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情假爱: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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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艳阳之下举行的午宴因为白翩然的事而被打断,一直努力地装得若无其事的慕容春申在凤姑娘的要求下,陪她回厢房去,在半路中,却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担忧,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便丢下众人离开.
及至四下无人之地,匆忙的脚步倏然地变成一掠千里的轻功身法,化成一道明亮蓝影,回忆起李慕成所提及的地方,匆匆赶至.穿过茂密的林木,一个清冷的庭院展现于眼前.
目的地一近,慕容春申反而情怯起来,负手站在窗下,踌躇踱步.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怯懦,慕容春申暗骂一声,怕什么?咬一咬牙,正要进去,房内传来的声音又令他停下步来.
「那狼心狗肺的家伙……竟……将你……打成这样……」断续的斥责声引起了慕容春申的诧异,回过头去,用手指在纸窗上刺出一个破洞来,凑近一看,内里的景象令他血气翻腾.
房内的白翩然跪坐在床沿,一个脸色苍白瘦削但仍然难掩俊美的男子正拿着膏药在他额上涂抹.白翩然摇头,轻声地说一句.「小伤而已.」
「这也算……小伤?要是……留了疤痕……怎么办?」
白兰芳却是气愤难平,边为他抹药,边骂.「他不是人……是猪狗……禽兽!」
他在白翩然额上游移的手早已引起了慕容春申的不快,又听得他在口中将自己骂过不停,更是令慕容春申脸泛奇寒,立时便想冲进去,将这个陌生人扯出来好好教训,但是又想知道白翩然会有什么响应,才忍气吞声地继续听下去.
「看你!比我还要气愤.」房内的白翩然听了白兰芳的愤愤不平,只是掩唇一笑,伸出指尖在他气得不正常地胀红了的颊上轻点.
「冷静点!你的病是不可以生气的,要是气坏了又咳起来,薜神医的药再好也没用了.」
白兰芳啍了一声说.「好不了便罢!我才不稀罕受慕容春申的恩惠.」
他以前便是一个小辣椒,吃了薜神医开的药,这两天精神好了点,再被慕容春申的恶行激怒,爽直泼辣的脾气便回来了.
「兰芳!」白翩然听了蹙起柳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不是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吗?想想我们用了多少功夫才将薛神医骗来为你治病.」
白兰芳瞬间红了眼眶,伸手搂着白翩然,将脸埋入他的肩膀,低声呜咽起来.
「翩然……都是我连累了你.」
「傻瓜!关你什么事?」白翩然安抚地轻拍他抖动的项背,在抚慰下白兰芳仍然沙着声音,泪水流了满脸,拚命地将责任放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你早就离开了……怎会留在这……受气…….还要求他……」
当年他为白翩然将银两带回家乡,想不到到达之后,才知道白翩的弟弟子文早在几年前坠下山崖,生死未卜,多年来,白翩然的二娘都是用他的名义来敲诈他,他为了将消息带给白翩然而来,想不到反而拖累了他.
「不关你事.」他确实是想过离开,虽然白兰芳的身体令他们不可以上路,但是,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白翩然心知他留下来最主要是他根本就下不定决心离开,如果他真是要离开,即使有石头挡在路前,他也会移开它,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又怎可将责负推在白兰芳身上,
白翩然摇摇头,用衣袖小心地为他抹去泪痕.「别哭了……错的绝对不是你.」
白兰芳为了他不辞劳苦地北上,在路上遇到响马,身上的钱财被抢劫一空,虽然到了北方,却是身无分文,在饥寒交迫了几天后,才在街上遇上了偷偷出堡的他.
其时他已经失了慕容春申的欢心,刚被赶离霜月楼,搬来这个僻静的小院,亦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将白兰芳从院后的石洞偷偷地接了进来.
龙腾堡占地极广,单是花园的景观就要用上两,三天才看完,而且他的院子位处偏僻,向来少有人走近,是故白兰芳一住几年,竟也没有有发觉.
只是白兰芳在路中受了惊,又捱饿着寒,落下了病根,一直都医不好,后来还成了肺病……如果要说连累,也应该是他连累了白兰芳.
看着白兰芳的脸蛋,抚着他陷了下去的双颊,白翩然心中盈满了疼爱,白兰芳和他在戏班一同长大,于他情如手足,自从知道了弟弟坠崖后,更成为了他唯一的亲人,看着他时就不禁会想:如果子文犹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慕容春申在听得有病的原来不是白翩然时,先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后想起自己这几天来的寝食不安,都是多余的,顿时就铁黑了脸.
又见白翩然用又爱又怜的目光看着那皮黄骨瘦的病夫,一时妒恨交加,抿紧了唇,双手捏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
慕容春申生性骄傲,在情爱一事之上更是妒心极重,近日对白翩然偶起的关心早已令他挣扎不已,要不是也不用劳师动众地以午宴为借口,只为见白翩然一面,此时得知他有心欺骗自己,自觉尊严受创,更加是恼恨难当.
在飞扬的剑眉下一双鹰目如火,唇角勾起一抹噬血的残冷笑容,正要迈步进入,又闻得一直哭泣不断的白兰芳沙哑着声音嚷了一声.「其实都是那个误会你的……负心薄幸的蠢材错了!」
慕容春申浑身一震,再次竖起耳朵,留意房内的动静.
「兰芳……」一听白兰芳提起慕容春申,白翩然便觉心头一痛,拧起眉头,警告似地拉长了尾音.
「难道我有说错吗?」白兰芳仰起尖削的下颚,拔尖了声音对慕容春申指责起来.
「那混蛋说你……与黄文诚有染……天呀!他……是一头猪……瞎了眼……才会找他......慕容春申真是……蠢!」
白翩然叹一口气,对他太过充沛的情感,流露出几分无奈,平静地说.「他只是相信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其实这些年来,他已经将事情看得很淡,有时候甚至会想,这样也是好的,因为慕容春申对他的感情根本不如他想象之中.
误会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在最甜蜜的时候失去,总比渐渐被冷淡疏远好.
「你还为他......说话?」白兰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说.
「明明就是那头猪要......轻薄你......你搂近他......只是想拔刀子杀他......他是瞎了......」
言犹未休,他突然咳了起来,白翩然忙不迭为他扫背.「你呀!说得好象是亲眼看见一样,或者是我勾引了他,只是对你说谎......」
白翩然的声音一落,白兰芳立刻就丢出一句.「说谎?那你经常在夜里偷偷啜泣,也是假的吗?」
白翩然倏地一怔,什么也说不出来,白兰芳又搂着他哭了起来,直到他哭累了沉沉睡去,白翩然脸上仍然挂着呆若木鸡的表情.
外面的慕容春申脸色更是难看,青白相交在他平日俊朗飞扬的脸孔上,而他的心情亦如他的脸色一般,混乱得很.
信与不信在脑海中互相冲击,一把声音告诉他房中人说的都是事实,另一把声音在说都是谎话,不可以相信.
其实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可能已经不是事实的真相,而是他的尊严,他将同一件事相信了八年,又怎可因为几句没有根据的对话而将一切推翻.
慕容春申沉着俊脸,一时摇头,一时点头,心中正自天人交战,突然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惊动了沉思中的他,矫健的身体机能自然地发挥功用,反射性地跃上屋檐.
推门出来的是一脸木然的白翩然,慕容春申见他脚步蹒跚地向屋后走去,心头一阵犹豫,终于还是跟随在他身后.
拨开茂盛的丛林,穿越阴暗的石洞,眼前展现的是堡外的世界,看着两旁高耸的林木,慕容春申不禁蹙起剑眉.
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堡中还有这么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堡外,如果被外人得知,就是一个重大的危机.
慕容春申一面沉吟,一面沿着地上的脚印,跟踪白翩然,不一会看到一个小潭,看到他的纤纤身形坐了在一块光滑的石上.
白翩然素白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乌亮的长辫,眸光空洞地看着脚边的水潭,久久沉默,慕容春申躲在树后等了半晌,只他毫无动作,便着他上下打量起来.他受伤的额上裹上了白布,脸上的脂粉早就卸了下来,露出内里的肌肤.
慕容春申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他素着脸的样子,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凝在他身上.
只见他脸色苍白,形如远山又幼又长的眉头轻轻蹙起,在洁白的眉心画上几道纹理,卷长浓密的睫扇在妩媚的眼眸中落下大片阴郁的影子,眼角上留有几道忧愁的痕迹,在形状姣美的鼻梁下,本来红艳艳的唇变成了缺乏血色的粉红,配上削肩纤腰,浑然一体的憔悴郁抑令慕容春申心头不觉疼了起来.
他早知白翩然过得不好,只是一直努力忽略,遗忘,现在都被一一勾了起来.
突然,一空怔忡地看着水影的白翩然微微地张开了唇瓣,慕容春申忙不迭收敛心神,竖起耳朵偷听,只听幽幽的几个字在他的粉唇吐出.
「慕容春......申......」
幽灵轻细的嗓音内盛载的是说不清的哀怨纠缠,痴恨悲愤,慕容春申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就只是这轻细如烟的一唤,他完全明白了白翩然缠绵绯侧的情意,突然之间,他想了当日在堡门前,白翩然倾倒一切的如梦笑容,坚贞的美丽风姿.
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是他心中淫秽下贱的人!本来半信半疑的心,倏然清明,慕容春申却反而掐住了拳头,浑身颤抖地拔起脚步,发了狂地在林中奔驰起来.
他为了当年的事而冷落鄙视了白翩然八年,早就根深柢固,这时得知真相,直如晴天霹雳,打得他魂飞魄散.
天呀!你只我如何面对?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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