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的风情]
一问斗室,一盏孤灯,一壶酒,一位智者,一位少N。
“离别通常是为了相聚。”智者喝口酒,“没有离别,怎能有相聚。”
“没有相聚,又怎能有离别?”
“是的……”杨挣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永远相聚,所以才名为离别。“”是的。“”那幺狄青鳞的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又叫什幺?“”有影无踪、有形无质、其快如电、柔如发丝,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就叫温柔。“”温柔?那柄杀人的刀居然叫温柔?、“是的,固为那柄刀在杀人时,就像情人的拥抱。”
“邵空子以万君武拿来的千年寒铁打造了温柔,然后被应无物用一本残缺的古人剑谱换去了。”
“那本剑谱左面一半已被焚毁,所以剑谱上的每一个招式都只剩下半招,根本无法练成剑术。”
“就因为有了残缺的剑谱,才有那把离别钩。”
“是的,邵空予以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精英打造出残缺而变形伪离别钩。”
“以残补残,以缺补缺,有了那本残缺不全的剩谱。才会有这柄残缺不全的剑,难道这也是天意?”
“也许不是大意,也许这就是邵师父自己的意思。”
“既然有了刀和钩,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把剑?”
“是的。”
“有剑:为什幺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江湖传说,邵空子因为没有把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情英炼成剑,所以对”不惜以身相殉,其实那是错的,邵师父以身相殉,为的不是那柄钩,而是第三把剑。“
”哦?“
”当温柔和离别问世后,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要邵空子将铸刀和铸钩的残铁融合,再加上当年太行山最悲壮的那一战中烈士的鲜血,然后铸造出那第三把剑。“
”那是把什幺样的剑?“
”怒剑。“
”剑名为怒?“
”是的,因为那把剑铸好时,剑身上的纹路乱如蚕丝,剑尖上的光纹四射如火,而且在那把剑刚出炉时,天地神鬼皆怒,苍穹雷声怒吼,春雨提早了半个月。“
”剑出炉,春雨就提早下了?“
”是的,所以怒剑又名春怒。“
”那把剑如今又在何处?“
”这把剑本来就是不祥之物,就像是个天生畸形的人,生来就带有戾气,所以剑一铸好,邵师父不惜以死相殉。“
”他埋葬了那把剑,又埋葬了自己?“”是的。“
”葬在什幺地方?“”一个可怕的地方。“
也是前言
狭小、昏黯、阴湿、毒虫横生的天牢。又瘦又小、又脏又臭、双腿残废、还不停咳嗽的老人。九月的阳光虽艳却温柔,她轻柔地从天牢气窗外斜照进来,把咳嗽老人的影子,轻柔地投影在地上。老人用双手撑起身体,拖着双脚,在地上绕圈子地爬行着。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运动和娱乐。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在粗糙的岩石上擦着、磨着。看着自己腿上的皮肉绽开,血液畅奔,这老人的眉字间隐隐透出一种快意,一种残酷的快意。
——肉体上的伤痛,有时岂非也是种发泄。一种自我虐待的发泄。
空中有一片落叶在秋凤中挣扎飘荡着,似乎在找寻着自己的归处。
——落叶尚知归根,浮游异乡的浪子们,你们可找着了归处?
落叶穿过阳光,从气窗飘进,无力地飘落在老人面前。仿佛它也知道,这老人的生命已将结束,所以赶来和他做个伴。
落叶已知秋,老人可知道今天是他在这天牢七年来的最后一天了?老人凝视落叶,落叶枯黄。老人憔悴、衰老、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又虔诚又伤感的神色,淡淡他说:”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比死更真实。“
老人叹息,轻轻地将落叶抬起,轻轻地放入怀中,轻得就宛如情人的拥抱。
寂静的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人不语。
脚步声渐近、停止。开锁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地在牢中回荡着。
落叶纷飞,”秋决“已到,老人的脸上并无恐惧之色,有的也只是那幺一丝丝无奈。
开锁的官差领头在长廊上走着,狱卒一左一右地架着双腿残废的老人在后头一步一步地跟着。
长廊凄凉而庄严,咳嗽老人脚上的链铐不时地与石板发出磨擦声。
那种声音就宛如老鼠临死前的尖叫,听起来是那幺令人心惊。
当他们一行人走至长廊中段时,领头的官差突然回身蹲低,他的双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两恨细长的尖针。
他快而准地将尖针刺入老人残废的小腿之玉泉穴。
两名架着老人的狱卒还搞不清楚什幺事时,已被持针的官差打倒了。
本已残废的老人竟然固两根尖针刺入而站着。
一股黑血由玉泉穴涌出,顺着尖针而滴落在石扳上,持针的官差静挣地望着老人。
咳嗽老人苍自的脸上逐渐地红润了起来,腰L逐渐地挺直。
他忽然旅起双臂,然后就听到一连甲爆竹般的声音从老人身体里响起。
惟淬疲倦咳嗽的老人仿佛已不见了,而站在那里的人,是一个脸上带着冷冷淡淡、似笑非笑表情的人。
持针官差忽然抽出一柄刀,一柄其薄如纸的刀,一柄有着淡蓝色光芒的薄刀,恭敬地交给老人。
淡淡蓝色刀光映在老人脸上。
就在握住刀的这瞬间,老人恢复了往日视功名富贵如尘上,却把名马美人视如生命的世袭一等侯狄小侯狄青鳞的样子。
淡淡刀光,淡得就仿佛而后高挂夜空的那一轮弯月。
刀不动,狄青鳞也不动。
除了他的眼睛外,他这个人仿佛已经在握刀的这一瞬间化戌了一座石像。
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气、他的力、他的灵、他的魂仿佛都已在这一瞬间完全投入他握住的这柄薄刀里。
狄青麟凝视着薄刀,过了很久才开口,说的却是一件和这柄刀完全无关之事。
”你一定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因为你脸上有饥色。“
待针官差不懂他为什幺会突然说起这一句话。
”名家铸造的禾!器也和人一样。“狄青鳞的眼睛亮,如刀锋。”不但有相,而且有色,久久不饮人血,就会有饥色。“狄青鳞的目光从刀上移向遥远的地方,他的眼神里忽然闪出一抹仇恨。
”杨挣,这七年来你活得可愉快?“
第一部怒剑与狂花
第一章雨中论酒
藏花的心情愉快极了,可是天气却坏透了。
这场雨已下了两天,看样子三天之内是停不了的。
虽然秋雨扰人,藏花只要一想到早上”铁手无情“杜天杜大爷输的时候那种表情,她就愉快得想翻筋斗。
”铁手无情“这个外号,并不一定代表是神捕或是英雄侠士。
也不是说杜天这个人是个翻脸无情,手下从不留活口的江湖大盗。
”铁手无情“是形容杜天的小气。
杜天并不是他的本名,他原先的名字是杜一大。
可是他认为杜一大无论念起来,或是写起来都太浪费了,两个字总比三个字省一个字。
况且一大只是一面大而已,他希望大得跟天一样,于是他的名字就由杜一大变为杜天。
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大半以上的商店和土地都是杜天的,可是任何人休想从他的手中拿走一文钱,或是任何一样东西。
任何赚钱的行业,他都要插手,只要一插手,那些同行的最好赶快关门大吉。
否则不但赚不了钱,最后连血本都无归了。
这种人你想要向他借一文钱都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三十坛陈年女儿红。
藏花就赢了他三十坛女儿红。
清晨的空气最清新最恰人,清晨也是大地万物将醒未醒时最宁静的一刻。
杜天喜欢清晨,他认为清晨是人脑袋最清楚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处理事情和判断,是最正确的。
所以他都是在清晨时,由家里出发到各商店去询查和处理事情。
秋雨虽然下了两天,杜天却仍然没有问断他清晨例行的工作。
今天清晨他出家门时,却看见一件怪事。一件他认为很滑稽的怪事。
他看见一个女人在雨中想爬上他家门前分种路两旁的三十棵大树的其中一棵。
大树本来就很难爬上去,更何况在雨中,那女人却一心一意地想爬上去。
树干很滑,再加上女人先天体力就不足,所以那女人每次只爬到树一半时,就摔下来。
可是那女人似乎不灰心,每次摔下来都马上站起,再爬、再摔、再爬。
看她爬树的样子实在很滑稽,杜天忍不住笑了。
”我这三十棵树井没有什幺奇珍异果,树上也没有长出黄金,你急得想爬上去,是为了什幺?“
女人回头瞪了他一眼。
”第一,我并不急得想爬上去。第二,我也不想摘树上的什幺奇珍异果和黄金,我只是想在树上欣赏雨景。第三,我更想证明爬树并不是男人专利。“
”是,是,可是像你这样爬,要爬到哪一年?“
”哦?“女人停止爬树,回身望向杜天。”那你的意思是爬得比我快?“
”我本来是想跟你比,只可惜我的身体和年纪都不答应。“
杜天也没怎幺太胖,只不过一百五六十斤而已,他也不会大老,顶多四五十岁。
叫一个这样的人去喝酒,他绝对胜任有余,如果要他爬树,那你就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这样的人是杜大爷,杜大爷怎幺会和别人比爬树?当然不会。
杜天自己不爬,却可以叫别人爬,于是他向女人提议。
”只要一刻钟内爬完这三十棵树,你要什幺,我给什幺。“
”如果爬不完呢?“女人满有兴趣。
”做三年长工。“
”好。“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藏花。
藏花早就看不惯杜天的小气,早就想整整他,却一直苦无机会。
杜天就像是一个深闺里的处女,任何机会都不给别人。
——可是,处女总有当妈妈的一夭。
杜天的弱点,就是爱赌,赌他胜算十成的局。
所以藏花就设下了这个局。
可是在一刻钟内,要爬完三十棵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杜天当然早就算到这可能是女人设的局,他更算到这个女人不可能在一刻钟内爬完三十棵树。
所以他赌了。
藏花爬到第四棵时,杜天就有点笑不出来,可是她爬到第二十五棵,杜天又恢复笑容。
他确信这个女人顶多只能爬到第二十九棵树。
在最后一秒半,藏花爬上了第三十棵树,可是却没有足够时间下树。
杜天笑得更开心了。虽然藏花爬上第三十棵,是出乎他的预料,但是她已没有时间下来了。
他正准备好好接受这位长工时,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
他看见藏花从树上”摔“了下来。
不是跳下来,而是自己让自己从树上”摔“下来。
藏花就在一刻钟的最后一刹那”摔“落地面。
所以藏花赢了。
杜天的表情,就仿佛看见八十个老太婆同时脱光。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咳嗽。
一个穿着破旧灰白色的长袍,不停咳嗽的流浪汉,从树后走出来。
刚才他们都没有看见这个人。
刚才树后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却明明从树后走出来了。
他走得很慢,咳嗽很厉害。
他一出现,秋雨竟似已因他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他的眼睛却是黑的,漆黑的眼睛。
——灰白与漆黑,岂非都正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死亡岂非就正是空虚和寂寞的极限。
流浪汉不停地咳嗽着,慢慢地走过去,忽然站住,站在藏花面前,他的咳嗽总算停止了一下。
”何苦?“
藏花不懂他说的话,正想问,却见他已转身走向杜天。
杜天吃惊地望着流浪汉,他忽然对杜天笑了笑。
”何必呢?“
一句话还未说完,流浪汉又开始不停地咳嗽,慢慢地走开了。
杜天吃惊地望着他,藏花也诧异地望着他,好像都听不懂他在说什幺。
藏花正想追过去再问问他,这个人却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走得虽然慢,可是一眨眼就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甚至连咳嗽声都已听不见。
杜天哺哺自语:”奇怪奇怪,这个人我怎幺看起来很面熟?“
藏花也在喃喃自语:”奇怪奇怪,我明明赢了,为什幺没人问我要什幺?“
藏花要的,当然是三十坛陈年女儿红。
”摔下来“和”跳下来“是两种完全不同速度下降的动作。
”跳下来“在下降的速度上,是属于较缓慢的一种,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树枝绊住。
”摔下来“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背部朝下的动作。由于人的上半身比下半身重,所以下降速度当然快多了。
但是要由那幺高的树上摔下来,也非一般常人所敢做的。
藏花的背,至今还痛得不得了,她却很愉快,能让杜天上当的人,毕竟还我不到第二个。
所以藏花的心情愉快极了。
秋雨绵绵,日已偏西。
夕阳却难得地出现在雨中。
雨中的夕阳是那幺的飘缈,那幺的孤寂。
人也是孤寂。
——除非必要,通常很少有人愿意在雨中行走。
藏花从小就喜欢雨,尤其是秋雨,她喜欢秋雨的那份懒洋洋的感觉。
也唯有在雨中,她才能暂时忘记那份埋藏在记忆深处,埋藏在骨髓深处的痛苦。
——像她这样的人,怎会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痛苦真的忘得了吗?
雨中夕阳淡黄,照着长街,照着藏花,除了她之外,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藏花沉醉在雨中那份独有的苍茫里,就在这时,她忽然望见一大票人。
一大票十七八岁的少N,个个部长得很俊俏,他们就从长衔的尽处施施然地走过?
今生今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同时看见那幺一大票漂亮的少N,所以藏花很仔细地盯着每一个少N,看个过瘾。
这些少N竟好像是为了藏花而来,他们到了藏花面前就停下,然后很快地将竹篷架起,铺上红毯,放好桌椅。
等一切弄好时,一位长得较高的少N恭敬地走了过来。
”花大小姐,请坐。“
藏花什幺话都不说,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就坐下。
”这桌上各式各样的莱都有,可是你最好不要吃。“另一位少N上前恭敬他说:”园为各式各样的莱都有一点毒。“
藏花马上拿起筷子,各式各样的菜都大吃一口。
”这瓶酒里的毒最多了。“
藏花随便拿起瓶酒,拔开塞子就往肚里倒,倒得很快,几乎连气都没有喘,一瓶酒就完了。
身后有人叹息。
这幺好的酒,被你这样喝,真是王八吃大麦,糟蹋了粮食。”“不是王八吃大麦,是乌龟吃大麦。”藏花纠正他用的字。一老者笑着走出:“原来你不是王八,是乌龟。”
“乌龟吃大麦是会糟蹋粮食。”藏花也笑了。“可是乌龟却会喝酒,这是五十年陈的女儿红。”
“好,好。”老者笑得更开心。“花大小姐就是花大小姐。”
“藏花忽然觉得这位老者很有趣,遇见有趣的人不喝点酒,就像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样无趣了。于是藏花又拿起瓶酒,这次她总算喝得慢些。”这幺好的陈年女儿红不温着喝,实在可惜。“”是的。“老者挥挥手,立即有一少N捧着炭炉走了过来。炉中有炭,炭已燃烧。
老者拿火钳拨了拨炭火,然后将一坛女儿红摆上去,再细心地将坛口的封泥敲开。老者在做这些事时,就仿佛一个疼爱孙女的老祖母在为出嫁的孙女准备嫁妆。坛口清理干净,老者拿出一张宣纸,轻轻地封住坛口,然后才满意地停手。”温酒就好像泡茶一样,要讲究火候、温度和时间。“老者说:
”火太烈,温度太高,酒的原味一定会被蒸发。“
藏花同意地点点头。
”火弱,温太久,酒一定会变酸。“老者仿佛在说一件很庄严的事。”唯有适当的火,适当的时间,才能温出原味仍在,又对人体有益的好酒。“
适当的火,适当的时间,要做到这一步,是多幺的不容易,要经过多少次的失败,才得来这经验。
”坛内酒气刚冒,就马上要将酒坛拿离开炉。“老者拿下酒坛放在桌上。
”然后等酒气蒸湿了坛口的宣纸,大功就算告成了。“
老者倒了一杯温好的酒递给藏花。
”这时酒的温度正好比人体内的温度差二度半。“老者说:”这种温度最适合人体。“
酒未喝,就有一股芬芳香味扑鼻而来。
酒喝下,就有如一股甘泉琼汁顺喉咙缓缓流入肚子里,然后整个人就宛如置身于云中。
”好,酒好。“藏花诚意他说:”老先生的手艺更好。“
”谢谢。“老者指着酒坛说:”这是杜大爷输的三十坛酒中的一坛,其他的二十九坛,就等花大小姐去拿。“
”喝多老先生精心调温的酒,已是人生一大快事,其余的酒又何妨?“
”既是何妨,又何必令杜大爷落下一个背信之名?“
第二章神秘的传说
藏花当然不是姓藏,也不是像那些英雄侠士的响亮外号。
藏花好像天生就叫藏花。
从小她就喜欢花,常常会为了一朵不知名的花而仁足凝视半天。
也会为了凋谢的花朵伤心很久,然后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将花朵埋藏起来。
就因为她爱花,所以有人叫她小花,有的叫她小藏花,也有人叫她藏花儿。
不管哪种叫法,就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来自何方?
藏花也不说,于是又有人叫她小野花。
”小野花“的意思,当然就是指没有人要的孩子。
藏花知道,也懂,却也不生气不辩解。
只是那些叫她”小野花“的人,时常会莫名其妙地挨一闷棍,等醒来后,都会发现满嘴的泥巴。
有钱的人大致可分为几种:一种是吝啬、苛薄,一种是舍不得花钱,时常装穷占别人小便宜。
有的是像暴发户,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钱,还有的是肯花钱,却时常当冤大头。
最理想的一种是会花钱、会享受,杜天就是属于这一砷的人。
他的家里全部铺着来自遥远的地方名叫波斯国的白色长毛地毯,走在上面就仿佛置身于初春低飘的白云中。
据说他房子里的家具,都是来自遥远的西方国度,每样东西不但美观、舒适,而且实用。
就拿藏花现在坐的这把椅子来说,整张椅子是以人体而设计的。
椅背微微向内拱,人一坐上去就仿佛剑滑入剑鞘般的密扣、舒畅。
藏花刚坐上就觉得舒服服极了,她打算有钱时也要弄几把这种椅子来玩玩。
有了椅子当然有桌子,尤其杜天家里的这张桌子,更是好玩。
桌面是圆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圆盘,菜就放在小圆盘上。
小圆盘是活动的,你想吃那道菜,不须要起身挟,只要拨动小圆盘,它就会转。
等你要吃的那道菜转到面前时,再将小圆盘停止,这时你就可以享受你要吃的菜了。
藏花就不停地去拨动小圆盘,并不是为了想吃菜,而是觉得很好玩。
”这张桌子是来自很远的西方国度,专供西方王族用的。“杜天很得意,”我觉得它很适合吃饭时用,所以替它取了个名字。“
”什幺名字?“
”西王餐桌。“
”那这几把椅子是不是也有名字?“藏花好奇:”是不是叫‘牺王餐椅’?“
杜天微笑点点头。
”这吃饭的屋子一定叫‘西王屋’了。“
”好像是的。“杜天愉快地喝光杯中酒。
温酒老者立即将杜天的酒杯倒满,然后又退至一旁。
杯于是水晶做的,酒是浅红色。
浅红色的酒在水晶杯里,看起来就宛如处女湿润的嘴唇。
”这酒的调制法,也是来自西方国度。“杜天说。
”是不是叫西王酒?“
”它是用一种特制的葡萄酒,加上几种水果汁,摇晃调匀而出。“杜天举杯望着杯中酒。”它在调配时,颜色五彩缤纷的,就好像公鸡的尾巴一样,所以就叫‘鸡尾酒’。“
”鸡尾酒?“藏花的目光凝望向窗外,落在西方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有机会有可能我一定要到你说的那个西方国度去玩一玩。“
”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可能。“
”我是不是喝醉了,或者我的耳朵有毛病。“藏花的声音就跟她的人一样,充满疑惑。
”我仿佛听见一个人说了一句很可爱的话。“
”我保证你的耳朵一定很正常,“杜天喝干酒。”你的酒量也不至于那幺差。“
”刚才那句可爱的话,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可能。“
”明知道是谎言,听起来还是很舒服。“
”请你注意,这是实话,不是谎言。“杜天很慎重。
”请你也注意,我想去的地方,不是你家厨房,而是在很遥远的地方。“
”不要说是西方国度,就算你想学孔子周游列国都可以。“杜天凝视藏花。
”只要你完成一件事。“
藏花突然不说话,她那大而亮的眼睛直盯着杜天,仿佛将他当做夜空西边那颗最亮的星星。
”你的意思我有一点懂了。“藏花双手握杯,将杯口靠近鼻子。”有一件事情,你不能出面,所以找上我,只要我做成就算不想去,你也会将我送走,对不对?“
”是毛“件事须要你去做。”壮大说:“不管事成与否,你都可以得到一笔钱,至于你要到哪里,都与我无关。”
月弯如钩,钩在天边。
“我能不能不去做?”藏花很慎重地问杜天。
“能,当然能。”杜天轻掌互击。“送客。”
温酒老者立即走至门口,轻声叫道:“备马。”
“天色己晚,这里离大门口最快脚程也要半个时辰。”杜天微笑。“所以时常备有马匹,供客人离去之用。”
“谢谢你的招待。”藏花站起。“我走了。”
“不送,不送。”
藏花愉快地走出,一会儿传来马奔驰离去声。
“唉!本以为找着她,这件事就可以完成。”杜天举杯独饮。“看来她和传说中不一样。”
“传说中的我,是个什幺样的人?”话未完藏花已从窗口跳进来。
“你不是离去了?”杜天好像很惊讶、怀疑。
“是离去了,那是马。”藏花又坐回原位。“至于我吗?听听传说中的我,是个什幺样的人。”
“狂傲,狂妄。”
“狂傲的意思我还懂,就是比敢做稍为敢一点。”藏花自己倒了杯酒。“可是狂当呢?”
“狂当的意思我告诉你,就是比敢当稍为敢一点。”杜天的声音中充满了笑意。
敢做敢当,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本事,放眼当今武林又有几位“侠士”做得到。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一刀,我一剑,恩怨分朋,在这充满“武”
和“侠”的时期里,当然也有快意恩仇的侠女。
——一生从没有亏待过自己,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快的刀,杀最狠的人,第一次结婚,但会“又在洞房花烛的那天逃走的”吓死人的新娘子“风四娘。
——追胡铁花追了两三年,持剑逼他娶亲的华山弟子高亚男。
——死过七次,女扮男装成天和郭大路斗嘴的燕七。
——与沈浪笑傲江湖达三十年之久的朱大小姐朱七七。
——由爱生恨,设计杀楚留香的”午夜兰花先生“苏蓉蓉。这些都是在江湖上名动一时,至今仍令人难以忘怀的女中豪杰。可是她们和藏花比起来,似乎还少了一点点。
——少了一点点”狂“。
初秋的夜风虽不冷,却有着一。股凄凉。”狄育麟这个人你知道吗?“杜天的眼中仿佛也有股凄凉。”视功名富贵如尘土,却把名马美人当做生命的狄小侯爷狄青麟?“藏花说。”是的。“好冷好淡的问答。”你一定也知道杨悔。“”南郡王杨挣?“”现在是,以前他只不过是一个捕快。“杜天有点怪怪的。藏花并没有”注意到,等发觉时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
“我最佩服他。”藏花豪声他说:“以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却独力大揭发一个比他‘大’好多的世袭一等侯狄青麟。”
壮大不作声,轻轻地拿起杯欲喝却又放下,看他的样子仿佛在思考一件很重大的事。
什幺事值得他如此慎重?藏花的好奇心又增加了。
尤其是扯到杨锑和狄青麟。
“我要你将狄青麟救出。”杜天一字一字他说。
藏花凝视杜天,过了好久才轻声说:“你醉了。”
“他没醉。”温酒老者帮杜天倒酒。
“那一定病了。”藏花笑了:“只有生病的人才会胡思乱想。才会胡言乱语。”
“很不幸,他一点小病都没有。”温酒老者也笑了。
“这幺说是我在做梦?”
“夜虽已晚了,你却未睡。”杜天举杯。“又怎幺可能做梦?”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温酒老者坐下,替自己倒了杯酒。“在一个很遥远很神秘的东方园度。”
——据说这个神秘国度的王室死后,都用一种特别秘制的“药方”处理尸体,然后再用一种特别的布条缠身。
——经过这两种手续后的尸身,他们称之为“木乃伊”。
——他们将“木乃伊”存放人一个人体形的盒子内。
——在“法师”的导引下,“木乃伊”被运人一个非常庞大的“尖字塔”内,封闭存放。
——据说这样处理后,经过百年千年“木乃伊”在某一种情况下会再度复活。
“这些处理‘木乃伊’的秘方,由一个天竺的苦行僧带人我国,要呈献给当今皇上。”温酒老者的酒已是第七杯了。
“这个天竺的苦行僧在一人我国后就失踪。”杜天说:“就仿佛泡沫消失于海浪中。”
“总有人见过他?”藏花问。
“有。”老者的眉毛、、了一下。“狄青麟。”
“狄青麟?”藏花更好奇。
“他是皇上派幺接苦行僧的密使。”杜天说。“苦行僧的下落,只有狄青麟知道。”
“所以你们才要我去救狄青麟。”藏花望着老者和杜天。“这件事与你们又有何关系?”
“为了这件事,我们已经隐姓埋名二十年了。”温酒老者叹了口气。
藏花挟了口菜,慢慢地嚼着,慢慢地回味老者话的意思。
“二十年?”藏花说:“听说二十年前,狄青麟被杨挣揭发抓人天牢后,朝廷里当红的两位名人突然失踪。”
藏花凝视杜天。“一位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杜无痕。”
“一剑欲留,肚无痕。”杜天说。
“另一位是刑部执事。”藏花凝视温酒老者。“铁面温情,一丝火。”
“温火先生。”老者说。
“温火先生是刑部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执事,二五岁时就已授职,刑部上上下下都称他为‘温一刀’,听说他是继姜断弦后,刀法最快的一位。”
藏花目光直逼老者。“我说的可对?温火先生。”
“对极了。”温火说:“想不到我迟隐了二十年,还有人记得我。”
温火,男,四七岁,是刑部年纪最轻的总执事,凡是有重大的红差,上面都指派他去行刑,犯人的家属为了减轻被处死的人犯临刑时的痛苦,也都会在私底下赠以一笔厚礼。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位刑部的大红人,在二七岁的时候,就交卸了他的职务,飘然远去,不知所终。
灯光下的温火,看起来远比他实际的年龄老得多了。
——是什幺原团使他老得如此快?是不是因为杀人杀得大多了?
“一剑挥出,剑锋破空,腰断血喷,肚无痕。”藏花望着让天。“腰已断,剑痕消,是不是?杜无痕。”剑花一抖,剑光掩盖了烛光,杜无痕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剑。
“这把剑已二十年未饮人血。”杜无痕凝望剑身。“想不到还有人得。”
“为什幺两位会在声名如日中天时,退隐离职?”
“狄青麟。”杜无痕说:“就是为了狄青麟。”
他一落网,皇上立即命我们两个追问苦行僧的下落。“温火说:”我们用尽了各种方法,整整逼问三个月,他却连屁都没吭一声。“
无法完成皇上的旨令,是要砍头的。”杜无痕摸了摸脖子。“皇上念我们有功在廷,死罪虽免,却要我们自行卸职离去。”所以你们才会退隐到此地,因为狄青麟就关在南郡王府的天牢。“藏花说:”有一点我想不通,这件事已经与你们无关,为什幺还要救狄青麟?“
”心愿未了,纵然苟且在世,也是寝食难安。“杜无痕说。
”好像有点道理。“藏花点点头。”以前都逼问不出来,难道二十年后的今天就有办法?“
”无论多坚强的人,经过卞二十年的牢狱之灾,都会变得软弱。“温火说。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为什幺你们不自己去救,而要我出面?“
”因为老盖仙谁都不怕,就怕你。“杜无痕说。
狄青麟明明在十三年前就已被人救出,为什幺杜无痕和温火还要藏花去天牢救狄青麟?
第三章又见杨铮
秋雨初歇,树林厂阴暗而潮湿,白天看不见太阳,晚上也看不见星辰,就算是村里的人也不敢入林太深,因为只要一迷路就难走得出去。
杨铮不怕迷路。
他从小就喜欢在树林里乱跑,到了八丸岁时,更是每天都要到这片树林里来逗留一两个时辰,有时连晚上都会偷偷地溜出去。
谁上不知道他在树林里干什幺,他也从来不让任何人跟他在一起。
直到廿年前,为了要和狄青麟决斗,他才将吕素文带到这里。
走入密林里左拐右拐,走了半个多时辰,走到一条隐藏在密林最深处的泉水旁,就看到了一栋破旧简陋的小木屋。
青梅子、黄竹马,赤着脚在小溪里捉鱼虾,缩着脖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手拉着手奔跑过遍地落叶的秋林。
多幺愉快的童年:多少甜密的回忆!
十几年来,今天是杨铮第一次又回到这里,小木屋依旧存在,思念的人呢?
木屋的小门上一把生了锈的大锁,木屋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粗碗、一盏瓦灯和一个红泥的火炉,每样东西都积满了灰尘,屋角蜘蛛密结,门前青苔厚绿,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
”以前有人住在这里时,他的生活也一定过得十分简朴、寂寞、艰昔。“
吕素文忍不住问杨挣:”这里是什幺地方?你怎幺会找到这里来?“
”因为以前我天天都到这里来。“杨铮说:”有时候甚至一天来两次。“
”来干什幺?“
”来看一个人!“
”什幺人?。杨铮沉默了很久,脸上又露出那种又尊敬又痛苦的表情,又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他说:“我是来看我父亲的。”杨铮轻捶着窗前的苔痕。“他老人家临终前的那一年,每天都会站在这个窗口,等我来看他。”
吕素文吃了一惊。
杨锑还在褪褓中就迁入大林村,他的母亲一直蠕居守寡,替人洗衣服做针线来养她的儿子。
吕素文从来不知道杨挣也有父亲,村人也不知道。
她想问杨铮,他的父亲为什幺要一个人独居在这密林里不见外人?
但是她没有问。
经过多年风尘岁月,她已经学会为别人着想,替别人保守秘密,绝不去刺探别人的隐私,绝不问别人不愿回答的问题。
杨钵自己却说了出来。
——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但杨锋已将吕素文当作终身伴侣。
——夫妻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
“我的父亲脾气偏激,仇家遍布天下,所以我出生之后,他老人家就要我母亲带我躲到大林村。”杨铮凄然道:“我八岁的时候,他老人家自己又受了很重的内伤,也避到这里来疗伤,直到那时候,我才看见他。”
“他老人家的伤有没有治好?”
杨铮黯然摇头:“可是他避到达里来之后,他的仇人们找遍天下也没有找到他,所以我带你到这里来,日为我走了以后,也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夭暗了,油灯却未点燃,杨铮在黑暗中默默地回忆着往事的一点一滴。
——“我带你到这里来,因为我走了以后,也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杨铮的嘴唇忽然变得冰冷而颜抖,但却还是勉强压制着自己。
击败了狄青麟,杨铮高兴地奔回小木屋,然而在屋内等他的不是吕素文,而是一张纸。
一张留有字的纸。
你抓走狄青麟,我带走吕素文。
青龙会二
有月,有星,有风。
月光穿过浓浓树叶,从窗口穿了进去,映在杨铮的脸上,将他的脸分成光暗两面。
风在林中呼啸,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夜凉如水,杨铮忽然觉得有一团热气,从他的背后门外直逼而来。
就在杨铮发觉热气时,一束火柱从门外射入,就宛如一根烧红的铁棒直刺向杨铮。
火柱的强度和热力,足以瞬间将粗铁熔化掉,更何况是人。
火往未到,热气已将杨铮烤得浑身是汗。他双手扶桌,用力一按,四个桌脚立即断掉。
杨铮顺着桌面趴下,火柱由他的背部直射而过。
要不是从小训练出来的特别感应力,此刻只怕已葬身火柱中。
虽然躲过火柱,但衣服已被热气烤焦,背上也隐隐刺痛。
火柱没中,立即消失,但从窗外却又射入一条水柱,其声势有如万马奔腾,击向杨铮。
杨铮跃身翻起,闪过水柱的攻击,人在空中未落地时,那束消失的火柱又出现射向空中的杨铮。
水柱也斜射而起,击向杨铮。
水火交错地攻向空中的杨铮,此时他已无退路,已被逼入墙的死角。
眼看火往和水柱已将吞噬杨铮。
杨铮和人决斗时,随时随地都会准备拼命,他拼命的方法比任何人都不要命。
他用的不是正统武功,从来没有人看见他用过正统武功。与应无物对决时,杨铮也是以不要命将应无物逼退?捉倪八也是一样。
可是这一次他却发觉没办法拼命,因为这一次的对手不是人,而是火柱和水柱。
他怎能和没有生命的东西去挤命?
杨铮还是拼命了。
他没有别人可以拼命,跟自己拼命总可以吧。就在千钧一发时,杨铮忽然用脑袋撞向墙壁,很用力地撞上去。
不用力不行,因为墙很厚,不用力是撞不破的。
“轰”的一声,墙是破了,但杨铮的头也肌也流血了,这总比被火烧死好。
杨铮从地上站起,苦笑地摸了摸头,突听见一阵抬手声。
“好,好,杨铮还是敢拼命。”一身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杨铮一回头立刻就看见一个人站在树下,一个脸上总是带着冷冷淡淡的神情,带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的人。
一看见这个人,杨铮就仿佛置身于千年不化的雪山里。
那种冷冷淡淡的神情,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一张苍自得几乎接近“死”的颜色的脸,没有人比杨铮还熟悉。
就因为这个人,他动用了离别钩。
就因为这个人,使他和吕素文离别。
这个人当然就是——狄青麟。
“十二年七个月过十四天。”狄青麟风采依旧。“这十几年来,你过得可愉快?”
“很愉快。”杨铮压制怒意。“你呢?”
“虽然比在天牢里好过些,但我强迫自己每天与‘温柔’为伍。”狄青麟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其薄如纸的刀。“因为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再碰面,”
刀身发出一道淡淡的蓝光,淡得就像是黎明时初现的那一抹曙色。
——杀人的刀,居然名为温柔。
杨铮凝视着“温柔”,狄青麟注视杨铮。
“我的刀在,你呢?”狄青麟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又浓了些。“你的离别钧呢?”
杨铮忽然说不出话,他发觉这十几年来手上握的已不是离别钩,也不是刀、剑,而是杯、酒杯。
狄青麟手腕一转,“温柔”就消失了。
“二十年前你败了,并不是败在我的武功之下。”杨铮注视狄青麟:“你败在你自己太骄做,太没有把别人看在眼里。狄青麟确实是个非常骄做的人,可是仙确实有他值得骄做的理由;他的武功确实不是杨铮所能对抗的。他没有用应无物教的剑法来对付杨铮,他用的是那柄短短的薄刀。温柔和杨铮的离别钩一样,是从同一个人的手里铸造出来的,而且同样是困为一柄剑铸造的错误才会有这柄钩和这柄刀。狄青麟使用这把刀的技巧,已经进入了化境,进入了随心所欲的刀法巅峰。他操纵这把刀就好像别人操纵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那里去,它就到刀”里去,要它刺入一个人的心脏,它也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刀光一闪,刀锋刺入了杨铮时上的“曲池”穴,固为狄青麟本来就是要“温柔”刺在这个地方的。
他不想要杨铮死得太快,他也知道一个人的“曲池”穴被刺时,半边身子就会立刻麻木,就完全没有抵抗还击的能力。
他的思想绝对正确,可惜他没有想到杨铮居然不闪,反而用力顶了上去。
于是他的刀锋刺入曲池,再刺人骨髓内,等到他想拔出刀时,杨铮离别钩的寒光忽然到了狄青腆的咽喉处。
——骄者必败,这句话无论任何人都应该永远记在心里。
“骄者必败。”狄青麟淡淡他说:“我已用二十年的时间来回味这句话。”
月光照射着密林内的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也同样照射在杨铮脸上。
他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很怪的表情。
狄青麟虽然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却仿佛给他千万层的压力。
如果杨铮的身后现在有人,一定会发现他背上的衣衫都已湿透了。
狄青麟的刀虽已!次起,甚至连人都还没有走出来,杨铮却已隐隐觉出他刀气的逼人。
——狄青麟整个人都像是已被磨炼成一把刀子,全身都散发出逼人的杀气。
杨铮想不到十几年后的狄青麟,竞能在无形之间,变得如此锋利可怕。
夜凤吹过,将狄青瞬的衣衫吹得猎猎飞舞,他的脚步始终未动,但杨铮却觉得他全身仿佛都在动。
只因狄青麟已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刀气,别人只能觉出他刀气的逼人,已忘了他自身的存在。
他的人已和刀气溶而为一,充沛在天地问,所以他未动的时候,也似在动,在动的时候,却似未动。
夜凤虽然很强劲,但整个天地间都似已凝结。
杨铮只觉汗珠一滴滴沁了出来,天地万物却像是已静止不动了,就连时间都似已停顿。
他只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脖子。
他已透不过气来。
谁也无法想像杨铮此刻的感觉有多幺难受,但是,就在这时,杨铮突然喘了口气,他惊讶地望向狄青麟。
就在这生死一发间时,那逼人的刀气忽然消失了。
狄青麟明明已可以将杨铮置于死地,他为什幺会放弃这个机会?
杨铮茫然地望着狄青麟。
“我记得十月初七,是你和吕素文定情之日。”狄青麟说:“也是吕素文第一次到达间小木屋。”
杨铮的心仿佛被千百把针刺入。
“今天是九月二十六,再过几天,就是你和吕素文定情的甘周年之日。”
狄青麟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你想不想见她?”
和思已是令人黯然消魂。
不敢柏思又是种什幺滋味?
那是纵然有情也只有将它埋在骨里、藏在骨里。
如果“相思”是一把割心的刀,那“不敢相思”就是一把刮骨钢刀了。
它从你骨髓深处里,一刀一刀地刮着,纵然你拿酒来麻醉,那也只有更增加痛苦而已。
杨铮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无论对什幺事都看得开,无论相聚也好,抑是离别也好,他一向都很看得开。
因为人生本已如此短促,相聚又能有多长?离别又能有多长,既然来也匆匆,既然去也匆匆,又何必看得那幺严重,但现在,他已知道错了。
有的人与人之间,就像是流星一般,纵然是一瞬间的相遇,也会进发出令人眩目的火花。
火花虽然有熄灭的时候,但在蓦然所造成的影响和震动,却是永远难以忘记的,有时甚至可以令你终生痛苦。
有时甚至可以毁了你。
杨铮虽然看得开,但却并不是无情的人。
也许就因为伙的情大多、太浓,一发就不可收拾,所以平时才总是要作出无情的样子。
——但世上又有谁能真的无情呢?
吕素文的人虽然已不在了,可是她的凤神、她的感情、她的香甜,却仿佛依旧还留在枕上,留在桌旁,留在这小木屋的每一个角落里。
杨铮的心里、眼里、脑海里,依旧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虽然明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他依旧可以呼吸到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她。
所以连寂寞的回忆都变成了种甜蜜的享受。
“你想不想见她?”
杨铮凝注狄青麟,并不是在怀疑他话的真实性,而是在打量他这活的用意。
狄青麟是青龙会的人,这早已是众所皆知。
吕素文是被青龙会带走的,狄青麟当然知道她的下落,可是他为什幺在此时此地问出这句话,“刚刚你可以看得出来,我要杀你如吃青菜豆腐。”
狄青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酷意:“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你已是为人父亲的人了。”
这句恬如一把铁锤般地锤在杨铮脑袋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也充满了恐惧。
喜的是,吕素文没有死,而且他还有了子女。
恐惧的是,他已隐隐约约猜到狄青麟的用意。
密林里忽然升起了一阵浓雾,缓缓地飘过来。
浓雾中仿佛有一条人影。
狄青麟嘴角那丝酷意又浓了些。
杨铮注视着浓雾里的人影。
浓雾飘过来,笼罩了杨铮,也笼罩了整个密林。
雾中的人影施施然地出现。
她的眼波永远是清澈而柔和,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她的头发光亮柔软,她的腰肢也是柔软的,像是春风中的柳枝。
她并不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就会冲动的女人,因为无论什幺样的男人看见她,都会情不自禁,忘记了一切。
现在她正慢慢地从雾中走了过来。
她绝不做作,但一举一动中,都流露着一种清雅优美的凤韵。
她穿的并不是什幺特别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戴什幺首饰,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已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衣饰,都不能分去她本身一丝光采。
无论多高贵的脂粉打扮,也都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她就这样淡淡地出现在杨铮的眼前。
杨铮一看见她,差点脱口叫出——她多幺像吕素文。
尤其是眼角的那抹倔强,多幺像!
雾中的星光朦胧,她沐浴在星光下。
她的手纤细柔美,她的脸雪自如星光。
她的身上只穿着件白罗衫,很轻、很薄。凤吹过,罗衫轻飘。
凤中的轻罗就像是一层淡淡的雾。
她的美已不是世上的言语所能形容,那是一种接近完美的美。
一种令人心醉、心碎的美。
她柔柔地凝望杨铮,眼波中仿佛有?着一抹哀怨。
杨铮的心碎了,他想冲过去抱住她,但是他没有,因为在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道墙。
一道狄青麟所筑的墙。
“她姓花,叫舞语。”狄青麟说。
姓花?难道不是我女儿?可是为什幺那幺像吕素文?杨铮疑惑地望向狄青麟。
“她本应该姓杨,可是她母亲怕别人笑她是没有父亲的小孩。”狄青麟说:
“所以在她未出生时,就嫁给了花错。”
舞语眸中的哀怨又浓了些,浓得就像林中的雾。
杨铮不敢看她,他怕自己会崩溃。更不敢问她母亲现在何处,他只有压住自己内心深处那千百条的蚕丝。
“什年前,你本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没有。”狄青麟注视杨铮:“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你女儿回去,一年后,带着你的离别钩,此时此地再会。”
话声未完,狄青麟的人就消失在浓雾里。
密林里只剩下杨铮和舞语。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
等他再次望向她时,所有逝去的过去,又回到了眼前。
天呀!她多幺像她。
杨铮的心再次碎了。
标题:[那一剑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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