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

哥哥:命贱的倒楣虫(?)
妹妹:孝顺温柔的不幸女孩
妈妈:没有读过书的极度传统老式女性整日在工厂辛勤工作赚取微薄金钱养育这对兄妹,家庭观念非常重
她才是整篇故事的最大赢家吧
《背景地区与年代》
距今三十年前、四十年前...民智未开的近现代(其实我没想太多)
不发达的乡村地人口稀少的小镇周围尽是田野和工厂民风比起现在还算淳朴...或者该说蠢?
电话也不普及差不多就这样吧?
《香火》01
我是一名高中生,刚满十八岁不久,家里呆不下去时就会踩着铁马在村子里到处逛,村里老一辈长者见到我都会叫声少爷,我也总是跟他们问好几句。
他们会叫我少爷,说起来要归因于我的家门。我们家直到父亲那代在这个地方都可说是地方望族,也可说是几百年的知名乡绅,听说在清朝时代是大地主,家里出了几名秀才,赈灾济贫,因此颇得地方人士敬重。
不过嘛……[第一傻,替人选举做运动;第二傻,种甘蔗给会社磅],清朝大官走,日本人接在屁股后面来,拥有大片土地的我们就像那句话所说,必须靠种植甘蔗卖给日本制糖会社过日子。
虽然因为日本会社剥削的关于而使日子比起以前苦了不少,但全家勉力合作算过的去,只是没料到接着二战开打,刚好传到父亲那一代,我们家族也可说在那一代正式没落。
爷爷只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二女,虽然我父亲是最小的孩子,但再怎么说也应该还是个热闹的大家庭,结果现在家里男丁却只剩我一个人……
大叔被日本人徵召去南洋打洋鬼,众人万岁欢唿声中豪迈出发,直到今天都没回来过。
日本战败,倭鬼离开后,二叔以为渡海过来的大陆人会带来开明活动,满心欢喜四处参与社会活动,没想到他们带
来的是恐怖活动,二二八发生后某晚家门忽然被勐敲,他煳里煳涂被中国兵带走就从没有回来过,听说是被丢到大海中。
最无奈的是这两名叔叔虽有婚娶,却从没给家里带来一位男丁,更不用说那两位姑姑一死一出嫁,自此家门重担落到体弱多病的父亲手中,直到现在家族香火正式落到我手上。
不过虽说我是这个家门的独子单脉,村老依然尊敬叫我少爷,但实际上除了祖传的老旧四合院外我们家什么都没有。
家里赖以维生的土地被政府无情徵收大半,加上家里发生各样急用逐一变卖,父亲早死,母亲必须到邻镇工厂去工作,因此我们家真可说是标准的家道中落。不过虽然这么说,村老们还是对我们家非常敬重,尤其是亲眼看着这个家从盛转衰或曾受过我们帮助的老人们,还是会在我们有困难时拿些鸡鸭水果过来慰问我们……
虽然以前我的家门曾经如此风光,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不真正属于我,也不在乎到底未来还会有哪一国的人来,我只在乎今后能踩着铁马村里乱逛,看武侠小说与学校打篮球,在家时陪小我一岁的妹妹佩怡说笑或一起写作业,等着毕业后去当兵,并且希望不要当到金马奖,更不要发生战争,这才是我真正的生活。
不管怎样,现在我的日子的确是那么的平静,尤其这里是台湾南部的偏僻乡村,但不知为啥,原本也该跟日子一样平静的左手腕开始发痛。
写字痛,吃饭痛,走路痛,打球痛,他妈的晚上躲在房间看小册本自慰都会痛,不过一个月前还不是痛,是酸,以为是运动过度,没想到一个月之后的现在整个情况就像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由酸转痛,尤其遇到大发作,就像痛到要断掉。
今天,週六下午,在妹妹的逼迫下,踩着铁马来到村里的推拿师那,他边看我的手边说:「少爷,你用手过度,那种书不要看太多。」
书?他妈的什么书不要看太多?你倒给我说仔细。
他竟给我露出猥亵笑脸:「年少轻狂都这样,我了解,我也有过那时候。」
当然,跟这名推拿师、大家有机会再连络……
「哥哥,还好吧?」回到家,才刚进自己房间,小我一岁的心爱妹妹就主动跑来关心询问。
「那个推拿师也搞不清楚。」
「痛这么久,要不要去镇里的大医院检查?」
「大医院啊……」
「让医师检查是不是骨折还是韧带受伤?」
「有点远,太麻烦了。」
结果她生气了:「哥哥都这样,去医院啦,我陪你去。」
看妹妹这样嘟着一张生气的可爱臭脸,我只能说:「好啦、好啦……今天已经累了,明天吧。」
「要跟我一起去喔。」
「我知道了。」
「明天一定要去喔。」
我只能苦笑,妹妹真的是太温柔体贴了……
毕竟从小我们就非常亲密,是真正的玩伴,身边总是能看到对方的身影,生活中几乎不能少了彼此,关心对方所有事情,因此被村老们取笑过妹妹:「小姐啊,妳长大后跟少爷结婚好不好?」
当然他们只是开玩笑,我和妹妹都知道,不过妹妹还是认真又害羞的小声回答:「好……」然后逗的他们更开心。
开始成长之后,妹妹真是成了个小美人,老一辈的村老都说她有日本婆那样温柔体贴的气质与感觉,并且遗传到妈妈的保守传统美德观念,是个非常顾家的标准好女孩,也对我很温柔又体贴,我也总是尽量以兄长的身份照顾她,或许这也跟我们的成长有关?
毕竟体弱多病的爸爸在我未满两岁的时候就死去,留下母亲照顾我和妹妹,因此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母亲一直辛苦养活我们,有时更必须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加上週末还有兼差而常常不在家,因此我们兄妹只能彼此照顾,所以感情很好……
总之,隔天我还是懒懒的不想去遥远的大医院,于是温柔的妹妹生气了,强迫我换衣服,挽我的手、拉我出门,我只好踩着铁马载她往镇上的大医院前进,跟温柔的她有说有笑。
抵达空荡的大医院之后,立刻就进到诊间,由闲到没事干的医生帮我进行检查,包括拍摄手痛部分的透片。
半小时后,回到诊间,医生看着透片,没有解释原因便要求我再拍摄几张身体透片。
再半小时之后,坐在诊疗室的椅上,医生看着我和站我身旁的妹妹,一点笑容都没有,好像他家死了人:「你们家里父母在吗?」
妹妹正要回答,我抢着问:「医生,到底什么事?」
医师犹豫一会:「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的父母也在场。」
他这样,更让我疑惑:「为什么要他们要在场?不能直接说?」
医师看着我,犹豫一会才决定告诉我:「你也是成年人了,我就告诉你,不过你的情况很少见,所以我说的话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这样,我真的被吓到:「什么?」
「你的手腕会痛是因为骨癌,现在看透片已经发现癌细胞开始转移到胸腔和腹腔,有不正常的小阴影出现,不过为了确定还是需要再进行几项检查。如果不是你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癌症,不然就是它扩散的速度非常快。」
听医生这样说,我就像被闪电击中,久久说不出话。
原来医生的表情不是他家死了人,是我家就要有死人。
妹妹紧张的问:「医生?!」
至此,我对接下来发生的事都没有完整印象与记忆,就像我的大脑运作几乎停顿,只隐约记得妹妹的惊恐哭声,还有医生说些:扩散太迅速,截肢,尽力抑制癌细胞扩散的先进治疗……这一类的话。
回到家,坐到安静的客厅沙发,听到消息的妈妈从工厂赶回来,一直抱着我这个独子痛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样?我们家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也只能搂着妈妈,惊慌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不知未来该怎么办?因为我知道医生已经判我死刑,接着的问题只在于哪一天,而肯定那一天就在非常近的未来。
就在同一天,我的事也立刻传遍方圆百里,可以说这附近的乡民都知道,毕竟地方小,加上又是少爷得绝症的大事,于是隔天就开始有热心的乡民与村老拿着一堆水果前来拜访,希望我能振作或是提供什么偏方之类的,几天后连听闻风声的学校老师团都出现了……
此外,妈妈为了我的事也一直跟工厂请假,带着我到处去拜神求佛,或是让我服用乡民们热心提供的偏方。
妹妹晚上放学之后也一直陪着我,努力想让我开心,不过我真的笑不出来,只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快要结束,心中只有满满的恐惧,留在自己的房间翻书查骨癌的事,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此外的时间不是看书就是看报纸,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做,也知道作了也没用。
有时半夜三点睡不着离开房间,都会发现客厅亮着,无法入睡的妈妈坐在神坛前看着曾经香水鼎盛的祖先牌位哭泣,小声的问:「列祖列宗啊,我们家到底作了什么,弄到现在真的要断后?」我也只能安静痛苦的回房,什么都无法做。
真的,当面对死亡的恐惧到了极点,会什么都作不出来,连哭个几声都没办法。我不知道死掉之后会怎样,也不想死,但我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又过几天,妹妹放学回来后,手中拿着一碗热汤来到我房间,满脸微笑跟我说:「哥哥,这是你喜欢吃的菜丸汤,我帮你从镇上市场买回来了。」
「我没有胃口。」
「吃一口啦。」
「先放着。」
「哥哥,吃嘛,你最近都没吃到什么……」
这时,极度烦躁恐惧的我,就像是再也受不了:「我都说不吃了!反正吃再多也没用,死定了啦!」
被我这样吼,妹妹看着我,终于露出无法掩饰的哀伤表情哭起来……
看她这样,我又后悔又难过,赶紧走过去将她手上的汤放到桌上,然后抱着她:「对不起,佩怡,我也很害怕,我不是故意的。」
妹妹在我怀礼,啜泣的说:「哥哥,这个週末我和妈妈再陪你再去医院好不好?医生说过只要接受治疗,还是会有希望。」
面对这问题,我只能保持沈默。
她满脸泪水看着我:「哥哥?!」
「我愿意啊,只是我一直在想那之后呢,我能多活多久?几个月吗?」
「哥哥一定会好起来啦!」
我终于露出微笑,痛苦的:「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自己,是妳和妈妈。」
「我和妈妈?」
「大家都说,会转移的癌症,再久也只是几年而已,快的话只有几个月。要是我也不在了,妈妈和妳就真的孤零零了。」
她忍不住又哭着说:「哥哥不要这样想啦!」
「可是这是真的。」
「不会啦,医生一定会有办法治疗哥哥!」
我只能苦涩微笑。
她看着我如此坦率苦涩的笑容,也一定察觉到自欺欺人对我没有用,就又抱着我哭起来……
那晚深夜,可能是傍晚对妹妹说过这些心中话的关系,我一直暗忍的惊恐心情终于崩溃,梦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虚世界,惊慌哭醒,一直无法止住泪水。
我觉得真是好不公平,才十七岁,看着别人有那么多的未来,为什么我必须发生这种事?
无法自制的痛哭,妈妈和隔壁房的妹妹一定是听到我的哭声醒来,就都穿着睡衣赶紧来到我的房间,同样与我一起哭着抱在一起。
我也只能一直紧抱她们哭喊:「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休学住院,不过不愿意截肢,医生也说可以先看情况再说,于是只接受药物治疗,这段期间整天除了噁心呕吐加头晕,就是想着许许多多关于未来的事。
住院第二天晚上,妈妈和妹妹同样来到医院陪我,整晚都对我很好,尤其是妈妈,所以我察觉到妈妈一定有什么事想对我说。果然,九点刚过,妈妈藉故将妹妹打发离开,告诉我:「妈妈想说一件事。」
「什么?」
「你乖乖听妈妈的话答应,好吗?」
妈妈这样说,更让我起疑:「什么事?」
「你是家里的独子,我们家只有你这个男孩,不能让你有什么意外,再说那件事也是早晚的事,只是虽然妈妈想花钱,但妈妈真的凑不出需要的那么一大笔钱,也可能不会有女孩子愿意答应,更怕以后会有问题……」
听妈妈说的这么语无伦次,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妈好怕我们家的香火真的会断在这里,所以这几天一直想找个女孩帮你留后。」
我心中的震撼,只比那天被宣判癌症还轻微一点。
「大家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最大的罪过,也是最大的不幸,比什么都还要严重,妈妈不能让你犯下如此大的错,不然以后我无脸去见列祖列宗,知道吗?」
我怎会知道?我根本就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妈妈看你跟佩怡从小到大感情一直很好,想问你喜欢她吗?」
「佩怡?」
妈妈满脸笑容问我:「她十七岁,可以了,个性也很好,就让她为你留后,好不好?」
对我来说,这又是另一个强烈震撼,这是要我跟妹妹……
妈妈赶紧告诉我:「其实佩怡不是我生的孩子。」
「妹妹她不是妈妈生的?」
「你爸爸离开之后没多久,有个女人抱着还是婴儿的佩怡上门要找你爸爸。她本来是要钱,后来知道你爸爸已经过去、我们家也真的拿不出钱给她、就说那孩子是你爸跟她偷生下的孩子,她不想养,将佩怡留在我们家。」
「佩怡真的是爸爸在外面生的?」
「妈妈也不确定,而且那个女人留下佩怡就离开,没有再回来,以后妈妈也都找不到她……再说你爸爸绝不是会在外面乱来的男人,佩怡慢慢长大后看起来也跟你爸没有相像的地方,村民们也都这样说,所以妈妈真的觉得她不是你爸爸的孩子。后来也是因为都照顾了,只能像照顾女儿一样照顾到现在,没想到真的会有需要她的这一天。」
我呆了好久,忽然治疗带来的不愉快都像消失无迹:「佩怡知道这件事?」
「她不知道,我只有现在才对你说这件事。」
「…………」
妈妈满脸笑容的问我:「你喜欢佩怡吗?」
「…………」
「你愿意的话,妈妈会帮你跟佩怡说,让她为我们家留后,好不好?」
「…………」
「另外也是因为市场的陈爷爷说可以这样帮你沖喜,让你冲过这次的难关早点好起来,你能了解吗?」
「…………」
妈妈正想再说什么,这时被打发离开的妹妹回来了,天真温柔的完全不知道刚才我跟妈妈谈的事,于是妈妈只能对
我说:「你这几天好好想想妈妈过才说的话,妈妈会再问你……」
因此这段时间除了治疗造成的呕吐,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就是看到佩怡和妈妈也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
我知道妈妈的想法,并不是诅咒我死,只是希望能有个类似保险的准备,所以我不能怪她;终究癌症这种病真要开始恶化保证任何医学治疗都没用,更可能几个月之后我就得乖乖归天,也难怪妈妈会这么怕我们家的香火断后。
另外佩怡也的确是个好女孩,不论我们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她如果有这个家的孩子应该会跟妈妈一起好好的养育,绝对不会乱来,但我也知道那是妹妹的人生,妈妈等于是要我配合着绑住她未来数十年以上的漫长人生,再说就算真的留后,肯定就能生下男孩吗?要是女孩怎么办?
就这样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是生物的遗传本能吧,原本对死亡充满恐惧的我,每当想到或许可以跟妹妹一起留后的这件事,忽然就觉得死亡的恐惧好像减轻了。
就这样,妹妹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依然放学后就来看我,温柔的跟我说说笑笑,妈妈也装作那段交谈不存在,工厂一下班就来陪我,和我们说说笑笑,尤其是对佩怡,对她非常好。
不过我总是会想到:跟佩怡一起留后就表示我们真的必须发生关系吧,处男的我和处女的她必须发生真正的肉体关系……
就这样,一个礼拜就要过去,转眼间初次治疗就要结束,医生说再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只需要每两天回来医院进行一次检查,持续半个月,之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进行下阶段的治疗。
留院的最后一个晚上,妈妈又把佩怡打发离开,我知道她应该是要问我的决定,果然没错……
「妈妈那晚跟你说的,你有仔细想过吗?」
我只能点头。
妈妈看起来很高兴:「那你是答应了?」
「我不知道……」
妈妈的脸色黯淡下来:「你不愿意为这个家留后?」
「…………」
妈妈赶紧对我说:「你要想想看,要是你真有什么万一,这个家的香火也会跟你一起断去。」
「我知道,但万一未来生下的是女孩?」
「要是女孩,长大后就让那女孩招赘,生下来的孩子跟我们家。」
「佩怡也可以这样啊,让她招赘不是也一样?」
「她跟你不一样。妈妈不是说过她跟你爸爸看不出有相像的地方,也看不出跟爸爸那边的家人有谁相像,所以妈妈
和村民们一直认为佩怡不是你爸的孩子,是来路不明的孩子想骗我们家的钱,我们收养她就像童养媳……如果她真像大家认为的那样,到时只让她招赘的话我们家香火不就意外传到外人手中,你要妈妈怎么面对祖先?」
我只能保持沈默:「…………」
「你就乖乖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那佩怡呢?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不可能会答应。」
「只要你答应,她的事你不用担心,妈妈会跟她说。」
「可是这样对她不好吧……」
「她一定能了解这个家的困境,妈妈的痛苦。」
「如果是我也就算了,佩怡以后要怎么去学校?要怎么见人?」
「她的事村民都知道,我们家也绝不会亏待她,所以她没什么不能见人。学校要是真的无法去就休学别去了,现在为你留后才是对这个家真正重要的事。」
「但是我才十八岁,佩怡也才十七───」
「妈妈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生下你。你爷爷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二叔。」
「但是那是以前啊。」
「只要是真正为了家门,传种接代这种事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嫌太早。」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