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第一剑][加料版][01-10]作者:东方玉

作者:东方玉
字数:20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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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花令行天下
南京,古称金陵,又叫石头城。龙蟠虎踞,六朝繁华。清凉山是南京西区的
着名胜地,东山麓有一座善庆寺,寺内的扫叶楼,为文人品茗谈诗的好地方,登
楼远眺,城郭河山,尽入眼底。
扫叶楼的西南,有一座清凉门,在历史上是古石头城的遗址,形势险峻,城
墙上高低不平,好像许多浮雕的假面具,南京人称这一带叫做鬼脸城。
鬼脸城是个丛草杂生,荒凉不堪的地方,游人们也很少到这里来寻幽探胜。
这是初更时分,一弯新月,像银钩般斜挂天空!
三月初头,东风料峭,吹到身上犹带寒意,鬼脸城黑黝黝的城脚下,不知是
什么人搬几方平整的大石,拼在一起,倒也有些像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在这张拼成的石桌东,南,西三面,每一面都有四团黑影,像木偶般坐在那
里,只有石桌的上首,(北面)依然空着。
三面,一共是十二团黑影。说他们是黑影,因为他们很像是人;但你看不到
他们的头脸,只是黑幢幢的一团而已!
而且人是动物,就算你正襟危坐,也总有人会动一下的;但这十二团黑影,
始终也没动过一下。
这时,要是有人走来,看到了这般情形,不吓个半死才怪!
但这时的确有人来了,那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头上也戴着一顶黑色的
风帽,强劲东风,吹得他氅衣猎猎作响。
风虽很大,他却走得很快,纵然他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但从他一路行
来,腰身扭动所流露出来的婀娜身材,分明还是一个女的,而且年纪也不会很大。
一个年轻女子居然在夜晚到这里来。嘿,她若是再走近五六丈,看到这十二
团黑影,那就够你瞧的,保险会尖声惊叫,回头没命的飞跑。
现在,她渐渐走近了,三丈,两丈、一丈……她当然已经看到了,但居然没
有尖叫出声,而且还走向石桌的上首。
现在她已经在召桌北首中间停下来。徐徐摘下了头上风帽,露出一头披肩青
丝。
月亮虽然不算大明亮,但已可看得清她的容貌,只是看清了她的容貌,你就
会大夫所望。
那是一个满脸病容,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黄脸女子,但她目光却相当明亮,
扫过面前十二团黑影,缓缓从宽敞的斗篷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
这双手光润如王,就和她焦黄的脸孔完全不相称,玉手拢着大姆指和食中二
指,那是「拈花指」她玉笋般尖尖的三个指头之间,确实拈着一朵花。那是一朵
黑色的玫瑰花。
现在她开口了,清冷的声音,徐徐说道:「花令行天下。我住长江头。」
话声甫出,那始终没有动一下的十二团黑影突然站了起来,原来他们果然是
人!
现在每一个人迅快的伸手取下了戴在头上的黑布罩子。那是十二个黑衣汉子,
此刻一齐躬下身,由左首第一个人说道:「属下黑煞十二星参见花令。」
此人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极足。
黄脸女子冷声道:「你们能及时赶到,很好。」
十二个黑衣汉子直起身,但目视石桌,没人敢朝黄脸女子看上一眼,神色极
为恭敬。
黄脸女子续道:「令主把你们调来,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你们去办。」
那为首黑衣人躬身道:「使者有何差遣,属下自当遵奉指示。」
「好!」
黄脸女子依然冷冷道:「三日后是清明节,我这里有密柬一封,你们可依柬
行事。」
说完,从她斗篷中飞出一封黑色的密柬,落到为首黑衣人面前。
为首黑衣入躬身取起来,口中说道:「属下遵命。」
把黑色密柬揣入怀中。随身又取起蒙脸黑罩,套到头上。其他十一个黑衣汉
子也各自取起黑布罩套到了头上,大家一齐回身坐下。
现在他们又变成十二团黑影,正身而坐,又一动不动了。黄脸女子似乎对他
们十分满意,轻盈的覆上风帽,转身往外行去。
镇江城里,有一家东海镖局,总镖头姓闻,镖局是闻家的祖业,传到闻天声
已经第三代了。
东海镖局数十年来,可以说得上是大江以南第一家大镖局,闻大声的祖父闻
沧海,号称剑、掌、镖三绝,在江湖上盛名久着,到了晚年,门人弟子遍及大江
南北,东海镖局宛然成了武林一个门派,大家索性就称东海门下,久而久之,武
林中就多了一个东海门,东海镖局总镖头,也成为东海门的掌门人。
闻天声的夫人姓阮,是金陵名武师鹰爪门扑天鹰阮伯年的独生女儿,一身武
功,出自家传,这位阮夫人只生一个女儿,取名家珍,今年只有一十七岁,自幼
学了家传的武功,还要缠着母亲传她鹰爪门的功夫。
闻天声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自从去年五十岁大寿之后,就把东海镖局交给
大弟子陆长荣去负责,除了发生重大的事故,他已少去过问,以东海镖局在江湖
上的交情和盛名,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故的、闻天声虽是东海门的第三代
掌门人,但他生性淡泊,不肯滥收门人,因此他门下只有三个弟子。
大弟子陆长荣,已经三十出头,替师父管理镖局,人称陆少镖头。二弟子林
仲达,今年二十六岁。三弟子楚玉祥,今年十八岁,当初原是弃婴,由闻天声夫
妇一手扶养长大。
这楚玉祥是闻天声的三弟子,但闻天声从未教过他一招半式的武功,只请了
一位宿儒教他读书。
闻天声为什么不教他练武呢?其中原来另有一段原因。
那是十七年前一个春天的早晨,闻天声正在练武场中教陆长荣、林仲达两人
的武功,听到大门口趟子手们大声谈论,似是出了什么事!
闻天声忍不住跨出门去,只见七、八名趟子手正在七嘴八舌围在路上说话。
闻天声不觉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原是总镖头出来的暗号,因为镖局的
趟子手,都是粗人,几个人在一起,自然更会粗话出宠,他为了要维持总镖头的
尊严,听到他们说粗话总是不大好,因此每次出来,总要先咳嗽一声,让大家知
道总镖头出来了,就可以安静一些。
那几个趟子手听到总镖头的声音,连忙垂下手来,叫了声:「总镖头,」
闻天声问道:「你们围着看什么?」
其中一名趟子手道:「回总镖头,咱们镖局门口,不知什么人送来了一个弃
婴。」
「弃婴?」
闻天声道:「你们看到什么人放在咱们门口的?」
随着话声,走了过去。
就在他举步跨出的同时,从大路上正有一道人影飞奔而来,这人奔行的速度
奇快无比,转眼之间已到了闻天声的面前,他来得快,刹住得也快,只要再差上
半步,两人就非撞上不可。
闻天声一怔,抬目朝那人看去。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闻总镖头,在下是给你老送信来的。」
他左手果然拿着一个信封,迅快递了过来。
闻天声本待伸手去接他的信封;但听了对方这句话,觉得事出突兀,连信都
没有去接,注目问道:「朋友是那里来的?」
那人左手把信递出,闻天声要接未接,那封信就跌落地上。
闻天声往下看了一眼,信封上果然写道:「闻总镖头亲启」字样,就这瞟了
一眼的时间,瞥见那人右手举了起来,掌中寒光一闪,极似匕首,心头不禁猛然
一惊,那还容他出手?身形一个轻旋,左手疾翻使了一记擒拿手法,五指如钩,
一下扣住了对方手腕,右手同时疾出,把对方手中匕首夺了过来。
这一记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当真动作如电,迅疾俐落。那人右手被他抓住,
居然一点也没有挣扎,手掌一摊,任由他把掌中的东西夺了过去。
闻天声东西入手,才发觉对方手中并非匕首,急忙低头看去,原来被自己夺
过来的竟是一个羊脂白玉的锁片。前面刻着「长命富贵」四字,后面还有一个
「楚」字,但一望而知前面四字是雕玉匠刻的,字体工整,后面这个「楚」字,
却是有人用剑尖刻的。
闻天声看得一怔,急忙抬目朝那人看去,要待问问清楚。
那人朝闻大声微微一笑,突然洒开大步,转身奔行而去。
此入身法之快,可以称得上疾如奔马,闻天声连开口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他
已奔出十数丈外,如飞而去。
闻天声暗暗赞了声「好快的身法」手中还握着玉锁片,觉得此人行动古怪、
心下更是疑窦重重,俯身拾起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来,赫然是大街上镇
安银号一万两银票,除了银票之外,并无只字,心中更起疑。
想到那人行动怪异,无故送来一方玉锁和一万两银票,这事可能和那个弃婴
有关。举目看去,地上果然躺着一个三四月大的婴孩,生得又白又胖,此时闭着
双目,睡得甚甜。
闻天声想到此人送来一万两银票,和一面玉锁,自然是希望自己收着这婴儿
了。当下就吩咐趟子手把婴儿抱进去。
一面把经过和阮夫人说了。阮夫人膝下无儿,看到这个男婴,自然满心欢喜。
闻天声因玉锁上刻的「楚」字,可能就是这孩子的姓,因此就叫他楚玉祥,从小
由阮夫人一手抚养。
那时闻天声膝下犹虚,楚玉祥又是个粉妆玉琢的孩子,自然博得夫妇二人的
喜爱。
第二年阮夫人生了个女孩,那就是家珍;但闻天声夫妇并没有偏心,对楚玉
祥和自己的女儿始终一样看待。
楚玉祥八岁那年,闻天声要他正式叩拜祖师,准备传他武功,那知当天晚上,
闻天声在书房案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上面只写着:「玉不琢、不成器,故美玉必需经过雕琢,方可成器,但雕琢
必须是大匠,方能成名器,如由坊间随便雕琢,反而坏了这块美玉,岂不可惜?」
这张字条,既不像信,也不像作文,但自己书跨中从没有人进来,这会是什
么人写的呢?闻天声虽是武人,从小也读了不少书,再一琢磨,便已明白过来,
今天是自己要楚玉祥正式向祖师叩头列入东海门,准备传他武功,就无缘无故出
现了这张字条,那分明说自己井非大匠,调教不出好徒弟来。
当时心头不觉有气;但他终究是个有涵养的人,继而一想,觉得武功一道,
天外有天,入上有人,自己这点武功,当真是沧海一粟,说不上是上乘功夫,就
不再教他剑掌一类武功,反而敦聘了一位饱学之士,教他读书。
果然,过了没有几天,楚玉祥手里拿了一本薄薄的手抄本子,来给师父看,
说是在门口玩的时候,一个老道人送给他的。
闻天声翻开一看,竟是一本内功口诀。他身为东海派掌门人,自然是识货之
人,一眼看出书上记载的内功竟是一门高深武学,书中有图形,也有注解,心里
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就要楚玉祥把书本留下,自己先看了一遍,然后
再传给楚玉祥,而且连自己女儿也没有传授。
从那天起,他规定楚玉祥白天念书,晚间运功,这件事,也并没跟阮氏夫人
提起,也叮嘱楚玉祥不许说出练功的事来。
阮氏夫人为了丈夫不教楚玉祥的武功,还和丈夫吵过几次,说孩子渐渐大了,
你做师父的怎么一直不教他练武、闻天声只是笑笑,没有作声。
阮夫人一气之下,心想:「孩子是我带大的你不肯教他武功,就由我来教。」
这样阮氏夫人就背着丈夫,把鹰爪门的武功,大小擒拿手,大力鹰爪功等,
逐一传给楚玉祥,而且也一再叮嘱楚玉祥,不可告诉师父。
楚玉祥天资聪颖过人,一学就会,阮氏夫人疼爱他和自己亲生儿子一般。
一晃眼,就是十年了,楚玉祥已经长得一表人材,英俊潇洒,不但内功已有
相当根底,鹰爪门的武功,也已经练得十分纯熟,尤其十年寒窗,经史子集,也
读了不少,只是闻天声平日为人温和,但家规极严,楚玉祥自小受师父薰陶,规
行矩步,自然也十分拘谨。
倒是小师妹闻家珍,被她母亲宠得像一只小黄莺似的,整天窜来窜去,咭咭
格格的又说又笑,闻天声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天正好是清明节。
闻天声夫妇带着女儿闻家珍和二弟子林仲达、三弟子楚玉祥,十几名家丁,
上北固山扫墓。这是闻天声祖父闻沧海的墓。闻沧海是东海门的祖师,大家祭拜
之后,闻天声就给女儿和两个门人讲述着沧海公昔年的事迹。
清明时节雨纷纷,天气忽晴忽雨,变幻不定,本来是好好的天气,忽然下起
雨来,而且雨水有越下越大之势。
闻天声仰望天色,说道:「这雨一时只伯停不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说。」
林仲达道:「师父,过去不远,有个庙宇。」
闻家珍朝楚玉祥招招手,叫道:「三师哥,我们快走。」
话声出口,当先扭着腰肢朝前奔去。
楚玉祥听到小师妹相招,也就跟着追了上去。
阮夫人知道他们师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两人都长大成人了,心里
自然十分喜悦,忍不住含笑回头朝丈夫看去。
闻天声自然也看到了,但他想到楚玉祥的身世,心头不禁起了一丝阴霾,脸
上也不期而然的微微攒了下眉。
阮夫人看丈夫脸上有不豫之色,心头不禁有气,暗暗哼道,「玉祥有那样不
好?你就是一直不喜欢他。」
大家没带雨具,也就脚下加快,朝山麓奔行过去。
行了不过半里光景,就抵达庙宇,那是一座荒芜已久的土地庙,一共只有一
进,大殿上到处都是瓦砾,有许多地方还在漏水。
庙外大雨倾盆,屋檐前雨水像挂了一道水帘。
闻天声眼看着雨一阵大,一阵小,始终不停,心头甚是烦乱,只是望着天空
出神。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庙外传了过来,接着只见十几个黑衣
人冲进庙来。
这十几个人每人头上都戴着黑布罩子,只露出两个眼孔,行动十分矫健,转
眼之间,已经抢上石阶。
闻天声因外面正下着大雨,纵然心里觉得这些人行径诡异,也不好出声阻止,
只得朝大家招招手,让出了大殿的左目。
来人一共是十二个,因他们头上戴着黑布罩子,看不清面貌,但从他们身材
看去,个个都极为壮健,进入大殿之后,黑布罩于依然没有摘下来,可见他们戴
着黑布罩子,虽是遮雨之用,但显然不欲以面目示人了。
十二个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噢了一声,接着呵呵笑道:「这位敢情就是东海
派掌门人闻大侠了,咱们幸会得很。」
「不敢。」
闻天声抱抱拳道:「兄弟正是闻天声,不知老哥如何称呼,诸位是那一条道
的高人?」
那人呵呵笑道:「闻大侠好说,咱们兄弟只是江湖上一群无名小卒,算不得
什么高人。」
他们戴了头罩,连面貌都不让你看,自然不肯告诉你身份来历了。
这人话声出口,其余十一人都呵呵哈哈的笑了起来。
不肯说出姓名来历,原是他们的自由,没有人可以强迫他们非说不可;但这
些人这般笑法。不但轻浮,也含有轻蔑之意!
闻天声是个很古板的人,听他们笑得轻浮,也就没有作声。
为首那人两个眼孔中霎着精光。望了闻天声一眼,又道:「咱们兄弟久闻东
海派精擅剑、掌、镖三绝,在江湖上久享盛誉,今天难得遇上闻大侠,这是千载
难逢的良机,斗胆想请闻大侠露一手给咱们兄弟瞧瞧,不知闻大侠可肯展示么?」
闻天声久走江湖,听了此人的话,心头不禁暗哦一声,忖道:「难怪他们戴
了头罩,原来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老哥夸奖,东海派三字,只是江湖朋友抬举而已,
寒家从先祖创设东海镖局,只是以保镖为业,从不敢以门派自居,剑、掌、镖三
绝,也是江湖朋友的过誉之同,兄弟几手庄稼把式,不值识者一哂,在诸位高人
面前,岂敢献丑。」
只听另一个人道:「咱们老大刚才已经说过,咱们算不得什么高人。」
第二个人接着道:「闻大侠几手庄稼把式,纵然值不得高人一哂,但咱们既
不是高人,就不妨使出来让咱们瞧瞧了。」
他此话一出,十来个人又不禁哄然笑了起来。
方才他们夹杂着呵呵哈哈的笑声,还不觉得什么,这回哄然大笑,笑声之洪
亮,居然震得这间土地庙梁椽之间,灰尘纷纷落下来,显然这十二个人都有一身
精纯的内功了。
闻天声心头暗暗震惊,付道:「这十二个人看来个个都是好手,自己行走江
湖数十年,自问从未和那一方结过梁子,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一面也洪笑一声道:「兄弟对诸位已经一再忍让,诸位依然如此相逼,莫非
是冲着兄弟来的:但兄弟自思和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诸位究竟所为何来,
还请诸位明示。」
他这声洪笑,声音清朗,在十一个人的洪笑中,盖过了他们的笑声,足见功
力之深,也远超过对方诸入。
只听一个人道:「咱们老大已经说过,只是仰慕东海派的剑掌绝艺,想开开
眼界而已,和闻大侠当然谈不上恩怨,这是闻大侠多心了。」
他们纵然听出闻天声内功修为高超他们,但还是坚持要闻天声非露一手不可,
这情形已极明显,看来绝难善了。
闻天声沉嘿道:「这位朋友的意思,兄弟若是不肯露上一手,就不能平安无
事了?」
那人嘿嘿冷笑道:「事情也差不多如此。」
闻天声到了此时,已是忍无可忍,点头道:「很好,诸位大概胸有成竹,要
逼闻某出手的了,你们要一起上,还是由那一位和闻某单打独斗。」
只听为首那人森笑道:「咱们弟兄有自知之明,单打独斗,自然不是闻大侠
的对手,至于咱们十二个人全上的话,那么就没有人能看到闻大侠的剑掌绝艺,
因此咱们想挑两个弟兄跟闻大侠讨教,如果两人不行,那么再加上一个,务必使
闻大侠的剑掌尽情发挥,余下的弟兄,就有机会观赏大侠的绝技了?」
闻天声听得暗暗奇怪:「他们何以非要看我剑掌不可呢?」
就在他沉思之际,为首那人左手朝前轻轻一挥,说道:「你们先上去两个跟
闻大侠讨教几手剑掌,两个不行,就再上去一个好了。」
他们来的时候,自然早就商量好了,由什么人出手,因此他左手随便一挥,
就有三个人越众而出,一个「锵」的一声从肩头布袋中掣出了长剑,另一个却取
下肩头的长形布袋,交给了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伸手接过同伴布袋,却没有走上去,那就是准备的后备人员了。
他们为首那人说过要看闻天声的剑掌绝艺,所以先上来的两人,一个掣出长
剑,自然是使剑的入,一个把剑囊交给同伴,自然是要使双掌了。
既然他们要叫闻天声尽情发挥剑掌绝技,可见这两人在十二个人中,对剑掌
功夫必有专精!
大殿双方的人,立时向后退下了几步,让出中间一片空地。阮夫人因对方人
数较多,怕他们一拥而上,伸手把女儿拉到了身边。林仲达一手按着剑柄,和楚
玉祥一起退到了师母左右。
闻天声自是不敢轻估对方,当下也就抽出剑来,目光一抬,缓缓说道:「二
位请吧!」
使剑的冷冷的道:「咱们是两个打一个,闻大侠不用客气了。」
闻天声道:「这是诸位硬逼着闻某出手,自该由两位先出手才好。」
他不肯先出手,是想从对方出手的招数上,看出他们的路数来。
使剑的大笑道:「大概闻大侠自恃一派掌门,不肯先出手,在下那就不客气
了。」
话声出口,随着左足斜跨半步。身形倏地左转,右手一剑斜刺而出。
闻天声心中暗道:「这起手一招是[白鹤亮翅],他是白鹤门的人!」
那空着双手的汉子一见同伴出手。也立即身形一矮,向右欺近,左手五指勾
曲,疾向闻天声左胁抓来,右手跟着一掌,斜劈而出。
此人身手矫捷,出手虽比使剑的慢了半步,但这一抓一劈,却和使剑的汉子
那一招「白鹤亮翅」几乎是同时攻到。
闻天声心中暗道:「这使掌的左手一记[猛虎探爪],是五虎门断魂爪的招
式,右手这一掌却不是五虎的手法,而是形意门的劈掌!」
这原来是心念一动间的事,闻天声右手长剑一振,身随剑走,避开敌剑,还
刺了一剑,右手也同时拍出一掌,朝使掌汉子肩头击去。
使剑的汉子,一剑落空第二剑又紧接着刺出这回使的是一记「顺风送帆」六
合门的招式。
使掌的也身形展开,左手改使「鹰爪功」疾抓闻天声拍来的左掌,右手反研,
使的是一招「随君布施」竟是丐帮的路数。
三人这一展开剑掌功夫,各显身手,那使剑的汉子在数招之间,竟然连使了
白鹤、六合、青城、华山、点苍、等派的剑招,使掌的汉子双手倏拳倏掌,变幻
莫测,在这一阵功夫,也连使了五虎、鹰爪、丐帮、少林、形意等派的拳掌。
一时看得闻天声心头暗暗惊异,这两人明明是在掩蔽自己的来历;但这般诸
家杂阵,夹杂使来,居然得心应手,有如从小练熟了的一般,不但毫无牵强之处,
而且攻势绵密,每一招都显示两人深厚的造诣来。
闻天声果然不愧是东海派的掌门人,武功精湛,此时剑掌同施,剑如灵蛇乱
闪,攻中有守,掌似开山巨斧,力战两人,神态从容,大是游刃有余。
为首那人口中轻咳了声,第三个人备战汉子放下同伴的剑囊,刷的一声,取
出链子锥,纵身扑入战圈,抖手朝闻天声激射过去。
闻天声长剑一撩,「当」的一声把链子锥荡开,左手伸缩之间,连发了两掌,
一记逼退使掌的汉子,一掌迎面击向使链子锥的汉子,也把他逼退了一步,长剑
疾圈,一连三剑,剑光如闪朝使剑的反击过去。
力首那入眼看闻天声如此了得,也感到事出意外,(他起先以为有三个弟兄
就差不多了)一挥手道:「再上去一个。」
他话出口,立时又有一个蒙面人亮一柄扑刀,纵身而上,加入战圈。
楚玉祥看得大怒,大声喝道:「你们还要不要脸,讲好了最多只有三个人出
手和我师父动手的,怎么又加上了一个去了。」
为首那人阴沉一笑道:「你师父方才不是要咱们一起上的吗,咱们还没有一
起上呢!」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掠阮夫人,说道:「这位东海派的掌门夫人,空着没
事,你们也不妨上去两个,跟她讨教讨教。」
他此话一出,果然有两个汉子拿出兵刃,一个使一对短戟,一个使一支铜爪。
逼近过来。
阮夫人早已看出他们不怀好意,心中也就早有了准备,此刻一手拔剑,一面
回头朝三人(林仲达、楚玉祥、闻家珍)低声嘱咐道:「如果情势不利,你们就
先从后面退走,不用管师父和我,你们走了,师父和我就足可自保……」
话未说完,对方两人业已逼近,使爪的睛露邪光,阴笑道,「掌门夫人话说
完了么?」
使短敦的尖声笑道:「有什么话不会上了路再说么?」
这两人口气大是不善,阮夫人双眉一挑,叱道:「你们究竟是那一条道上的
人,胆敢如此放肆?」
使爪的邪笑道:「放肆的事情多着呢,不过你掌门夫人已是徐娘半老,哥儿
俩没……」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但若是让他说出来,狗嘴里决不会长象牙。
阮夫人一声清叱:「该死的东西!」
长剑一闪,分心便刺。
这一招快捷无比,使爪的话声未出,寒光一闪,剑锋离胸已不到一尺,心头
大吃一惊,口中喝道:「婆娘好快的剑……」
急忙举爪封架,却封了空!
阮夫人这一剑原来只是一记虚招,身形一侧,左手一记「大力鹰爪功」五指
勾曲如爪,「拍」的一声,击在他右胁骨。
那汉子连剑法的「法」字还没出口,痛得口中变成了「啊」字。
闻天声动手之初,还希望事情不至于搞大,是以并无伤人之意,但阮夫人却
已看出对方有为而来,不怀好意,绝难善罢某休,何况对方语气下流,激怒了她,
自以先下手为强,左手拍出,右足跟着飞起,一下蹬在对方小腹之上。
那使爪的汉子「啊」声刚出,人已被阮夫人蹬得从石阶上翻身跌下,「砰」
的一声,后脑着地,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那使双戟的汉子没想到阮夫人骤下杀手,要待出手抢救都来不及,口中暴喝
一声:「你这婆娘当真辣手得很……双乾一摆,抢攻上去。
阮夫人一击得手,长剑向左右连闪,一记「分花拂柳」「当」「当」两声,
架开对方双乾,抖手一剑,穿心刺去。
那使双戟的急忙往后跃退,那知阮夫人动了杀机,倏地欺上一步,又是一剑
斜刺过去。
那汉子左手短乾一封,刚架住长剑,阮夫人左手五指如钩,疾向他右腕爪去。
这一记鹰爪擒拿,手法灵巧,那汉子怕被她拿住,急忙缩手,怎知阮夫人腕
底射出三支袖箭、夺、夺、夺三声,一支射中肩头,两支射中肋下,口中同时发
出一声惊「啊」右手再也握不住短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阮夫人得理不让人,右手迅疾一转,把对方左腕齐时削断。
那汉子痛得惨叫一声,往地上跌坐下去。
为首那人做梦也想不到两个兄弟会这么快就被阮夫人解决,心头不禁大怒,
喝道:「快去把这婆娘拿下了。」
这回就有五个蒙面汉子手持兵刃抢了过来。
随同闻天声夫妇的十几名家丁,原来是镖局中的老人,大部也会几手刀棍拳
脚,但闻天声夫妇和门下弟子平日剑不离身,这些庄丁是抬着扫墓的祭品来的,
身上自然并未携带兵器。
此时眼看五个蒙面汉子朝主母扑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呛喝一声,手中拿起扁
担、木杠,有几个手里没爪到东西,就赤手空拳的跟着涌上。
那抢攻过来的五个蒙面汉子无一不是好手,那会把这些庄丁放在眼里,但见
刀光闪动,鞭影飞舞,一阵叱喝,厉笑和砰砰碰碰的刀棍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登时闷哼。惊叫、惨号也连续的响起。
阮夫人长剑挥舞,挡住了两个,林仲达、闻家珍这时也拔出长剑,随着动手。
楚玉祥没练过剑法,身上自然没有带剑,就挥动双掌,跟着二师兄冲了上去。
这一下混战乍起,为首那个蒙面汉子怕五个弟兄们有失,回头朝和闻天声动
手的四人喝道:「你们几个截住姓闻的,莫让他过来。」
喝声方起,双足一点,凌空往左首扑上。
此人是十二个蒙面人之首,武功自然极高,探手之间就一把爪住了一个家丁,
呼的一声自然立时了帐,他正待朝另一个家丁爪去。
忽然眼前入影一晃,楚玉祥一掌朝他当胸拍出。
为首那人口中嘿了一声,右掌一抬,迎着楚玉祥手掌拍出。
楚玉祥「嘿」声入耳,手掌已经和他接上,但觉一股极大的压力,震得自己
心头狂跳,血气上涌,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人离地飞起,摔出一丈多远,
落到天井地上,早已昏了过去。
那为首蒙面人一掌震飞楚玉祥,再也没去理他,身形丝毫不停,朝人群中扑
入。
抢过来的五个蒙面人,被阮夫人接住了两个,余下三人,林仲达和小师妹闻
家珍联手接住了一个,另外两个被十几名庄上截住,厮杀起来。
这十几名庄丁,原是东海镖局的趟子手,因年岁大了,才拨到庄丁担任些轻
便工作,他们虽然也会几手刀棍拳脚,平日对付没练过武的人,一个人还能挡得
了一两人壮汉,但要他们对付武功高强的蒙面人,那就差得远了,何况手上又没
兵刃,岂是人家对手?几个照面,就被打倒了四五个有的伤在对方刀下,有的被
点了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为首的蒙面人,扑入人群,就如虎入羊群,
双掌挥处,几个庄丁就像草稿人一般,不是应掌震飞出去,就是闷哼倒地。
只见他身形一转,一掌击在林仲达后心,林仲达口中大叫一声,扑倒地上。
闻家珍本来和林仲达聊手,勉强还能支持,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独斗一个蒙面
人,眼看二师兄中掌倒地,不知是死是活,心头大吃一惊,未免手脚慌乱,她总
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一套剑法纵然练得极熟,但内力不足,这一慌乱,
更落了下风。
为首蒙面入一掌击倒林仲达,就朝阮夫人扑来。
阮夫人一支长剑独斗两个蒙面人,还能应付俗如,忽然加入了为首蒙面人,
双掌如开山巨斧,记记都沉猛无伦,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怎知方才被她射中三支袖箭,削断左腕的蒙面人,昏倒在地,此时正好悠悠
醒转,心头仇怒交织,对阮夫人恨之入骨。
眼看她被迫后退,快到自己跟前之际,岂肯放过机会,咬紧牙关,从地上抬
起一支短就,猛地转身坐起,右手一送,用力朝她小腹戳。
阮夫人敌三个高手,正在后退之时,怎会防到躺卧在地的人还会对她骤下毒
手,但觉小腹剧痛,似是被什么尖锐之物刺中,手中长剑不禁为之一缓。
高手过招,不得有半点疏忽,阮夫人剑势一缓,此消彼长,两个蒙面人手中
立时一紧,阮夫人右肩又被剑尖刺中,此时她小腹血流如注,但觉真力不继,心
中暗暗叹息一声,身形往下一蹲,右手长剑劈落,把那偷袭自己的蒙面人一个脑
袋劈成两半,左手随着身子一蹲之势,射出两支箭袖,击中刺中了自己右肩一剑
的蒙面人腹部,因双方距离极近,那两支袖箭全都刺入对方腹中。
那人腹痛大叫一声,急急后退,还是一跤跌坐下去。
阮夫人是拼了命,身子一蹲,剑交左手(她右肩中剑,已是使不出力气)咬
紧银牙,突然站起,右手长剑顺势闪电刺出,一下子穿透在左首一个蒙面人的前
胸。
为首蒙面人看她负伤之后,还连杀了自己两个弟兄,心头怒极,大喝一声,
一掌击在她胸口。
阮夫人早已成了强弩之未,那里还闪避得开?口中闷哼一声,应掌倒下。
这一阵工夫闻家珍也被点倒,剩下的几名庄丁,也悉数被三个蒙面人制住,
只有闻天声和四个蒙面人还在拼命激战之中。
闻天声战四名高手,把一支长剑使得凌历无匹,怎奈对方四入不但武功了得,
而且只守不攻,只是把你围在中间,不让你突围而出,任你攻势凶猛,一味的封
架,万一封架不住,就后退一步,但只要有一人后退,其余三人就联合而上,替
他解拆,是以力拼多时,依然无法把四人击退。
眼看妻、女。弟子一个个的被刺,内心自然又急又怒,热血沸腾,口中发出
一声厉啸,长剑连续变招,大喝道:「闻某和你们拼了。」
刷刷刷,一连刺出了八剑,刹那之间,剑光大盛,这八剑当真快如闪电,对
四个敌人迅快的每人刺出一剑,对又回过来的每人又刺了一剑,这八剑把四个蒙
面人各自逼退了一步。
他那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身发如电,猛地朝左首那人疾欺过去,剑发如风,
一口气刺出了三剑。
左首那人连挡两剑,第三剑再待举刀封挡,怎知闻天声剑势倏然一翻,压在
对方的刀上,身形陀螺般疾转,一下转到对方身侧,左手用足劲力,一掌拍在对
方后心之上。
左首那人张嘴喷出一口狂血,立时倒了下去。
这一击得手,给他缓过手来,登时精神一振,那三个蒙面人乍见同伴倒下,
急忙从三面欺上。
闻天声不待他们出手,运剑如风,朝对面那蒙面人攻去,左手一扬,五支穿
心镖分向另外两人激射过去。
东海门以剑、掌、镖驰名江湖,人所共知,那两个蒙面人急忙举刀磕镖,救
援同伴自是受到阻延。
闻天声是起了杀心,杀一个好一个,他长剑挥动,攻向迎面那人,一道青虹,
电射过去。
对面那个蒙面人急忙挥出链子锥,朝前一挡。他怎知闻天声在这一剑上,运
足了全身功力,剑链乍接,那人链子受到他剑上劲力反弹,逼了回去,闻天声趁
机又一抖手,打出两支穿心镖。
那蒙面人吃自己链子锥反弹,大吃一惊,急忙扬手一带,顺势把反弹过去的
链子锥向右方送出,正准备振腕攻出,陡觉钢镖迎面射到,他躲闪不及,正好振
腕发出链子锥,「叮」的一声,击在射来的镖上。
闻天声打出的是两支穿心镖,一支射向对方面门那是明镖,另一支紧接着明
镖之后。射向对方心窝,那是暗镖,明镖先出,暗镖后发,但劲力完全在暗镖之
上,比明镖还要快速。
那蒙面人挥出链子锥,击在射来的明镖上,「叮」声作响,暗镖也已打到,
和「叮」声同时响起「扑」的一声,没入胸膛,那蒙面人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为首蒙面人纵身赶来,两个蒙面入已丧在闻天声手下。
这时除了闻天声,已别无敌手,为首蒙面人左手一挥,喝道:「并肩齐上。」
双掌作势,当先踊身扑上。
另外几个蒙面人听到老大的喝声,也各执兵刃,急扑过米。
闻天声早已豁出去了,厉笑道:「很好,今天不是东海门灭亡,便是尔等授
首。」
他不愧是一门之长,眼看妻女生死未卜,却临危不乱,一柄长剑使得有守有
攻,剑法精严,左掌更如开山巨斧,配合剑势,剑守掌攻,气力悠长,力敌六个
蒙面高手,任他对方刀、剑,斧、钩、鞭五件兵器和为首蒙面人一双肉掌,互争
机先,丝毫不惧,当真是一人拼命,万夫莫当,那六个敌人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他
不得。
闻天声明知对方六人均是内外功具臻一流的好手,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
利,此时唯一的生机,就是把对方逐一消灭,但这又谈何容易?他杀得性起,口
中不觉发出一声长啸,剑势陡然一变,一道道剑光,像银蛇般乱闪,左手掌势也
随着加强,但见他面如巽血,双目通红,全身在一片青光统绕之中,悠然来去,
左首一人,被他一掌击中左肩,右首一人也被他长剑刺中左股,这两人自然一下
就跃了开去。
闻夭声岂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左手一抖,三支穿心镖朝中掌的那人打去,
人却双足一点,朝被刺中左股那人追击过去,长剑一招「横招千军」白练横飞,
人到剑到,把那人拦腰劈成两截。
那中掌的一个左肩骨被他击碎,剧痛之下,身法自然没有平日灵活,往后跃
退,但人总没有激射去的飞镖迅速,脚步堪堪落地,三支钢镖品字形射中胸口,
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他拼了命;那为首蒙面人眼看六人围住了他,还被他连伤两人,心头更怒,
跟着朝他背后扑去。
闻天声大发神威,一剑横扫腰斩了一个蒙面人,为首蒙面人也及时扑到,掌
先人后,双掌排山,一下击在他背心之上。
闻天声听到风声,再待闪避,已是不及,一个人「砰」的一声,被击出去丈
许来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倒。
另一个使刀的蒙面人身形一矮,急步窜上。
闻天声功力再高,也已感到全身力道几乎被对方震散,缓缓纳了口气,自知
伤得不轻,业已无法再战,但有人欺近,他还是很快就警觉了,右手长剑拄后挥
出,此时若是有人和他硬打碰砸,准可把他长剑震飞出去。
但窜来的使刀蒙面人,却慑于他的威名,知道单打独斗,无人可以胜得过他,
是以不敢和他砰接,身子一伏,朝闻天声脚旁滚去,使了记地趟刀中的「老树盘
根」刀光一闪,贴地横砍。
闻天声大叫一声,双足立被削断,砰然倒地,他自知绝难幸免,身为一门之
主,岂肯受辱,就猛一咬牙,自震得心脉而绝。
为首蒙面人叫道:「留他活口。」
随着话声,掠到闻天声身边,俯身一看,业已气绝,回头一看,十二个人,
连自己只剩下四人,不觉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姓闻的夫妻,果然厉害,咱们竟
然赔上八条命!」
另一个人道:「但至少咱们已完成了任务。」
为首蒙面人一挥手道:「把闻天声两个徒弟带走,咱们就可以交差了。」
只听一个冷森的声音接口道:「你们的任务只怕永远也完成不了。」
为首蒙面人听得一怔,回头喝道,「是什么人?」
举目四望,这间土地庙只有这么一进大殿,那有什么人影?其余三个蒙面人
各仗兵刃,迅速闪身朝四周搜索,依然连鬼影干部找不到半个。
为首蒙面入抱抱拳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那冷森声音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就寂然无声,再也没有开口。
为首蒙面人朝三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使刀的站在离闻家珍较近,就跨上一步,
正待伸手去抱,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头先身后,朝地上扑倒下去。
为首蒙面人看得奇怪,急忙问道:「老六,你怎么了?」
那使刀蒙面人跌倒下去,就作声不得,连动都没动一下。
为首蒙面人心头一沉,慌忙掠近他身边,俯身把他翻了过来,只见使刀的老
六,早已双目紧闭,没了气息,细看老六,不见半点伤痕,心头又惊又怒,厉声
喝道:「什么人暗算老六,还不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大殿上那里有人答话?现在除了为首的蒙面人,只剩一个使软鞭和一个使钢
爪的三人了!
使软鞭的问道:「老六怎么了?」
为首蒙面人道:「死了。」
使软鞭和使钢爪的二人听得大奇,异口同声的道:「老六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的?」
为首蒙面人目光深森,哼道:「吃咱们这一行饭,难免阵上失风,死就死了,
咱们办正事要紧,闻天声门下两个徒弟,咱们非带走不可,你们去在死难的弟兄
身上,洒上化血散,免得落了痕迹,咱们走吧!」
两个蒙面人答应一声,各自从身边取出化血散小瓶,在每人身上弹了少许,
事情堪堪办完,那使软鞭的正待站起身来,不知怎的,竟然没站起,反而朝地上
扑倒。
这下看得为首蒙面人心头猛然一沉,他站在原处,早就全神戒备,竟然会丝
毫不见朕兆,他跨上一步把老九的身子翻过来,果然不出所料,这一瞬间和老六
如出一辙竟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可真把这位十二蒙面人的老大惊骇得不知所云,目光一抬,沉声道:「朋
友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知在下兄弟那里得罪了朋友?要这般赶尽杀绝,在下自知
这点浅薄武功,绝非朋友的对手,但朋友总该让在下兄弟,知道死在那一位高人
手下?在下兄弟技不如人,也可死而无怨……」
使钢爪的吃惊道:「老大,老九也死……」
话声未落,身躯微微一震,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就扑倒下去。
为首蒙面人惊骇莫名,切齿道:「阁下出手果然毒辣得很,你索性把在下也
一起杀了。」
只听那冷森的声音徐徐说道:「你可以滚了,留你一命,才能去向你主人回
话。」
这声音听来冷得令人会从心底冒出寒气,但却飘忽不走,无法肯定此人究在
何处?这下倒使为首蒙面人大感意外,切齿道:「阁下今天不杀在下,在下他日
非替死去的弟兄报仇不可,阁下亮个万儿。」
「不用。」
那冷森声音喝道:「老夫叫你滚,你就得滚!」
为首蒙面人还待再说,突觉身上被入重重推一了把,几乎一跤摔下石阶,心
知此人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他不肯现身,说也无用,这就一声不作。回身
朝庙外疾奔而去。
土地庙中徐徐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白髯禄袍的老人,这老人浓眉如帚,脸如
金纸,但一双微阖如线的双目之中,却隐现金芒!
他看了看倒卧在地的闻天声夫妇一眼,自言自语的道:「看在你夫妇养育我
徒孙的份上,老夫索性成全你们的女儿便了。」
左手抱起闻家珍,举步走出天井,又用手抱起楚玉祥,冒着大雨疾走,高大
的人影,渐渐在雨中消失。
当楚玉祥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卧在船上,耳中听到船底鼓浪的声
音,心中觉得大奇,急忙睁开眼来,船舱地方不大,翻身坐起,才看到自己对面
坐着一个白髯老人,两道如帚白眉,一张金纸般的脸孔,双目似睁似闭,朝自己
望来。
楚玉祥记得自己随师父、师娘去北固山扫墓遇雨,到一座破败的土地庙避雨,
后来来了十二个黑衣蒙面人,说要看看东海门的武功,和师父动起手来,后来又
有四五个蒙面汉子朝自己这边来,自己挥掌朝那为首蒙面人拍去,被他一掌震得
两眼发黑,胸头如压重铅,喷出一日鲜血,摔倒在地。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么自己怎么会躺在船上的呢?这位白髯老人家又不知是谁?他望着绿袍老
人,正待开口!
绿袍老人朝他微微一笑道:「老夫知道你心里有许多疑团想问,对么?」
楚玉祥点点头道:「老人家是什么人?小可怎会睡到船上来的呢?」
绿袍老人嘿然笑道:「你这问题,共有两个,老夫是什么人?这一点老夫很
难作答,因为老夫已有很久不用姓名了,你叫老夫白胡子伯伯也好,绿袍老人家
也好,随便你叫好了。」
楚玉祥心想:「这位老人家好生古怪!」
一面说道:「有白胡子的人天下很多,但穿绿袍的人却比较少,小可就叫你
老绿袍老人家好了。」
绿袍老人听得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连连点头道:「很好,你这娃儿果
然聪明得很!」
楚玉祥被他笑得毛骨惊然,因为这声惨笑竟然震慑人心,十分刺耳,脸上不
禁微有怯意,心想:「这老人家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绿袍老人接着说道:「至于第二个问题,你是老夫把你接来的」楚玉祥问道:
「老人家这话怎说?小可记得在北固山一处破庙之中……」
「不错。」
绿袍老人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是老夫打发了和你师父为难的蒙面人,
把你接来的。这话,你也许不信,但要说这段来龙去脉,可得大费唇舌,老夫只
能极简单的告诉你……」
楚玉祥点点头。
绿袍老人续道:「你师父闻天声,其实不能说是你的师父……」
楚玉祥道:「他明明是小可的师父,怎么不是呢?」
绿袍老人笑了笑道:「你叫他师父。他可会传你武功么?」
楚玉祥一呆道:「这……」
绿袍老人道:「你八岁那年拜了东海门的师祖,他就应该传你武功了,为什
么后来不传你武功呢?」
楚玉祥道:「小可听师父说,小可不宜习武……」哈哈!「
绿袍老人笑道:「那是老夫要他不可传你武功的。」
楚玉祥道:「为什么?」
绿袍老人道:「他那几手武功,只能跑跑江湖,当当镖师,会把你教坏了,
所以老夫劝他不可教你,因为一个练武的人,入门武功千万错不得,一旦练错了,
再要改过来,就须事倍功半,十分吃力,所以后来由祖老道送了你一本」练功的
入门口诀,再由你义父传给你。
你从那时起。只练内功,不练武功,就是为此。「
楚玉祥道:「原来那送书给我的道长,是你老人家的朋友。」
绿袍老人点点头道:「不错,你就是由祖老道和老夫二人托你养父抚养的,
所以严格的说,闻天声应该是你义父,不是你师父,你现在明白了吧?」
楚玉祥道:「小可是老人家和老道长托义父去抚养的,那么小可的生身父母,
你老人家一定知道的了。」
绿袍老人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摇了下头道:「你生身父母是谁?祖老道
和老夫都不知道。」
楚玉祥十年寒窗,经史子集全读过了,自然懂得很多事。
听绿袍老人的口气,似有破绽,这就问道:「小可是你老人家和老道长托义
父抚养的,怎么会不知小可生身父母是谁呢?」
绿袍老人心中暗道:「这娃儿心细得很!」
一面说道:「事情是这样,老夫那天经过金陵,发现路旁有一弃婴,老夫一
向独来独往,没有传人,看到弃婴,心想:何不把他抱回去,养大了作个徒弟,
因为老夫这一门的武功,必须从小练起,方可大成,那知老夫正待俯身去抱,对
面来了一个老道,他也要俯身去抱,一个婴孩,就成为两人争取之物,老夫说要
抱去做徒弟,祖老道也说要抱去做徒弟,双方争论不下,于是由祖老道提议,他
从前认识东海门闻天声之父,不如送去托他夫妇抚养,等长大了,当咱们两人的
徒弟,老夫同意他的说法,就这样把你送给了闻天声夫妇。」
这番话听得楚玉祥将信将疑,间道:「那么我义父、义母他们呢?都知道是
你老人家把小可接来的吗?」
绿袍老人道:「当然知道,那几个蒙面匪徒还是老夫打发走的,闻天声夫妇
都受了伤,你当时也被震得伤了内脏,伤得不轻,老夫给你疗了整整两天,伤势
才好。」
楚玉祥道:「小可已经躺了两天了?」
绿袍老人道:「今天已经第三天了。」
他不待楚玉祥再说,就接着道:「你在负伤之时,老夫已喂你服了本门造化
丹,咱们只有三个月相聚的机会,时间宝贵,趁这趟水程,尚有数日,老夫要助
你行功,从现在起,正好趁在船上的几天工夫,先把内功练好了,好,你盘膝坐
好了,老夫才能指点你行功的诀要。」
楚玉祥依言盘膝坐好。
绿袍老人坐在他背后,伸出手来,抵在他「灵台穴」上,一面说道:「好,
现在瞑目凝神,听老夫要你如何运气,你就如何运气。」
楚玉祥应了一声,但觉从绿袍老人掌心透入一股阴凉的气流,一面只听他口
中说着如何引导气机,由某经循行,再转某经,楚玉祥不敢怠慢,依照他口中所
说,逐一做去,等到循行了一周,绿袍老人并没要他停止,依然周而复始的运行
不息。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小船渐渐进入汉港,停泊下来。
绿袍老人才收回掌,说道:「好了,现在且休息一会,等到晚上再做吧,」
船家升火做饭,不多一会,送来了饭菜,并在舱中点起了油灯。
绿袍老人从怀中取出一颗白蜡固封的蜡丸,捏碎蜡壳,里面是一颗龙眼大朱
衣药丸,一手递给了楚玉祥,说道:「七日之内,你除了可以喝水,不能吃饭,
每天服用三颗药丸,服药之后,必需小睡片刻,就起来练功,你可把这颗药丸嚼
碎了吞下去。」
楚玉祥接过药丸,倒了一盅开水,慢慢的把药九嚼碎,吞了下去。
绿袍老人等他服药之后,左手轻轻一拂,点了他睡穴,楚玉祥就迷迷糊糊的
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楚玉祥被绿袍老人叫醒,又坐起来练功,绿袍老人依
然伸手按在他「灵台穴」上,输入真气,要他依照口诀运气行功。
套一句成语,叫做有话即长,无话即短,楚玉祥在这趟水程中,除了一日三
次服食药丸,就是在船舱中运气行功。
先前三天,每次练功,都由绿袍老人输入真气,助他导引真气,一面口中不
住的指点他运向某经,再转某经,而且一天三次运行的经络路线,都不相同。
一天之间,每次不同,但第一天和第二天、第三天是相同的。
楚玉祥渐渐领悟,一天之间,何以运行的经络不同?那是因为人体内十二个
时辰,血气循行全身,按时而异,每一穴道,皆有一定时辰的流注,故而运气行
功,必须依照气血循行的路线而行。
到了第四天,楚玉祥对运气行功,已经练熟了,绿袍老人不再用手按在他背
上度入真气,可以自行练功。
楚玉祥可以感觉得到,自己每次行功,都有不同的境界,体内真气也一天比
一天旺盛,一半虽是得到药力之助,但大半还是绿袍老人三天贯输真气,给了自
己莫大的便宜。
七天时光,都在船上度中,这是第八天的早晨。
楚玉祥运功完毕,只听绿袍老人在他面前呵呵笑道:「[大素阴功],能在
七日之间小有成就,已是十分难得了,小娃几,咱们可以上岸了。」
说罢,推开舱篷,举足跨了出去。
楚玉祥探首看去,原来小船已停在一座小岛前面,无数礁石,像星罗棋布般
露出在浅滩上,还有极浅的潮水,在石隙间流动,绿袍老人身如行云,朝路上走
去,而且走得极快!
楚玉祥跟着跨出船舱,脚尖点着礁石。跟在绿袍老人身后,追了上去。
他这一点足,才发现自己身子轻得像飞絮一般,轻轻一点,就飞掠出去三丈
多远,心知在船中七天行功,无殊脱胎换骨,功力精进到大出自己意外,自是大
喜过望,只是轻蹬巧纵,一路跟着绿袍老人掠去。
这样差不多飞掠了一二十丈远近,便已到了干地。
绿袍老人脚下依然丝毫没停。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二里来路,已经到了一
座小山山麓,一面是数十丈的峭壁,一面是浓密的树林。
绿袍老人引着他穿林而入。地势逐渐向上。走了一会,己穿过树林,到了一
处山沟,左首赫然出现一个山洞的洞口。
绿袍老人跨入洞中,楚玉祥跟了进去,只见这石洞外仄内广,里面足有四五
丈见方,阳光从洞窟照人,倒也并不黑暗。
楚玉祥福至心灵,朝绿袍老人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师父在上,弟子楚玉
祥给你老人家叩头。」
说着恭恭敬敬地叩上几个头。
绿袍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叫老夫师父?哈哈,就算是师父吧,起来,
起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楚玉祥站起身。
绿袍老人伸手一指石壁,说道:「那还有一间小石室。就是你练功的房间,
你太素阴功,初得门径,仍须继续不断的修习。咱们只有三个月师徒之缘,你必
需在这三个月之内,把为师的本领学了去,能学多少,就是多少,从现在起,白
天习武,晚上练功,不可丝毫懈怠。」
楚玉祥唯唯应「是」绿袍老人道:「为师这一门武学,只有三刀,十三剑,
使掌须有极强的内力,使剑更非内功精纯不可,否则掌剑妙处就运使不出来,你
目前内功总算已小有成就,尽这三个月的时间,看看你是否学得会了?」
楚玉祥心想:「三刀,十三剑,三个月时间还怕练不会么?」
绿袍老人接着又道:「好了,为师先传第一招掌法,你记住了?」
说完,左手缓缓抬起,划了两个圈,又缓缓朝前推出,他在示范招式之际,
一面给楚玉祥解说,如何运气,如何发掌,把这一掌说得好像极为难练。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这一招的手式,如此简单,师父怎么会把它说得如此
难练呢?」
一面只是静心聆听,牢记师父的每一句话。听到后来,才渐渐觉得这一记简
单招式,招式虽然简单;但在划圈和立掌推出之际,必须运起神功,把真气贯注
手臂,随着掌势的划动,真气流注,也随着变易,等到立掌推出,真力便须完全
注到掌缘,要使手掌像刀一般锋利。
原来师父说的「三刀」原来竟是三记掌法。
第02章两个师傅
楚玉祥跟义母阮夫人练过鹰爪门的武功,鹰爪门使的都是手法,因此对掌法
的运用,还能领悟,于是等到绿袍老人讲解完毕,他就依照使招,但听来明白,
等到你练习之时,就不是这么一会事了,不是运气凝功,无法配合手势,就是划
的圈不对,推出的手掌不合。
绿袍老人看他使的不对,就立加校正,那知练来练去,始终不得要领。
绿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以为这一招很简单么?凡是越简单的东西,一定
会越难练,为师且助你一臂,你就能领悟得快些了。」
说完,举手按在楚玉祥「灵台穴」上,一股滚滚真气直透左臂,一面要楚玉
祥依照式样划圈推掌。
楚玉祥依式使招,果觉一股真气随着自己手势运行。等到立掌推出之时,耳
中听到「嘶」的一声,真气居然从掌缘发出,透掌而出!
绿袍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现在应该体会得到了。」
楚玉祥这回确实体会到了,他只觉师父传来的真气,循臂而上,是随着手势
逐步上升,等到立掌推出,真气也正好到达掌缘,透掌而出。
这正是自己知道如何做,而无法做到的,但经师父真气这一引导,便完全体
会出来了,这就说道:「经师父这一指引,弟子已可领悟了。」
绿袍老人点头道:「能领悟就好,你好好练吧!」
说完转身朝左壁一个石窟走去。
楚玉祥不敢怠慢,只是依照师父的口诀,和方才引导真气贯注手臂,由臂而
腕,由腕而掌的路线,一遍又一遍的苦练,也不知练了多少时间,渐渐的总算基
本合式了。
一看日头,竟然业已偏酉,腹中觉得饥饿,不觉停了下来。
只听左首石窟中传出师父的声音笑道:「徒儿,你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肚
子饿了?」
楚王祥应了声「是」绿袍老人已从左首石窟中走出,含笑道:「这座岛屿,
孤悬海外,人迹罕至,吃的东西,可说遍地皆是,你随为师来。」
他走至洞口,俯身取起一把生了铁锈的铁锹,朝外行去,一面说道:「外面
这片松林,就有吃不完的获苓,松子,左首石壁下还有黄精,如果你想换换口味,
只须走远些,西首一片平地。还有不少野生的果树,桃李成蹊,地上有野粟、蕃
薯。就是住上十年二十年,也够你吃的了?」
楚玉祥听得暗暗叫苦,心想:「看来这三个月,只能吃黄精、茯苓裹腹了。」
绿袍老人领着他来至林中,在一棵高大的松树底下,掘了几锹,便掘到了一
大堆茯苓,然后又领着他在石壁下掘了一堆黄精,又采了许多松子,才回转石窟。
绿袍老人要楚玉祥把掘来的茯苓、黄精,在石窟里首岩壁下一个小水潭中,
洗去泥土,就拿起一个吃起来。
楚玉祥从未吃过,觉得新鲜,也拿起一个黄精,咬了一口,只觉入口微甘,
细嚼之后,还有一股清香气味,也就吃了个饱。
不多一会,天色已经渐暗下来。
绿袍老人令他把吃剩的黄精、茯苓、松子收起,就到右首石室中练功。
右首这个石室甚是狭窄,大概只容得一个人坐卧,除了中间放着一个圆形的
石蒲团,就别无他物。
楚玉祥忽然发觉自己不点灯也可以看得见事物,心里不由一怔,继而大喜过
望,心知船上这七天工夫,内功精进甚多,师父说自己「太素阴功」初得门径,
自己不过初得门径,就已目能夜视了。
当下不敢怠慢,就在石蒲团上盘膝坐好,缓缓调息,运起功来。
那知时间稍久,人坐在石蒲团上,渐渐感到寒冷,这股寒意竟是从石蒲团上
传来的。
他觉得奇怪,照说在石上坐久了,就不该冷了,仔细用心检查,才发现石蒲
团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由「尾庐穴」传入,散布全身。
这缕寒意似有若无,初时因自己正在运功行气,自己练的又是「太素阴功」
寒意不知不觉渗入自己真气之中,还并不觉得,时间一久,渗入的寒意渐渐积多
了,才感到身上有了寒意。
心中不禁惊疑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停下?还是继续运功,不去理它?但继
而一想:「师父要自己在这间石室中练功。莫非另有深算?那么身上虽觉寒冷,
就应该继续支持下去。[一念及此,就忍着寒冷,一心一意的调息行功,再也不
去管它。
阴寒之气,不绝如缕,不断的从「尾庐穴」渗入,进间越长,体内积聚的寒
意越多,因为他一直在运行真气,混合在一起,运转全身,直冷得他身子不住的
发抖,连牙齿都在一直打战。
楚玉祥咬紧牙关,运功不歇,等到天色渐渐黎明,他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但
一个晚上,总算给他坚忍着支撑过去了。
他缓缓跨下石蒲团,揉揉冻得发麻的四肢,走出石室,又去练那一记掌法,
经过一夜运功,这招掌法,行气发掌,居然有如水到渠成,立掌推出之时,隐隐
有一股真气,从掌缘透出,使得似是比昨晚熟练多了,心中方自一喜!
只听绿袍老人呵呵一笑道:「真是难得,这第一招掌法你居然只化了一天时
间,就练得已经差不多了。」
楚玉祥急忙转过身去,垂手叫了声:「师父。」
绿袍老人含笑问道:「你昨晚感觉如何?」
楚玉祥道:「弟子正要禀告你老人家,弟子昨晚坐在石蒲团上练功,先前还
不觉如何,后来越坐越冷,几乎忍受不住」哈哈!「
绿袍老人大笑道:「但你结果还是忍住了,是不是?」
楚玉祥道:「弟子发觉那石蒲团中似有一缕阴寒之气,渗入体内,心想师父
要弟子在这间石室中练功,也许是另有深意,所以弟子勉强忍住了。」
「很好,你果然不负为师一番苦心。」
绿袍老人点着头,嘉许的道:「那石蒲团下,本是一处泉眼,可能通向地底,
经常有阴寒之气从泉眼中宣泄喷出,为先师发现,就用这个石蒲团把它盖住,正
好本门练的是[太素阴功],这阴寒之气给石蒲团压住,阴气透石而出,为数极
微,练习本门阴功,正好缓慢吸入地底阴气,收为己用,对本门阴功。可说有事
半功倍之效。」
楚玉祥道:「原来这里是师祖修真之处。」
绿袍老人微微颔首道:「这里也是为师修真之处,你三月之后,另有去处,
为师就不再出去了。」
楚玉祥觉得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似乎极为伤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
好。
绿袍老人挥挥手道:「快去洗把脸,吃过早餐,为师就可以教你第二招了。」
楚玉祥走到水潭边,掬水洗了把脸,早餐当然又是黄精、茯苓、松子,师徒
两个吃了个饱。
绿袍老人就开始传他第二招掌法,楚玉祥用心谛听,这回因第一招有了基础,
很快就能领悟,就独自用功练习。绿袍老人出去采了许多不知名的山果回来。
一天过去,晚上楚玉祥又在右首小石室中跌坐练功,现在他知道这石蒲团下
面渗上来的阴寒之气,对自己练习「太素阴功」有极大的益处,自然要竭力忍受。
这样直到七天之后,练功时坐在石蒲团上。虽然还觉寒冷,但已经不觉奇寒
澈骨了。师父传给他的三刀——三记掌法,也已经练习纯熟,火候虽浅,却能够
收发由心。
第八天早晨,绿袍老人命他到洞外去折了一支三尺长的松枝,说道:「当年
为师这太素三刀,就足足化了一个月时光,你却只有七天工夫就练会了,可见你
天资聪明,领悟力极强,但你虽然学会了,今后仍要继续的练,才能精益求精。
从今天起,为师就传你十三剑了,当年为师练这十三剑,就化了两个月功夫,才
练会的,以你的悟性,一天练一招,十三天就可练会了,为师说的练会,只是能
够记住练法,基本合式而已,至火候如何。那就要靠你自己去练习了;但你仗着
悟性,可以把三刀、十三剑在一个月内练会,惟有内功,是无法速成的,你仍须
在这里练上三个月,才小有成就,好了,现在你听仔细,更须看得仔细,为师传
你第一招剑法……」
当下他口中说着练剑的要诀。和第一招如何发招,有几个变化,如何配合身
法,如何使气,一面把手中松枝随着讲解,随手划出。
楚玉祥从未学过剑,自然用心谛听。把师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牢记
在心。
绿袍老人讲解完毕,就把松枝递给楚玉祥,要他依样练习。
楚王祥就依照师父讲解的使剑方法,依样葫芦使了一遍。绿袍老人欣然道:
「很好,虽然有些小地方还差了些,但大致已经不错了。」
于是一面要楚玉祥继续练剑,一面随时加以纠正。这一招剑法,足足教了半
个时辰,楚玉祥才算学会,绿袍老人就要他自己反覆练习。
话休絮烦,绿袍老人每天传他一招剑法,楚玉祥专心一志的练剑,剑法愈到
后来,变化愈多,他都能一一记住,十三天时光,果然把十三剑都练会了。
这座孤岛之上,罕有人迹,但有吃不完的黄精、茯苓、松子、野果,这一段
时间,楚玉祥断绝人间烟火,功力却随着精进甚速,晃眼已经三个月。
这天绿袍老人含笑说道:「徒儿,今天是你到这里来,正好满三个月之期,
为师要送你到另一个地方去。」
楚玉祥道:「师父要送弟子到那里去呢?」
绿袍老人道:「为师不是和你说过么,当年为师发现你的时候,同时也有一
个祖老道要抱你去做徒弟么?现在为师的本领,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为师答应
三个月以后,把你送到老道士那里去,那老道的武功,不在为师之下,你再去跟
他学上三个月,身兼两家之长,江湖上就很少人是你的对手了。」
楚玉祥问道:「他住在那里呢?」
绿袍老人道:「远着呢,咱们还是要坐船去。」
楚玉祥道:「那船家还在那里么?」
绿袍老人含笑道:「他是为师的记名弟子,为师没叫他回去,他自然等在那
里了。」
师徒两个离开石窟,穿林而出,来至一处岩下泊船的地方,只见那船家看到
绿袍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楚玉祥看他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生得紫脸浓眉,中等身材,甚是壮健。
绿袍老人含笑道:「徒儿,他就是为师的记名弟子丁盛,你叫他丁师兄就是
了。」
楚王祥慌忙朝丁盛作了个长揖。叫道:「小弟拜见丁师兄。」
丁盛伸出一双又粗又厚的手来。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说道:「楚师弟。
你蒙师父垂青。练成不世神功。可喜可贺。」
楚玉祥只觉他为人十分爽直。也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绿袍老人呵呵笑道:「丁盛,你羡慕小师弟,以为为师不肯传你功夫了?」
丁盛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说道:「师父在上,弟子不敢,也决无此心。」
绿袍老人笑道:「起来。为师一向行踪无定,所以你叫了为师几年师父,为
师并未传你一艺。这趟送你小师弟前去昆嵛,回来之后,为师就不再出山了。那
时就可以传你几手,总不至于让你白叫师父的了。」
丁盛听得大喜过望,急忙爬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弟子得蒙师父教诲,那
是弟子天大的造化了。」
「好了。」
绿袍老人道:「咱们上船吧!」
丁盛站起身过去推开船篷,让师父和小师弟进入船舱,然后又推上了船篷,
小船就缓缓划出海去。
绿袍老人含笑道:「你莫小看了丁师兄,他在江湖上名气可着实不小呢,长
江上下游,只要提起过江龙丁盛,没有人不知道的,以后你行走江湖,有什么事,
只管到太湖去找他。」
楚玉祥唯唯应「是」绿袍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紫红色的竹牌,交到他手上,
又道:「你跟祖老道学三月,期满之后,可持此竹牌,去安徽北峡山裴家堡,找
裴三省,向他取回为师寄存的一柄长剑,作为随身兵刃,这块竹牌,是为师昔年
的信物,妥为保存,不可遗失了。」
楚玉祥双手接过竹牌,藏到贴身之处。
这一趟水程,足足走了三天三夜,绿袍老人船中无事。除了坐息练功,就给
他讲解江湖上的规矩,和许多禁忌,以及武林成名人物的模样、武功等等,这些
都是楚玉祥闻所未闻的故事,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第三天清晨,船已靠岸。绿袍老人带着楚玉祥舍舟登陆,吩咐了盛先行回去,
自己送楚玉祥到了昆嵛,可能前去太湖一行。
丁盛听得喜出望外,恭敬的道:「师父能莅临太湖,正是弟子的荣幸,弟子
就在太湖恭候师父法驾。」
绿袍老人道:「为师不喜俗套,你不许张扬。」
丁盛连声应「是」道:「弟子遵命。」
绿袍老人带着楚玉祥由岚山头启程,一路东行,晓行夜宿,这天来至昆箭山
下,但见峰峦秀拔,群岚叠翠,山势峻拔,雄峙东海!
正在顾盼之间,只见一名樵夫迎面而来,看到两人,就笑着道:「厉神君刚
来么?祖道长已经恭候多日了。」
他迎面而来,擦身而过,这句话说完,人已行云流水,走出去十数丈外。
绿袍老人浓哼一声道:「这点能耐,也要在老夫面前卖弄?」
楚玉祥道:「他是什么人呢?」
绿袍老人道:「大概是祖老道不长进的门人了?」
楚玉祥听他口气,似乎对老道士很不满意,当下也就不敢多说。
绿袍老人登山越岭,如履平地,走得极快,楚玉祥跟在他后面,居然不费力
气,也能跟得上了。两人这一阵奔行,已由南麓转向东麓,只见一座碧瓦黄墙的
道观,矗立在青嶂翠柏之间,上书「青牛宫」三个大字。
绿袍道人领着楚玉祥刚到青牛宫门口,只见一名青衣道人迎了出来,稽首道:
「来的可是厉神君和楚施主么?观主恭候多时了,快请里面奉茶。」
另一名青衣道人立即急忙往里飞奔而去。
绿袍老人和楚玉祥由那青衣道人陪同,刚从大殿左首长廓,转入第二进,只
听一声呵呵大笑,一个白发簪髻,脸色红润,长须飘胸的灰衣老道人急步迎了出
来,连连稽首道:「神君光降,贫道迎道来迟,多多怒罪。」
绿袍老人跟着大笑一声道:「你还当老夫霸占了你的徒儿不肯送来了么?」
灰衣人老道道:「神君信人,贫道怎敢有此怀疑?」
说话之时,已经进入一座小院落中,阶砌放着几盆春兰,一片清清的幽香,
沁人心脾!
灰衣老道引着绿袍老人进入一间居室中,一面抬手肃客道:「神君请上坐。」
分宾主坐下,绿袍老人一指灰衣老道。说道:「徒儿,还不过去拜师么?」
楚玉祥依言走到灰衣老道面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叩头道:「师父在上,
弟子楚玉祥给你磕头。」
灰衣老道看到楚玉祥面有凄然之色,等他拜完,才衣袖一拂,含笑道:「徒
儿起来吧!」
楚玉祥规规矩矩的站起,垂手站到边上。
灰衣老道这衣袖一拂,不觉面露惊喜之色,呵呵大笑道:「神君只化了三个
月时间,居然把此子调教得内力已有四五成火候,当真大非易事,放眼天下,只
伯谁也无法能有如此能耐,好叫贫道钦佩无似。」
绿袍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老道士一向从不服人,现在居然服了老夫了?」
灰衣老道道:「据贫道猜想,神君必然用了什么方法,助长此子真气,否则
不可能会有此火候,神君对此子当真可说费了一番心思,贫道沾神君的光,却可
省事多了。」
绿袍老人起身道:「徒儿已经交给你了,老夫该走了。」
灰衣老道跟着站起,稽首道:「神君难得光降,怎不用了素斋再走。」
绿袍老人笑道:「老道士不用客气。」
回身朝楚玉祥道:「徒儿好好跟老道士师父练习,他学的是玄门正宗功夫强
过为师的野狐禅甚多,你要多用功才是。」
楚玉祥垂手道:「弟子自当谨记。」
只听灰衣老道说道:「神君好走,贫道那就不送了。」
楚玉祥听得奇怪,抬起头来,绿袍老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灰衣老道脸含微笑,颔首道:「厉神君一身功力,果然已臻化境,武林中很
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只听绿袍老人的声音笑道:「老道士这句话,不失为持平之论!」
这句话声音听来极为遥远,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他这句话少说也在一二里之外传来的了。」
楚玉祥听得暗暗咋舌不止。
灰衣老道蔼然道:「佳儿在这里也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时间,未必学得了
什么,但只要你肯用功,和十年也差不了多少。」
楚玉祥听他语含玄机。虽然听得不大了解。但还是唯唯应「是」灰衣老道抬
目叫道:「一凡」只见一个青衣道童急步走入,应道:「弟子在。」
灰衣老道一指楚玉祥,说道:「他是你师弟楚王祥,你比他先进门,就是小
师兄了,现在你带他先去卧室、膳堂等处,认识环境,今后你们在一起练功,就
有伴了,午饭之后,你再领他到这里来。」
楚玉祥看他不过十三四岁;但先进山门为大,自己是该叫他师兄了,这就拱
拱手道:「小弟见过师兄。」
一凡脸现稚笑。说道:「你还是叫我小师兄的好,我年纪比你小,进门比你
早,光叫师兄。听起来很别扭,加上一个小字,那就差不多。好、师弟随我了。」
楚玉祥觉得这位小师兄人挺和气。而且稚气未脱,甚是可亲,这就跟着他走
出静室。
一凡领着他看过卧室,那是在一凡的隔壁。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榻。但却
是一人一间。那自然为了练功,没有相扰之故,一凡又带他到膳堂、厕所和盥洗
等处走了一遍,然后又回到卧室。
一凡说道:「师弟。现在吃午饭的时间还早,咱们坐下来聊聊,你以前练过
武吗?」
楚玉祥道:「小弟前面有一位师父,学了三个月,今天就是师父送我来拜师
的。」
「你已经有一个师父?又跟他学了三个月?」
一凡奇道:「怎么又送你来拜师呢?」
楚玉祥道:「小弟也不知道,小弟在这里也只学三个月。」
「三个月能学些什么?」
一凡越听越奇,问道:「你先前的师父是谁呢?」
楚玉祥脸上一红,说道:「小弟没有问师父,他老人家一直穿着一身绿袍,
这里的师父叫他厉神君,小弟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一凡吃惊的道:「绿袍神君!」
楚玉祥点头道:「好像是的,小师兄也知道么?」
一凡道:「我只是听说过,绿袍神君很厉害,武林中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很害
怕,师弟怎么会拜他为师的呢?」
楚玉祥道:「这是二位师父约好了的,要小弟拜二位师父为师,由二位师父
传小弟的武功。」
一凡听得更奇,搔搔头皮,说道:「这就奇怪了,师父和绿袍神君共同收师
弟做徒弟,哈,师弟,你造化不小,啊,你跟绿袍神君练了三个月,现在算是满
师了,是不是?」
楚玉祥点点头道:「大概是吧。」
一凡听得大喜过望,站起身来,说道:「师弟,来,咱们交手看看?」
楚玉祥道:「这个……小弟……不敢……」
一凡道:「没关系,咱们只交手一招就好,我试试你的武功,跟名闻天下的
绿袍神君学了些什么?咱们师兄弟,点到为止,这怕什么?」
楚玉祥道:「小师兄,这个不成……」
「不要紧。」
一凡扬着手道:「来,咱们只是点到为止,师弟。你接招!」
右手一伸,朝楚玉祥肩头探来。楚玉祥只好举手朝外封架。
两人手腕一交、一凡口中「啊」了一声。托地往后跳开。说道:「师弟,你
手腕怎么像冰一样好冷,我碰上你的手,就会冷得打寒噤!」
「没有。」
楚玉祥道:「小弟手腕并不冷。」
一凡伸手摸摸他的手腕,果然一点也不冷,口中说道:「奇怪,刚才怎么会
有这样冷的呢?来,咱们再试试看?」
右手一翻前送,又朝楚玉祥肩头探去。他使的还是方才那一手,但这回却是
用心探试个究竟出来。
楚玉祥自然还是举手向外封格。
两人手腕相交,一凡又「啊」了一声。托地后跳,满面惊异的道:「师弟,
你练的是什么功?一碰到你的手腕,就像碰上寒冰一样。」
楚玉祥道:「小弟练的是[太素阴功]。」
一凡吐吐舌头道:「师弟,你只跟绿袍神君练了三个月,就有这么厉害了,
这[太素阴功],果然厉害得紧!」
楚玉祥道:「小弟也不知道和人交手,别人会感到寒冷。」
一凡道:「岂止寒冷,简直冻得人会跳起来。」
说到这里,只听一阵灵板之声当当传来!
一凡一拉楚玉祥的手。说道:「师弟,该吃饭了,咱们快走。」
两人来至膳堂,只见许多道人鱼贯入室,各自在自己的坐位坐了下来。
一凡拉着楚玉祥在一张方桌旁坐下。桌上已有五个道人坐着。
两人各自装了一碗饭。回到桌上。一凡指着楚玉祥道:「诸位师兄,这是师
父新收的楚师弟。」
一面又朝楚玉祥含笑道:「师弟初来,记不得大家的称呼,就叫大家一声师
兄就是了,反正在观里的人,除了师父,你称谁师兄都没错。」
楚玉祥朝大家抱抱拳。叫了声:「诸位师兄。」
那五个道人也一齐含笑还礼。
吃过素斋,一凡道:「师父要你饭后到静室去,现在可以去了。」
两人来至静室,灰衣老道说:「徒儿,你们吃过饭了?」
两人都应了声「是」灰衣老道一指下首两把椅子,说道:「你们都坐下来。」
两人依言退到旁边落坐。
灰衣老道目光朝楚玉祥投来,说道:「徒儿,你跟神君这三个月来的练功情
形,说与为师听听。」
楚玉祥应了声「是」就从清明到北固山扫墓说起,自己负伤倒地,等到醒来
已经躺在船舱之中,绿袍老人如何教自己跌坐运气,每天都服用师父的药丸,不
准吃饭,后来到了一处海岛之上,那石蒲团有一缕寒冷之气渗入体内,据师父说
那是地府阴气,可以助长自己练功……一凡吐舌道:「难怪师弟手腕冷得像冰一
样!」
灰衣老道回首道:「你和师弟交过手了,对么?」
一凡脸上一红,说道:「那只是徒儿想试试师弟学了什么功夫?」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你师弟练的[太素阴功]已有四五成火候,你只要
和他手掌相交,就会冷得直跳起来,对不?」
一凡耸耸肩道:「师父竟似和看见的一般!」
灰衣老道又道:「今后你们师兄弟一起练功,时常要互相喂招呢!」
一凡摇摇头道:「师父,不,不,徒儿和师弟喂招,徒儿吃亏大啦,他练过
[太素阴功],冷得要命,这个事徒儿不干。」
灰衣老道莞尔一笑道:「以后不会了。」
一面朝楚玉祥问道:「神君还传了你什么武功?」
楚玉祥道:「三刀,十三剑。」
灰衣老道道:「你练给为师看看?」
楚玉祥先练了三记掌法。
灰衣老道频频点头,一面说道:「十三剑呢?」
楚玉祥拳目环顾,说道:「师父,十三剑弟子没有剑……」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手中无剑,手指即是剑,难道是定要用剑才能使吗?」
楚王祥应了声「是」略为思索,便正身沉气,右手捏了个剑诀,以指代剑,
展开十三剑剑法,一路使了下去,果然指风砉然,一支手臂宛如长剑,使得开关
自如。
一凡站在一边,看得极为神往,由衷赞道:「师弟,你身手已经不同凡响了。」
灰衣老道直等他演练完毕,点头笑道:「厉神君果然倾囊相授,把他一身绝
艺都传给你了,不过这一来,你这里就得多耽一个月时间了。」
楚玉祥应了声「是」灰衣老道含笑道:「你可知为什么要在这里多耽一个月,
是为什么吗?」
楚玉祥道:「弟子愚鲁,还请师父指点。」
灰衣老道道:「因为为师练的功夫,和厉神君完全不同,从明天起,你要把
厉神君教你的功夫,悉数忘记干净,等于从头开始,直到三个月后,再把两种功
夫,同时并进,就需一个月时间加以温习,方能左右逢源,随心所欲。」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一凡问道:「师父,师弟在一个月之内,就能把两种
功夫融会贯通了吗?」
他是因师父说:师弟只要一个月时问就可把两种功夫使得随心所俗心里大是
惊异。
「哈哈!」
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你师弟行走江湖,厉神君和为师两种截然不同的功
夫,越是不能融会贯通越好,等他功力精进,自会融会贯通,那是以后的事了。」
这话一凡听不懂,但他却不敢再问下去。
灰衣老道挥挥手道:「好了,你们师兄弟可以出去了。」
一面朝楚玉祥道:「玉祥,今晚你不可再练厉神君的[太素阴功],到得子
时,为师自会来指点你练功诀要,这一个月,你要全心全意练功,从第二个月开
始,方可练习本门武功,你们去吧!」
楚玉祥、一凡起身辞出。
当天晚上,楚玉祥遵照师父的吩咐,不敢再练「太素阴功」只是在木榻上静
静的坐着,快到子时,灰衣老道果然飘然走了进来。
楚玉祥慌忙跨下木榻,口中叫了声:「师父。」
灰衣老道一摆手道:「你坐着莫动,为师要封住你手三阴,足三阴六处穴道,
明天方可练为师的[三阳神功]。」
楚玉祥依言坐好,灰衣老道手指连弹,一连封闭了他六处经穴。
楚玉祥坐着的人,身躯陡然一震,就往后倒卧下去。
楚玉祥虽倒下,心头却十分清楚,只听师父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徒儿,闭
上眼睛,更不可运气,为师要助长你体内阳气……」
话声入耳,但觉师父一手按在自己百会穴上,一股炙热的气流,滚滚输入体
内,循着督脉,像潮水一般,由大江涌向各处支流。
这股热流就像烧开了的水一样,愈来愈热,滚得发烫,楚玉祥一个人像被投
放了洪炉,五内如焚,热到无法形容,每一根血管都胀满得快要爆炸了。他张口
要想叫,也发不出声音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隐约感到有一双像烧红的烙铁般的手掌,在自己
身上不住移动,每逢一处穴道,都要停留上好一会,这一停留,楚玉祥就感到皮
肉都要被烤焦了,热气直逼骨骼,炙得连骨头都快要焦了,但唯一的好处,经手
掌按摩过的地方,血管快要胀裂之感,随着手掌的移动,逐渐消失了。这样又不
知过了多少时候,不觉沉沉睡去。
当他被人拍着肩膀,惊醒过来,发觉身子已经不是躺在榻上,他急忙睁开眼
睛,但觉四周还是黑沉沉的,晚风吹到身上,微有凉意,原来自己坐在一处山顶
之上,边上有人扶着自己,那就是灰衣老道——师父。
楚玉祥慌忙叫了声。「师父。」
正待站起。
灰衣老道点头道:「你醒过来了,快盘膝坐好,天快亮了,为师练的是[纯
阳玄功],必须每天日出,面向东方,吸气练功,现在快到日出的时光,你要依
着为师的口诀,做吐纳功夫。」
楚玉祥依言面身正东,盘膝坐好,灰衣老道嘴皮微动,一缕「传音入密」的
声音,在楚玉祥耳边响起,教他如何吸气,如何导引归窍,每一句口诀,都解释
得十分详细。
东海头渐渐涌起一轮红日,楚玉祥依照师父的口诀,缓缓吸气,吸到第三口,
似有一缕比计还细的热气,直贯丹田,刹那之间,只觉全身一阵炽热,心知昨晚
师父已在自己体内,贯输了阳气,此时再一吸入阳气。就把体内的阳气一齐引发
了。
这和当日跟随绿袍师父练习「太素阴功」差相仿佛,只是当日运行真气,走
的纯是阴经。如今手足三阴经脉。已被师父封住,引导阳气走的纯是阳经而已。
他从小练的入门功夫,原是灰衣老道送给他的那册基本功夫、因此这时练起
「纯阳玄功」来并不觉得吃力,只是照着师父口诀,澄心静虑的做去。
好在有师父在旁指点,很快就做对了,只是手足三阴经脉被封,运起气来,
总是有些困难;但这种困难,必须自己慢慢的去克服,要有相当的时间,才能习
惯。
这一天,楚玉祥一直练到正午,灰衣老道才叫他停止,一面含笑道:「为师
先前还已为你练成厉神君的[太素阴功],再练为师的[纯阳玄功],一阴一阳,
正好背道而驰,练习起来,不大容易,没想到你悟性极高,居然一练就会,好了,
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明天清晨再来练习,每天下午你可和一凡到山上多去走走,
不宜练功。」
楚玉祥问道:「师父,下午为什么不宜练功呢?」
灰衣老道蔼然笑道:「你从前练的是太素阴功,为师虽然封住了你几处阴脉,
但你初练纯阳玄功,尚未熟练,下午阴气较重,所以不宜练习了。」
师徒两人回转青牛宫,午饭之后,一凡悄声问道:「师弟,师父今天传你功
夫了?」
楚玉祥道:「是的,师兄,你初练纯阳玄功的时候,下午也没事可做么?」
一凡道:「我还没练过纯阳玄功,现在练的还是基本功夫。」
楚玉祥问了他练功的情形,原来只是师父当日送给自己那本小册子上的练气
基本功夫,心中寻思:「对了,一凡师兄R是比自己先入师门而已,其实他年纪
小,练的自然只是基本功夫了。」
一凡低笑道:「我如果练了纯阳玄功,昨天就不会输你了。」
楚王祥道:「小师兄,师父交代每天下午都要你和我一起去山上走走。」
一凡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了,师父就是要你和我比赛脚程了。」
楚玉祥奇道:「比赛脚程?」
「是啊!」
一凡笑道:「凡是投到师父门下的人,每天下午都要到山下去跑,我就跑了
一年多。」
楚玉祥道:「你和谁比赛脚程呢?」
一凡道:「师兄呀,这观里的道人,个个都有一身本领,轻功很高,那时是
一尘师兄,领着我去跑的,先前走的还是山路,后来尽走那些断岩危崖,纵跃如
飞,他说他是从小就跑惯了,闭着眼睛都可以跑,我不相信,就用手帕缚住他的
眼睛,他果然一样纵跃如飞,跑得很快。」
楚玉祥道:「这里的道士,都会武功,都是师父教的?」
一凡道:「我们是全真派,自然都会武了,不过不是师父教的,是观里的一
位传功师父教的,听说他是师父的同门师弟,我也不是师父教的,是跟着大家练
的。」
两人边说边走,出了牛青宫。
一凡道:「师弟,我们就开始了。」
说完,快步朝山径上走去。
楚王祥心想:「比赛脚程,我未必会输给你。」
跟着他身后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展开脚程,立时感觉不对,那是因为自己身上阴脉被师父封闭了,行动
大是不便,连从前的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走了没有多远,就累得气喘如牛,
汗流夹背,这才知道师父要自己和一凡跑山,乃是要自己养成习惯,封闭了阴脉,
一切行动要和没有被封闭一样。
一凡停下步来,回头笑道:「师弟,你没跑过山路,我知道你跑不过我的。」
楚玉祥是个好强的人,也没说穿自己被封闭了阴脉,只是勉强笑道:「你是
师兄,已经跑了一年多,自然比我快了。」
从此每天天色黎明,就跟师父到山顶去练功,下午就和一凡在山上跑。经过
一个月下来,他内功逐渐精进,纵然被封闭了阴脉,行动也渐渐习惯了。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这天午餐之后,灰衣老道把他叫到静室之中,取出
两页剑谱,含笑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跑山了,这是本门[全真剑法]总
诀,也是本门剑法的根本关键,剑法只有三十六招,但其中变化繁复,已包括全
在内。必须背熟了才能练剑,你务必背得滚瓜烂熟。明日午后再来,为师传你剑
法。」
楚玉祥双手接过,口中应了声「是」就退了出来,回到房中。才低头看去,
只见上面写着:「全真剑法总诀」一路看去,两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足有三
四千字,中间还有许多细字注解,和朱笔圈点。
楚玉祥自幼读过经史子集,但看这篇剑法总决,却文字深奥难涩,纵有注解。
但其中道理。还是无法领悟。
当下也不去管它,不求甚解,从头到尾,连同细字注解,都默默背诵,他人
本聪明,背诵了一遍又一遍的,一直念到黄昏时候。已可背得一字不差。
晚餐之后,又接着背诵了几遍,直到自己认为已经滚瓜烂熟,才收起剑诀。
第二天午后,楚玉祥拿着剑诀,来至静室。
灰衣老道含笑问道:「徒儿,你可曾把剑诀背熟了?」
楚玉祥双手递上剑诀,说道:「弟子已经背熟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道:「好,你背给为师听听?」
楚玉祥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灰衣老道看他确已全部背熟,说道:「这一个月之中,你一面练剑,一面要
背诵口诀,务使所学剑招,和口诀互相对照,朝夕再念上几遍,这样才能终身不
会忘记。」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灰衣老道取出一把竹剑,说道:「你随我到院子里去。」
举步走出院子。
楚玉祥跟着师父走出。
灰衣老道手举竹剑,先传了他三招剑法,一面又把每一招的变化,—一给楚
玉祥详细剖析。
楚玉祥跟绿袍师父练过十三招剑法,对用剑一道,本已有了良好基础,自然
并不觉得困难。
只是这三十六招剑法之中,每一招除了剑法,左手还暗藏了指法和擒拿手法,
忽指忽掌,随着剑法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名虽三十六招剑法,事实上。还包含了
三十六招指掌手法。
好在楚玉祥从前跟师娘练过鹰爪门的功夫,左右两手同时并练,方法虽异,
却变成替楚玉祥先打了底子一般。
灰衣老道规定他一天练三招剑法,十二天时光,已把一套《全真剑法》完全
练会。
从第十四天起,(他第一天R是背诵剑诀,从第二天开始练剑,前后共为十
三天)每天午后,灰衣老道就要一凡和他喂招。
话休烦絮,一个月时间,又很快过去,楚玉祥内功、剑法。都进步得很快。
灰衣老道看得甚为高兴,把楚玉祥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你到青牛
观来,已经多少日子了?」
楚玉祥道:「今天已经是第三个月第一天了。」
「不错。」
灰衣老道点头道:「这两个月来,你勤奋好学。加上天资颖悟,和为师预期
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忽然抬目问道:「剑法总诀,你都背熟了?」
楚玉祥道:「弟子背熟了。」
灰衣老道又道:「每一句都能对照剑法,使出来吗?」
楚玉祥道:「最近几天,已经都能依照口诀变化,使得出来了。」
灰衣老道又问道:「从今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忘记了。」
楚玉祥道:「弟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再也不会忘记?」
「哈哈!」
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很好,为师现在要你背熟的口诀,全都忘记了,你
办得到吗?」
楚玉祥不觉一怔,问道:「师父要弟子把口诀全数忘了?」
「不错。」
灰衣老道接着道:「剑法既有法度,必有迹象可寻,岂是上乘剑法?从今天
起,为师要教你一招最上乘的剑法,因此你必须把这总口诀和所学的剑法,全数
忘记了,才能练习。」
楚玉祥口中暗道:「既然要把它全数忘记,当时又何必化一个月工夫的背诵
和苦练呢?」
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徒儿,你心中一定在想,今天为师要你忘记从前背诵的
口诀和勤练的剑法,当时不学就是了;但这就大有不同,你练的[全真剑法],
乃是剑术的根本,要练上乘剑法,必须先有精深的剑术作基础,你有了厉神君的
十三剑,和三十六招《全真剑法》作基础,今天才能练习上乘剑法,譬如写字,
你必须把正楷写好了,才能写行书,会了行书,再练草书,就并不觉得困难了。」
楚玉祥道:「弟子愚昧,听了师父的话,茅塞顿开。」
灰衣老道道:「所谓上乘剑法,就是剑法无法,所谓一招,其实并无一定招
式,这就是一个[化]字,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不受剑法的拘束,不在常规之
内。」
楚玉祥听得一呆。为难的道:「这要如何练法?」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这招剑法是祖师王重阳真人在烟霞洞修真,悟道时
悟出来的上乘剑法,祖师创立全真教,手创《全真剑法》三十六式,传授门下七
人,是为七真,惟有真人独得祖师这一招剑法,因为昆嵛山雄夸东海,名之《东
方第一剑》……」
说到此处,从怀中取出一张发了黄的绢纸,授与楚玉祥,又道:「这上面只
此四句口诀。并无招式。每一句口诀下面。有历代祖师的注释,仁者见仁,智者
见智,你拿去仔细研究,这只是初学之时,可以使你触类旁通,但到了临敌之时,
这注解又用不着了,因为临机应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全仗你自己去参悟了。」
楚玉祥双手接过。
灰衣老道又道:「这口诀你要在一个月内。参练纯熟,不过从今天起,你就
不用再和一凡喂招了,这是本门不传之秘。未经为师允准,不准给任何人观看,
你可在每天午后,到为师的小院中独自练习。」
楚王祥又应了声「是」灰衣老道又道:「还有一点。为师也要和你说了,你
从今天起,练成了《东方第一剑》并不是说你跟厉神君学的十三剑,和《全真三
十六剑》都用不着了,行走江湖,这两套剑法,还是有用的。只是遇上极强的敌
人,方可施展《东方第一剑》因为它剑无常式,使人无可封解,稍不留神,出必
伤人,你要特别牢记在心。」
楚玉祥道:「弟子永远记着师父的训诲。」
一个月很快的过去。
楚玉祥对有剑招之意,无剑招之形的《东方第一剑》四句口诀。也渐渐揣摩
精练。稍有心得。
这天,灰衣老道又把他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到今天为止,你来了
已经三个月了,照说,你应该下山了,这是当年为师和厉神君约定的,因为为师
和厉神君两种神功,适得其反,要把我们两人的神功,练到一人身上,几乎是不
可能的事,但你终于练成了。如果再有二三十年的修为,把厉神君和为师的一阴
一阳,一邪一正两种神功融合为一,那你就可成为旷古绝今第一人了。
从今天中午起,为师就要替你解开封闭的六条阴脉,你就要每天从中午阳盛
极而衰,一阴滋生开始,练厉神君传你的《太素阴功》到半夜子时阴盛极而衰,
一阳初生开始,练为师的《纯阳玄功》这样周而夏始,循环练习,不可间断楚玉
祥问道:「师父,这样弟子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错。」
灰衣老道从身旁取出一个葫芦形的小瓶,说道:「这是本派练制的辟谷丹。
一天一粒,即可一天不需饮食,七颗同服,可有七天不饥。最多只能服用七颗,
这本是本派弟子深山采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一瓶共有五十粒,你拿着,正好练
功七天,休息一天,可以温习你以前所练的武功,也以一月为限。你可以去了,
中午为师自会到你静室中为你解开经脉。」
楚玉祥接过药瓶,正待开口,灰衣老道又道:「哦,徒儿,今天中午,你就
不可再吃饭了,中午以前,先服七九,以津液噙化,不可用水吞服。」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才退出。
中午前,他依照师父嘱咐,打开瓶塞,倾出七颗药丸,每颗都有梧桐子大小,
乌黑有光,微可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这就一下纳入口中,用津液慢慢噙化咽下。
过没多久,灰衣老道从外走入,楚玉祥叫了声:「师父。」
灰衣老道道:「徒儿,你可曾服辟谷丹么?」
楚玉神点头道:「弟子已经服了。」
「好。」
灰衣老道道:「那你就到榻上去盘膝坐好了,为师替你解开经脉,你就可以
练功了。」
楚玉祥依言在榻上盘膝坐好。灰衣老道缓缓伸出手去,连拍带摩,一连解开
了他手足六条阴脉十四处穴道,说道:「好了,不过这六条经脉,封闭已达三月
之久,此刻经穴初解,你要坐息一会,方可运功。」
说完转身自去。
楚玉祥对「太素阴功」已有六成火候,虽然经穴被封闭了三月之久,但一经
运行,可气凝丹田,运转六条经脉,毫无困难,一直练到子夜,接着就练「纯阳
玄功」好在阴极阳生,本是自然之理。慢慢由微而盛。练到次日中午,再换「太
素阴功」这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的练了下去。
初时由阴转阳,或由阳转阴、由极冷转为极热,再由极热转为极冷。稍稍感
到不能适应,但两三天下来,渐渐也就习惯了。
七昼夜练功,休息的一天,温习两位师父所授的武功。这一个月时间,内功,
剑法,都有长足的进步。
又是一个月了。
灰衣老道把他叫到跟前,取出两个药瓶,和一柄长剑,说道:「徒儿,你上
山已经四个月了,今天该下山去了,这柄剑是本派铸剑师精铸的青铜剑,这两个
药瓶,一瓶是辟毒丹。能解百毒,一瓶是治伤救死丹。都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
可收好了。」
楚玉祥接过药瓶,收入怀中。然后又双手接过长剑。
灰衣老道又道:「以你目前的身手,就是遇上一流高手,也未必会吃夸了。
只是经验不足,那要慢慢磨练的,江湖上人心叵测,有些人脸上生成凶戾之气,
你可以一下就看出他是坏人,但也有人外貌忠厚,内收奸诈,那就防不胜防,惟
一的处世之道,是逢人且说三分话,莫要逞能强出头,你只要记住这两句话,江
湖虽险,天下可去了。」
楚玉祥道:「弟子自当谨记在心。」
灰衣老道又道:「你到这里已有四个月,可知为师道号么?」
楚玉祥道:「弟子只知师父是青牛宫观主,旁的就不知道了。」
灰衣老道含笑道:「为师道号半闲,许多人以讹传讹,因为师俗家姓祖,就
叫成了祖半仙,好了,现在你可以下山去了。」
楚玉祥含着泪水,跪到地上,拜了几拜,才行站起,说道:「师父,弟子走
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含笑望着他。
楚玉祥脚步沉重,跨出静室,回到自己房中。
一凡早已在等着他,一眼看到楚玉祥红着眼,脚步沉重的走来,急忙叫道:
「师弟,你今天就要下山去了?」
楚玉祥点点头道:「方才师父把我叫去,就是告诉我今天可以下山了。」
一凡道:「这柄剑也是师父送给你的了?」
楚玉祥又点了点头。
一凡问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山了?」
楚玉祥道:「是的,我回来是来拿包裹的,也正要去找小师兄辞行。」
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一凡道:「师弟,我送你一程。」
楚玉祥道:「不用了,小弟自己会去的。」
一凡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一直谊如兄弟。你下山去。我怎么可以不送?」
楚玉祥一手提起包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青牛宫。楚玉祥回身道:「小师
兄。小弟就此别过了。」
「不忙。」
一凡道:「我说过要送你下山的。」
楚王祥道:「古人说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师兄真的不用送了。」
「不行。」
一凡道:「我们边谈边走好了。」
楚玉祥拗不过他、只得让他送自己卜山。
一凡问道:「师弟下山之后。要对那里去呢?」
楚玉祥道:「我想先回镇江去。」
一凡道:「镇江东海镖局?」
楚玉祥道:「是的。」
一凡唉了一声道:「我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下山,下山一定会到镇江去看你的。」
[楚玉祥兴奋的道:「小师兄。你一定要来。」
一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山呢?」
两人边说边走。不过顿工夫。便已到了山脚。一凡脚下一停,说道:「师弟。
我不送你了,你多保重。」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圈也红了。
楚玉祥忍不住流了泪来、朝他拱拱手道:「小师兄。我告辞了,你快回去吧!」
一凡朝他挥挥手道:「师弟。你只管走好了。」
楚玉祥心头沉重。脚步更是沉重。渐渐离开了昆嵛山,一个人走向江湖。
镇江城里。还是和往昔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但楚玉祥回到东海镖局。
却使他大大的感到惊异!
东海镖局的大门,从他懂事起,几乎是没有一天不打开的,如今两扇黑漆大
门却紧紧的闭着!
大门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来一年四季都飘扬着青绸黄流苏边。中间绣
了「东海」两个黑绒大字的镖旗,如今也只剩了一根光杆,连大门左首平日擦得
雪亮的「东海镖局总局」白铜招牌也不见了。
自己只离开了七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楚玉祥几乎不敢相信,
他急步奔上石阶,举手爪着大门的寿环。当当的叩了两下,大声叫道:「里面有
人么?」
里面总算有了回音。问道:「来了,是什么人?」
楚玉祥忙道:「是我。」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到楚玉祥不禁惊喜的
道:「是楚少爷,你回来了?」
楚玉祥认得他叫杜永,从前是趟子手,后来叫他在家里管管事,这就一脚跨
了进来,说道:「杜水。今天局子里怎么没有开门?」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大天井行去。
杜永关上大门,才道:「楚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局子里出了大乱子么?」
楚玉祥回到家,急于去见师父、师娘,但刚走三步,听了杜永的话,不觉脚
下一停,回身问道:「什么大乱子?有人劫了咱们的镖?」
杜永摇摇头,神色忽然一黯,说道:「总镖头和夫人都已过世了。」
这话犹若晴天霹雳,听得楚玉祥心头猛然一震,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杜永望着他,惊奇的道:「楚少爷还不知道?」
楚玉祥急急的道:「知道我还会问你?你说,师父和师娘怎么了?」
杜永道:「楚少爷总记得清明那天总镖头和夫人去北固山扫墓……」
楚王祥道:「我也去了,自然记得。」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就是那天过世的,林少爷伤势极重,五个趟子手都
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不见了……」
楚玉祥一呆,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颤声道:「师父和师娘是遭了十二个
减子的毒手……」[杜永道:「那十二个人也都死了。」
楚玉祥拭拭泪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呢?」
杜永道:「陆少镖头办完了总缥头和夫人的丧事,就把镖局收了,他说立誓
要替总镖头报仇。就这样走了,林少爷回家养伤去了,他中了贼人一掌,伤及内
腑,至今还没有好呢?」
楚玉祥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
林永道:「就是小的和阿发两个人在看家。」
楚玉祥问道:「你说小师妹失踪了?」
杜永道:「是的,那天除了总镖头和夫人遇害,三个趟子手被刀砍伤,成了
残废,但对方十二个贼人全死了,失踪的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二个,楚少爷也不知
道小姐的下落吗?」
楚玉祥道:「当时我也中了贼人一掌,昏死过去,是给人救走的,哦,师父
和师娘的墓在那里?」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都葬在北固山……」
楚玉祥回头朝外就走。
杜永道:「楚少爷,你到那里去?」
楚玉祥含泪道:「我要到师父。师娘的坟上去拜一拜,哦,杜永,我不回来
了,我还要到二师兄家里去,问问他当时的情形,和大师兄的下落,我要找大师
兄去。」
杜永道:「那么楚少爷几时回来?」
楚玉祥道:「我找到大师兄就回来。」
杜永替他开了门,楚玉祥就跨出门去。
杜水道:「楚少爷,万一找不到陆少镖头,你也要尽快回来。」
楚玉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楚玉祥赶到北固山,在师祖的墓旁,出现了一坯新土,石碑上写的正是:
「闻公天声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楚玉祥想起师父对自己犹如严父,师母恩同慈母,不觉跪倒地上,哭拜下去,
叫道:「师父、师母,弟子回来了,没想到两位老人家竟弃了弟子而去,弟子从
此再也看不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说罢,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举袖拭拭泪水,仰起脸,切齿道:「二位老人家,弟子走遍天涯
海角,也要找出这十二个人行凶的目的来,弟子也立誓要复兴东海门,要使东海
门永远屹立江湖。」
当下又拜了几拜,提起包裹,往山下行去。
镇江西门横大街上,有一家林大祥绸布庄,五开间门面,甚是气派,是镇江
首屈一指的绸布店。
这天下午,林大祥绸布庄门口,来了一个身穿一件又脏又皱青布长衫的少年,
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手腕上挽着花布小包裹,走近长柜,朝一名店伙问道:
「请问一声,林仲达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青年少年道:「在下楚玉祥。林仲达是我师兄。」
那伙计又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请稍候,我去问问掌柜。」
转身朝中间帐柜上走去,过了一会,才走来朝楚玉祥道:「林仲达不住在这
里。」
楚玉祥道:「请问他到那里去了?」
那伙计道:「不知道。好像住在亲戚家里。」
楚玉祥说了句:「谢谢你。」
正待转身。
那伙计又道:「咱们掌柜说的,以后不用再来找他了。」
这话听得楚玉祥不禁有气,回身道:「因为林仲达是我师兄,我听说他伤势
尚未痊愈,我有治伤丹药,可以治他内伤。才来看他的,你们掌柜以为我找他有
什么事?」
这话因为心中有气,声音就说得较啊,不知他如今内功深厚,这一说得较响,
不但坐在帐柜上的掌柜听到了,连整个五间店堂上,许多顾客、队计都听得清清
楚楚。
楚玉祥话声一落,回身就走。但他刚跨出店门。
只听那伙计「喂」了一声叫道:「楚少爷请留步,咱们掌柜请你回来。」
楚玉祥回头道:「你们掌柜有什么事?」
话声未落,只见一个身穿蓝缎团花大褂的白胖老者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满脸
堆笑,连连拱手道:「楚少爷幸勿误会,二犬子内伤不轻,久治未愈,正在静养
之中,不宜见人,少快是二犬子同门,自然例外,方才伙计没说清楚,楚少侠幸
勿见怪。」
楚玉祥问道:「这么说林仲达就在这里了?」
白胖老者连连点头道:「在,在,二犬子就在后进养伤,楚少侠请。」
楚玉祥随着他穿过店堂,里面是一个小天井,左首有两排楼房,敢情是堆放
货物和店伙住的房子,越过小天井,经过穿堂,再进去是第三进了。
天井不大,两边放着两排花架,架上都是盆栽花木,嫣红姹紫,繁花盛开。
到了这里,就觉得清幽多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