,以魔门‘锁魂大法’禁锢住少主神智,使得少主把以前的记忆全然忘却。”
绫月斋咬牙切齿道:“好恶毒的女人。”
“此事不可怪二小姐,这全是‘天君’的主意。”华贵摇头叹息道。
咽下了一口口水,华贵再道:“‘天君’原本就很喜欢大小姐,只因为大小姐喜欢上你,惹得‘天君’由爱生恨,才会把对象从你身上转注到少主身上。”
绫月斋沉声道:“月云她葬在哪里?”
紫罗与冷常瑛亦一脸关注瞧着华贵。
华贵忽然苦笑道:“此事唯有少主知道!”
“甚么?”三人同时失声叫道。
华贵沉思道:“据‘护法神君’说,当日大小姐死去,他亲眼见到少主抱着大小姐走出本山大门,他还说少主当时那一双眼神充盈着未知的杀意,仿佛是阻挡少主者均会为少主所杀。‘护法神君’还说他见的同道人中,以少主当时的眼神最为可怖,在当时他还出了一身冷汗。嗯……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绫月斋回神过来道。
华贵道:“‘护法神君’曾说少主是‘隔世大传功’的天命者!”
大惊!紫罗尖叫道:“不会吧!”
冷常瑛听得一愣!不明所以。
绫月斋却表情凝重道:“可有根据?”
点头,华贵口沬横飞道:“据‘护法神君’所述,当日少主一离开本山,那‘天君’便随后追了出去。可是回来时却受了重伤,还浑身血迹要死不活,那口里还喃喃念着:‘就算你是“隔世大传功”的天命者,还不是让我再用“锁魂大法”禁锢住了……’等这些话。”
冷常瑛呐呐道:“甚么是天命者?”
绫月斋半信半疑道:“相传‘极道’每百年便会出一个天命者,这身带天命的人据说有天赋异能,过目不忘,极尽聪敏,任何武功入目即会,而且仇恨心极重,冥顽不灵。
尤其是身怀‘隔世大传功’者,真可谓是人魔了,那上几代所传授的功法如若突然启发,则受功者将会神智立失,敌我不分,转眼间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凶魔,若情儿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我也只有忍痛除掉他。”
冷常瑛娇颜血色立失。
紫罗忽然笑道:“放心吧!如果他真的是天命者的话,我也会将他制服的。”
绫月斋忽然目中精芒暴射,端视紫罗。
紫罗桃腮微晕道:“风情他解了我身上的‘千年遗留大法’,还……将功力送给人家……”连耳根俱已红透。
绫月斋恍然笑道:“我还道你身上的气机怎令我如此熟悉?原来如此。这小子还真会造孽,连你也逃不掉他的毒手。
你母亲月氏一族曾经托人告诉我,说将来若有月族传人前来见我,我要觉得顺眼的话便收下她当媳妇,无论我那个儿子是否死去,如今一见,就是你了。”
紫罗会意,无限娇羞下跪三叩首,恭敬叫道:“公公。”
绫月斋一指身旁冷常瑛大笑道:“很好,今日我绫家多了二个媳妇,所谓先入门为大,你便拜见大姊吧!”
一愣!冷常瑛活生生感受到绫月斋这一份慈爱的心思,自己已是残花败柳,而他竟不介意,还替自己作主硬是让自个儿进入绫家一族,想及此处,不禁感激的掉泪。
[双鱼梦幻曲]http://www.whpisces/合集风情陪伴甘小花一道走着,过了半个时辰转眼城镇在望,捺不住心急,风情道:“小花,我……我们去哪里?”
甘小花嫣然笑道:“玉姊她们就在前面,怎么,你怕了!”
忽挽揽风情手臂,倚偎亲昵再道:“你不要这样嘛!情,当个男子汉好不好?即使你不会武功,奴家也觉得很开心呢!”
风情哑口无语,苦笑。
“哼!你为甚么不问奴家为甚么开心呢?”
甘小花小小一气,别有万种风情,那打情骂俏秀色可餐的纤柔,更让风情打从心底着迷。
“好……好吧,小花儿你为甚么开心呢?”风情讪然道。
甘小花杏眼圆睁,撇嘴不悦道:“你是否在应付奴家?”
“天啊!她到底在想什么?”风情头皮发麻,陪笑道:“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忽伸手一抱,按照武侯传授的绝招,依样画葫芦想再次使用。
甘小花俏然偏首,娇憨道:“老套了,你这个色鬼。”却仍给他吻个正着,芳心满满甜蜜。
风情眉开眼笑道:“虽是老套却很好用,我若不这么做的话,只怕你会‘哇’的一声,哭了!”
突然一个嫉妒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出,冷道:“你们两个在人家面前如此亲热,人家已经难过的哭了。”
隐龙居士◆第二十四章黯然销魂吓一跳。
风情与甘小花回头一见……
哇塞!乖乖不得了,一队娘子军横列眼前,为首的正是玉柳浓、独孤贞、阴月还有几个仙姿玉质,色艳桃李般的美女。
甘小花轻唤一声,投入玉柳浓怀中愉悦大叫。
独孤贞却伏身在一个手提药囊的美女肩头啜泣。
风情大感不妙,面前众多美女人人对自己怒目而视,活生生像是要把自己生吞下腹似的。
甘小花领着玉柳浓到风情面前,娇声道:“玉姊,这是风情。”
玉柳浓明眸微睁,皓齿轻启道:“我知道。”
风情不知所措,尴尬道:“喔……你好。”
玉柳浓捉弄狭笑道:“我是很好,你呢?好像不太妙是吧?”
风情俊脸微红,干笑道:“的确不妙,我被人废了。”
一惊!
独孤贞尖叫道:“你的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被人废去呢?”
风情定下心神,脑里灵珠智光转动不停,淡然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高又有甚么用?还不如缘之所寄,一往而深。偕美于山水花月间,景韵情韵形形影影,岂非又是一心驰骋江湖中。”
风情这番发人省思的话,仿佛生不起任何作用。
玉柳浓伶牙利齿另有用意,道:“你的武功……好像不是如你所言……是被人废掉吧!风先生。”
风情心中一跳,死不认账道:“叫我风情就可以了,用不着抬举我叫我‘先生’,这二个字我绝不敢当。”
“是吗?”玉柳浓笑吟吟道:“那奴家便不客气叫你大名了喔,你可不要生气?”
风情有点狼狈,涩声道:“哪里,哪里。”两只眼睛却停在与众女打成一片的甘小花身上。
玉柳浓冷眼旁观,有悟于心,问道:“请问你是在何处认识小花儿的?奴家这位妹妹个性单纯,你是用何种方法来哄她答应嫁给你呢?”
风情听出她语气不善,暗中一怒,忍气吞声道:“汉水河畔。”
“何时?”玉柳浓疾言厉色逼问道。
这时候所有的女人都停止交谈的动作,静默的看着风情怎么回答玉柳浓的问题。
风情毫不犹豫道:“半个时辰前。”
独孤贞等人听得一愣!
玉柳浓追问道:“半个时辰前你认识小花儿吗?”
“不……认……识!”风情一个字一个字说道,脸已气红。
众女听到风情说出这三个字,又是一阵惊呼。
只有甘小花眼中满满得意,深情绵绵。
玉柳浓娇颜血色立失,转首朝甘小花喝问:“他有没有胁迫你?”
“没有。”甘小花灿烂开怀一笑道。
风情骨鲠在喉不吐不快,畅所欲言嗔道:“玉柳浓你别为难小花,有话就对着我说,有事就冲着我来,别婆婆妈妈装模作样,你演戏呀?”
玉柳浓玉容一变,柳眉忽挑,大怒。
“啪!”
“贫嘴!”提着药囊的美女跑来掴了风情一个巴掌,戳指风情鼻子骂道。
风情被打,甘小花脸上无光,话中有话,道:“石纹秀,风情他此刻是我的未婚夫,下次你打他的时候,请你问一问我这个做未婚妻的。”
原来掌打风情的美女,竟是十美中以仁心医术享誉江湖的女神医石纹秀。
石纹秀闻言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甘小花你做为人家义妹的抢义姊的夫婿,你也好不到那里去。”
她这一说,风情、甘小花霎时变脸,原来她们早知道风情与风月斋是同一个身分。
风情忽然面目狰狞道:“嘿!我甚么时候与玉柳浓有过婚约,谁能告诉我?”
一个娇丽动人的美女轻巧走出来,她与风情有着三分相似,张着她那双迷人又深藏智慧的眸子,笑道:“让妹子我来告诉你,大哥,这件婚事是父亲决定的。”
“大哥?”风情疑问道。
“是的,你是我大哥,我叫绫思,咱们的父亲便是玉姊的师父。”绫思巧笑道。
默然,风情多年来的仇恨生起,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使得自己与母亲饱受旁人白眼。
如今,他出现了,一出现便替自己作主决定了一件婚事。
这些年来的苦难,以及小时候的血泪经过,油然令风情对这一个从未见过的父亲,强烈的憎恨,每当母亲咳血得失去意识时,口中仍然念念不忘二字。
月斋!
但见风情头上发丝根根竖立而起,脸上神情极为可怖狞恶,他毫无音调平板的声音,配合着满身杀气,道:“他是否叫绫月斋?”
绫思瞧风情怒发冲冠,心头一惧,道:“是的,待会儿他便会来了。”
甘小花不由自主走到风情身侧,担心道:“情,你不要这样子嘛,我好怕!”抱着风情的手臂狂颤。
风情的双眼如同九幽魔狱中恶鬼手中的利刀,他一一看过诸女,所有人被他魔眼瞧过,心中均不停的狂跳。
最后,将目光落在甘小花身上,眼神刹变温柔,口气亦和缓了些,道:“小花,咱们走吧,这里不欢迎我们。”
甘小花欲言又止,在看到风情那双近乎恳求的双眼时,心儿一软,蓦然银牙一咬,神色坚毅道:“好吧!”
玉柳浓骤然见到他们二人心意相通,胸口一窒,难过得不得了。
一惊!暗自道:“难道我竟然会爱上他……风情。”
一股令她浑身发酸的异样感觉出现,再一震!明白了内心中自己最为脆弱的就是此刻。
“想走?你们走得了!”阴月横阻面前薄怒道。
风情面无表情道:“别以为老子功力尽失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糟蹋我,刀头上舐血的日子我过多了,甚么场面我没见过,你这婆娘再敢多事我便揍你!”
几时见过这么会逞强又好说大话的人。
石纹秀食髓知味,掠身扬起玉臂,想再打风情巴掌。
玉柳浓及独孤贞侧首,不忍心看。
一震!风情左掌倏伸,以怪异的角度抓住石纹秀纤腕,右掌一扬,不怜香惜玉,更不客气的正反手连打了她七,八个耳光后将她一推。
只见石纹秀双颊高肿,指痕鲜明。
众女似是没有想过会有如此结果,齐呆祝风情撇嘴傲视道:“我内功虽失,但是我力可没失!仗以护身的真气虽然没有,可是我外家武功仍在,若论起外家武功谁可敌我!”
石纹秀满眶泪水忍住不落,羞愤盯着风情,忽将手一探药囊,孥出一包白色药粉。
风情狂态依旧,睨视道:“石纹秀,凭你那三脚猫的医术与毒功,别拿出来献丑,那对我这个‘天医秘’正传者没效!”
石纹秀闻言大震!手中药包落在地上。
阴月已将“毒手”戴上,喝道:“咱们打上一场,你若能不输,便可饶舌。”
“不见棺材不掉泪!”风情进身滑步侧踢,右足脚刀猛蹬阴月膝盖。
阴月左闪,右掌运劲朝风情右足足胫切下。
迅然,风情右足忽拐了个弧度,原本下段踢的动作突然以另一种角度在阴月面前提升,猛击她头脸!
是头、膝二段踢。
阴月急忙左掌架挡,右掌反切,做反剪架势。阴月有功力在身,固能护住自身,但是风情没有功力保护,如若被阴月反切剪着,那一条右足定将受创。
风情招式用老,硬生生将右足定在该处,左足一跳,转身后踢,击向她那双右掌。
阴月换招不及,大吃一惊!这不该是一个失去功力的人能使出来的招式。
风情左跳后踢非常快速,阴月暗中运劲,右掌不反剪而前迎。
“啪!”
阴月但觉入手毫无劲道,突然!一道影子从左上方急然逼近,定眼一瞧,是风情左拳背,阴月瞳孔暴缩。
哇!惊呼一声,颜面已被风情拳头狠狠击中,在众人眼底,阴月被打得倒跌丈余。
风情身形一落地,盯着鼻流鲜血的阴月,寒声道:“现在我是否有资格饶舌?”
大怒!阴月急欲再打,然而背后的玉柳浓喝止道:“阴月妹子,让他走吧。”
阴月义愤填膺道:“玉姊,你怎么……”用力跺足,让开一条路。
风情怒“哼”一声,带着甘小花离去。
独孤贞却一反常态,留下娘子军,发足狂追风情。
绫思及石纹秀望向玉柳浓,却见她两眼通红,满眶泪水,心中不禁一阵歉然,亦随之落泪。
“甚么?”绫月斋在客栈听完玉柳浓简略报告遇到风情的经过后,大发雷霆之怒。
华贵在一旁叹了口气,要言不烦道:“这……也实在不能够怪少主对谷主有恨……”绫思想起风情方才神态,心有余悸,问道:“为甚么?”
华贵苦笑道:“少主离开本山时身无长物,况且,当时他才九岁!试问,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在举目无亲,而唯一的娘又死去的状况下,他是如何过活?”
玉柳浓及石纹秀、绫思闻言心中大惊!
绫月斋默然无语。
华贵长吸口气,言简意赅道:“本门‘护法神君’曾经告诉我……说少主身上尽是错综杂乱的疤痕,光是三寸、五寸长的伤疤就不知凡几。
少主……他必定在某处的修罗场历练过,想起那种人间炼狱的残苛修行,我……难过。”
紫罗幽然一叹道:“风情曾经告诉过我,他到西域去打过仗,他说……他在十四岁的时候便已经满手血腥。”
众人听得心头一颤!
阴动天与张就相互苦笑不已。
庄六郎眼中崇敬的神色更重了,想道:“先生真不愧为一代奇人……”突然间,一道俏丽的影子自外头飘入,众人中唯有绫月斋、紫罗、华贵等少数绝世高手才能看清她的身法。
是胡绣儿。
紫罗排众而出挡在她面前,冷言道:“你来做甚么?”
绣儿掩口娇笑,说不出亮丽动人神采,道:“咱家来下战书的。”再从袖口抽出一张牛皮信封。
绫月斋不怒而威道:“拿来!”
绣儿不敢暗中乱动手脚,恭敬双手奉上信封,她对绫月斋的“六天箭诀”已是深戒于心。
绫月斋信一看完,毅然道:“好,就此决定!”
绣儿颔首,轻轻掠视这里对自己剑拔弩张的众人,微微一笑,对紫罗道:“你我二个总有一较高低的机会!”
紫罗有来有往道:“我等着。”
嫣然一笑,绣儿离开。
绫月斋把信拿给华贵,胸有成竹道:“天意难回,‘魔宗’约战我等以及月云旧部一个月后于武盟总坛一较高低。”
众人无不动容。
华贵沉吟道:“照如今局势看来,东方狩可能投靠了二小姐的阵线,再加上‘天君’手里随时可以发动的兵力算来……至少有三仟以上的人,这还不包括本山的高手在内。”
玉柳浓秀眉一挑,计出万全道:“如若这样,那柳浓如果把‘武盟’所属各大帮派集结起来,那咱们的实力也不逊于他们。”
华贵担心道:“老夫最好把我华清子弟调来。”
“华老何须调兵遣将!只要你退出大小姐与二小姐当中的纷争,我东方狩保证‘天狩阁’亦不会出动一兵一卒。”
随着声音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东方狩造访,缓步行来,身上气势狂猛无匹,众人不由得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过。
华贵变色道:“此话当真?”
东方狩不愧为雄据一方的枭雄,竟孤身深入敌人阵营,绫月斋暗自喝采。
东堂狩问心无愧道:“华老,你我同是大小姐的人,然而同门相斗,敌位抗争则为门中大忌。我们魔门中人,与正道绝不相容,今日你不掏出心肝,他日有谁会衔义以对!”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皆变色。
华贵嗔怒道:“我乃是为少主做事,而你呢?你却背叛了大小姐!”
东方狩不悦道:“少主呢?我怎没看到!”
华贵指着月斋吼道:“这位就是少主亲生的爹,‘怒啸谷’绫月斋绫当主!”
东方狩咄咄逼人,大放厥词道:“一个抛妻弃子的人不配做为我家少主的爹,他没有资格!当年大小姐苦苦盼着他来接母子二人,直到大小姐死了,这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如此狠心薄幸之徒,华老你还在他身边,你怎么对得起大小姐及月弦在天之灵?”说到最后,双目通红。
华贵恻然,满眶热泪不由自主落下。
东方狩突然狠狠盯着绫月斋,恨道:“无法释怀!我对你始终无法释怀……若不是你,大小姐不会惨死!若不是你,‘极道’不会四分五裂!若不是你,少主不会从小惨受‘天君’毒打……!
若不是你,月弦不会修练‘千年遗留大法’难产而死!
若不是你,少主也不会二次受到‘天君’‘销魂大法’禁闭灵智!若不是你,九大侍婢也不会各自耗掉近半功力!
你……你……你……我恨不得食汝肉喝汝血!”
华贵心情平静下来,问道:“你说……少主从小被‘天君’毒打……可是真的?”
东方狩忿然喊道:“此乃我亲眼所见,还假得了?华老你莫再蹉跎,大小姐的仇我们来报!用不着藉这个外人的力量。”
绫月斋黯然无语,当听到风情从小备受旁人毒打,更是心如刀割。
刹那间,像是老了十几岁,没想到自己意气用事之下,竟会造成如此风波。
紫罗秋波微转,盈盈一福,对东方狩道:“宿老请了,奴家乃月弦之女,未知宿老所言咱家主人惨死一事,作何解释?”
倏然,众人一惊!难道“魔门之女”月云之死另有内幕?
东方狩大声道:“大小姐是被‘天君’毒杀的!”
轰然大响!
如同青天霹雳般,深深击中绫月斋心坎上。
“来吧,贞儿,咱们一道走。”甘小花不存芥蒂的向后头默默跟着风情的独孤贞挥手道。
独孤贞笑逐颜开,感激道:“谢谢你,小花姊。”
对甘小花这种菩萨心肠,风情无可奈何垂头一叹。
刚好被小花瞧着,她大发娇嗔道:“怎么!你不高兴?”
“高兴!我当然高兴……还高兴得痛哭流泪!”风情不得不装出一副“爽歪歪”的样子。
甘小花满意颔首道:“这样就好了,告诉你,情!你可千万不能欺侮贞儿喔,不然我可不理你。”
风情左看看右看看,面前这两大美女,老实讲,还真想上前去咬她们一口,自己并非有色无胆,男女交往主要贵于知心,此一点自己也早就明白。
如今,她们毫不保留,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情,风情能够体会。
这一生中,怕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快活。
风情大胆的揽着二女纤细的柔腰,色心蠢蠢而动妖冶的活吞了一口水。
独孤贞娇艳欲滴,含羞带笑垂颜腮红。
“下流!”甘小花一肘撞在风情腰部,杏面生春笑骂道:“你又不规矩了,真讨厌!”
风情大退二步,涎着脸又追上前去抱紧小花儿,揽着她纤腰,趁她杏眼圆睁薄怒时的娇憨俏样,俯首长吻。
唇分——
甘小花差点找个地洞钻进去。
独孤贞却孥着风情衣袖不放,一脸“想要”!
一愣!风情质疑道:“哦!你也要。”
亦依样画葫芦给她一吻。
甘小花气道:“这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加好色的男人吗?”
风情放开独孤贞开怀大笑道:“我真想好好找个地方与你二人渡过这下半生。”
突然,一道阴狠绝毒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道:“这主意很好,只可惜那个日子永远也不会来到。”
风情大惊转身!
他见到他这一生中最不想见到的一件事。
那个人的身形在面前一晃,擦身而过。
“啪啪”二响。
风情骇然转首!
就见到那个人双掌各在甘小花及独孤贞脑门轻按一下。
两人缓缓瘫倒,口鼻呼吸已绝。
风情目眦欲裂,狂号!
“不要!”
那个人瞬间远离,大笑道:“你娘让我饱受相思之苦,如今也让你尝一尝这滋味。”
“他是谁?为甚么要杀害我的小花儿!”风情脑筋转不过来直想,印象中这个人的面貌与背影好熟悉。
风情拥抱着甘小花尸身一动也不动。
整个脑袋空洞洞的,连眼神也空洞起来。
甘小花尸身余温竟是那么地烫人。
这时候,风情突然发现一件事。
他没有办法哭。
他就抱着甘小花尸身,呆呆木然的跪在二女遇袭的地上整整三个时辰。
直到那八个老女人出现。
“我说二姊,你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九魔中排行第四的“袭魔”月现困惑道。
“毒计”月亏嗤声道:“这不看也知道,准是心爱的女人让人给打死了,他才会失魂落魄的杵在那儿。”
“七姊,你就别多话了,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小子吓得失了神吗?”“姹女”月盈道。
八个女人一字排开,七嘴八舌的站在风情背后品长论短说着。
谁也没有兴趣走上前去瞧一瞧,这个在她们八个女人眼中的白痴长甚么样?
九魔中排行老么“杀灭”月影不耐烦道:“看他这个鸟样,干脆我给他一个痛快算了……”一掠前,手掌一扬,运劲毫不留情的往风情“天灵”要害重击。
“啪!”
风情七窍皆血,应掌而倒,其余人理所当然点头。
大惊!
月影骇然倒退一步,惊叫道:“不会吧!他……”“甚么事?”“化绝”月蚀瞧出端倪问道。
月影脸色皆白转身叫道:“我感觉到我那一掌打在他的身上……他……他……他……”“他怎么了?”“无踪”月隐怒道。
月影尖叫道:“他居然会用‘月族心法’引导我……”其余七人同时一震!脸色大变掠向风情。
“化绝”月蚀一把撕扯开风情上衣,惊叫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全身这么多伤疤!”
再度一震!
八人面面相觑,同时失声叫道:“风情!”
“毒计”月亏首先定下心神,吼道:“别说那么多,先救人要紧。”以掌心按住风情脊背传入一道功力。
月影失神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主人……”排行第六的“铁甲”月圆怒道:“你给我闭嘴!”
月蚀把住风情脉搏,细心查视他体内所造成的伤害。
“万鼎”月满亦盘膝坐在风情面前,掌抵风情胸前狂输功力进去。
“姹女”月盈担心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却见月蚀、月亏、月满三人面透古怪神色,皱眉。
良久!
月蚀吁了一口气道:“你们用不着再传功力进去了。”
“哇”的一声,月影大哭,号叫道:“都是我不好,害死了少主……主人,月影向您赔罪去了。”
突然运掌击向自己脑袋企图自杀。
月圆一直待在她的身旁,一见迅快的把她手掌抓住怒道:“先听听二姊怎么说?”
月蚀要言不烦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心法,这该是传说中的‘霸王解甲’吧?少主他居然连个内伤也没有!月影……你干得好。方才要非是你那一掌,少主恐怕如今已是神智丧乱了。”
月影涕泪纵横,疑问道:“是真的吗?”
原来风情因为受到甘小花及独孤贞二女惨死的影响,脑中思路阻塞,若非月影适时击出那一掌,令得他不再气血逆流,只怕风情将会疯了。
“毒计”月亏道:“现在咱们怎么办?”
月蚀目中泛起仇恨的光芒,冷静道:“先回去再说,紫罗那丫头再派人捎信叫她回来,一切事情全等少主清醒再处理。”
“袭魔”月现指着地上二具尸首问道:“那这二个尸体怎么处理?要不要用‘化骨散’……”“哼!你变蠢了,是不是?单单看少主抱着她们的样子,就该知道她们在少主心目中的分量有多大。
把她们也带回去,尽量试试看能不能将她们尸身保持完整无瑕,唉!我不要少主一清醒便失去了斗志!你懂吗?”月蚀愤然道。
月现闻言点头。
“铁甲”月圆忽然道:“这两具尸体上的特徵很特别。”
月蚀森然狞笑道:“不错,这天底下会以这种方法打击少主的人亦只有一个,亦只有他的‘破魔掌’才能造成如此独特的伤势。如此看来,他是有意要保住这二具尸体才会这么做……”月亏接口道:“换个角度而言,他也是为了故意间接伤害少主,藉以打击少主心神,是吧?”
月蚀脸上深刻的仇恨充斥,道:“没错!是‘天君’。”
绫月斋颤声道:“你说……云儿她是被毒杀的……不……不是自然病死!”
身体不由自主忘形而立。
东方狩恨道:“不错!”
再朝华贵道:“你究竟肯不肯与我一块儿走?”
华贵谋定而动,往绫月斋一拱手道:“当主,失礼了,请恕华贵身不由己,无法与您一块儿作战,来日有机会必当亲上‘怒啸谷’向当主请罪。”
绫月斋嗒然若丧,黯然叹道:“华老的心意,月斋领受了……”亦说不出甚么话来。
“走吧!跟他有甚好说的。”东方狩旧恨难消,毫不客气说出此话后,迈步往门口而去。
华贵再次一礼,紧随而出。
此时大厅里面气氛异常晦暗,谁都不敢多话。
对于绫月斋的看法,是贬是褒?各人观点不同只能暗中揣测,而不敢妄自推断。
忽然的……
紫罗幽然道:“公公,紫罗也要走了。”
玉柳浓等人突然一惊!
尤其是绫思,更是胡思乱想暗道:“甚么时候我多了一个嫂嫂出来?”
“不好了,甘小花及独孤贞被人打死了!”一个武士装扮的“武盟”弟子大叫冲进来。
所有人心头一震!
玉柳浓首先想到风情的安危,急问道:“在哪儿被杀的?”身形亦不由得迎向前去。
与独孤贞同族的独孤逍遥闻言竟然昏了。
而独孤易山却槌胸跺足,号啕大哭。
蓦然……
紫罗挡在玉柳浓面前,漠然无动于衷,冷冷道:“阁下究竟是谁?”早已“识”阅此人身上所蕴藏非常强大的气机,比起自己来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哈哈……‘魔魅’之女果然不凡,竟然会识破本君的妙计……很好,很好!”他狂声大笑。
紫罗前思后想,发现这接二连三的不速之客均是此人一手安排。而他的目的,不外乎是藉着这一个打击,利用众人心神恍怱的时刻,给予在场所有人一个要命的杀戮。
而他,最为密切想杀的人,恐怕就是站在自己背后的绫家当主——绫月斋。
紫罗别有会心,恭敬道:“‘天君’您干么不用真面见人呢?难道是怕别人看见有失您的身分?”
所有人心头大震!
“哈哈……丫头,你果然不凡!我听绣儿说你的天赋资质不下于她,起初我还不信。如今一见,确有此事!看来你那八个死婆娘把你调教得不错。”“天君”心照不宣道。
紫罗嫣然道:“哪里,晚辈那八个姨娘加起来也比不上您神机妙算,深谋远虑。
连招呼我家公公都得烦劳您亲自礼贤下士,委曲求全。您的恩义可真伟大呀,紫罗从今以后,可真的夙兴夜寐不敢须臾或忌。”
谁能听不出紫罗这一番冷嘲热讽的话。
玉柳浓暗自警惕自己,若非紫罗机警,恐怕此刻自己早已变成了他掌下亡魂了。思及此处,脊背一凉。
“天君”城府深沉,语带双关道:“你这丫头真的与月弦的个性相近,想当年我尝过她的甜头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如今,也该换你尝一尝那甜头是何滋味了。”
紫罗闻言脸色一变。
“下流!”石纹秀骂道。
“天君”捧腹大笑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女娃儿,你想歪了是不?不过我可没有那种意思,你若认为是那个意思,便就是那个意思。哈哈……”石纹秀柳眉倒竖,气得跳脚,又拿此人没办法。
话锋一转,“天君”再道:“怎么我说的竟没人相信!”
玉柳浓忽然感觉此人的语气与风情不分轩轾,甚至还相互类似,一样是那般恼人可恨。
“我相信!”绫月斋表情凝重道。
“天君”笑意盎然的看着绫月斋一举一动,似是很感兴趣。
绫月斋目中精芒暴射道:“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你终于练成了‘极乐之道’。”
隐龙居士◆第二十五章啸聚山林“天君”轻描淡写道:“真不亏是绫家当主,能识透我的境界。可见你‘死生卷’业已达到‘死境’地步”绫月斋义正辞严道:“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若非你,吾儿风情不会有今日这番成就,为恶不以恶生,为善不以善亡,人天之道,仅止于此。”
“天君”笔难罄述,目中闪过一丝赞叹,道:“下个满月正是中秋,你就把手上能够用到的兵力集结吧,阳凌矶畔相信我俩会有一场愉快的死斗。”
绫月斋听得热血沸腾,狂笑道:“好!不见不散。”
东方狩领着华贵到达汉水河畔。
华贵不悦道:“你有何话说?”
东方狩默然不语,良久才怅然一叹道:“这场战,我们委实没有胜算!”
一震!华贵不明所以,怒道:“何以见得?”
“因为……”东方狩突然低头说了二句话。
华贵霎时面失血色。
东狩苦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甚么硬要把你带离那个地方了吧,我实在不忍心见昔日同僚一一受难啊!”
“你……你为甚么不早一点通知我?”华贵气道。
“若可早一点通知,我还能漫不经心无动于衷吗?事实上我‘天狩阁’也早已经在‘天君’的控制之下,就连我身边的心腹也几乎全给他收买。
你说,我这傀儡般的阁主能做得出甚么事来?”东方狩叹道。
“哎呀!”华贵重重跺足。
东方狩再道:“幸好我已经将小女送到月蚀那处避祸,如今之计,我们恐怕也得要去那里躲一躲,等风头过后再想办法东山再起,你认为如何?”
华贵没好气道:“我有选择的馀地吗?”
东方狩失笑道:“应该没有。”
青锁彤庭,象魏斛棱,如京城皇宫之玉堂铜柱,星拱龙蟠。
一旁黄金榜,赤羽旗扬;虹梁鸳瓦,广夏局堂。
其中秀色野香,甘淡清凉,那九重十扇门,兽环鱼钥,后楼耸挺,涤星出尘,又有客舍邮亭,鼠径鹅池,均露示出这“武盟总坛”的不凡。
唯有此地方能孕育出“武盟之女”玉柳浓那知琴咏雪,冰心霜操,翠灭红消般的气质。
三大长老全为年入七旬的长者,首席长者许金正把玩着玉柳浓递到手中的“盟君令”一双复杂且盈集感情的眸子,彷佛提出了遥远的往事而浸淫其中。
次席长老许银与第三长老许金和大护法,六君六艺等“武盟”重要人员全盯在那金光闪烁的“盟君令”上。
这里是“武盟”的议事堂。
忽地——位于客座首席的绫月斋打断许金的沉思及空气中的寂静,道:“此物……长老认为是真?是假?”
许金双目猛现一道电光,苍劲的声音震得在场诸人耳中“嗡”然,道“真!”
闻及此语“武盟”等人俱面露笑容,摘去心头重担。
次席长老许银抚须笑道:“如此一来…下任盟主人选指日可待。”眼神不由自主盯视于玉柳浓身上。
二大护法、六君六艺等人不约而同颔首。
“听说……”许金迟疑道:“绫当主已代‘武盟’接受‘极道’约战……”“正是!”绫月斋轻点一下头。
“不知绫当主有何打算?”二大护法中“雷槌”虎震口气不善,双眼灼灼逼视,含怒道。
绫月斋淡然一笑,说不出来的气定神闲与从容不迫,道:“此事月斋或有逾越之处,尚见谅,然而‘武盟’去肱个探囊之盗,守摄缄滕,固之肩镝。阖四境、立宗门、治邑州、平泽径、本侠义、存仁心。这天下尝有不顺‘武盟’者乎?但‘极道’者,妄自称尊,罔视人命,奸淫邪诈,凶残暴诸,其心焖然若揭,其望于治天下,非‘武盟’能断其谋,塞其道,闭其智,阻其奸!此,月斋暂代‘武盟’言天下众望,或有不可!然,初意为善,若‘武盟’能于此役中一战而胜,则江湖又岂不归回,武林又岂不太平;长老以为然否?”
三大长老听这文情并茂之言,各自沉思……“武盟”若能于此战得胜,不仅可以反转多年一蹶不振之势,对本身的荣耀有极大的帮助,更能够稳定归附“武盟”之大小门派那动摇的心,甚至一些已经宣告脱离“武盟”掌控的门派,也会回归“武盟”的掌管。
且,各大名门正派亦会对这一战有着深切期待,甚而派人相助。
当然,正邪不两立。
战,更可加强内部团结;不战,必大失人心。看来…这结果不问可知,是必然一战。
仍落入绫月斋的算计中!昂谩!毙斫疠肴缓鹊溃骸扮钡敝飨胛摇涿恕绾闻浜希俊?
怎听不出他话中所谓“配合”是何种用意,进可攻,退可守,配合之道大有展缓空间存在。
绫月斋会心一笑道:“绫月斋只是外人,不足以涉及贵盟事务,那‘极道’‘天君’由绫某会应,至于其他…则有待贵盟自行商贾,恕月斋无能为力。”
“那就多谢绫当主压阵!”许金拱手道谢道。
破镜悬天,银衣洒地。
淡雾迷离,一截危崖绝壁耸立着二道人影。
其中一个豁然是“胡狼”言清,见他惊惧不定的双眼游移不停,良久,才舔了下微干的嘴唇道:“阁下深夜掳言某至此有何用用息?”
那个人凝视月华下幽谷烟云,语气中含有至高无上的威严,道:“听说言大当家于数十天前遇到一个叫做风情的小子,并且在他手底下吃了大亏,不知道此事是否当真?”
言清老脸一红,微嗔道:“是有此事,未知这与阁下有何关系?”
那个人傲然道:“我是‘极道’之人,风情他爹及妹子、未婚妻等此刻俱在‘武盟’里贵为上宾,言清你若想一雪前耻唯有乖乖听我调度,否则你今生报仇无望!机会只有一个,你自勘酌吧。”
说完,递了一卷纸给他。
言清接过手并没有立即展开,鬼头鬼脑想了一下,怀疑问道:“怎知你非是骗我?”
那个人说了四个字,然后就从峭壁上跳了下去,还不断发出鬼号般的厉笑,震响得四野八方,迥声阵阵。
言清知道他是要“下山”因为算来算去也没有更近的一条路,能够比得上他所选择的最不会拐弯抹角且能直通山脚的路。
还有,也只有他来走这条路才没问题,毕竟这世界上能走这一条路的人很少,否则天下必将更乱。
而且,这条路连很多不够资格的人常常在走,只不过那些不够资格的人一到了“山下”,总是会丢了一样叫做“生命”的东西。
言清想了下那个人临走时所留下的四个字,再次肯定心中犹豫不决的答案,已经是没有选择馀地。
“我,是,天,君!”他如此说。
紫罗张着美目眨也不眨的坐在床边,俯视风情那一张带着孤傲俊逸的脸。
今夜是大战前夕,理应多加休息才是,为何心中会有一股悸动,苦痛得使自己非得到这儿看一看他呢?他沉睡得那么久了,为甚么还不清醒过来呢?红晕艳色,双颊赤云忽生,紫罗暗中啤了自己一口,刚才竟想到在山洞那近乎“可笑”的一幕,嗯!他可是我第一个男人呢!忍不住俯首就吻轻尝,大胆的举动令自己也感觉到非常意外,自己怎会如此做呢?难不成……猛摇螓首,抿嘴,杏眼睁视。
微静的浓情在眸中被烛光波射得些微晃动。
轻叹。
证实了心中那最可怕的一件事。
而他,还是爱她。
难以忍受的辛酸忽生,离去时遗留下一颗在风情脸上,晶莹剔透,闪闪发亮的,泪。
胡绣儿凝注天上玉华大洒将达图融的月。
心中百感交集。
甚么时候他竟也在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是他可怜的身世,还是……听说他爱上另一个女人,而那不也是自己衷心所期盼的吗?好苦!隐藏在内心中水远不能露现的情绪,侵蚀着几近碎破的心镜,一道道的伤痕由记忆中逐渐浮升至脑中。
映现出一个男孩天真的笑容。
慵媚绝艳的脸上透露出一片凄光,强忍下急欲见他的念头,那毕竟是自己所造成的呀。
滑落沾襟的泪水霎时被领子所吸收,一滩痕迹扩大延展,幽然一叹,抚脸恸哭。
而远方一个黑袍人看着胡绣儿对月轻泣的举动,不由得而仰望明月,尽管眼理哀伤悲愤之意末失,然而嘴角一丝丝的狠狞,却也再三表示出他是个冰冷无情的人。
黯然一笑,黑袍人朝天的脸和眼眶中晶光盈闪。
“玉……玉姊,你说他明日会不会……出现?”冷常瑛握紧玉柳浓纤手,心神不定说道。
玉柳浓呆了一呆,流波游移,不敢正面迎上冷常瑛的目光,清秀的丽容蒙上一道阴影,淡然道:“也许……”“也许?”
冷常瑛微怔!这是甚么意思?难道她也不确定?“瑛妹……你希望他明天会出现吗?”
玉柳浓古井不波的心田上波动着一圈圈的浪纹,虽然是反问,但那掩饰不住的语气仍证实她是很在意着他。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又好想见他,但是我又怕见到他……因为,我已经对不起他了……玉姊,我……我,我好怕……”两女不约而同一叹。
殊不知道,在同样的月光下,仍然是有很多人无法入眠,纷然打开窗子,或走出房门,各自缅怀伤感,瞧视皎洁无暇的月。
而那群人中有身在“武盟”的绫月斋,三大长老等。处于五十里外一间房舍的“月族九女”及千里外大漠上的华贵、东方狩与一些名门正派的掌门。
还有……位于明日决战之地,亦有一个华丽艳容,高雅贵气的中年妇人,也负着双手欣赏着缓慢西移的月亮。
八月十五日,中秋,未时末。
阳陵矶这片广大的平原地上,星罗棋布成六大阵营。
原本错综复杂长达数里的乱草,已于数天前,被“武盟”子弟所铲平殆荆位列东方的“武盟”阵营,由三大长老中首席长老许金统帅,绫月斋负责压阵,一千精锐尽出,而编列阵势及营门传讯等,俱是出自“三大兵家”传人庄六郎与阴动天手中。
正西方为“极道”本阵“天君”亲自领兵。
东方“天狩阁”与“华清园”众黑道分子的汇兵处,由胡绣儿当家。
东北方“化绝”月蚀统率的月族子弟与“极道”本阵人员相当,是属少数族群,然而其实力却不容忽视。
正北方少林寺住持“天将上人”统合武当、华山、峨眉、衡山、恒山等各大名门正派聚结成另一阵营。
西北面那一处可以俯览整个平原的高台地,聚集了一群爱看热闹的武林人士。
这江湖百年来还未有如此盛况。
邻近的衙门早听到风声线报,说此处将有恐怖的械斗发生,唯恐这群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作出趁火打劫的情事,竟上报知州,提领了十万府兵准备大规模镇压这群桀惊不驯,无视律法的异议分子。
这支军队聚结在西南后方,由南衙十六卫中职掌京师南面的右武卫军所领御。
虽说是六大阵营,但若与朝廷正规军队的兵力一比,真是不成比例。
谁都知道,如果那支军骑一旦杀了过来,任谁都只有望风而逃,没有人会负隅顽抗,企图背城一战。
因为那与自杀也差不了多少,在十万名披坚执锐的铁甲重骑中,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只会落得力尽而亡的局面。
且,此战谁也不晓得如何去打?所有阵营中相互交错混乱复杂的关系,直叫那些名门正派人士头痛不已。
当少林主持与各大门派掌门人清楚了这“莫名奇妙”的情形后,英明的“天将上人”立刻下了一个决策,道:“为维护武林正统,各大门派存亡兴衰,为避免精英殆尽,老袖迫不得已必须做此造福武林之事。”
于是“天将上人”同各门各派掌门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齐心下令自己门中子弟“杀”入一个阵营之中。
竟是全军尽出,情况激烈。
所有人大声喝采,也没人出言反对。
他加入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谁有他这种勇气!那“盟君人”上的约束力显然失去效用“武盟”彻底被各大门派所撇清关系“武盟”不再是令人尊崇的“武盟”它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独立自主兼有许多“盟约”门派的一个“江湖组合”。
许金气得将“盟君令”丢掷地上,昔年各大门派掌门人的誓言已成流水。
如今人事全非,新一代的掌门人各自有着自己新一代的理念,谁有空去服从那属于陈年往事般的誓言。
更何况,当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尚且要听从人家的调度,那对自己的门派而言,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又,这“武盟”在无形中彷佛成了“武林皇宫”那盟主就像是“皇帝”他的话虽没有像天子那样金言玉语,言出必行,却也不容小视。
那各大门派就像是它的附属国,尚须“年年进贡”以维持庞大的开销,这不仅是各大门派的一项负担,还被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认做是一种耻辱!这弱肉强食的武林,只有弱者才会向强者低头。
如今各大门派之实力早已经与“武盟”“天狩阁”等相当,虽然人员差距颇大,然而纯以攻击能力来看则各有千秋,谁也吃不下谁!且“武盟”里那群目使颐令的“老贼”个个高视阔步,嘴巴上是尊重各大门派。
但是,背地里在支使各门各派弟子时,有谁会去问候一下那些弟子的“掌门人”一声?“天狩阁”“华清园”之所以会急速成长,那“武盟”之所以会逐日颓萎,亦是当今各大门派各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导致。就算“武盟”被毁了,说不定各大门派还会大放鞭炮,庆祝三天三夜,以显示脱离“武盟”的“魔掌”。
以前,各大门派有默契的推举“天将上人”为首,为了各大门派己身的利益,实不宜再行“进贡”之举“天将上人”也为此事多次反应,却又落得两面不讨好。
现在,那不满的情绪清楚在“天将上人”的行动中表露无遗,阵列北方的各大门派中居然没有一人出言反对或迟疑,没有各大门派支持的“武盟”此刻已经成为一个笑话。
要保护武林,维护正义,如今已非是“武盟”的独一无二的招牌,从今以后,将会有更多的门派投入此等义行。
各大门派无言的脱离“武盟”正式独立。
潜伏的因子一旦爆发,绝对无可挽回,强大又可怕的效应,使得长年听命于“武盟”由大大小小的组合,重新考虑正视这一个“武盟”在今日之后,是否还有“将来”?诡异与不安定的气氛如同瘟疫,遍布在“武盟”阵营每一个角落,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浮躁。
绫月斋冷眼观视,知道“武盟”存亡关头已至,“天将上人”如此做为,等于是把“武盟”推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反面一想,各大门派绝没有义务介入“武盟”与“极道”的纷争当中,“武盟”也没有权力叫各大门派子弟去送死,那能指使的人也应该是各门各派的掌门人。
而“武盟”所能够做的,只是透过那些掌门人的权力,而下达共同的意识。
“武盟”的原称为“天下武门同盟”。曾几何时,它变成了私有的“产物”?权力者透过它以钳制各大门派,它原本是属于各大门派所共有,由推举贤人异士以期待武林人的和平共存,各掌门人才得以真心服从。
但,各大门派却在不知不觉中沦为“武盟”的附属,“武盟”由团体转变为个体。
因此,历代盟主莫不以为只要“盟君令”在手,不论那个门派也只有俯首听令的分。
或许,有些人还不晓得,一旦一个掌门人在知道,自己也是一个独立执掌一个门派掌门人时,对于上代或者上上一代,甚至是几十年几百年的“规矩”自己这个“新任”的掌门人同样有那个权力,而命令也有同样的效力,去改变上一代所发生所做的一些“过失”。
毕竟,规矩也是由人所拟定。
换言之,任何一个门派都有绝对的理由去反驳,不属于本身门派中人所执掌的掌门印信,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同样的身分下,信物的存在与否?端视持有者的身分而定。
这一点,笨的人不知道!迂腐的人更不知道。
曾经有一个盗贼潜入一个门派当中,偷到了那门派至高无上的掌门令符,那盗贼当场被发现,但是他已经把东西拿在手上,当他把信符高举,并且命令那门派当中所有的人跪下“听候发落”时,现场的人跪下一片,包括那门派的掌门人也跪了,就只有一个人不肯跪。
当然,所有的人很诧异的瞧着那个人,何以他那么“大逆不道”?无视于掌门令符?那个人说:“所谓的掌门令符,只有在我门派中掌门人手里才有效,你又非我掌门人,我干嘛听你的?”
这些话敲醒了在场所有人一成不变的心思。
那盗贼被格杀当场,那个说话的人就是现在的“天将上人”少林寺的主持。
而当时,他尚不过是一个身分低下的厨房伙夫。
“盟君令”上有着当年各大门派掌门人的誓言,而如今那也已成了过去了。
申时。
东、西二阵推派一人代表举行会议。
“武盟”里因许金恼怒各门派的叛离,心神大乱,情急之下请绫月斋代表出面一议。
“极道”由“天君”出面。
大家都知道一个前提,那十万军骑之所以还不打过来,其顾虑的是在场的武林人士群起反抗。
以十万兵力同这群二万多个均能以一敌十的江湖好汉拚战,无庸置疑的绝讨不了好处。
若,在场诸人自行开打的话,那军队又会利用机会一鼓歼灭;鹉蚌相争,得利的总是渔翁。
对此胶着情况,必须重新拟定对战方针。
“三战二胜!”绫月斋道。
“好!”“天君”有共识同意道。
两人各隔着五十丈距离喊话,气震云霄,连半里外驻扎的十万铁骑亦一字不漏听入耳中。
一干将领闻声骇然。
两人的话中隐然含有警告的意思,另一方面藉此来呈现自己深厚的内力。
胡绣儿与燕紫罗各自从南方与东北方漫步而出。
二万多名观众的眼里均是兴奋与刺激。
成王败寇,在此一战。
风情双眼一睁,一个模糊的影子映在眸中,忍不住狂拥、狂叫:“小花……”吃惊!鞍。∧阈蚜恕!闭踉墓熬夼雍煸埔瞪嵘馈?
怀中的倩容逐渐清晰,清纯的面貌令心神为之一定;刹间,一幕幕往事如走马灯般迅转而过。
他记起了所有的事。
手一松,她羞涩红着脸侧坐床前的椅子上,一双大眼水汪汪的眨也不眨直视风情。
“这是那里?”风情捧头痛苦道。
“阳陵矶北岸,啊!少主,东方小笑给您施礼了。”东方小笑慌忙跪下道。
“起来。”风情不怒而威,其话中彷佛含有无上威严,东方小笑听得心神一颤,抖栗。
风情看在眼里有点心痛,放缓语气道:“你为何叫我少主?还有,你是谁?”
东方小笑被那灼灼目光瞧得身子直软,浑身发热,迷人的灵眸半开半合,玉雕秀容引人遐思。
良久,才把思绪整理后所知道的事,一丝不苟尽行告知。
静默片刻。
恍然大悟,风情发狂似的大笑道:“原来是这样……哈哈…”“少……少主,请您不要激动。”
东方小笑手足无措,慌乱得想哭。
顿然!笑声霎止,风情道:“小花儿葬在何处?”
“她……她没有落葬。”
东方小笑明显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一种无形的压力,逼得自己己快要窒息。
“甚么?”风情暴喝道。
“少主息怒!”东方小笑娇躯一震!跪下,楚楚可怜哭道:“是…月蚀阿姨,不…她在冰窖里…”失笑,风情神情柔光泛现,张臂一拉眼前可人儿,她怎地胆子那么小?直叫人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这又与甘小花身上所带的那一种平易近人,邻家女孩那种天然的娇憨柔态大大不同。
“带我去。”
东方小笑俏容迎上他的目光,没由来的心悸,心口枰然大震!秋波微转道:“是……少主。”
冰窖中——风情默默的轻抚甘小花点降朱唇,不知道为甚么?总是感觉得到她二人像是未死一般。
但是她二人已经心脉俱无了,为甚么自己还有如此感觉?真恨自己为何当初不好好冷静的去探视她的伤势,一时间给怒火冲昏了脑袋,要不然或许她们还有得救埃忽摇头。
自己当时不也是失去了一身的功力,纵是知道方法,又如何呢?
“几条阳柳,沾来多少啼痕,三叠阳关,唱彻古今离恨!悲火常烧心曲,愁云频压眉尖。相思难寄,情天难补。小花……你我邂逅不过短短一个多时辰,如今人鬼殊途,你叫我往后如何过呀……”风情叹息道。
豁然转首,感应到庞大无匹的杀气与气机出现在不远的南方。
沉思一会儿,风情道:“是今日吗?”
“嗯。”
“我的兵器与衣服……那件黑袍。”
“在……在房里,我去拿…”东方小笑脸红心跳道。
叹!风情默念道:“娘,请您原谅孩儿。”
“报!”
一名士卒进入一座临时帐幕。
“说。”身着黑色战甲的年轻将军在一旁喝道。
“探子回报,流窜于华中一带的‘红巾盗’现在处于‘武盟’正后方不及半里,正伏行当中。”士卒单膝跪地道。
年轻将军看了坐在上席的统帅一眼,淡然道:“再探!”
统帅年近六旬,鬓发花白,清朗严肃的容貌令人望而生畏,见他沉吟一下,忽然道:“本初……”“在!”年轻将军道。
“昨夜我梦到了小魂!”
“胡狼”言清鹰视着眼前“武盟”营寨后方,四千匪贼蛰伏一旁,虽惊飞不少林鸟,然而“武盟”诸人如若未觉。
“真大意!大后方居然没人看守。”言清道。
他尚不清楚在西南方有一支十万劲旅在虎视耽耽。
况且,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亦被场中交战的二位美人所吸引住,无暇去想是否会有敌人偷袭。
刹然一声娇叱入耳,言清刚牙大咬,喝道:“杀!”
倾兵而出,杀声震天。
紫罗叱声,掠空以“玄阴指”攻向胡绣儿,那一道阴柔罡气,尖锐咆啸,成螺旋状大转,以环状之势前进。
突地——“武盟”阵地凌乱喧哗,金铁击呜,斗喝漫骂声此起彼落,阵阵传来。
“谁偷袭!”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西北高台的“天将上人”凝神看见袭击“武盟”者,均是头戴红巾之辈,失声道:“是红巾盗!”
西边“天君”嘴角微微一笑。
“武盟”所属三千兵力一时被杀得措手不及,幸而绫月斋父女、三大长老、二大护法、六君六艺、阴动天、张就、庄六郎、玉柳浓、冷常瑛以及一干约盟门派之掌门,俱是一流高手,非寻常盗匪所能打发,故而很快挽回颓势,但是已经失去了五百名以上的兵力。
三大长老固守主营,二大护法与六君六艺分成二批,各领四百盟兵一左一右夹击红巾盗。
以绫月斋为主的前锋等一干高手,瞬间击斩匪贼多达三百多人,血肉横飞,此落彼起。
眨眼间逼进到了“胡狼”言清目视所及范围。
绫月斋及绫思父女其“六天箭诀”俱以三昧真火催发,锐不可挡,竟无一回合之将。
而玉柳浓与冷常瑛二女,剑光闪耀,交互递补,攻守得天衣无缝,剑花若雪,砰然散射。
阴家兄妹脱离前锋所在,觎及一处贼匪较多的地方,探手囊中,一把把毒雾扬于阵上。
受毒者血肉立刻溃烂腐败,不多时成为血水,霎时哀嚎遍地。
庄六郎位于绫月斋后方落得清闲不已,因为前方所有敌人均被这超级高手绫月斋杀得人仰马翻,忽见及一队马贼驱骑击来,心中一动,由怀中掏出一颗红丸,发劲击向那队人马正中央。
轰爆声震天动地!那红丸猛然炸开,三丈方圆之内人马难以幸存,其爆风范围广达七、八丈,不少人被轰击得晕了过去。
所有人全变了脸色。
西北台地的“天将上人”脸朝恒山掌门问道:“姜门主,这……应该是贵门‘飞雷神火’吧!”
恒山掌门微皱眉头,颔首道:“是的……可是……怎地‘武盟’里会有我门中之物呢?那东西一向不外流的呀?”
绫思踢毙一名敌人,跑到庄六郎身旁横了他一眼,微瞠道:“喂!不许你再用那个鬼玩意,人家用刀用枪,可也没用暗器甚么的,你这么做太不光明正大了,哼!”
第二十六章战阵无情张就亦走到庄六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悦道:“是啊!庄老弟,如此行为太不光明了。”
庄六郎又看到很多“奇怪”的眼光射来,很莫名奇妙,心头不舒服想道:“用毒就可以,为甚么火器就不行!两军对战不是只要歼灭敌人就行了?管他什么手段光不光明,卑不卑鄙,能获胜不就行了。”
忽见玉柳浓来到身旁瞪了一下,淡然道:“唉!你受到那风情可恶的个性所影响了吗?”
庄六郎气得几乎吐血,不禁想道:“先生……您在哪儿…六郎这么做是否有错?”
第一个士兵退下,第二个士兵冲了进来。
“报!”
“说。”老将军亲口问道。
“已经交战,目前只有‘武盟’与‘红巾盗’二军,那平原上二个姑娘在打!”士兵行军礼恭敬这。
“再探!”年轻将军道。
“是!”
忽地,“极道”子弟消退无踪。
“天狩阁”与“华清园”组成的八千黑道兵力蓦然发动,与“红巾盗”对“武盟”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化绝”月蚀统领的月族子弟按兵不动,冷眼观看。
“糟了。”天将上人脱口叫道。
潮水般身着黑衣代表黑道的天狩阁与华清园逐步渐进,阵容严整,剑拔弩张望武盟本营而去。
风情大胆张狂的在东方小笑服侍下更衣,邪恶的眼神盯视她羞红的双颊。
一怔!映入眸中的是风情英挺的笑容,东方小笑发觉他托起下颚的魔手,令全身发软发麻。
娇媚的眼神游移,想着:“好讨厌呀!真丢人……”逼近。
一道狂暴又灼热的气息印在苍凉的朱唇上,被挑起的柔情令她不由自主回应着,是多么贪婪。
那渐将消失的电极感,东方小笑忘却掉。
一生中唯一也是第一次的吻。
柔软的雀舌相互缠绵,风情品尝后狂笑道:“你在这里等我……”一溜烟,已失踪迹。
东方小笑瘫软坐地,娇颜迷醉。
紫罗狂运“铁甲贯”神功,以左肩硬接绣儿一招,其不服输的个性,心分二用,还以“玄阴指”恨戳绣儿心口。
绣儿大惊!猛提功力,骤引“化功大法”与“铁甲贯”二大神功,硬受一指。
“啪!”
落指处,坚若精钢,左肩上那一道雄混劲道先行透脉而入,紫罗手里弱了几分气势,不由得倒飞喷了口鲜血。
绣儿亦不好过,一击必杀的机会竟被逃开,且,紫罗一身护体真气不容小视,其左肩反震劲道威猛,指头隐然作疼。
又见她临危不乱,仍有反击馀地,朝心口而来的“玄阴指”劲森然无匹,几乎震得自身护体真气散掉。
若非她受击在先,耗掉近二成的功力,只怕此时倒在地上的,是绣儿自己。
同时明白己身功力尚差紫罗半筹。
要非那该死的风情将自身功力“糊里糊涂”送给紫罗,今日自己怎会落到此种田地?绣儿想及此处,银牙再咬。
言清所领“红巾盗”攻其无备,先使武盟诸人落在下风,然而未料到武盟之所以称雄江湖百馀年,绝非普通盗贼就可打发。
而今,在绫月斋等迎头痛击之下,挽回颓势,红巾盗被分别歼灭了几近一半人马。
武盟亦损失了近千人。
“天狩阁”“华清园”等黑道人士觎机趁之,不理后果,见武盟等诸人心思放在红巾盗身上时,一举进攻,意图前后夹击,腹背围攻武盟。
月蚀仍按兵不动,不管是武盟等白道获胜,或是天狩阁等黑道胜利,其对魔门的观点向来一成不变,江湖上均衡势力一旦破坏,对本身亦无多大影响。
反正,魔门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则,他们最好杀得两败俱伤,全部死亡,要不然以后仍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
“天将上人”虽对武盟失却信心,但是黑道势力的整合代表着新的讯息,若同是白道的武盟被黑道所取代,其日后的势力将是永无止境扩展,那对白道而言,不啻是一个可怕的后果。
因此武盟不能被灭,至少目前不能。
“天将上人”瞧见各大门派掌门人显露的表情后,喟叹一声,统领各派菁英插入“天狩阁”等击进方向,三千高局手浴血奋战。
“报!”一名士兵急忙人帐。
“快说”另一名刚入营帐的年轻将军不耐烦道。
“各大门派及‘天狩阁’等加入战局!”
“好!”老将军立刻起身下令,喝道:“李本初、周古听令!”
“在!”二名年轻将军应声道。
“各领三万军骑绕行‘武盟’后方,周古你听闻金鼓炮响就以‘雁列’阵紧闭其退路,而本初你以‘锋矢’突进,穿越场中布‘长蛇’与‘雁列’相对,我本军以‘云龙’断其心志,开东北缺口以令逃窜,以利追斩!”老将军断然道。
孙子曰:围师必阙。
其东北缺口一开,以示生路,则众皆无必死之心,可因而追击斩杀。不可困得无路可逃,则必负隅顽抗,势成困兽之斗。
李本初、周古二将自知此理,闻令道:“是!”
一名中年美妇人进入了甘小花、独孤贞所在的冰窖。
慵媚的眼神观视二人尸身。
猛然回身,东方小笑的尖叫声入耳。
蹙眉,美妇人轻声道:“小笑你怎的……”东方小笑骇然下跪,哭了。
叹息,美妇人兜视了二人尸身一眼,自言自语道:“情,字害人不浅”顿然,再道:“小笑,你起来吧,不怪你。”
东方小笑睁大美目,呆呆看着。
“喜欢风情吗?”美妇人柔声道。
东方小笑俏脸一红,先是摇头复又点头,良久,才嚅声道:“奴,不知道!”
又哭了。
美妇人又好气又好笑,蹲身在东方小笑耳中说了几句话,只见她水汪汪的大眼愈睁愈大,然后欢喜的笑了,忍不住拥往美妇人,在其颊上香了一口。
美妇人意在言外道:“乖孩子,可不要忘记了”“是的。”
东方小笑磕头破涕为笑,也忍不住瞧了甘小花等一眼,眼中充满喜悦之光。
“好善良的孩子”美妇人忖道。
“可恶!又是偷袭!”二大护法中“电槌”虎震以千斤大槌击飞一名敌人之后哇哇大叫。
身旁的“电鞭”金驰面对如潮水般不断拥过来的敌人,显然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斗战迄今将近半个时辰,红巾盗大半歼灭,不足十分之一的兵力,而已方亦是丧失了近二千名的兵力,损失极大。
此时听到虎震的话,铁鞭反手后,刺穿一个敌人胸膛,喝道:“撑着点,老虎。”
三大长老已率馀剩五百名兵力支援而来。
另一头六君六艺剑所领之武盟子弟,由开始的四百名剩下不到三十馀名,其战况不可谓之不烈。
庄六郎又忍不住想使用“飞雷神火”手才一探怀中,绫思那迷人的眼睛就出现在眼前,尽管在这遍布敌人的战场,他仍然有遗世孤立的感觉。
“你要干甚么?”绫思白了他一眼叱道。
“我不想死!”庄六郎表明了心中的想法道。
“懦夫!”绫思骂道。
“白痴!”
庄六郎回应她一句,右手击出三颗“飞雷神火”连想也不想就向天狩阁等黑道分子上空丢掷而去。
轰炸!一团火球猛烈爆开,范围高达十馀丈,那一头的敌人被火药炸得支离破碎,尸骨不全,血肉横飞。
其未死的情况亦好不到那里去,哀号声遍布,有的人断肢上血肉模糊,焦额溃腐,一时之间所有人全静了下来。
庄六郎毫不在乎的耸耸肩,不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迳行再掏出了二颗“飞雷神火”作势要丢。
“啪!”
“你怎么打我?”庄六郎抚着左颊不解的问绫思道。
“卑鄙!”绫思气的满眶泪水道。
“卑鄙”庄六郎高叫道:“战争有甚么卑不卑鄙的?娘的,在战场上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难道你叫我战到气绝当场,被人杀了那才是不卑鄙呀!你想死我不反对,可是我不想死啊!那么多的敌人怎么杀得完啊?你那迂腐的小脑袋是在想甚么东西?莫名奇妙!”
绫思恨得直想好好桶他二刀。
“你被风情教坏了”玉柳浓不知何时站在庄六郎身后冷冷道。
忽地——庄六郎看到阴动天拍了拍自己肩膀,眼中笑意盎然。
“不打了!”庄六郎突然使性子怒叫道:“好心被雷劈!谁再攻击我,我就请他吃‘飞雷神火’!”
说完,竟站在原地也不动手,冷冷又受伤的眼神,环视着战场上各个角落。
此时,一干红巾盗偷偷加入了天狩阁与华清园等黑道联盟当中。
而天将上人所领的各大门派子弟却也同武盟的残军汇集。
白、黑二道终于各自合对峙上了,双方那能杀死人的火红眼神,战云弥漫,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势,随着一声娇叱如火如荼展开。
胡绣儿扑地,双手一沾地面,整个纤细的腰身恰如软竹般反弹,其双足挟带凌厉的罡气呼啸的往紫罗头胸砸去。
紫罗拧腰,侧踢。
忽见绣儿整个上半身翻上半空,其踢势不减反增迅猛,其粉拳俱握,目中杀气盈然。
“半竹”是这一招式的名称,共有二十一个变化,从绣儿双手沾地开始,这招式便已展开。
“极道”所研发的招式中,以双手沾地后的攻击方式最令人防不胜防,它能以手劲跃上空中或以拳掌或以腿攻击敌人,亦可以手劲撑住全身,或以扫腿,或以侧踢。
更甚者,能以双足剪向敌人身上各个部分。那“锁喉剪”即是其中一个变化所生的技法。
紫罗以寸馀的间距踢空,才明白绣儿竟是以“半竹”的攻招袭进,不由得娇叱一声,单足点地后掠,轻快的在空中环旋退步,其踢势迥转一百八十度,倏缩胸前,复转一百八十度转腰抬腿,侧踢。
绣儿但见紫罗如花蝴蝶般车轮一转,举足踹来,冷笑着,蓦将双足狠然下压,其带动的双拳任凭加速度等倍的劲道全然击在那天足上。
“哇!”
二女俱感到一股莫可匹敌的劲道从小臂、足陉窜向全身,忍不住各喷了一口鲜血,弹向两方。
紫罗右足麻痹不已,绣儿双臂阵阵刺痛。
这一遭,又是平分秋色。
“林将军,已过了半个时辰。”一名年轻将军道。
老将林日咎双目精光暴射,喝道:“整军备战!”
“是!”
六君六艺剑各自优雅的舞着一种莫名的剑阵,使得前方里黑道分子无法跨越雷池一步。
许金内心震惊不已,这群所谓的黑道人物里,他根本认不出一些原已成名于江湖的黑道巨擘,反而是一些虾兵蟹将、无名小卒,而这些小卒竟又如此难缠。
那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亦是如此想法,这战场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黑道人物面孔。
反倒是在那一群观视的人群中倒有绝大部分时绿林、黑道的佼佼者。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瞧他们悍不畏死,奋勇斗杀的狠状,那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才能操练得出如此出色的兵士?“极道”!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他们是“极道”魔兵!也唯有魔门子弟才会服从魔门公主胡绣儿的指挥。
黑道人物是不屑与魔门扯上关系的。
所以,眼前的敌人应当是“极道”魔门各系支派的子弟兵,而他们的实力竟然如此大!盎痹率粗圆蝗胝骄忠嗍俏死碛伞?
魔门子弟摧坚陷阵,人人奋不顾身;而白道群侠披坚执锐毫不相让,两方相持不下,死伤逐渐增大。
且,这群魔兵中尚未出现宿星级长老,这又意味着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只是死士!根本不是魔兵!哀鸿遍野!尸云遍地,血流成河。
庄六郎发觉一件事,就是那群魔兵们“不怕痛”!那加诸在他们身上的刀、剑创伤,普通人早已痛得昏死号叫,而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不屑一顾,刀来刀去的真叫人骇怕。
连个“哼”声都没有,更面无表情。
阴动天、阴月、玉柳浓、冷常瑛等已然杀得手软,不知死活的人潮仍在急进噬杀。
各大掌门与三大长老亦同样发现诸多疑点!但是已无退路!能活着的人,身上无不沾满敌人的血,只有踏过敌人尸体,自己才可存活。
突然——号角声悠扬……遥远的地方马嘶声传来。
阵阵震地感出现!节奏性的马蹄声由西南、东南方奔腾,尘烟层层上飘,团团如云似雾。
声音愈渐增大,呼喝声长短齐一。
地震的震源更近了…场中忽然寂静,吭长的喘息声远近可闻,人人都停下喂向敌人身上的各种招式,适时回醒。
血红染遍大地,满是残骸肠洒,白骨肉溅!敌我各自相视,瞳睛张缩,四顾盼视。
惊!骇!栗!震!言清首先想到了逃!无可言语的寒意由脊背猛窜脑际,他倏然朝东南方来时之路退去。
可怕的连锁反应!一些胆小怕事的名门正派子弟、武盟弟子、馀生的红巾盗、天狩阁联军等蜂拥溃逃。
只有真正的人物,冷静的站在场中,各自打量一下敌我仅存的兵力,沉思着下一步的行动。
所有人全注意着西南方。
紫罗与绣儿也停止了动作,各自恃立。
第一匹马奔驰而现,约莫十丈……且后五匹骏马…五十匹骏马……百匹骏马……千军呈现,金戈呜震,利刃闪,啼声扬,马嘶啸,铁甲亮,眨眼间万马千军,怒骑冽向,浩荡无匹衔枚疾走。
在场者全变了脸色。
这支军队的装扮竟是“戍边”部队!重骑兵!比轻骑兵速战奔驰更加威猛凶残百倍的铁甲重骑!在战场上,禁食马肉,以马虽畜类,效血汗功劳,战阵间为国出力,与官军无异。
骑兵因马得名,且平时驮带不得超过十五斤,服侍马匹与人无异,人马之情即生,则可为乘者驱驰战阵,使唤自如。
而重骑兵之马更属上选战马,李唐以铁骑名闻天下,更以铁甲重骑取天下,无论是东、西突厥、回纥、吐番、南诏,远至高丽、百济、高昌等,均吃过李唐重骑之亏。
是故,军骑首重于马。
马有灵性,才得任骑兵驱策。
只见第一个身着全黑铁甲鬓发皆白的老将林日咎,策骑于群雄之前约三十丈时,勒马观视,顾盼生风,不怒而威。
整支军队的严整性可见一斑,居然齐然“定立”在老将林日咎身后,若非能征惯战,训练有素,否则绝不能够令军容整齐严肃至此。
忽闻一声凄号!言清遇上李本初所领的“锋矢”骑阵,李本初的“速射”勇冠三军,言清大刀旷然撞掉了二支劲箭,第三箭却见眼前,不禁悲号,眼前一黑,箭簇破脑贯穿,连带的在眨眼间,他身上又多了直没至羽的箭矢,血水直从身后撒出。
纵横!大斩马刀竖立,李本初一背铁弓,手握斩马刀,望眼前逃窜的人,劈斩!背后三万铁骑,蹄座跃马,扫刀端持。
第一个人被李本初斩飞了脑袋,第二匹马上的骑兵抡刀一砸,将其劈成两半紧驰而去,其后骑兵斜砍直下,后头骑兵望双足一划,第五匹马的骑兵盯着即将掉落的人头,扫刀狠击,斩碎了一颗脑袋。
骑兵以此种方式前进,前面的人砍不到并不代表后面的人也砍不到。
战骑所过,尸骨无全。
原先已有一地的死人,被马所践踏,霎变得血肉模糊,泥土与肉块混合一起,再也分不出来。
而人头就像一颗颗皮球在场中滚跃着。
骨骼碎断声合着马啼声逼近。
庄六郎就在前方!他扬手“飞雷神火”掷向李本初。
李本初翻弓在手,提弦拨弓,弓呜,矢号!击中红丸,火球乍燃。
弦声再动!四道劲箭穿火幕由远刹近贯击。
庄六郎速闪,一举避过,却见李本初大刀在手,倾全力双握而斩,竟是以腿夹马鞍,横身劈击。
退!李本初一刀击空,翻身正坐。
再退!第二、第三骑兵杀到……大退!第七、第八个骑兵又再劈空……庄六郎直线猛退。
第十三匹马上骑兵划破了他胸口衣物……第十七个骑兵在他左肩上开了一道血口。
第十八个骑兵划破了他的肩背……第十九个骑兵于他双足上划出一道五寸长的血痕。
第廿个骑兵正要斩击他六阳魁首,幸得绫思纵身一拉,将他扯出了“锋矢”阵最末端的骑兵刀口下,他才免去一难。
而绫思却也在背上开了一道血痕,付出代价。
庄六郎瘫坐地上喘息不已,直瞪绫思,想不清楚她为何会救自己?绫月斋拿了药粉洒在绫思背上,血水立刻停止流出。
片刻后——“锋矢”阵已然全员冲过。
李本初扬刀喝道:“游骑!”
三万铁骑齐然反首马身向后,李本初复驱骑由后至前、面临场中,再喝道:“‘长蛇’阵!”
铁甲纵横散布,绵延伸展,委蛇!庄六郎、阴动天、绫月斋父女齐然色变,单看此快速的变阵方式,以及这攻守自若的“长蛇”阵,就该知道这军队有兵学大师指导过。
至少在李靖、侯君集、王玄策、苏定方、李积等一干军学宗匠过世以后,李唐王朝除了一个近代较出名的“上帅”之外,这阵法便鲜有人摆。
当然,这江湖上三大兵家之后自然清楚这阵势的厉害所在。
阴动天审视一下情况,呻吟的手戳指东北方道:“天啊!围师必阙,困兽必危!他们竟连这个也想到了……”林日咎指挥若定,有条不紊,不禁会使人联想到他是一个能征善战,历练无匹,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
见他一声令下,十万铁骑弩弓上簇,箭锋利芒烁闪,齐怒指被围困的武林群雄。
战云弥漫,心似弦绷,上一场激烈战斗死伤难计。
如今剩下不到一万兵力难与这“戍边”铁骑抗衡。
绫月斋忽观视到“天君”向老将军林日咎做了一个手势。
右掌下砍。
是暗号,绫月斋心头大震!惊而转首。
“射!”林日咎暴喝。
箭雨怒啸,万箭飞腾,密密麻麻如万条毒蛇窜动。
大部分人逃命于东北角,而东北角亦成了修罗地,十万铁骑中分四批放箭。
其中一批为扼阻敌人突围之用,故箭上弦而不发,而其他三批则轮流击射,目的在使攻击不断,续箭不绝。
留东北其实是个陷阱,人在逃命之时绝对少于去理会周围的事物。
而今,那三批箭雨中倒有绝大部分射入了那处外逃的缺口上。
反观待在原地者,虽有受到波及,却没有逃命者那般下唱—杀灭。
场中哀号不断,死者不计其数。
林日咎见状微微一笑,再喝道:“阵!”
二次上弓的矢全然望指场中诸人。
恒山掌门嘱令各个弟子拿出“飞雷神火”企图同归于尽,“天将上人”见着了也不便多说甚么。
在这情况下你不杀人,人家照样杀你。
绫思与玉柳浓忽然感觉到方才庄六郎并没有做错,于生死关头歼灭敌人乃是第一要务,哪管它卑不卑鄙。
忽然间——幽寂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阳陵矶。
风情那孤傲遗世狂狞的话,令得闻者心头一悸!他道:“糖醋排??我好久未曾吃过这一道美味!”
紫罗闻言惊叫:“风情!”
绣儿、“天君”绫月斋闻言心头一阵恐慌,这句话不知涵藏多少杀气?
“是小魂!”林日咎高叫忘形,语气中充满兴奋,而李本初、周古及一干将领眼里期待的眼神全然往百丈外视去。
所有人全盯着风情。
李本初急忙咽了一口口水,朝风情打招呼,干笑道:“上……上帅!好……好久不见……您……您好吗?”
“天君”一听到“上帅”二字,霎时狠瞪风情。
“你,退兵吧!”风情森然的语气对林日咎道。
“这……”林日咎迟疑犹豫。
身旁一个俾将策骑冲出喝道:“你是甚么东西!竟敢……”“不可!”林日咎急忙喝止那名俾将。
风情目中紫电暴射,刹失踪迹,忽现身在那名俾将身旁,活生生将其扯下马来。
在场诸人除了绫月斋及“天君”略微可见他的身??之外,其馀的人连风情怎么跑到那名俾将旁边的都看不清楚。
绫月斋与“天君”同时变色。
可怕的事情出现!风情扯下那名俾将,钢牙一开,朝那俾将咽喉要害一吸,那鲜血霎时染遍了他整个身子。
风情将喉头一吐,就口狂饮几口微带温热的鲜血,神情似狂。
在场之人目瞪口呆,个个脊背发寒。
连“极道”魔门中人都看得胆颤心惊。
风情将那俾将尸身一丢,再度一问:“退与不退?”
“天君”霎时大喝:“林日咎!你忘了上头交代。”
老将军林日咎闻言一震!涩声道:“我没忘,可是……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上帅’在啊!”
“林日咎!”“天君”暴喝道。
“云归尘,你少鬼叫,待会儿我会杀你。还有,云紫袖,我一样不会放过你的。”风情面无表情道。
众人此时方知,原来“天君”就是武林十大高手中的“地刀”云归尘,由于他是大内第二高手,难怪他能调动官府的军队。
而胡绣儿居然是云紫袖,此点更令在场诸人错愕。
见绣儿把手一扬,扯下她那张艳绝天下的美貌,出现另一张宜喜宜嗔,毫不逊色的俏脸。
林日咎叹了口气。
“好!”
风情拔刀,银钩上锋芒罡气长达数丈,其身上爆出的杀气,使得十万多匹战马纷然嘶啸,见者变色,十万大军心生寒意,“上帅”之名早已如雷灌耳了。
“撤!”林日咎无可奈何喝道。
“林日咎你敢抗旨!”“天君”云归尘瞠道。
林日咎冷言回声道:“你若有命逃离‘上帅’刀下,再到圣上那里告我不迟”再朝风情抱拳道:“上帅,七年一别,各旧部均仰首盼视上帅回来,日咎略表袍泽情谊,仅以转述,珍重!”
林日咎招呼一声,躯策铁骑离开。
那李本初、周古等昔年旧部,亦各自驱马到风情面前行军礼后,迅速率队远离。
风情目视大军消逝、眼中满怀感伤,不发一语,笔直朝“天君”云归尘走去。
云归尘但见风情过来,心中竟浮一丝死意,急忙撇掉那个念头,运功戒备。
紫罗喜不自胜迎上风情,娇笑道:“风情……啊!”
不料——风情竟掴了紫罗一个耳光,冷道:“你趁我失去功力时打了我一记耳光,现在我还给你。以后我俩各不相欠。”
众人全傻了眼。
绫月斋颤声道:“孩子……”
“哼!”风情披猖扬厉,狞恶道:“你不用叫我,我也不会叫你!在我与母亲受苦受难的当头,你在哪里?这二十六年的苦痛,天底下无人与我一比!在我最需要一个父亲关怀的时刻,你不在!你要我叫你甚么?”
风情的神情凌厉而怨毒,再道:“我九岁的时候飘零江湖,你们当中有谁尝过粪坑里面那发酸发臭长满蛆虫的馒头滋味。
有谁吃过死老鼠、死猫、死狗身上的蛆虫……我尝过!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以为吃那些东西是上天的恩宠!因为我饿,好饿……那馊水桶的饭菜我吃得高兴而落泪,那些…不就是拜你们大家所赐的?”
月蚀等人闻言落泪心酸不已。
紫罗早哭得像泪人儿。
风情吼道:“云归尘,你万万也没有想到,我就是那个年仅二十便统军百万的‘上帅’月魂是吧!”
绫月斋自责不已,老泪纵横,无法说出甚么话。
“天君”云归尘狂笑道:“哈哈……委实失策!竟没料到你便是大漠人称‘死神’那个年仅十三就能以单刀杀灭上千马贼,被当今圣上策封为‘上帅’的月魂。”
说得众人又是一惊。
“姨父,我们来场最后一战吧!”风情的口气霎变温柔。
“好孩子。”云归尘猛然进身,突击云紫袖!在场众人大惑不解?一愣!
“爹,你干甚么?”
云紫袖猛不防被父亲制住,慌乱大叫,倏然查觉全身功力源源不断注入背心掌中。
紫罗突击,“玄阴指”全力发出。
罡气吼啸。
转眼间即将打中云紫袖印堂。
刹然——风情挡在紫袖面前,替她挨了这一指,云归尘无动于衷,似乎早算计好风情会为她出手。
“为什么?”紫罗满脸惊惶道。
风情叱道:“你再出手我便揍你!”
“他是害死你娘的凶手啊!”月蚀忍不住悲叫道。
风情道:“我能容人,人在我范围,报之在我,不报在我。人若容我,我在人范围,不报不知,报之不知。我与他一战,势无可免,中途插手即是与我为敌”月字辈诸女大怒跳脚,这风情未免也太不通情理了。
绫月斋保持风度、气量,不愿做偷袭的事。
半个时辰后——云归尘收回双掌,盘膝运气。
紫袖娇弱的跌坐地上,面无血色,狠狠盯着风情。
风情不理群雄异样眼光,轻轻勾起紫袖下颚,微笑道:“不管你是胡绣儿或是云紫袖,我对你的心,不变。”
“可恶!”
云紫袖闻言,哭了。
忽地杏眼圆睁,错愕住!风情竟趁这个机会吻了云紫袖。
玉柳浓、紫罗二人气得咬牙切齿。
月字辈的,人人气得吐血。
绫月斋有口难言不知所措!绫思从群雄里奔出哭道:“大哥,我知道你苦,你不认爹爹也就算了,你为何还要与这个仇人之女要好呢?”
冷常瑛亦躲在一旁轻轻啜泣。
在“天将上人”身旁的庄六郎如有所悟,道:“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此当是‘真’,虚无无伪之‘真’,我终于懂了”对“医心小筑”风情的话有悟于心。
“天将上人”听了,宣扬佛号,道:“施主语义禅机甚丰,贫僧受教了。”
庄六郎慌忙答礼。
风情毫不讲理,冷道:“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我与谁好除了我娘有资格管以外,任谁都没有那个资格。”
“大哥!”绫思悲叫。
风情不理她,迳行与紫袖说话,笑道:“你这张脸不比先前那张脸差呢!袖儿。”
紫袖红着脸道:“你为何还这样对我?”
风情不语,笑一笑,指着自己心口又指着她的心口,比了一比。
“讨厌!”紫袖偏过头抿唇道。
风情倏然站起,云归尘随后而立,看一下紫袖后,道:“你现在怎么辨?”
他没头没尾问了这一句话,众人心生疑问。
“杀你。”风情笑道:“为了小花,甘小花。”
“好,很好。”
云归尘满意点头,再道:“此间事了,袖儿就是你的人。你若死,她也无法独活,我唯有送她下去见你。我若死,你便要好生照顾她,莫要让我死不瞑目。”
“我晓得,姨丈。”风情道。
“很好,恩怨分明,极像是云儿在世一样。”云归尘目光中现柔和神采。
忽转首朝云紫袖道:“袖儿,爹的话你听清楚了?”
云紫袖垂首落泪道:“女儿晓得。”
紫罗以及很多人都不明白,为甚么风情与云归尘会做这样子的一个决定?更不明白何以云归尘会说出这些话?
“那么……”云归尘向绫月斋道:“绫当家,小女就先行委托你照顾了,请先离开。”
这话另有用意,唯他能懂。
“我省得。”
绫月斋微一皱眉,仍是答应,扶着紫袖纤腰,迳行走到一处没有人观看的地方。
紫罗忿然走回月字辈诸女身旁,她实在很想偷袭。
此时在场群豪身上伤势已经包扎完毕。
云归尘不苟言笑道:“以前,我总有一个感觉,就是你我始终会有今日一战。如今,这个预感果然应验了”风情心口如一,跃跃欲试道:“我知道,我也是一直有着这种感觉,所以今日我会站在此处”“很好,你准备好了吧?”云归尘关心道。
“好了,可以动手了。”风情开怀一笑。
“嗯!”云归尘颔首。
身上的杀气与气机倏然全行发出,毫不保留,那强大的罡气团团围绕着他,一圈又一圈的。
所有在场诸人全变了脸色,不敢置信。
风情虎目一瞪,目光中紫电暴射,贯通天地的气势不落人后,与云归尘不分轩轾。
狂烈猛暴的杀气席卷这片不足半里的平原地。
原本灿烂耀眼的阳光,亦引来一阵阵地乌云。
是气机改变了天候。
战云弥漫,杀机遍野。
见者心神均不由自主狂颤。
两个人的气机依然洋洋洒洒,浮天卷地。
轰!电芒一闪,裂缺暴现,雷光轰击在两个人身前草地上,而那二人丝毫不为所动,彷佛外界所发生的事均不能打动他们。
绫月斋清楚察知这一件事,这二个人的眼里只有对手,容不下任何事物。
电光再闪,紫电奔腾,错划天际。
风情、云归尘同时发动。
云归尘击出了“玄阳大槌”炙热的罡气循着面前一拳,把空气燃烧,连地上的草皮均为之焚焦。
风情静默的举起食指,一道寒冰冻冽的罡芒射出。
劲罡互击!嗤声大响,只见风情那一指如似盈集这天地间所有的力量在里面,指罡所及,火亦可冻。
那指罡从中破开了“玄阳大槌”有如水柱被强大的风压反摄,激烈的直朝两旁散洒。
轰然,“玄阳大槌”余罡落地立即使杂草焚烧起来。
两人面前地上,火势一点一滴飞快扩散。
云归尘轻描淡写手刀一切,将风情那冰罡击碎,笑了一笑。罡气落地,杂草冻结,不多时又纷然断裂。
风情也回应着温暖一笑。
云归尘这一拳,只不过是试探性质罢了。
第二十七章极道解形云紫袖坚强的凝视平原上这二个男人,一个是她父亲,另一个是她的心底最爱的人,他们正在做殊死的决战。
不由自主的泪水直流。
他们实在可以不必打这一场死斗,而最大的原因,任谁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因为那个事实,也忒惹人魂伤梦断。
这两个男人任是谁死谁伤?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件好事,紫袖紧抓着衣袖,泛白手指头青筋隐约可见。
突然,云归尘再度发动,朗笑一声,纵至风情面前右跳后踢,踢向风情的六阳魁首。
若真是个跳后踢的话,所有的人也不会看得脸色一变,因为那右腿一出,整只脚上立时真火噬噬!焰烈腾腾。
“玄阳大槌”的罡气竟是从足部发出,尚不仅如此,那右腿上燃焰之火正是三昧真火。
天底下唯有三昧真火能够破毁“霸王解甲”所造成的不灭魔骨。
此足一出,空间为之扭曲变形。
风情心中不喜不怒,不惊不惧,彷佛他这一脚早落入了他计算之内。
见他紧握拳头,一道白雾般光华闪烁的罡气积集于左右两臂,扬起右拳,对着来足不避不躲,狂击!坝才鲇玻辩痹抡裆槐洌”乙幌欤已姹干⒙湟坏兀羟锾炻珊旆阋叮彀灼貉笱蟆8窈彀诅头椎难袒穑茄晾龆恕?
云归尘身躯急然一扭,在空中将右足一收,左足一蹬。喝道:“金生水!”
正面再攻一招。
左足上的真火急然无踪,换上另一种充满金戈列战,锋锐的杀气。
杀气倏化为罡气,朝风情头面鼻骨要害,狠蹴。
足未至而罡已到。
风情感应生起,应用起那融汇贯通的“幻天真诀”一动也不动。
罡气如和风掠穿风情头脸,他脑后像是炸开。
云归尘那只左腿亦着实贯透风情的头。
所有人吓震惊靋。
连云归尘亦有此种感觉,脚下并没有碰触到任何的实物。
但是,头脸埋没在左腿陉骨的风情,其左拳已然轰至。
云归尘心头一震!立知风情是以迅快的身形闪过自己这一脚,再回到原位以头肩靠着自己腿弯打出这一拳。
那逐渐消散的影子,以及腿弯上的触感就是明显的证据!意念中,左腿一震!急然后翻,间不容发避过这致命一击。
风情察觉云归尘利用靠在自己肩头上的反震之力,朝后翻身,唯左拳招式用老,身形一跃,右腿旋踢击去。
云归尘人在空中避无可避,紫袖花容惨淡掩面而泣。
月字辈诸女面露喜色,忘形而叫。
“此獠终于伏殊!”
不料,云归尘狂吸一口真气,鲤鱼百变,跳跃龙门,身形一荡,弹射到风情身后,“破魔掌”十成功力迅出右手。
绫月斋终于变色,失声道:“是‘破魔掌’!”
风情闪躲不及,硬受了这一掌,身子倏然弹飞,口喷鲜血。
月蚀惨呼一声:“少主!”亦吐了口血,昏了。
云归尘落地,骇然瞠视右掌,方才那一掌虽是用了十成功力,但是落掌处丝毫没有应手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无限诡谲的味道。
那一掌打在他的身上,自己的真气竟然不听从本身意志指挥,相反的还随其引导,昔他打通其身上原已淤塞的经脉。
更不止如此,在风情脊背脱离右掌掌心的瞬间,自己居然发现到他全身的经脉已然贯通顺畅,形同万川集海,任何掌力只要加诸在他身上,均会循那四通八达经脉流向,一股脑儿朝全身三百六十处穴道排泄而出。
换句话说,即是一拳打在风情头上,那真气与劲力亦会由他头上经脉往其他穴道送去。
若人是一个充满气的球,那么风情就是一个充满破洞又不会消气的球。
这种充盈震惊又无法以笔墨形容的感觉,令云归尘脸色阴晴不定。
灵光忽现!云归尘发疯似的叫道:“这是‘霸王解甲’!酝踅饧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场诸人听到,是喜是愁表情不一。
风情拭血而立,道:“历死还生,气归太虚,浩瀚天地,霸王解甲。武侯诚不欺我!云归尘,你败了!”
骤闻“你败了”这三个字,云归尘如受电殛!呆了一呆,愤怒道:“我不会败的,我不会败的……”转眼间,云归尘斗志已失,颓然跪地。
月字辈诸女、紫罗、玉柳浓、绫月斋等一干人,泪洒前迎。
“不许过来!”风情大怒喝道。
众人同时止步。
风情遗世孤立,宗师风范道:“云归尘迟早一死,何妨用一下那个法子。或许,我也逃不掉呢!”
此话一出,连紫袖脸上都变了色,慌忙叫道:“不!你不能叫爹爹这么做,风情,我求你饶了他吧!你也放过你自己吧!求求你……”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只见云归尘嘿然而立,再度恢复往日雄风,冷眼盯视着风情,道:“你不后悔?”
月蚀等诸女惊叫道:“天君,我们不为难你,你带着她走吧!”
云归尘目中电芒暴射,吼道:“我肯走,他肯放我走吗?”
众人心头一震!呆视风情,见他背负双手,一副不肯放人的样子。
月盈哭叫道:“情儿,情儿……放他走吧!莫让他用了秘术…你也会没命的……”风情面无表情,不悦道:“诸位阿姨,你们别管,生死有命,任谁也做不了主!为了甘小花,也为了我母亲,这一场战,势—不—可—免!”
“势不可免”四字,生生打动在场所有人的心。
绫月斋突然大笑,虎目含泪道:“不亏是我儿!”
庄六郎不懂,为甚么原本已经获胜的情势,会突然转变成势穷力竭的局面?“天将上人”自知其意徒呼负负,感怀一叹。
西北台地万馀群雄及六大阵营幸存下来的黑白二道,不由得气血汹涌,俱是感受到风情一身战意。
忽然,一个中年妇人不知道甚么时候站在场中,彷佛她亘古迄今都一直站在那儿,她寂寞幽然动人的声音令所有人心神一颤。
她道:“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遭呢,情儿!”
她一出现,紫袖飞奔而出,伏在她身上哭叫:“娘!”
月字辈诸女齐矮了半截,跪下高叫:“二小姐!”
竟是“魔宗”到来!见她并不比紫袖大上几岁,却是驻颜有术,一张美人瓜子脸不比紫袖逊色,更带有某种成熟女人的韵味。
绫月斋拱手一礼,道:“魔宗…”不知道想说什么?“魔宗”福了一福,笑道:“绫当家有礼了。妹子可是第一次见着你这姊夫呢。”
说得绫月斋老脸一红……
云归尘道:“夫人,此事……你不是说不插手的?怎么……”魔宗媚眼一瞪,薄怒道:“我不插手,你与情儿焉有命在?”
又转首向风情道:“情儿,考虑好了吗?”
笑笑,风情道:“阿姨,我很仔细、很清楚的考虑过了,我风情绝对不让他生离此处!”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敲在所有人心坎上。
月亏叫道:“孩子,你别那么固执!”
月满怒道:“情儿,听阿姨们的话,不要再打了。”
一愣!澳ё凇摈鋈坏溃骸澳闶俏吮隳锏某穑?
风情道:“可以说是。”
“魔宗”目中紫芒忽生,高叫道:“你娘是……”“夫人,不可!”云归尘大声急叫制止,声音盖过“魔宗”。
众人仍不解其意?风情摇了摇头,道:“娘是病死的,不是阿姨您毒杀的,这件事情,唯有姨丈与我最清楚不过。”
绫月斋、紫罗、月氏八女齐听得一愣!
风情目中满怀神伤,叹道:“当年阿姨您三番二次在我娘药中下毒,只可惜…姨父对我娘一往情深,不忍心看着娘被您毒毙,故而屡次换药……”“魔宗”忽狠狠瞪着云归尘,同床二十多年夫妻,他竟然还是爱着另一个女人。
云归尘苦笑以对。
月蚀问道:“那你娘是怎么死的?”
风情怅然道:“思念!娘是思念他积郁成疾而亡!”戳指绫月斋。
绫月斋大退三步,面无血色,心痛如万针穿刺。
风情再吼声道:“娘死的时候还叫着你的名字!”
绫月斋心如刀割,满眶泪水不由自主落下。
“魔宗”忽然吁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情儿你也没有找你姨父一斗的原因了。”
“有!”风情坚毅道。
柳眉一挑,魔宗问道:“是甚么?”
风情一个字一个字道:“他杀了甘小花,在我面前。”
魔宗笑道:“那有甚么关系,只不过是个女人,你若想要,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何况,你不是很喜欢紫袖?阿姨知道你从小就喜欢紫袖,这样吧,此间事了,阿姨便作主让你与紫袖完婚好吗?另外那……甘……”月字辈诸女七嘴八舌叫道:“对呀,还有与你有过关系的紫罗、冷常瑛姑娘呀,还有那玉柳浓小姐也喜欢你呢!你若喜欢就通通……”“住口!”风情瞠然道。冷冷瞧了所有人一眼,风情口中肃杀之意不减万分,寒声道:“你们有谁知道甘小花对我的重要?”
玉柳浓看他执迷不悟,失声道:“你与她认识还不超过二个时辰呀?”
众人闻此皆是一惊!目瞪口呆,紧盯风情。
风情激动道:“她可以囊括我一切的思念,让我的心神只放在她身上。在我最为颓丧,最为失意的时候,老天爷让我遇见了她。在她面前,我可以忘记从小所受的苦难。
在她面前,我可以不必一直惦记着娘是怎么死的?在她面前,我可以忘却一切烦恼,心中只有无限欢喜。
在她面前,我彷佛见到那前世早已注定的姻缘……你们知道吗?在我最想去死的时候是她救了我,而我…我见到她的时候,我便发现到我俩像是在前世已是相识!我一开口便向她求婚,我这一辈子刀头舐血的日子过得不少,我一见到她……我,我,我便生起成家的念头,你们知道吗?她毫不考虑的答应了,那种欢天喜地的愉悦,谁会了解?而姨父,竟然在我面前将她给杀了!我亲眼看着她死亡。我……我好无助!这时候我才发觉,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就是她!你们说,这个仇我如何不能报?我还没有向她说我爱你……”风情紧握着双拳,咆啸怒吼,他的愤怒任谁都可以体会。
现场针落可闻,寂静无声。
那种深深爱着一个人的情绪,没有经历过的无法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
那种怀念一个人的情感,没有深刻体验过亦难以明白。
尤其是怀抱着沉重的遗憾,更令人窒息。
风情这一番话激起了在场一万多名武林群豪心底的共呜,江湖上满是刀头舐血的日子,若真的出现一个能与自身白头偕老的伴侣,任谁也会放弃那一种虚华放浪的生活,而选择另一处青山绿水,好好渡过下半生。
这一刻,风情的真诚,感动了所有人。
月字辈诸女、绫月斋、云归尘、云紫袖、紫罗、玉柳浓、冷常瑛、包括深爱云归尘的魔宗都明白了风情的情意。
情之所寄,一往而深。即不能同生,唯有共死。
“九秘”各典中,均有一种催发人身潜能的功法。
风情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他运行“极道解形”,将天地间的气机转化为本身的力量,施术者的肉体绝对难以承受此术集天贯地的庞大压力,它足够令小小一个人体化为粉末。也就是说,施用此术者,必死。
任何高手亦根本不可能抵挡此术任何一击,因为那个力量实在太巨大、太疯狂了。
风情此举,是同归于尽的表现。
但是众人无话可说,云归尘忽地暴戾恣睢狂笑道:“就算我不杀她,将来我俩也是难免一战。”
魔宗心中一动,问道:“为甚么?”
风情冷然道:“因为我们都是战士!”
云归尘突然问了一句话,道:“你何时看出来的?”
风情“哼”道:“五色五徵,我身为‘天医秘’的传人岂有不识之理?做为一个武人,死于决斗场中乃是光荣的事,又何以苟延残喘偷生过日?病死,并不符合你的身分。”
魔宗向风情问道:“你是说…姨父有病?”
风情道:“不出三月,必然狂暴而亡,因为……他也是‘隔世大传功’的天命者,只不过……他无法压抑身上那一股魔气,若让他身上那一股魔气控制神智的话,他将永无止境的杀戮,直到功尽人亡!所以……”风情的眼神倏地转化成温和,再道:“为了报答他对娘的情谊,我为他选择一个武人的死法。”
魔宗与云紫袖百般滋味上心头,眼神复杂的瞠视云归尘,满眶热泪落下。
云归尘道:“想必你已经有所觉悟。”
风情开怀一笑道:“我已向娘道歉过了。”
“好!”云归尘喝道:“其馀人等给我退往百丈之外!”
“爹……”紫袖悲叫道。
“爹,您不阻止大哥吗?”绫思盼首哭泣。
绫月斋摇头大叹,老泪纵横。
月蚀等人黯然退下,为主人报仇的立场已失,她们还有甚么话说。
面对这一场超级大战,在场者心头如悬万斤大石,人人被那股沉动的压力逼迫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战,是善、是恶、是情、是恨、也许难以理清。
所有六欲七情业已舍弃。
仅只一战!二人憾天动地狂猛的气机,如火如荼快迅凝结。
以二人为中心的巨大气势,使得天空中的乌云逐渐密集盘漩涡转。
劲风大起,飞沙走石,转眼间若似天地毁灭之幽暗。
紫电蛇窜,撼靋人心,隐约云层跳跃伺机。
忽然碎磕雷呜。
青蛇掣枢,由天际列线直砸大地,令人无法睁眼的白光中,两道人影倏隐无踪,留下中央一处焦燃的草地。
阵阵的暴喝声从空无一人的地上传出。
疯狂烈焰般的杀气狠冲天际。
配合每一个吼声,地上总是没来由的炸爆,草、石、尘、灰,激走凹陷,漫荡徘徊;或有上轰,或有下凹;或见笔直穿扬,留下不堪入目的三丈长线,而土石竟快速从那线中外翻狂扬;或见地上连跃或蛇弯似的痕迹走现。
狂乱的罡气此起彼落。满目疮痍的地尽是凹凸不平的坑洞,间夹有不断上炸达六、七丈高的蓬土劲石。
或见焰火腾蛇,或观白冰冻雾。
一道接一道的电芒无情的掣击在广大的平原上。
闪光中,含糊难辨的人影各自拖曳黑色的尾影,似流星窜空,金蛇奔跃、交错、分离。
不由自主的心悸,引牵所有人心神,让人狂颤。
莫名的感动难掩热泪。
他们为何而打?难以形容的沸腾血气,炙伤着在场者的内心,使人难受;更令人无端兴奋莫名!这就是……“武”!能达此武道高峰,至死无怨。
所有人同时想到了这一件事,尤甚是武盟三大长老,二大护法,此战居然有让他们生出退隐潜修武学之心。
练武者最终目标不是登上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而是突破自身体能之极限,讲求“天人之道”;这天下间之万物,无一不是练武者体会修链的所在,但是在那背后,必然有一颗俗世不沾的心,故能涤除玄览,以之无蔽。
霎时——激光横空,二个喘息未止的人影现身。
风情身上爪痕、掌印鲜明,其上身衣物业已毁损,一道道战功彪炳下的功勋,错纵复杂横斜歪扭的痕疤,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所有人目不转睛,呆视。
云归尘狼狈的身体,从左颊、肩背、腿弯等处鲜血淋漓,一身伤势亦不亚于风情。
魔宗见着花容惨淡为之失色。
绣儿握紧小拳头,泪水不受控制直落。
众人的心神系在此二人身上,更如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恁谁都感受到战场上这股无形的压力。
刹然——一道道炫目流光华芒从云归尘身上暴射而出。
风情的身体倏分为六,弹射。
只见风情一个个被罡射中,疾然消没。
六道人影,六个风情一同消失。
见着心头大震!云归尘豁然转身怒拳一挥。
一道冰冷寒凉的冷气从心口传出,紧接而来的剧痛更使身躯不由自主发抖,全身功力倏然急泄。
忽然间,他觉得好冷。
云归尘吐了口鲜血问道:“好功夫,这是甚么功夫?”
魔宗但见云归尘心口突然裂开一个大洞,尖叫一声,脸无血色,摇摇欲坠。
破冰声响,云归尘面前的空间倏地破裂爆开,一块块薄冰所覆盖罩住的风情终于出现。
只见那冰表面平滑如镜,里头又浓雾若雪,奇特的折射角度,令得众人的目光难以凝集于他的身上。
风情亮出头脸,半片身子隐没不见,绫月斋仔细端视,查觉风情是以冰与镜的穿透原理,将不可见的光与视线,应用此二物的特性,在那薄冰层里,令光与视线穿透过去。故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隐形与透明的。
这得要有精密的计算才得施为,况且于对战当中,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且,这又是谁教他的?这天底下彷佛未曾有过这样一号人物。
风情身形抖震,收回满是血迹的左贯手,薄冰全然掉落,肃容道:“诸葛武侯,三大天书里的‘幻天真诀’”一震!云归尘喘息问:“是哪个诸葛武侯?”
风情笑了一笑,道:“三国,孔明,诸葛亮”众人闻言哗然。
风情叹道:“这是奇门幻术,否则我无法赢你”“哈哈……”云归尘狂笑,咳了几口血后,叫道:“死在丞相手里,我输得不冤!”仰身而倒。
“爹……”紫袖不顾一切冲出哀号。
魔宗身形一掠,已到了云归尘身旁,含泪凝视。
云归尘嘴角笑容依旧,只是死去多时。
风情忽现身在紫袖背后,一落掌,将其击昏,探手扛住了她。
幽然的——魔宗托抱住云归尘,感激风情道:“孩子,袖儿就交给你了,好生照顾她吧!”
此话仍针对风情保存住云归尘尸身而说。风情看着魔宗孤寂背影远去忖道:“阿姨,对不起。”
月蚀等月字辈诸女面面相视,各使了一个眼色。
月蚀走到风情跟前轻咳一声,面无表倩道:“情儿,阿姨们要回去了,紫罗她就留下来照顾你吧!”
“喔!甚么?”风情愣然。
月盈俏眼一翻,瞠道:“这事由不得你”月亏补充一句道:“这是你娘答应的”月影道:“紫罗她娘是咱们九大侍婢之首,当年大小姐曾口头约定若大小姐生下的是个男的,你自就得结为义兄弟,若是女的,则结为夫妻。”
风情蹙眉道:“我怎么不知道?”
月满怪笑道:“现在你知道了,不许抵赖。”
风情恍然大悟,原来她们是要把自己与紫罗送做堆,不由得苦笑不止,灵机一动,问道:“那紫罗的爹是谁?”
诸女默然。
良久——月蚀才涩声道:“是本门护法神君”风情听得一震!原来那千里追杀,只不过是一场戏,自己若不问的话,仍被蒙在鼓里。再想及“护法神君”拚死救自己一命的情景,这个恩情不能不报。
无可奈何失笑道:“你们怎么说便怎么算吧!”
紫罗美目大张,欢天喜地迎上前。
冷常瑛偷偷啜泣,转身就走,直感到自己被忽略了。
玉柳浓也有如此感觉,气得想哭。
绫月斋觎眼一瞧,见二女可怜兮兮直望自己,自己不是给过她们满口保证吗?但是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搞不好父子二人还会大打出手呢!为了维持与风情良好的父子关系,绫月斋愧疚于心,一直三缄其口,可是又为了这二个未过门的媳妇,迫不得已只有扯下老脸向风情道歉。
风情侧眼睨视绫月斋举措,已明其意。
庄六郎越众而出,赶至风情面前,双腿一曲,叨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弟子已经明白师尊所言之意!”
风情嘴角一撇,怪叫道:“你找到甚么?”
“是情!”庄六郎一脸兴奋道。
“情……”风情念着,忽双目蕴泪,含笑道:“行了,你先回小筑去,在那里等我。”口气温和许多。
“谢师尊。”庄六郎再一叩首,这六年来的成果终有代价,一跳而立,望华山而行。
绫月斋欲言又止。
风情睨视,道:“不管我多么恨你,但是你是娘临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我不愿意我娘怨我,在我想叫你一声爹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话”绫月斋道:“甚么话?”
风情道:“你爱娘吗?”
绫月斋抚心自问无法回答,长叹一声道:“不,我恨她!恨她隐瞒自己身分,恨她在成亲之前脱离,恨她没有把怀有身孕的事告诉我。
一直以来……我总是认为她欺骗了我……在我查明她的身分的时刻,我……我简直不知所措!所以我远离她,想忘记有关她的一切事,但是…我没有办法做到。”
风情另有用意道:“你知道‘潼关’附近有个平家村吗?”
“知道。”绫月斋道。
风情笑道:“你有否在那儿遇到一个快要冻死饿死的小孩,然后救了他,并给了他几锭银子”“不错,你怎知?”绫月斋本来皱眉,忽一震!惊问道:“你就是他!”
风情摇头道:“不是,只不过当时我也躲在一旁等着雪停,情况比起那一个家伙还要惨多了。从我离开本山后,便有种觉悟,我若不靠自己双手打拚得来的,就算人家送我,我也不会要。”
“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紫罗、玉柳浓同时想到。
风情开怀一笑,道:“当时,我就在你身旁那一条巷子中,我瞧得清楚,你扶起哪个家伙,拍掉他身上积雪,你说:‘可怜的孩子,没有一个父母肯把自己骨肉舍弃。
今日我救了你,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只要我那流离失散的骨肉若也能像你一样,遇到一个帮助他的人,让他不受风吹雪冻,我便安心了。’当时,我看得很难过,我就想到别人的父亲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如此,为何我的父亲,却不能像他一样。而事实上,我也不晓得父亲到底长得什么样?”
绫月斋心血来潮,拥前狂抱,激动,涕泪滂沱道:“孩子。”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
绫思快步前奔,紧紧抱在一起,又哭又叫。
动人的一幕,所有人的心全都暖和起来。
玉柳浓发觉冷常瑛递给自己的手帕时,才发现已是泪流满面,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的光采。
“父亲,我先带你去看你第一个媳妇——甘小花吧。”风情黯然道。
许金看着绫月斋、风情等人离去,蓦然哈哈大笑。
“大哥……”许银颤声道。
许金忽望了在场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一眼,从他们眼里俱看出笑意,心想“自己是否该做些甚么……”“阿弥陀佛!”“天将上人”宣了声佛号,颔首微笑。
许金倏感全身轻了许多,多年重担竟可一朝放下,岂非是刚才那一战乃受上天指引?环视场地,武盟中除了原有的实力派高手得以逃过一劫,其余诸人皆成了这块地上肥沃的肥料,馀生者实为少数。
那“天狩阁”与“华靖园”等人俱同“魔宗”之后离去,不代表其也是魔门子弟,既然魔门有此实力,为何这千、百年来又不占领中原,叱咤江湖,统一武林呢?更何况他们连二十八宿星支流也没发动呢!这又代表甚么?不是不能,而是不要。
“魔”只不过是众人心中的成见罢了。
再度轻笑,许金道:“武盟从今日起,解盟归建,各门各派遗至武盟等人员,一律回归!”
一愣!忽地,众人全开心的笑了,这牵连百馀年的枷锁也已解开,各大掌门人二大护法、六君六艺等及一干大大小小组合、门、楼、院、庄、会等龙头亦大声开怀。
今日起,终于能以自己门派的名义行走江湖,对武林贡献一分心力;原先的武盟弟子,本来早是各大门派派遗弟子进驻的,如同“戍边”宿卫,每几年调动一次。
现在,那种日子不必再过下去,那“进贡”一事自然可免。
从现在开始,又将是各大门派争执牛耳的局面。
且,看情形,少林一脉是稳操胜算。
因为少林有个“聪明绝顶”的“天将上人”在。
“小花……”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活泼倩丽的甘小花,其身旁尚有独孤贞睁着天真的眼眸在浅笑。
东方小笑红着脸道:“是主人救了小花姊以及贞妹子,她说小花姊是受了‘锁魂大法’中‘锁绝生机’之诀,所以在外表下看来并没有受到甚么伤,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受伤。
而与‘破魔掌’不同的是‘锁绝生机’会把人的气机全然闭锁,看起来形同死掉一样;那‘破魔掌’可不同,它是由内部毁坏,在外观上也根本看不出甚么来……哎呀!”
忽看到风情拥住甘小花大肆亲吻,吓得连忙转身子不敢再面对这羞人的一幕。
甘小花迷醉的脸上泛现红晕,香舌微吐,蠕动。
风情眼角觎见到所有的女人全都羞红着脸,唯有自己的父亲绫月斋哈哈大笑。
情之所寄,一往情深。
绣儿道:“爹爹是为了云姨生前的愿望才如此做的,爹说云姨未曾认识公公之前,本有一统武林的大志,未料到……会遇到公公。
爹联同官府大军来消灭‘武盟’亦是为了云姨,而小花姊的事,爹早就说被‘锁绝生机’制住的人,这当世除了娘以外,没人解得了。
而娘,老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娘也没有反对去解除小花姊身上的禁制。
娘知道爱一个人的辛苦…你那天跪了三个时辰,感动了娘。”
风情默然,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娘!
掀开绣儿凤冠上红巾罩,瞧见她娇羞答答的慵媚俏丽艳容,开心一笑。
今夜是自己与众女的洞房花烛夜。
甘小花等硬是推绣儿为大姊,其次是甘小花、紫罗、冷常瑛、玉柳浓、独孤贞、东方小笑诸女在另外的房间等着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除绣儿外,其他名位的排行全是用抽签的,谁也占不到便宜。
风情心底浮现了母亲的笑容。
终于娶了表妹——云紫绣。
这一个为了他好,不得不在他幼年时装出一副凶恶嘴脸来赶他离开的女人。
娘早看出她喜欢自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