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神针

[内容简介]
黄帝为解世间苍生百病之苦,曾寻天外之石化出九根济世之针,前七针可医世间一切顽疾。而最后问世的两根针,却有了出乎黄帝预料的神奇效果。一针可起死回生,一针可助凡人堪破生死,这两根针因其夺天地造化之功,惹来天神共忌,刚刚出世,便遭神雷劈毁。<BR>从垃圾堆走出的黑小子阿刃,身怀神奇针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亿万富翁之女林紫宁后,他就走上了被人预先定好的命运之路。<BR>一张符纸打造出另类修真。让世界上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幸运降临在他的身上。令人羡慕的美女艳遇。拍拍脑袋玩转天下。
第一卷序
今夜的雪,可能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直堕下来,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葬在自己身底。月色早就被漫无边际的云层遮挡住,可借助雪层上映出的晶莹微光,依然能看清这个人世间,在纷飞的雪中,一切都带着朦胧的静谧美感。
“砰”一声闷响惊醒了这份宁静。
在那边,一溜长长的高墙之下,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拍拍自己身上的残雪,站了起来。
他回身看看自己住了四年的地方,“啐”了一口,再恶狠狠的一脚踹在墙上。可以看到,男孩的脚下,用大理石铺成的墙围之上有一行镂金的大字。
“爱心福利院”“早晚一把火烧了你!”
男孩恶毒的诅咒着,然后转身离去,脚步一跛一跛的,似乎在刚才跳下孤儿院的围墙时扭伤了脚。
爱心福利院,位于这个城市的最南端,所在之处地少人稀,在这种午夜时分,更不可能有什么公交车之类的交通工具,男孩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径自走上直通市里的公路,似乎是要靠双腿走完这条成年人也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完成的路程。
“唉哟!”
刚刚走到路边,男孩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孩子脾气极为暴燥,被绊后口中咒骂着,用脚狠狠的踢了几下绊倒他的东西。
几脚踢飞了积雪,现出了下面的东西来,是、是一只手?
这只手从积雪中伸出来,再往地上仔细瞧,依稀可以看到竟然有个人被埋在雪中。
男孩“呀”了一声,蹲下身子,几下扒开积雪,雪地中出现一个须发皆被雪染白的老年人,那人脸色铁青、双眼紧闭,男孩用手碰碰,皮肤也是冰凉的,好像已经死了。
如此孤单的夜里,遇到一个死人,男孩却并不害怕,只见他熟练的用指头在老人鼻孔按了一会儿,又趴下身子伏在老人胸口听听,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然后开始用他的一双小手不断的用力在老人胸口揉搓着。
几分钟以后,男孩脸上已现汗渍,老人的紧闭的眼睛终于难以察觉的动了一下。
男孩没注意到,还是毫不气馁的用力揉搓着。
“孩子。”
蚊呐般的声音从老人口中发出,男孩听见后,喜上眉梢,起身就要向福利院跑去,也不顾自己是偷逃出来的,就要回去找人来救老者。
“不、不要。”
老人竭力喊着。
男孩停下了脚步,蹲回老人身边,疑惑的看着他。
老人已经没力气说多余的话,只是从嘴中蹦出几个单字,“药”“怀里”“吃”……
男孩聪慧,听懂了老人的意思,伸手从老人怀中摸出一颗赤红色的小丸子来,老人艰难的点点头,男孩看了,便把这颗药塞进老人嘴里。
可老人被埋在雪中已久,不单四肢僵硬,舌头都没办法动,根本吞不下药丸。
男孩见那药丸仍在老人喉间,不由得一阵焦急,他眼珠转了转,索性一下伏在老人身上,用口中的津液一点点的帮老人把药咽了下去。
见男孩这番动作,老人无神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感激之色。
赤红小药丸效果极佳,片刻功夫,老人脸上的铁青之色已然尽退,丝丝红润爬上老人苍白的脸庞。
“孩子,你救我一命,能不能再帮帮我。”
老人已经能开口说话,但语声仍然微弱。
男孩点头。
“别问为什么,用雪把我藏起来,埋的好一点,别让人看出来,如果有人找我,只随便说我往别处走了就好。”
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老人体力不支,声音越发的细微。
男孩真如老人所说,也没问为什么,只是一把雪一把雪的将老人重新埋起来,雪还在下,顷刻间便扫平了雪面上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男孩自觉诸事已了,便迈开步,想重新继续自己未完的旅程。
就在这时,一阵机车的咆哮声由远而近,“吱嗄”一声急停在男孩身边。
机车上,坐在后边的人掀起了头盔,是一个漂亮的青年女子,她奇怪的打量了一下男孩,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风雪深夜,会有一个小孩独自走在街上。
“小朋友,你怎么自己在街上走?”
男孩不答,闷头走路。
“小朋友,你……”
漂亮女子似乎很是关心这个孩子,可前面骑车那人不耐烦的开口了。
“九妹!咱们还有事!”
“遇上这样可怜离家出走的孩子都不管,你还是医家的人么?”
被称为九妹的女子很愤怒,并且已经认定男孩是因为离家出走而流露在街上,似乎还想把男孩送回家去。
“哼!”
骑车之人一声怒哼,“东西丢了,你还有心情管别人?你知不知道如果那东西追不回的话,家族要受多大的损失!”
女子听了这话,不语,看看男孩,又低头想想,犹豫不决。
“好了好了,咱们先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事。”
骑车男子提出解决办法。
“好吧。”
女子无奈点头。
拿出手机报警后,女子又塞给男孩一些钱和一张卡,跟男孩说一定要跟她联系,在骑车男子不耐烦的催促中,这才随口问了男孩一句看没看到一个老人。
男孩点点头,随手一指,意思是向那个方向去了。
骑车男子看到后一阵埋怨,说九妹耽误时间。
两人争吵声中,机车咆哮着开走。
男孩继续走路,走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跟来,男孩回头,愕然看到那个被他埋掉的老人精神奕奕的赶了上来。
老人冲男孩亲切的笑笑,抚着他的头顶。
“孩子,你救了我,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好。”
男孩干脆的答道。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老人笑道。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这风雪之夜,越行越远。
第一卷第一章小子无礼
烈日当头,眼前这个方圆十余里的庞大建筑工地中,数千名建筑工人在顶着酷暑辛勤工作着,他们工作的平时更卖力,因为工头已经提醒过,今天,会有大人物来检查工程进度。
一辆黑色奔驰静静的停在了工地的大门口,轿车停下的地方,负责此项工程各部门经理以及工地的主管人员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此刻望着奔驰车来到,都强自振奋精神,擦擦额头上被三十多度高温蒸出的汗水,挺直身体。
轿车停下,立即有身着黑西服的保镖从奔驰后面的另一辆车中走来,打开奔驰车门,诸人屏息静气的等待着。
这个工地是林氏集团开发的,提起林氏,这个名字在本城乃至整块大陆都着赫赫的名头。林氏涉足的商业范围极为广范,从建筑、运输、金融到各种经济实体,其集团主席林成一以其独到的眼光与手腕在各个领域大展拳脚、无往不利,短短十余年时间,已渐有成为跨国集团的雄厚本钱。看着今天的林氏,谁能想到林成一二十年前初到这个城市时,只是一个怀揣着二十块钱的穷困少年。林成一的发迹史,被称为商场上的一个奇迹。
而车上坐着的,是林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林紫宁林大小姐。
在工地上担任职务的,都是林氏企业下层的工作人员,平时根本没机会见到身家亿万的林氏企业继承人,此刻林大小姐亲自莅临建筑工地这种与她身份极不相衬的地方,让这些人不由得有些诚惶诚恐。
在众人的瞩目下,林紫宁下了车,看着她,大家都在心底惊讶的“啊”了一声,估计想的都是同一句话,林大小姐长的与其父亲完全不像。
林成一林董事长的相貌若是用一句很时尚的话来形容的话,就是长的很有个性,换而言之就是极丑,丑得惊人,丑得不怒自威。
而眼前的林紫宁,却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漂亮”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一种烂俗的形容词,也道不尽眼前这女孩的独特之处,她身上有种出众的气韵,一望便知是在极为优越的学习历程中养成的优雅淡定。淡眉清眼,配上眉心的那粒红痣,应该是很清丽的面容,却在一颦一笑中,让人感觉到有些很沉重的东西笼罩在这个富贵女孩眉眼间,这一点忧愁让她看起来颇为成熟,总之,这个女孩看起来赏心悦目。
林紫宁下车后,一干人等立即围上前去,恭敬的打着招呼。
“这位是关经理吧,你好。”
林紫宁笑着伸出手去,然后又一一和在场诸人握手,并且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与职位,这让在场诸人心中一凛,心道这个女孩子有点门道,也少了几分因其年轻而心生的轻视。
工地的总负责人,关经理引领着林大小姐一路向工地内部走去,一面介绍着工程的进展状况,而林紫宁一路上提出的几个问题,每每让众人惊讶,都在怀疑或者是林紫宁事先做了功课,或者她真的是一位很懂得工程的管理者。
“这是整个园区的中心建筑物,高度接近百米,将是本市最高的、也是标志性的建筑物,目前已进入完工阶段,正在粉刷表面……”
关经理站在整个工地最高的建筑物前,正在兴高采烈的介绍着,很不巧的,一个不幸的意外发生了。
“碰”一声闷响。
一个油漆桶,从高空中直堕而下,不偏不斜,正好落在关经理面前,溅出了满桶的白漆。
幸好关经理身高体胖,替正位于他侧方的林紫宁挡下了大部分的飞溅物,尽管如此,林紫宁那身漂亮的黑色休闲装也被淋上了点点白漆。
高空飞物?
出了这种意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半响,关经理才伸着脖子大喊起来:“许工!许工!怎么回事?”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立即应声跑来,伸手擦着也不知是因为情急还是因为天热而淌落的汗水,立到关经理面前,嗫嗫着说不出话来。
而林紫宁,也不在意身上被溅的污迹,只是带着怀疑与质问的皱着眉。
“关经理,这种事情常发生么?这样的话如何保证工程质量与施工人员的安全?做为工程负责人,你有没有对施工人员做过安全相关的陪训?”
这几个问题问得关经理直冒汗,他恨恨的盯了一眼工头许工,暗道这种关键时刻你给老子出这种纰漏,老子回头就开了你。
工头看出了关经理眼中的浓浓恨意,暗叫这下不妙,情急之下,他开始伸着脖子大喊。
“阿刃,快给我滚下来!”
其实不用他喊,闯了祸的那个工人已经从楼上爬了下来,是一个黑黑的健壮小伙子,此刻已来到近前,看着自己闯下的滔天大祸,抚着脑袋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你个臭小子!”
徐工一巴掌拍在那个被称为阿刃的工人头上,“活儿都不会好好干!卷铺盖回家种地去吧!”
关经理帮腔叫着开除了他,两人实际上都想以此转移林紫宁的注意力。
“等等。”
林紫宁却为二人的激动叫了停,“这不关他的事。”
说着,林紫宁把视线停在了工人阿刃乘座着滚刷墙面的工具上面,那是一个用绳子连着的简陋平台,挂在高处的一个滑轮上面,乘着它,一个人就可以把自己吊到高处。
“你们就用这种东西粉刷墙面?”
林紫宁问阿刃。
阿刃急忙点头,林紫宁没注意到这个叫阿刃的黑小子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无礼眼神仔细打量着她。
“关经理。”
林紫宁面色一凛,“我记得工程支出中有一项电动升降平台的费用,东西在哪?”
听了这话,关经理急忙解释:“那个是最近才追加的费用,设备正在运送途中。”
哦。
林紫宁点头,又道:“设备未运到期间,不能再进行这样的工作,免得出现安全问题。”
关经理连声答应。
“至于这个工人。”
林紫宁指着阿刃,“这不是他的问题,不要开除他。”
关经理正要点头,接着,他就像是看到了极为难以置信的情景一样,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林紫宁也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不可能吧!谁会这么大胆?林紫宁愕然回头,看见了一幕令她不敢相信的情景。
所有随行人员都看到了,感觉都是同样的不相信,见到了外星人也就这种感觉。
这个画面就是,那个闯祸的工人,叫阿刃的黑小子,此刻正把住林氏集团唯一继承人、身家亿万的林大小姐的纤纤玉手,尽情把玩着,一边抚摸,还将其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太过难以置信的画面,惊得诸人都没有了反应。
林紫宁心中涌起一种似在梦中的感觉,她自小便是金枝玉叶,享受着公主一般的贵族生活,读得也是以保守闻名的某贵族大学,从来没遇到过、甚至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现在,她唯一的反应,也只想像普通女孩一样大喊色狼,然后揍得这小子不成人样。
林紫宁刚要喊,阿刃的无礼却更进一步,只见他的手,竟然摸上了林大小姐的额头,那颗俏生生的红痣上。
摸了后还点点头,自言自语:“果然是凉的。”
“你!”
林紫宁怒气直冲脑际,小脸被气得痛红,抽回被握着的手,顺道“啪”一声甩了个巴掌在阿刃脸上。
如此清脆利落的一巴掌,打醒了阿刃,也打醒了所有人。
大家口中嚷着,不约而同的伸手抓向这胆大包天的小色狼,一个个都没了身为斯文人的矜持,均是一副誓要把阿刃五马分尸的愤恨表情。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
阿刃的辩解,看起来那么无力,而且也立即淹没在众人的声讨中,面对着这些气势汹汹的面孔,阿刃只觉阵阵胆寒,他退了几步,一转身,就要开溜。
“抓住他!快抓住他!”
愤怒的吼声,直透云霄。
三十多度的高温中,这个工地中,出现了一幕让人捧腹的画面。
十多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拼命追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健壮小子,虽然被这么多人追逐着,但这小子滑溜的像一只被放生在水沟中的泥鳅,左拐右转,在工地中利用种种地形将身后诸人越甩越远,眼看这小子就要溜走,工头开始大声吆喝,于是许多个建筑工人也加入进这场追逐赛中。
阿刃见情势越加不妙,干脆径直跑出了工地,沿着马路一路狂奔。
追逐者们在这场比赛中输得很惨,他们停住脚步,低头弯腰拼命喘着气,再抬眼看看越跑越远的阿刃,不由得在心中怒骂跑得这么快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
“快快,上车追!”
一个聪明的家伙提醒着,立即有几个人钻上车,汽车急速起动,却被站在马路中的一个人拦了下来,那人竟是林紫宁。
“不要追了,也没什么大事。”
林紫宁淡然道,心道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虽然表面上平静,但林紫宁心中不知有多么愤怒,想想那只无礼的手,再加上自己辛苦保持的形容被一朝损坏,这让她牙齿痒痒的想要吃人。
气愤之下,头脑中那冰冷的重压感也越来越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阵晕眩感涌上,林紫宁身体晃了几下,几乎倒下,身后保镖立即围上来,将她扶进车中。
这该死的黑小子和该死的病!
第一卷第二章断你子孙根
这个城市的北区,有一片棚户区,这里是整个城市的生活垃圾集中地,也集中了城市中生活水平最低的一群人,他们居住在城市最污腻的一角,大多以拾荒为生。
高温下,垃圾堆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这在常人眼中避之不及的东西,却是拾荒人眼中的宝贝,在这里他们能找到生存的希望。一车垃圾运来,早已等在那里的几个人不待垃圾倒落,便爬上车去挣抢着一些饮料瓶子、纸箱等比较值钱的东西。
这时,一道人影径自穿过这片区域,飞奔而去。
车上翻捡着垃圾的几个人停下来,大声向那个人影招呼着:“阿刃,怎么跑这么快?又闯祸了?”
“没有。”
阿刃回答时,已经跑出了好远,车上拾荒几人又听他喊着:“别和我爷爷乱说!”
“不会了。”
一个中年女子向阿刃的背影喊着,“我儿子的脚还有些痛,晚上过来帮他看看!”
“好!”
远方的阿刃向中年女子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阿刃在这个大垃圾场中穿梭着,沿着垃圾堆出的小路七拐八转,来到一片木板搭成的简易房前,他停下脚步,调匀呼吸,这才掀开硬纸片做成的门帘,进了一间小屋。
“爷爷。”
他叫着。
小屋内极其阴暗,阿刃一时看不清东西,揉了揉眼,才看到自己的爷爷正坐在那铺小坑上,喝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爷爷,你又在喝那种东西?我都说了不要喝了,对身体有害的。”
阿刃不满意的叫着,他爷爷却急忙一口将整碗药灌进喉咙里,脸上泛起极为痛苦的表情,那药非常苦。
阿刃急忙上去帮爷爷抚摸胸口,半响,爷爷才喘过气来。
“阿刃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看你五息不调,是不是跑回来的?又闯祸了?”
阿刃偷偷乍舌,吱唔了几句,爷爷也不深究,只是叮嘱他这么大的人了,不要再淘气。
阿刃急忙点头答应,闲聊几句之后,他问出了心中一直掂念的事情。
“爷爷,”
眉悬冰珠、手热如赤、四体隐有血痣盘横“,是不是”血疾“里面最严重的一种?”
“对。”
爷爷点头,“是针守残篇上所记的”阴极失衡、动静不宜“,像你说的那种症状,患者恐怕只有年余好活,怎么?你遇上这种病人了?你没有出手救治吧?”
“没有!”
阿刃急忙摇头,“爷爷叮嘱我的话,我一直记得。”
之后爷孙二人聊聊家常,阿刃没敢告诉爷爷自己今天闯的祸,怕爷爷担心,同时在心里暗叫可惜,林大小姐那么漂亮又富贵的人儿,竟然只有年余好活,真是太可惜了。
正在闲聊间,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声,爷俩面面相觑。
阿刃急忙跑出去观瞧,半响,才回到屋内,用极为厌恶的语气说道:“那帮家伙又来了。”
爷爷听了,用手抚着自己孙子的头,平静的笑着:“阿刃,世上总有不平之事,这些委屈暂时忍一忍吧。”
阿刃扭头愤然不语,心中暗道他们不要太过份,否则今天一定要给这些无赖好看。
在这世上,总有一些吸血虫似的恶心存在。比如在这个大垃圾场里,处于城市生活最底层的人们生活已经很不容易,每天只为一口饱饭忙碌着,可偏偏还有那些无耻之人,不去努力工作,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来欺榨另一些与自己处境同样悲惨的可怜人,这样的人,称之为“人”都污辱了这个字。
喧闹声接近了阿刃居住的小屋,听着屋外传来的哭声,阿刃听出是邻居王大嫂的声音,她家没有男人,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不知又受了什么欺负。这么想着,阿刃心中冒火,一挺身就要站起来,却猛得感觉爷爷的手突然沉重的像一座山,压得在自己肩上,动弹不得。
“爷爷!”
阿刃委屈的叫着。
爷爷面色黯然,只是摇头。
这时,簿板做成的简易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汉子闯了进来。
阿刃的爷爷急忙恭敬的招呼着:“三哥您来了?”
“老何头。”
被称为三哥的王三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嚣张的叫着,“老子今天过生日,拿礼金来!”
“三哥。”
老人为难的哀求着,“您前两天不是才过完生日,怎么又……而且我这两天有病,也没出去捡东西,能不能免了这一回?”
哼!
王三冷哼,抬腿踢到了屋内仅有一张小桌,再斜眼瞅瞅双眼冒火的阿刃:“小免崽子,想揍老子啊?快拿钱来,要不然老子废了你!”
阿刃怒极,心中念头一转,下了个决心,随后脸上绽出讨好似的笑容,只见他从一只破旧的保温壶中倒出一杯水,陪笑着走上去。
“三哥您别生气,我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你先坐这喝水。”
“这还差不多。”
王三大咧咧的重新坐下,拿水喝了一口。
“阿刃,别胡闹。”
爷爷知道阿刃忍不住了,不禁急忙开口阻止。
阿刃装作没看到爷爷警告似的目光,趁王三一口水入喉之际,伸右手在他胸口疾点一指,同时左手摸出一只细若牛毛的长针,在王三的腰部轻轻扎了一下,这两下动作都在须臾间完成,动作快得让人吃惊。
喝下这口水,王三只觉得有个冰凉的东西在自己腹间盘旋,接着,这股寒意直透下腹,在下体处猛得爆起一阵冰寒,冰得他几乎窒息。
他刚想呼痛,这感觉又兀然全部退走,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嗯?
王三摇摇脑袋,瞅瞅四周,心道是不是这里太阴了,自己有点着凉?
还有点不舒服,王三自觉不太对劲,索性站起身来,摞下一句明天再来,便走了。
阿刃恭送着他,心中偷笑不止。
送走了可怜的家伙,阿刃回身就看见了爷爷严厉的责备目光,满心欢喜一下子消失无踪,他不敢抬头去看爷爷的眼睛,只是低头诺诺的言道:“我是看他太过份了……”
“你下的什么针?”
爷爷冷声问道。
“癸水”续命“……”
阿刃头垂的更低。
“中针者会怎样?”
“续命针是续补人体内五行所属之气的法子,一针尽而五行生,增减如意,王三体内肾气强盛,我补了水极气,并把这寒气引向他的下腹,水极火生,会、会……让他终身不举。”
“阿刃啊,你太狠了些吧。”
爷爷摇头叹息。
“爷爷,他一直想欺负王嫂子,刚才我都听说他,他晚上要来找人,这家伙要干坏事,我就绝了他的根,我看他怎么干!”
阿刃抬头愤然叫道。
爷爷只是叹了口气。
一直到晚饭,爷爷都不再和阿刃说话,阿刃虽然心中无愧,但的确是违背了爷爷不准他施展针术的告诫,自觉对不住爷爷,也是不敢和爷爷说话,小屋内的气氛,一直显得很沉闷。
临到傍晚,阿刃说了一句去给人瞧瞧病,借机溜了出去。
阿刃来到中午叫他给自己孩子医脚的中年妇女家,她儿子不满十岁,前段时间因在高处玩耍跌伤了脚,阿刃帮他推拿了几次,逐渐好转,现在又推拿了一次,已是痊愈了。
告别一直热情留他吃晚饭的孩子母亲,阿刃并没有回家,而是一路跑回了自己所在的工地。
这时已经暮色四合,星子开始在墨蓝色的空中狂舞,满街毗连着明亮的路灯,阿刃一路走着,心中忐忑,不多时就到了他工作了将近半年的建筑工地。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工人们各自端着自己的饭盆,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工地四周,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饭。
看着畏畏缩缩的阿刃来到,工人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吼叫起来,大意不过是称赞好小子色胆包天有前途,或者是询问林大小姐肤质怎样摸起来手感如何,一时间,阿刃似乎成了众人的英雄。
阿刃在众人的吵闹声中几乎昏了头,他扯开嗓子问到了工头不在之后,甩开凑趣的众人,一溜烟跑进了工地的深处。
跑进工地深处,夜色中,阿刃看到前方有个人影,他独自坐着,手中夹着一点猩红的火光,显得很是孤寂。
“师父。”
阿刃叫道。
“是阿刃啊。”
那人影站起来,欣喜的挥着手要阿刃过去。
“师父,对不起,我闯祸了,工头有没有难为你?”
阿刃自觉对不住师父,在垃圾堆里长大的阿刃,除了爷爷教的一些不准施用的针术之外,可说是一无所长。这些年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负担不了爷孙二人的生活,阿刃在十六岁时便不得不出来找工作,可他也只能干一些体力活,又常被人骗,辛苦干活还得不到工资。直到遇上了好心的木匠吴长青,吴长青在某工地见这孩子可怜,便收他为徒,在什么地方干活都带着阿刃,让他有些微簿的收入供祖孙二人糊口。
而今天阿刃闯了大祸,那工头又一向刻薄,恐怕是会迁怒于阿刃的师傅吧。
“没事的。”
吴长青笑了,“手艺人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阿刃听出来了,工头果然开除了吴长青,自责之意涌上心头,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孩子,别替我担心。”
吴长青摸摸阿刃的脑袋,“我这么大年龄了,再也禁不起奔波,准备回家养老了。倒是你没人照顾不行,我有个同乡,正在一个酒店当厨子,我已经把你介绍给他了,明天你就可以去见工,记住了,到那里别像在这边那么玩劣了,多做事少开口……”
听着吴长青的遵遵教导,阿刃只觉阵阵暖流涌在心间,一时间酸楚的气味冲上鼻头,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一卷第三章佳人有疾
邦亚酒店,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四星级酒店,以其周到细致无所不包的全面服务以及昂贵的价格闻名于市,在那里消费一次要花多少多少钱,或者邦亚有没有某某特殊服务,是一些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话题。
吴长青为阿刃介绍的老乡就在这里工作,职位也只是一个小厨子,因为与厨师长交情不错,才能为阿刃谋得一份工作,可厨房暂时不缺人手,于是就安排阿刃到了清洁部。
于是,阿刃就由力工转职成了一名清洁工。
清洁工要干什么?
邦亚酒店有将近一千五百平方米的室内大厅,和加起来超过一万平方米的室内走廊,如果再算上各个房间的面积的话,这数目会更加惊人。
不过新进清洁工阿刃还没有资格去打扫房间,他和他的一组人,只负责这一万一千五百平方米的公用空间。
这些知识,都是在为期一周的陪训中学到的。
阿刃从来不知道,原来作清洁工也要陪训,陪训的内容更是千奇百怪,有诸如闯进厕所打扫看见有人如侧怎么办?或者是如果进房间清洁时房主正在洗澡怎么办?这些古怪问题都有固定的解决办法。
经历了这一系列的陪训,到了正式工作的那一天,阿刃来到了自己负责的清洁区域。
那是二层南侧的整条走廊和一个位于楼层尽头处的休闲雅座,这个小小的休闲雅座也装饰的很典雅,真皮沙发,红木茶几,古色古色的木架上摆着各种瓷器,雅座旁临着面积宽大的落地窗,可以由此俯览整个城市的美丽景观。
说实在的,在贫民区长大的阿刃何曾见过如此华丽的陈设与景致,不由得看呆了。
“好好干,小子。”
带阿刃来的清洁组长见多了新人到来的惊讶,也没责怪阿刃,只是拍拍阿刃的肩膀,鼓励了一句,就走了。
阿刃惊讶之余,心中百味渗杂。原来人世间还有这样一种环境、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原来整个生活不只是垃圾堆和一点点只够勉强渡日的钞票,与那个大垃圾堆相比,这里不就是天堂么?
有些苦涩的感觉从嘴角泛起,这种情绪叫做嫉妒,是阿刃从来没有过的。他默默的拎起抹布,开始用力擦拭这个天堂的每一个角落,因为规定上说过,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应该有灰尘。这里是天堂,阿刃却不是天使,他只是一个清洁工,他不配住在这里。
在亚邦酒店工作的日子过得很快,这工作比在建筑工地上干活要轻松许多,阿刃却没感觉到快乐。
在工地上,他面对的是砖头水泥、钢筋铁条,是一些只要付出汗水就能征服的东西,除了工头的责骂,没有什么可以难倒阿刃。
而在亚邦酒店,除了他必须完成的工作之外,他还要卑躬屈膝的面对那些客人,清洁中,遇到客人要提醒、要道歉,如果哪个客人因为湿滑的路面而跌倒,当事清洁工会被立即开除。
这一切都让阿刃觉得别扭,让他选的话,他宁可去工地上出苦力,也不愿在这里当人下人。
可是,工地是回不去了,而且爷爷的身体最近更加不好,在这里总算挣得钱很多,可以让家里的生活宽裕一点。
唉。
阿刃将托布从水桶中拿出,用力拧干,前前后后的开始擦起大理石地面来。
蓦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似乎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她在责骂着什么,而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辩解,阿刃心头大奇,可不敢靠近,酒店规定不允许工作人员观察客人的隐私,遇到了必须避让。
吵闹声越来越大,女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男子也忍不住高声叫起来。
最后,在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中,这场吵架落下了帷幕。
阿刃心中低吟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不为所动的继续清洁,可他突然听到急促的高跟鞋声向他这边走来。
他所在位置是一条弧形的走廊,阿刃在这一侧,吵架的二人在另一侧,双方谁也看不到谁。
因为是在清洁中,所以阿刃按照规定在开始的一端摆上了“清洁中,小心路滑”的警示牌,可似乎气愤中的女孩子没有看到,脚步声一点不见缓慢。
糟了,阿刃在心中低叫。那处刚刚清洁过,都是水渍,很滑的。
这念头一转,他便急忙向脚步声处跑去,还未到近前,只听一声“啊”的惨叫,一个柔软的躯体带着香风向他砸来。
果然摔倒了,阿刃心中哀号。同时,他闪身微微避过砸向他的女孩子,右手一捞,夹住她的腰部,左脚用力一个旋转,化解了这股向下堕的力道,旋身之间,将女孩重新扶直。
这时阿刃的手臂围着女孩的腰部,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姿势很暖味。
“你干什么?”
惊魂未定的女孩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有个男人紧贴着她,急忙用手一把将阿刃推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看你要跌倒……”
阿刃窘然解释着,不过当他抬眼看到眼前女孩是谁时,整个人就像是生吞了七八个鸡蛋一样,愣在那里,话声嘎然而止。
那女孩推走阿刃后,也想看看是谁这么无礼,结果,眼前这黑黝黝的小子看起来似乎很眼熟,在哪里见过呢?女孩以手抚额,眼神迷茫,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时阿刃却反应过来了,他嘴角抽动,似乎想笑笑,不过怎么也笑不出来,干脆脚下悄悄后退,转身就要跑路。
看着眼前这黑小子如同碰到怪物的恐惧神情,再加上他那似曾相识的逃跑动作,女孩脑中灵光一闪,现出一个让她想咬一口的名字来。
“阿刃!”
“啊!林大小姐,对不起啊!”
阿刃惨呼一声,转身就跑,动作一如继往的滑如泥鳅。
林紫宁不知道怎么的,特别恨他这个逃跑的姿势。气愤之下,口中喊着“站住”抬腿便追,可她忘了这地面是如此湿滑,刚迈几步,便脚下一扭滑倒在地。
这一下跌得结实,痛得林紫宁一口气憋在腔子里,几乎喊不出来,半响才微微的发出一声惨叫。
“你……你没事吧。”
阿刃听到堕地声,知道林紫宁又滑倒了,跑得老远的他,犹豫着畏畏缩缩的凑过来。
“不、不用你管!”
诸般痛楚和委屈涌上心头,林紫宁几乎想哭,她恨恨的盯着眼前的黑小子,怒极之下,白皙的脸上染上许多红晕。
阿刃看着林紫宁的脸色异常,心中暗叫不妙,自己忘了这女孩有病疾在身,而且这病是最怕情绪激动的,他急忙扑到林紫宁身边,一手按在她额的红痣上。
冰寒刺手。
林紫宁本就委屈,又痛得不能动弹,此刻见这黑小子再对她无礼,自己甚至不能反抗,气羞交加之下,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安静心神!”
阿刃沉声叫道,拇指与食指成交错十字,左右手拇指尖对准林紫宁的左右太阳穴轻轻按下,林紫宁只觉一阵温醇气息从阿刃手指按住传进自己的脑中,烦燥的情绪不由得平缓下来。
“这几天有没有呕血?”
阿刃低声问道,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林紫宁突然有种错觉,眼见这黑小子不再是那个闯了祸就会撒腿跑的无赖小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家伙,便下意识的回了阿刃的话。
“今天早上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刃暗叫糟了。
“血疾”本是人体先天五行不畅,累年积淤所至,最怕形诸于外,一旦成形呕血,表示病疾已经深入骨髓,这下即便阿刃想救,也无能为力了。
看着眼前泪眼痛红的漂亮人儿,阿刃只觉阵阵心痛,一个美丽生命竟然会就此消失不见,阵阵锥心惋惜之下,阿刃下了一个决定。
看着阿刃怜悯的目光,林紫宁突然忘了愤怒,只觉一阵茫然,心道难道他知道自己身患痼疾?
这病自小就跟着林紫宁,父亲一直在千方百计的寻医问药,可普通医生根本说不出这是什么病,更别提治疗了。前些年找到一处说是能医天下百病的神秘世家,他们却也无能为力,甚至说这是不治之症,言道自己甚至活不过二十五岁,这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劈碎了她与父亲的希望……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父亲,周围的人没人知道,这黑小子为什么会知道?
“我帮你行针,片刻就好,但你会昏迷一会儿,记住了,醒来后三天内不可以接近任何温度低于零摄氏度的东西,切记!”
林紫宁还来不及回答,阿刃已经从怀里掏出一枚长针刺入林紫宁的头上,林紫宁只觉一阵昏眩,便睡了过去。
阿刃瞧瞧四周无人,抱起林紫宁到了走廊尽头的雅座,将林紫宁平放在沙发上后,从怀中摸出七根粗细不一、长短各异的针来。
这七根针是阿刃的“本命针”按“针守妙决”之中的养针之法含养十载,日日不离左右,几乎与阿刃本命相通,借以施法有事半功倍之效,也只有拿着这七根针,才能勉强施展出偷天七针决中的“回天”一决。
阿刃屏息静气,微微瞌目待了片刻。兀然睁眼,双手舞至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刹那间,七针已经分别刺入林紫宁的七处穴道。
随后,阿刃以右手抚着林紫宁的额心,闭目凝神。仿佛是在传递精气给林紫宁一样,阿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林紫宁的脸色却出现一种健康的色泽,这时,阿刃可以感觉到,林紫宁眉心的那颗痣温暖了一点。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阿刃终于力竭而缩手,此刻他脸色煞白,仿佛大病初愈。
缓缓的收回七针,望着熟睡中的林紫宁,观察她的气色,阿刃自觉这次“回天”针大约有三成左右的效果,应该可以保林紫宁一段时间内无事,而且可以为其以后的治疗打下良好的基础。
至于以后有没有机会替她治疗……
唉,阿刃一声轻叹,听天由命吧,自己已经尽力了。
这时,远方传来清洁组长的叫声。
“阿刃,阿刃,你干什么呢?”
“来了来了。”
阿刃应道,他慢慢的向组长走去,脚步虚浮,同时在心中打定主意立即就辞职,因为按照爷爷的说法,一施针诀就会带来麻烦,希望自己一走,这麻烦便找不到自己了。
第一卷第四章祖孙缘
这天阿刃回家,刚进了那间简陋的小屋,便看到了爷爷怀疑与惊讶的目光。
“气竭力尽、精气神三虚……阿刃!你用”回天“针了?”
阿刃唯唯点头,不敢说话。
爷爷跌坐在小坑上,颤抖着手点着阿刃,嘴唇哆嗦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爷爷!”
阿刃惊叫,急忙上前一把扶住爷爷,帮气愤至极的老人推拿胸口,理顺气机。
“阿刃啊,我教过你什么,你都忘了么?”
爷爷没有责备阿刃,只是用悲哀的语气问着。
这语气更让阿刃心伤,他连连点着头。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显露针决,你知不知道一施针决,你我祖孙的缘份就绝了?”
啊!
听得这话,阿刃一阵骇然,他抬头直望自己的爷爷:“爷爷你说什么?什么祖孙的缘份断了?我只不过施了针救了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呢?”
唉。
爷爷也不解释,只是一声长叹,半响才摇头道:“也罢了,这些年苦了你了,以你的本事,锦衣穿得、高楼大厦也住得,叫你陪我这样艰苦渡日实在是委屈你了,你走吧。”
“爷爷!”
阿刃急得双眼泪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爷爷你叫我去哪啊?我是你的孙子啊,你要赶我去哪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救人了,再也不了啊!”
“走吧走吧。”
爷爷挥手赶阿刃出去,见阿刃在地上跪着不走,干脆一手架着阿刃的腋下,略微用力,竟将阿刃整个人轻松拎起,随后打开屋门,一把将阿刃掷了出去。
阿刃“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尘土飞扬中,眼见屋门紧紧的关闭,他不由的翻身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仿佛是从一个最深沉的梦中醒来,林紫宁张开了眼,触目所及是满眼的白色,左右瞧瞧,这里是……医院?
见林紫宁醒来,早就守在她身边的中年男子急忙关切的问着:“宁儿,你没事吧?怎么又昏倒了?是不是皇甫仁那小子欺负你?”
“我、我没事,爸爸。”
晕倒前的记忆渐渐回归,林紫宁清晰的记得是那个叫阿刃的黑小子把自己弄昏的,在这之前他曾经提及自己的病情,还说要给自己用针?
想到这,林紫宁急忙按了按自己额头上的红痣,以往这个动作都会引起剧烈的冰痛,而现在,却……只有一阵酥麻感,难道自己的病好了?
再用力一点?
手指加大力量按下去,久违的痛楚立即涌上脑际,痛得林紫宁“哎哟”一声。
“你干什么?”
林紫宁的父亲林成一急忙制止女儿胡闹似的动作。
“爸爸!我今天碰到一个人……”
困扰已久的顽疾似乎有治愈的可能,这让林紫宁异常高兴,她立即将遇见阿刃的经过讲给了林成一听,林成一听着女儿的讲述,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
“我立即叫人去找他。”
说着,林成一招呼一声,立即有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垂手恭候林成一的吩咐。
林成一将阿刃的情况讲了一遍,要年轻人立即去邦亚酒店将这个人带来。
年轻人点头称是,转身去了。
半个小时后,林成一的手机铃响,林成一接起电话听了几句,面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情。
“宁儿,那个叫阿刃的人刚刚辞职。”
林紫宁垂头想了想,说道:“他曾经在咱们的工地做过工人,去那边查一查,应该能找到他的家庭地址。”
林成一点头,在电话里吩咐了几句。
等待的时间,总显得那么的漫长,父女二人相对无言,但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期待,这样的期待在林紫宁得病后,有很多次,几乎每次的结局都是失望,而这次,似乎离幸福更近一些?
手机响了。
林成一立即拿起电话,听了几句后,期盼的神情一下子冷淡下来,他沉声道:“出十万块钱悬赏,谁能找到那小子,钱归谁。”
放下手机,林成一充满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放心,只要他在这个城市,就算他窝在老鼠洞里,我也能把他挖出来。”
林紫宁点点头,把头倚在林成一怀里。
下午时分,天色忽得阴沉下来,闷热的气流涌动在天地间,坐在街边路下纳凉的老人们摇起了扇子,望着天际厚重如浓墨泼撒般的云层,低语着,要下雨了。
言犹在耳,风便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风卷动着云,云散落着雨,黄豆般大小的水滴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砸得人世间一阵仓皇,柳树枝条在狂风暴雨中四处飞荡、临街卖水果的小贩推着车子乱跑、树下纳凉的老人们慌忙赶回家中、路上行人狼狈逃窜,如此狂暴而又迅猛的雨势,这几年很少见到了。
而有一个人,却不闪不避,任由这瓢泼大雨砸在身上,不觉得痛,因为他的心更痛。
阿刃在小屋前跪着,从上午到现在已经有三四个小时,此时雨势虽大,可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他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跪死在这。
“吱嗄”一声。
小屋的门打开了,阿刃抬眼看去,爷爷不是正站在门口?狂暴的雨势阻拦不住眼中的狂喜,倚门而立的老人见了,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慈爱之色。
“傻孩子,进来吧。”
老人让开了门,阿刃猛得站起来,却因为跪得时间太长而几乎跌倒,老人见了,急忙冲进雨中扶着他。
“爷爷快回去!你身体不好。”
爷孙二人相互搀扶着进了小屋。
“快把衣服脱了,换身干净衣服,快点。”
老人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使了”回天“针决,伤三宝损五行,要是再让雨淋了,非造成一场大病不可,快把衣服换了。”
阿刃嘻嘻笑着,换上了衣服,然后老人让阿刃伏在坑上,以手在阿刃背上推拿了一会儿,阿刃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爷爷,你怎么不教我这套推拿手法呢?以后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可以帮你按按了。”
“贪多嚼不烂啊,傻孩子,你记不记得”针守妙决“你学了多久?”
“嗯……除了第一针”承平“学了半个月,其他的似乎都超过半年吧?”
“整整十年才学会一套”针守妙决“,你还有时间学别的么?”
“所有医术都这么难?太夸张了吧!爷爷,那些医生是怎么学的啊?难道他们比我聪明那么多?”
“不一样的,阿刃,你和他们不一样的,十年时间,已经很快很快了……你是一个天才,孩子。”
“呵呵。”
有种美妙的家庭气氛在爷孙二人之间流动着,狂风暴雨之中,这份感觉是那么的温馨,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子,几度想不和他说那些话,但想想自己忍辱十年究竟为了什么,心思一硬,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阿刃,如果有一天爷爷不见了……你别激动,我是说如果。”
“如果也不行,我和爷爷永远在一起。”
“好好好,我是说假如我真的不见了的话,我会留一封信和几件东西给你,你一定要照着去做,好不好?”
“不好!爷爷走了我就什么都不做,在家里等着饿死。”
“别说傻话,孩子,人世间你本该享用的富贵荣华你还没享受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记住了,一定要照着去做,否则爷爷死不瞑目。”
“爷爷!”
第一卷第五章十万悬赏
天色刚刚破晓,阿刃便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他兀然坐起,摸摸身侧,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爷爷呢?他脑中不禁冒出一个疑问,随即又想起爷爷昨天说过的话,难道,爷爷走了?
这惊疑还在脑中盘旋,自家小屋的简陋房门却被人猛得推开,几个似曾相识的人闯了进来。
阿刃愣愣的瞧着这些人,他们不是以前在工地上的工友么?怎么会找到这来?
“阿刃!”
这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喊着,眼中迸发出狂热的神色。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阿刃被他们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禁畏缩起身子。
“快跟我走。”
“跟我走!”
几个人相互撕扯着扑过来,吓得阿刃直往屋角里缩,其中一个性急的,甚至伸出手来就要抓阿刃。
“究竟什么事啊?”
阿刃被搅得心烦意乱,看有人抓他,本能反应的一指点在那人腕间软筋上,那人立即痛得缩回了手。又见剩下那几人也要扑上来抓他,阿刃索性一个旋身,躲开屋角,一闪身冲到了门外。
刚刚出门,阿刃又是一惊。
眼前那密密麻麻的,怕是有上百号人吧?把阿刃家小屋门前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再往远处看,围观着一些看热闹的居民,在这个清晨,这个最肮脏贫贱的地方竟然热闹得如同一场明星演唱会。
毫无疑问,阿刃就是众人期待的那个明星。
此刻见阿刃出门,无数双眼睛同时热烈起来,有人高声叫着,有人干脆伸出手来抓阿刃。
可怜阿刃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被吓得呆住了,直到有几双手摸到了他,这才“啊”的惊叫一声,疾退几步,跌进屋中。
可屋中还有几只饿狼等着他,见阿刃回来,这几个人同时扑向他。
“你们有完没完?”
大清早起来便遇上这种事,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阿刃本就是个不安份的性子。
他左手架起一个人抓来的双手,右手划肘成圆猛得一顶,那人便被这股柔力撞得“蹬蹬蹬”几步退出屋外。这时,已经有个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阿刃沉声吐气猛得一喝,双腿立地生根,左右手同时后伸扣在那人的颈部,伸指在他第二节脊椎骨上用力一弹,那人立时浑身酸软,被阿刃拎起脖子一把掷了出去。此时第三人又到身前,阿刃抱肩撞在他的胸口,将这人一下撞得飞出门口。
“沾衣八打”这一套近身武学,与阿刃十年来所学“针守妙决”前三针一脉相承,“针守妙决”以内气为本、外术为基,针术、内气、武决三者互为表里,缺一不可。
爷爷虽然禁止他施用针术,但也说过危急时刻可以用武决防身,这不是阿刃第一次用武决对付普通人,因而情急之中也能掌控好力度,否则那几人就不是跌飞了事了。
“滚!”
阿刃朝门外大吼一声,回身顶住了门,任由外面人声鼎沸,就是不开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从林成一发下十万块钱的悬赏之后,整个工地都沸腾了,全工地上千个工人都眼睛赤红的盯着这笔钱,所有和阿刃接触过的人都成了最佳线索,这时工头才后悔开除了阿刃的师父吴长青,他是最有可能知道阿刃住处的人,不过后悔也无用,阿刃的一言一行都被人回忆起来,他留下的任何东西都成了最贵重的宝物。
阿刃在工地时虽然谨记爷爷的教诲,从来不透露自己的住处。但毕竟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首先断定阿刃住在本市,因为逢年过节他从来不买车票,再从平时的蛛丝马迹中隐隐看出阿刃是住在城市的某一侧,加上阿刃的家庭环境看起来极为贫寒,那可供搜索的区域就更小了,全工地上千人在经过一晚上的搜索之后,终于把目标定在了城市最大的垃圾场中。
只怪阿刃在这个垃圾场中名声太响,他平时总用一些小医术来帮助没钱治病的拾荒者,所以当工人们一问有没有一个黑黑的小伙子时,再说说阿刃的长相,一切都水落石出。
就这样,经过一晚上的辛苦搜寻,阿刃终于被摆在了诸人面前。
十万块。
足以顶得上一个建筑工人将近十年的全部积蓄,怎么能不让人眼红?所以每个人都疯狂的想把阿刃交给林成一,并且,还有许多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向这边赶来。这个早晨,真是充满活力与朝气啊。
阿刃虽然不知道这一切,但他隐隐感觉到,这都是他昨天在酒店用“回天”针医治林紫宁惹下的麻烦,怪不得爷爷说一施针决便有祸事来到,这可真是麻烦大了。
想到爷爷,阿刃突然有个确确实实的感觉,那就是爷爷昨天晚上说的不是虚言,“一施针决、祖孙缘份就断了”在如今看来,似乎、似乎大有可能是真的,那爷爷莫非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这个想法像一柄利刃一样插进阿刃的心头,痛得他几乎想大声呼喊。
怎么办啊?
爷孙俩相依为命十余年,阿刃的生命中除了爷爷没有任何支撑物,此时爷爷走了,一个孤孤单单的大孩子能到哪里去?
阿刃被这想法惊得浑身无力,再没气力挡住身后的房门,门立即被撞开,挤进来好几个人。
七八只手抓在阿刃身上,阿刃看着这些狂热的人们,听着他们的喧嚣声,怒火猛得窜了起来,烧得他双眼痛红。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得爷爷走了!
“沾衣八打”冲、顶、圆、回、进、退、散、落。
任何人,只要接近阿刃,便会遭到无情的反击,被甩出去的几个人砸烂了阿刃家中的几件摆设,阿刃丝毫不顾,他心情烦燥的犹如火烧,只想尽力发泄。打倒了屋内的几人,阿刃一声怒吼,索性冲了出去,一头撞进人堆里,沾衣八字决是种小巧灵动的武技,最适合近身格斗,在这样混乱的人群里,简直是如鱼得水,阿刃就如同一只闯进了羊群的饿狼一样,进退纵横,无人可挡。
直到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
这时阿刃正打得性起,沾衣八打威力较小的前四决已经足够应付这些普通人,此刻他见到一个黑影立在面前,左腿猛得用力,“冲”字决尽展,迅捷无比的撞向那。
噫?
只听那人一声轻呼,身形转动,竟然避开了阿刃的一撞,同时右手横切,直贯阿刃脖颈。
这一手厉害,正击在阿刃这式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关键之处。阿刃猛得一喝,腰部旋转,疾施“回”字决,整个人平空旋转起来,犹如一只陀螺一样翻了出去。
刚一落地,阿刃又动,“进”字决让他如同一只离弦之箭直冲过去,这一式以快击慢,实在叫人防不胜防。没想到那人似慢实快的双手互挥,抡出一个太极模样的手势,阿刃冲到近前,只觉自己像是冲进了一团棉絮之中,无处使力,势子不由得缓了下来。
好强!
阿刃在心中大叫,“进”字决虽被化解,但他还有后着,双腿猛得点地,疾冲之势立止,整个人蓦然腾空,右腿高高抬起,“沾衣八打”最凌厉的“落”字决当头劈下。
“好小子!”
那人高声喝道,阿刃这一腿其势滔急如九天之瀑,又笼罩了他前前后后几个方向,实在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唯有硬挡!
只见那人握掌成拳,纳气吐声一喝,右拳向天,直击而出。
“碰”的一声闷响。
双方倾力一击,强弱立判,阿刃被击得倒飞出去,虽在空中旋身勉强落地,但仍然被余力震得倒退几步。
而击退阿刃之人,一步未动,所在之地点尘不惊,阿刃这豁尽全力的一击似乎连他身边的灰尘都没激起。
真是太厉害了。
阿刃在心里大叫,他的右腿现在还在发麻,而那人却一点事都没有,习武以来,他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深不可测的对手,他究竟是谁?
阿刃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这人,只见他大约四五十岁,身上西装笔挺,此刻正微笑着望着他,整个人只是轻轻松松的站在那,却流露出一种自信,那是只有成功人士才拥有的富足奢华之气,似乎天底下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至于他那奇丑的相貌,在这种气质的映衬下,不但不让人觉得刺眼,反而让人觉得这是他独有的特质,是一种别人无法模仿的个性。
看着他,阿刃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阿刃不认得,可是有人认得,只见原本狂热的诸人在见到他之后,立即安静下来,纷纷极其恭敬、犹如奴才见到主子一般的招呼着。
“林总。”
林总?
阿刃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是在电视上见过这个人,林氏集团的首脑、亿万富翁、林紫宁的父亲林成一。
见到林成一,这些寻找阿刃的工人似乎都想表功,又怕林成一不信,只是唯唯诺诺的恭敬站着,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林成一了然,他挥挥手,立即有一个年轻人快步跑来,向着众工人高声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拿到五千块钱作为奖励,至于那十万块的悬赏,会付给第一个打电话报告的人,好了,你们登记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就回去吧。”
一阵叹息声在人群间回荡,人人都在责问自己为什么这么笨,没想到用打电话的方式报告阿刃的住址,如此想着,他们又开始左瞧右看,心中想着那个得到奖金的幸运儿究竟是谁呢?
人群逐渐散去,林成一又挥退了他的几个手下。
这样,这里就剩下了亿成富翁林成一和住在垃圾堆的小子阿刃。
“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成一悠闲的走到阿刃面前,笑道。
“呃!好…噢、不,屋里太脏了!你是……”
阿刃被林成一的和蔼弄得手足无措,想想眼前之人的富贵,再看看自己的破烂小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现在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父亲。”
林成一微微摇头,走到小屋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阿刃急忙跟着。
一进屋,林成一被屋中的阴暗映得看不清东西,揉揉眼睛,左右看看,阿刃不自在的跟着他,想拿着椅子给林成一坐,又发现那几把椅子早在刚才的打斗中被砸碎了。
林成一上前几步,一下便坐在了那张小土炕上,以手拍着炕,感叹着:“这是好东西啊,冬暖夏凉,比那些什么高档床之类的家什强多了。”
呵呵,阿刃笑着,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极好。
“我很惊讶。”
林成一望着阿刃说道,“以前只在小说里看过隐居在市井中的绝世高人,没想到我的眼前就有一位,你治了我女儿的病,我非常感谢。”
说着,林成一竟然起身给阿刃鞠了一弓。
阿刃立时被惊呆了,他伸手去扶林成一,林成一却强撑着鞠完了这一弓。
“我说过,我现在只是一个父亲,为了我的女儿,我什么都肯做。”
林成一低声道,“可我女儿的病还没有完全治好,能不能请您出手治好她的病?”
阿刃确实被感动了,一个亿万富翁完全放下自己的身段来求一个住在垃圾堆里的穷苦小子,这种父女之情,世上有几人能不为之所动。
可是……
“实际上,我也不敢说能完全治好你女儿的病,她的”血疾“已经入骨,如果提早三年的话,还有把握,可是现在……”
“有几成机会?”
望着林成一急切的表情,阿刃有些不忍心说出这个数字了,“……只有七成。”
“好!好!很好!有机会就行!有机会就好!”
林成一竟然兴奋的鼓掌大笑。
看着兴奋的林成一,阿刃也心中高兴,不过念头一转,又想起了爷爷,爷爷不准他动用针术,偶尔破誓一次已经让爷爷消失,如果再用的话,自己不是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这个念头之下,他不禁微微的摇起了头。
“怎么了?小兄弟,还有什么困难?”
林成一见阿刃面色犹豫,急忙问道。
“没有,只是,我想我、我不能给你女儿治病。”
听得这话,林成一深深的皱起了眉,面上露出浓浓的凄苦之色,他沉声道:“小兄弟您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即使要我的全部身家也没问题,只要您点一下头,同意治疗我的女儿,我在国内国外将近十亿美元的资产就全都是您的!”
“不、不。”
阿刃急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林成一眼中急切与探寻,阿刃觉得自己可以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他,于是他开始讲述,把自己与爷爷之间的故事告诉了林成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别人讲自己的身世。
许久以后,林成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刃。”
林成一对阿刃的称呼也亲切起来,“做为一个局外人,我看到了你没有看到的东西,你说你爷爷因为你施展针术而离开你,其中一定有隐情。”
“你想想看,一个精通神奇医术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隐居十年。他一定是想去某件事,和怕一些事情发生,这么说吧,他想做的事去做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生他害怕的事,这两件事必定是同时发生,而且是以你施展针术为触发。”
“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开始运作,就再也阻止不了,你爷爷离开也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而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你身上,你爷爷一定会回来找你,想想看,他有没有交待给你一些事情?一些必须做的事情?”
听着林成一的话,阿刃兀然想起昨天晚上爷爷的交待,他立即蹲下身子去翻屋南的墙角,那里是他和爷爷藏一些贵重东西的地方。
果然,木板搭成的小坑里有一封信、一本书以及一个戒指。
“和我走吧,我可以帮你,你也可以帮我。”
林成一诚挚的恳求着。
阿刃想了想,点头。
第一卷第六章莫欺少年穷
这是林紫宁第三次见到这黑黑的臭小子,第一次他无礼对她,第二次他害她跌伤,而第三次,却是被当做救治自己的希望请来,这让骄傲的林大小姐不知道拿什么态度面对他才好,于是索性噘起嘴巴冷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呵呵,阿刃尴尬笑笑。
“宁儿,对待客人要有礼貌。”
林成一在旁提醒林紫宁。
“哼!他算什么客人!”
林大小姐白了阿刃一眼。
“不好意思。”
林成一向阿刃道歉,“这丫头被我惯坏了。”
“没事没事,我不会在乎的。”
阿刃摆手。
“哼哼!”
林紫宁继续冷哼。
林成一见二人之间火药味颇重,急忙转开了话题,他朝着阿刃问道:“治小女的病,需要多少时间?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
“只要一间静室就可以了,至于多长时间……”
阿刃在心中琢磨着,才道:“以我现在的针力,大概要三个月左右。”
“这么久啊。”
林成一沉吟道,“不知对日常生活有没有什么要求,或者有什么需要忌讳的?”
“是这样的,三月之中,需要行针三道,每道针法不同,所忌之处也不同,行针之时,我会提醒林小姐的。”
“那好,是否可以现在就开始?”
林成一眼中流露出渴望之色。
“也可以。”
阿刃应道,接着他显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又道:“我有一件事想和林伯伯单独谈谈。”
“好的,宁儿,你先出去。”
林成一立即答道。
“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林紫宁气乎乎的走了。
“有事请说。”
林成一道。
“治小姐的病时,前几针到是没什么,可是到了驱散经络内寒毒,重整五行之气时,必须用到”守虚“一针,此针一百一十八势,遍历人体一百余处穴位,必须、必须要患者……”
说到这里,阿刃尴尬的笑着,没说下去。
啊?
林成一面现惊讶之色,接着阿刃的话试探着问道:“裸身相对?”
“穿着簿沙也可以。”
阿刃急忙摇头。
“这样啊。”
林成一掐着下巴思考,以女儿的性格,估计听了这话连病都会不要治了,那可不行,先骗着她吧。
“没问题的,到时候一定没问题的。”
林成一的话听起来像是安慰自己。
“林伯伯,作为医者,我必须跟你说,如果事到临头骤然停止治疗的话,林小姐体内的”血疾“又会复发,而且比以前更严重,再让我治的话,我连一成把握都不会有。”
“嗯。”
林成一重重点头,心想不行到时候就是用强迫手段也要治好女儿的病。
“还有一件事。”
阿刃又道,“我刚才看了爷爷留给我的信,他让我跟林伯伯借一样东西。”
听了这话,林成一笑道:“你爷爷他知道我?他让你跟我借什么?”
“是的,我曾经跟他提过救治林小姐的事,他应该是这么知道的,可是……”
阿刃脸上也泛出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爷爷从哪里晓得你有一块叫”还恩铁卷“的东西,他要我向你借,何伯伯,你有么?”
听得这话,林成一脸色忽变,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心道阿刃的爷爷、这个在垃圾场里人称何伯的老人,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么会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
“还恩铁卷”算是一个神秘世家对外发出的誓言,这个世家拥有贯绝天下的医术,但从不轻易出手救人。凡是持有这个东西的人,都可以要求这个世家做一件事,大多数“还恩铁卷”都被用来要求这个世家救治绝症病人,几乎都是医到病除。近些年来,唯一一次失败就是对林成一的女儿林紫宁的病情束手无策,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世家对林紫宁病情的尽力维持,林紫宁才会直到今天还安然无事,可毕竟没有治好病,因此林成一送回的“还恩铁卷”又被退回,仍在林成一手中。
心中念头百转,林成一犹豫了片刻,终于没问任何问题,而是一口答应道:“我有这个东西,要不要现在就给你?”
“不用。”
阿刃似乎只把这东西当作一个寻常物件,毫不在乎的说道:“阴历六月十五那天给我就行。”
六月十五?
林成一暗自点头,何伯果然是知道那个神秘世家的底细,六月十五正是那个世家大开山门,召各地弟子回本家叙职和接待外界有求之人的日子。
“对了,林伯伯,您的功夫是哪里学的?太厉害了,除了爷爷之外,我从来没遇到过像您这么厉害的人。”
“雕虫小技,家传的一点功夫,没什么了不起。”
林成一笑道,接着假装不在意的问道:“我和你爷爷,谁更厉害一点。”
“恐怕是爷爷厉害一点吧。”
阿刃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在他手底下一招都走不过。”
哦。
林成一心中暗凛,阿刃的功夫他也见过,那套武技可说是极尽变化之能事,虽是刚劲有余,柔韧不足,但想来也是阿刃没练到家的缘故,他自问要击败使这套功夫的阿刃的话,至少要五十之数,若是只擒不伤,更要百合之久,而这样的功夫儿在何伯手下竟然走不过一招?
何伯究竟是什么人?
阿刃又是谁?
那套超越那个神秘世家的神奇针术又是从哪里来的?
望着眼前这个在垃圾堆里长大的、却丝毫不带委琐之气,反而在言谈话语之中,拥有一种能让别人感觉得到他的真诚、让人觉得与之相处会很安心的少年,何成一眼露思索之色。
当天晚上,阿刃便开始为林紫宁进行治疗,地点是在林家的一个僻静小院里。
整座林家大宅建于城市东侧一座起伏较缓的山上,山名“临香山”风景秀丽、傍水而立,是一处绝佳的游览之地,临山而建的座座大宅,也聚集了整个城市最有身家的上层人士,每个在官场或者商场上有些成就的成功者,都以在此处拥有一处住宅为荣,甚至有人打趣道,炸了一座临香山,等于炸掉了整座城市一半以上的财富。
林家大宅就位于临香山风景最佳的位置上,整座宅院足有万余平,院内除了种种风格迥异却又搭配的无比协调的各色建筑外,更是夸张的掘出了一处小湖,因引江水入小湖,湖内是活水,清澈见底,有时还能见到鱼虾嬉戏。整个大宅,可称得上是一处活生生的世外桃源。
阿刃原本以为自己曾经工作过的邦亚酒店就已经够豪奢的,见到林家大宅那一刻才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有钱人就是夸张啊。
为阿刃准备的小院,就是位于那个小湖的一间小屋。
初看去这间小屋是由茅草盖成,与外边围的一圈竹篱笆构成了一幕农家景致。进去才知道,每根草、每根木头都是用奇特的建筑材料筑成,摸上去温凉润手,还有特别的温度调节装置,可以自动或手动进行调整,让屋内气温始终保持在最适合人体的温度上。
屋内摆得是仿古布局,桌椅屏风一应俱全,据介绍,这些都是真真正正的明代家私,每一件都有几百年的历史,而凑成可以摆满整间屋子红木家俱,则花了林成一天文数字的金钱。
那个数字令阿刃听了倒抽一股冷气。
“请进吧,何先生,小姐在里面等你。”
常跟在林成一身边等候吩咐的年轻人恭敬的对阿刃说,阿刃曾问他的名字,那年轻人笑着说下人不需要名字。
“好。”
阿刃推开小屋内间的木门,走了进去。
林紫宁穿着一身单簿的贴身衣裤,正坐在一张木椅上等着他,见阿刃进来,林紫宁别过头去,似乎对阿刃的印象并不好。
阿刃才懒得跟她计较,只要拿起手中的针,他就是医者,面对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是病人,这是爷爷曾经告诉过他的,一个医者的自觉。
“林小姐,我们将要进行的是第一个疗程,时间长短视你的反应而定。首先,在前三天,我将会用针刺激你胸口、下腹以及四肢的经络,让所有淤毒活跃起来,同时用”承平“针护住你的心腑,你记住,在这三天里,不能有剧烈的动作、不能有过激的情绪反应,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听着阿刃不带一丝感情的严肃话语,林紫宁眼中掠过一丝愕然,之后,她也意识到这不是她呕气的时候,眼前只有医生与病人,没有被欺负的千金小姐与住在垃圾堆的顽劣小子。
“是。”
林紫宁点头应道。
“好,现在请你脱掉外衣,躺在床上。”
林紫宁面色微红,还是脱掉了上衣,内里只穿了一件短短吊带背心,依阿刃的话平躺在木榻上。
眼前人儿漂亮的面孔,充满诱惑的高耸胸部,这一切美妙的景象,足以对一个十八九岁的青春少年构成致命的吸引力。但阿刃不为所动,十年来的日日修炼,虽然抹不去一个少年对异性的自然冲动,但当他拿起针,身体中“伏养心决”自然动转时,任何情景都不能令他动摇。
“你要静心,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昏睡过去。”
“不要。”
林紫宁叫道。
“那好,你尽量吧。”
阿刃无所谓的点头,随后从怀中摸出了他的针囊,摊开在床旁的木桌上,屏息静气,伸手摸过一支针,瞧准林紫宁肩上的穴位,就要下针。
蓦得,突然一阵吵闹声传进来。
阿刃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不是说这里绝对安静么?怎么搞的?
躺在床上的林紫宁听了这吵闹声,却翻起身来,急忙拉过自己的衣服穿上。
这时,一个身影带着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他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俊秀青年,眉角神采飞扬,英气逼人,此刻正用极其气愤的眼神儿盯着阿刃和林紫宁。
“你在做什么?”
这句是责问林紫宁的,林紫宁原本有些不安,但听得这句有责怪之意的话语,神情也愤怒起来。
“我做什么你管得着么?”
“我……”
那青年正要开口,却瞥见了一脸无所谓的阿刃,便立即将口中所说的中文换成了英文,大声叫嚷起来。
林紫宁也用英语回答。
两个人就在阿刃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辨论起来,神情中没有丝毫忌讳。
阿刃在两人之间,本想避嫌退走,听得二人说了几句之后,神色却开始阴沉起来。
“二位。”
阿刃突然开口,一口流利的英语,惊得林紫宁和那青年闭了嘴,呆呆得看着阿刃。
“你们是不是认为垃圾堆里出来的小子不懂英文,就可以在他面前随便说话?”
哼哼。
阿刃冷笑着,转身走了。
林紫宁看着阿刃离去的背景,一阵羞红涌上了脸庞,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啊?虽然都是些气话,但是那些“就是喜欢这黑小子你管不着”“他是垃圾堆出来的我也喜欢”之类的话,让当事人听了,自己该怎么办?
第一卷第七章林中论武
微微晨光在竹林中摇曳,被横斜的竹叶拦碎后零零落落的撒在阿刃身上。
阿刃肃立在竹林里,体内“伏养心决”运转流畅,伴随天地间最精纯的一丝自然之气应机而动,潮起潮生潮散朝聚,“伏养心决”的气机就犹如在大自然力量影响下的海潮一样,不用刻意去影响它,只要找到大自然拥有脉搏,随着它起舞就可以了。
慢慢的,体内气机积蓄到了顶点,阿刃立地挺身,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接着,一招一式的练起了一套拳法。
他的动作非常缓慢,而且显得异常吃力,仿佛每个动作都需要用浑身的精力来完成。
“针守妙决”有七种针法,承平、伏养、延生、守虚、抱气、续命、回天。
第一针承平最简单,只是普通的针灸之术。而第二针伏养,说是针法,实际上是一门以自然为师的独特气功,伏养功成,才可以继续学习第三针。
承平、伏养、延生,这三针的施针之术又构成了一套速度奇快的武学,“沾衣八打”到了后四针,一针难如一针,“回天”一针耗了阿刃两年功夫才略有小成,而这四针所包含的拳掌腿心四种武决,更是深奥无比,阿刃现在练习的,正是四决中的拳决。
阿刃正在练拳,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这拳法不错!阿刃,和林伯伯比划比划吧。”
说着,林成一从竹林深处走来,到了阿刃身侧丈余远,拉开了架式。
“林伯伯,这拳法我还不熟……”
“难道你还怕伤了我?”
林成一见猎心喜,也不由阿刃分说,跨步挺身一掌击来。
阿刃团身挺腰,沾衣八打的“圆”字决挡开了这一掌。
“不对,换你刚才练的那套拳!”
林成一口中叫着,一招紧似一招的逼来,阿刃无奈,没想到这身家亿万的大富翁还是一个武痴,或者是太久没人跟他动手、一身武艺空负的原因?
没办法,阿刃只得疾退一步,伸拳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左拳收在身侧,右拳伸直,双拳均是拳心朝上,仿佛是送什么东西给人的样子。
林成一正要逼来,忽得发现阿刃摆出了这样一个奇怪姿势,表面看来,这姿势进攻防守都不便利,可似乎又包含着危险的讯息,看得他不由一愣。
“我来了!”
阿刃高叫,挥腰旋身,左右拳姿势变换,眨眼之间,就跨过了他与林成一间短短的距离,拳头砸向了林成一头部。
这一拳不带丝毫劲风,仿佛只是不懂武功的人随手挥来,却来势奇快。
林成一想试试这拳有什么厉害之处,索性不躲,抬手一挡。
他只觉阿刃的拳头里猛得爆出一股洪水般的巨力,击得他手臂一软。
“好。”
林成一叫着,凝力在手臂中,抵消了这股力量,没想到,阿刃拳中旧力方竭、新力又生,一股股的力量不断涌来,三道力量之后,林成一已然力竭,他不由得讶然,奋力一振手臂,弹开阿刃的拳头,身形后缩,脱出他的攻击范围。
退了一步,还没等林成一为这招叫好。
但见阿刃脚步迅速移动,左拳右拳一招招一式式长江大河般涌出来,速度快极不说,每一式与上一式的衔接之处,仿佛已然料定了对方的反应,一拳拳的击在敌人必守之处,打得林成一措不及防,左拦右支的狼狈无比。
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持续了三十余招,阿刃的动作竟然没有重复过,林成一被这一套组合技打得叫苦连天,几乎想就此认输,但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是开不了口,竟自苦撑着。
就在林成一心中叫苦的时候,阿刃却不打了,只见突然他抽身后退几步,扶着一棵竹子弯腰大口喘气。
“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不打了不打了!”
林成一见阿刃停了手,心中庆幸,再下来自己可不知道能撑得过几招,这套拳路实在是太乱来了,根本不讲招数,简直是胡撑蛮缠一样。除非拼着被阿刃揍上几拳,才能反击回去,可虽然阿刃的拳头伤不着自己,但挨上一两拳的毕竟面上不好看,传出去也叫人笑话……
这么想着,看着阿刃累极的模样,他又很奇怪。
“阿刃,我看你刚才练拳的时候动作那么慢……”
阿刃真是累极了,他索性坐在地上,听到林成一问话,他道:“我刚才是在练针。”
“练针?”
“对。”
阿刃点头,“”守虚“针共有一百一十八种针势,每一针都对应着人体内的气血亏淤之处,我刚才看起来是在练拳,实际上每一个动作之后都会考虑相关一针下去,人体内气机百变,会有怎样的状况发生,所以练的很慢。”
“那你刚才那套拳法?”
“那其实是”守虚“针的施针手法,只不过是把针势换成拳法。但相比考虑人体内的气血变化方式,设想对手的应对招数就容易多了。我一拳下去,等于一针扎在对手身上,对手就那几种应对方法,我就可以先一步攻击他的必救之处。这针法麻烦,换成拳法也麻烦,一招一招连着不断,打起来太累了。”
“的确是很麻烦的拳法。”
林成一听了这介绍,有些哭笑不得,“叫什么名字?”
“”快意“。”
“快意拳,这名字,挺有气势的。”
林成一道。
“还行吧,就是太麻烦了,我总叫它麻烦针麻烦拳。”
“哦……这名字也不错。”
林成一想笑。
闲聊几句之后,林成一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宁儿想请你吃顿饭,为昨天下午的事情道歉。”
道歉啊。
阿刃听着这句话,坐在地上抬眼望天,和煦的阳光撒在他身上,却温暖不了他的心。富贵家的小姐为什么要向一个穷小子道歉呢?不是因为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而是因为她有求于他,若不是这样,谁又会理会他这样的、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家伙。
“不必了,林伯伯。”
阿刃摇头道,“我会继续替林小姐治病的,不用她向我道歉。”
“阿刃!”
听了这话,林成一突然沉声叫道,阿刃惊讶看着他,发觉林成一眼中竟有严厉的责备之色。
“你觉得我是为了宁儿的病情才故意讨好你,让她向你道歉?”
林成一的神情让阿刃觉得有些畏缩,想否认,却又觉得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要否认呢?
“阿刃,从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很欣赏你,我觉得你不是池中之物。这几天的接触下来,这种感觉更深,你拥有神奇的针术、有超人的武学,我昨天甚至得知你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我不知道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你爷爷是如何将你陪养成功的。只凭这些特质,你完全可以在今天的社会上获得巨大成功,更何况我相信你还有我不知道的长处。”
爷爷的陪养?想起这个词,阿刃现在仍觉得胆寒。
十年里他每日的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自从开始认字起,每天都在背诵那本医书上的字字句句,真到梦中也能将这些晦涩难解的语句诵出。而刚刚修炼“伏养心决”的那次,为了找到大自然的节奏,他在河水差点被溺死、在台风天跑上天台与巨风共鸣、在暴雨中苦苦忍耐,这惨况足足持续了三个月,这才入了“伏养心决”艰难的修行之路。而后学习的七道针决,最简单的针决三十八个手势,最难的一百一十八道,每个针势应对在什么情况之下,又是一次难到极致的记忆旅程。因为没有病人可供验证,他必须由难入易,先习武决再从武决摸索回针势。特别是后四针,每次练习都是一次对记忆力与身体的苦苦煎熬。想对于这些,所谓的外文学习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小菜了。
因为与外界接触的少,他一直以为所有的医生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所以每次经过医院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都像是看到上帝一样崇拜。
直到最近他才得知自己是不同的,而究竟有哪里不同,需要别人来告诉他。
“你是一个奇迹!”
林成一这么告诉他。
“你现在还不了解自己的价值,但我告诉你,你不逊色于世上任何一个人,你将来的成就可能超过所有人,而现在你最大的错误在哪里,你知道么?”
阿刃被林成一的夸奖弄晕了,他不知所措的摇头。
“你把自己看低了,你觉得宁儿瞧不起你,你也觉得自己应该被她瞧不起,所以你不愿意接受她的道歉。你错了,你应该记住,你不低于世上任何人,无论是多么富贵显赫的人,你只需要平视他就可以了。”
第一卷第八章谁该道歉(一)
不管怎么说,阿刃还是接受了林紫宁的邀请,虽然他不太相信林成一的夸奖之词,但林成一的话让他想起了爷爷的教诲,爷爷常说,人生在世,要活得问心无愧的话,一定要做到“无欲则刚、有容乃大”这八个字。阿刃自觉没什么求得到林家的地方,为什么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因此,他认为自己可以淡然面对林紫宁。
约好是吃午饭,可林紫宁九点左右就要人请阿刃出去。
阿刃客随主便,与林紫宁坐车出了林家大宅。
一路上二人相对无言,不过,阿刃可以瞧出,林大小姐对自己的态度变了许多,以前那种针刺般的抵触情绪消失了,现在二人相处时,是一种有点亲近的和谐感觉。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不过这是好事,有利于自己对她的治疗,阿刃这么想着。
而林紫宁,阿刃看来她有点坐立难安的感觉,似乎有些话要对自己说,却又说不出口。
气氛就这么温柔的僵持着,直到汽车停在一间商厦的门口,车内二人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阿刃下车,抬头看着这间市内最繁华高档的商都,奇怪的问着随后下车的林紫宁:“林小姐,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是……爸爸要我带你来这里选几件衣服。”
林紫宁没说这是她的主意,在她看来,阿刃身上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和这样的阿刃一起去吃饭是难以想像的事,而且出于某种特殊的心思,她也想把阿刃好好打扮一下,这黑小子身材蛮好,脸长得也不错,再弄一套好衣服穿穿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唔……”
阿刃低头瞅瞅自己身上所穿的衣物,洗得干干净净的T恤、半旧但是同样整洁的牛仔裤、一双旧球鞋,的确是土了点,再瞧瞧路边行人见自己和林紫宁一起从这辆奔驰车下来后,那惊疑的目光,是有点问题啊。
“这里有几个品牌是我们集团下属公司从国外代理的,爸爸说就算是送给你的礼物。”
林紫宁怕阿刃多心,急忙解释着。
欲盖弥彰。
阿刃笑笑,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林大小姐是怕等下吃饭时会丢了她的脸,也不揭穿,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的话,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了。于是他点点头,道了声道,随林紫宁进了商场中。
林大小姐走到哪里身后都有随行的人员,这些人,算是保镖吧,好像也兼职处理林紫宁身前身后所有的事情。
现在就有一个身着黑西服的人在前面开道,身后还随着两个,和这样的林紫宁走在一起,看着众人欣羡的目光,再瞧瞧这些人看见自己后那惊讶的眼神儿,阿刃突然涌出想笑的感觉。
听着身边阿刃的轻轻笑声,林紫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发现这个黑小子走在众人瞩目之中,即不畏缩,也不张扬,有种特别的从容,仿佛是一个人走在无人的大街上一样。
看着他,林紫宁想起父亲昨天跟自己说过,这小子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到了林紫宁说的林氏下属公司代理的品牌店铺前,商铺里的店员认得林紫宁,急忙恭恭敬敬的将林大小姐让进来,低声询问她有什么需要。
“替何先生找几套衣服,几件休闲的,几件正装。”
林紫宁吩咐道。
立即有个男店员将阿刃领到更衣室内,同时又有几人迅速的挑出了几套衣服递给更衣室的阿刃。
林紫宁坐了下来,无聊的翻着店员殷勤递上的杂志,等着阿刃能不能给自己点惊喜。
几分钟后,更衣室的门打开。
林紫宁抬头,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虽说彼此见过这么多次的面,但自己似乎从来没认真打量过这个叫阿刃的小子,只觉他长得够黑,现在被够档次的衣服一映,唔,这小子,看起来还挺帅的嘛。
阿刃现在身着一件浅红带白的休闲半袖上装,藏青色的长裤,一双崭新的皮鞋闪闪发亮,配上他黝黑的皮肤,笔直的短发,和眉间那抹不拘的神采,整个人都显得那么的精神干净。
“帅哥呀,好像古天乐。”
林紫宁听身边一个女店员低声叫道。
“还行么?”
在诸人赞叹的目光中,阿刃反而显得有些扭捏,他扯扯自己的衣服,皱着眉道:“好像有点小。”
听了这话,林紫宁几乎被阿刃别扭的神情逗得笑出来,她急忙干咳一声,道:“上衣拿件大一号的,裤子鞋不错,包起来,换下一件。”
“哦。”
阿刃听话的接过店员递来的下套衣服,走回更衣室内。
以后的时间里,休闲装、西服、运动装、晚礼服,阿刃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衣服架子,机械的被店员把他套进各种服装里。可偏偏林大小姐看得不亦乐乎,她不住的要求店员拿出各式各样的新衣服,从传统的到新潮的,凡是能把阿刃装进去的都要试一试。可怜阿刃记得以前爷爷给他买衣服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啊,怎么今天这好事变得这么痛苦?
直到林大小姐想从公司的其他商铺往这里调衣服里,阿刃终于忍不住了,他乱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让林大小姐把他当芭比娃娃玩了。
“再试两件么!”
林大小姐喜欢买衣服,尤其喜欢给别人买衣服。可除了父亲之外,她买的衣服也没人可送。父亲又从来都没时间跟她逛街,现在难得碰上一个有这么好体形的衣服架子,还可以用父亲的名义尽情花钱,怎能轻易放过?
“不要!”
阿刃坚决摇头,打死也不起来。
“要么要么。”
林紫宁玩的痛快,几乎完全忘记了二人之间曾有过的芥蒂,好像都想上去摇着阿刃的手臂劝他了。
“不要,我饿了。”
阿刃被林紫宁弄得没了脾气,他也的确是饿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想想他们都在这里流连了将近四个小时,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之下,体内万试万灵的“伏养心决”也不顶用了,现在他只想好好的大吃一顿,再有张舒舒服服的床可供安慰他那备受摧残的肉体。
林大小姐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请阿刃出来吃饭的,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不由婉惜的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咱们去吃饭。”
听了这话,阿刃发现此刻的林紫宁是这么的可爱,可是林大小姐的下一句话又把这印象完全抵消。
“吃完饭,我们再去另一家试衣服。”
吩咐保镖们带着为阿刃买的衣服行回去后,林紫宁带着饥肠辘辘的阿刃,经过半小时的车程后,来到了一家西餐厅,这餐厅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门面豪华巨大,餐厅前的停车位上,都一些高贵名车,有打扮如绅士的车童为客人泊车,只是这个外观,相信就能吓走大多数人,也没关系,这个餐厅原本就不是为他们而开的。
随着林紫宁走进去之后,阿刃看着周围的环境,有种恍惚错觉,仿佛自己到了异国他乡。
装璜考究的室内,件件精致陈设都带着异国风情,而这些东西营造的气份叠加起来,流露出的异国情调仿佛让人置身万里之外的欧洲。每张桌子之间都隔着很大距离,桌与桌之间有修剪整齐的盆栽作隔断,整个空间都经过精心的布置,看上去有些凌乱,但保证了每张桌子的位置都让顾客感觉舒服。
此刻,浅黄色的灯光在室内婉婉流动,伴随着优雅的钢琴曲,一种叫做典雅的气氛便油然而生。
方一进门,餐厅的待应生,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便笑着对林紫宁说:“林小姐,你预定的位置在里面,请跟我来。”
二人随着侍应生走近大厅深处的一张桌子前,侍应生拉开椅子让二人坐下,再拿出两份菜单给他们。
阿刃随手翻翻,毫无疑问,这些东西他都没吃过,怎么点?面对着林紫宁的客气,他干干脆脆的承认:“随便了,这上面的东西我一样都没吃过,你替我点吧。我很饿,来点能填饱肚子的就行。”
“好。”
林紫宁含笑点头,她真是挺喜欢阿刃的袒诚,不懂就是不懂。
林紫宁点过了菜,让侍者拿出一瓶红酒,分别给自己和阿刃倒上,她起手中的高脚杯,对着阿刃,用极为正式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
呃?
阿刃被林紫宁开门见山话语吓了一跳,他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可道歉的,这没什么。”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
听了阿刃的话,林紫宁眼中露出一丝恼怒。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林家大小姐对我这个垃圾堆出来的小子,没道理屈尊吧。”
这话一出口,阿刃就在心里暗叫糟了,明明自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已经跟自己说不要在乎这件事,什么“无欲则刚、有容乃大”都背了一千遍,可为什么到了面对林紫宁的时候,还说出这种置气的话呢?
果然,这句话完全击碎了林紫宁与阿刃之间一上午营造的和谐气氛,她“砰”一声把高脚杯放在桌上,脸色煞白,恨得牙齿直咬嘴唇。
静了片刻,林紫宁突然高叫。
“我不懂!我就是不懂!”
“为什么我做错一件事,道歉都没有用!而你三番两次对我的无礼我还要笑脸相对,我的性命在你手上,可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
“为什么父亲也向着你,说我一定要跟你道歉,你知不知道你在工地上对我的无礼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多难堪!而我只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你就一直记恨!”
“我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我的家境比较好,但家境好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这就可以成为我对不起你的理由!”
第一卷第九章谁该道歉(二)
林紫宁的叫喊声划破了餐厅内温馨的气氛,邻桌的客人好奇望来,一见女孩愤怒指责,而男孩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样子,定认为这是一对呕气的小情侣了,这样的事,不好干涉,于是他们又缩回头去。
阿刃被林紫宁的几句责问问得愣住了,此刻扪心自问,他的的确确是有一点林紫宁所说的,她站在高处,所以她欠着处于城市最低层的自己的意思。而这样的心思,又是多么的卑鄙自私,与他所秉承的“无欲则刚、有容乃大”简直判若云泥,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让林紫宁给自己道歉。
林紫宁才是那个不介意自己和别人之间身份差距的人。
想到这,一阵难言的愧疚涌上心头,面对林紫宁的指责,阿刃吱唔着说不出话来,想说对不起,却又发现这句话不适合现在的处境……
一时间林紫宁俏面含煞,阿刃心慌意乱,两个人就这么僵在那里。
幸好这时可爱的侍应生来了,他将一盘牛排放在阿刃面前,又在林紫宁面放放了一盘沙拉,恭声道:“先生小姐请慢用。”
侍者的出现打破了这无言的尴尬,阿刃急忙笑笑,毫无建设性的提议道:“吃饭吃饭,别生气了,气大伤身。”
说着,阿刃就要找自己筷子,却突然发现桌边似乎没有这样东西,只有一柄刀和一个叉子。
哦,对了,他拍拍脑袋。
这是西餐,以前等工地的工友们说过,吃西餐不用筷子,而是用刀和叉子,那时他还笑刀叉吃饭多累啊,没想到现在自己也要用这般家伙了。
怎么弄呢?
阿刃笨拙的拿起刀,想在一整块牛排上切下一小块,切来切去,却发现整块牛排都在盘子里左右乱晃的滑行着,有一刀还用力过大险些让它飞出去。
刀不行,就用叉子吧。
阿刃聪明的换了另一种方法,用叉子叉起整块牛排,高举起来,用啃西瓜的嘴法在牛排上撕扯起来。
“扑哧”正啃着,阿刃忽听一阵忍俊不住的笑声,抬眼瞧去,只见林大小姐正抚嘴憋得辛苦。
林紫宁看见满嘴油污的阿刃,一边举着带牛排的叉子,一边愣愣的瞧着她,终于忍不住,伏桌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阿刃知道自己出了丑,却也不在乎,逗笑了正在生气的林紫宁,这件事倒让他挺开心的。
笑了一会儿,林紫宁忍住笑意,起身,走到阿刃身后“刀叉应该这样拿。”
林紫宁用手摸着阿刃双手,教他如何拿起餐具,还用柔嫩小手把着阿刃的手教他试切了一下。
漂亮的人儿凑在身旁,她那长长的发丝不时碰触阿刃的脸颊,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水气息在鼻头萦绕,阿刃突然感觉有些慌张,身体紧绷,刀叉虽按正确的方法拿了,但切下去的力度稍微大了一些,“啪”的一声,直接将牛排下的瓷盘切出一条裂痕来。
呃?
林紫宁看着惨遭分尸的盘子,又惊讶又想笑,阿刃却窘得说不出话来。
“好热闹啊。”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阿刃愕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微笑着抱胸站在他和林紫宁的身后,衣着华贵,眉间傲气飞扬。
这不就是昨天他给林紫宁治病时闯进的人么?
怎么又来了?
说实在的,阿刃对这阴魂不散的小子印象并不好。
不过这个年轻人似乎不在乎阿刃的看法,他微笑着对阿刃伸出了手:“我是皇甫仁。”
“何刃。”
出于礼貌,阿刃还是伸出了手。
两只手相交,阿刃骤觉一股温和而又熟悉的气息向自己涌来,于是,体内“伏养心决”自然而动,在腕间化出一个漩涡式的气旋,将这股气机吞噬的干干净净。
噫?
皇甫仁轻噫一声,松开手,向林紫宁笑笑,随即自顾自的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也不理二人是否欢迎他。
“你来做什么?”
林紫宁也坐回自己的坐位,冷冷瞅着皇甫仁。
“小宁,那天是我不对,你别气了。”
皇甫仁诚恳的道着歉,却只换来林紫宁一声冷哼。
呵呵。
皇甫仁无奈笑笑,转头对阿刃道:“不知道您是哪位外家高人的弟子?体内气机如此之盛,”
济世决“怕是已经有八成火候了吧?”
这几句话问得阿刃云里雾里不知所处,他暗想这家伙不是有病吧。
林紫宁听了这话,却在心中恍过一丝明悟。她心中明白,皇甫仁乃是那个神秘医学世家在世间行走的门人弟子,前次父亲拿着“还恩铁卷”去那个世家求助,几经诊治,那世家断定林紫宁的病没法根除,为了表示歉意,他们特意派了一个本家弟子为林紫宁进长时间的保命治疗,这人就是皇甫仁。
而听皇甫仁话中的意思,似乎阿刃也是那家的弟子,这就可以理解阿刃为什么会有那么高明的医术了。
可阿刃并不姓皇甫,也就是说他并不是那个世家的本家弟子。
本家不如外家,这可是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跟什么啊。”
阿刃不明白皇甫仁是什么意思。
皇甫仁笑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展给阿刃看。
那环状玉佩晶莹剔透,一望便知不是凡品。短短一公分的边径上,这边巧妙的雕着一只仙鹤,口衔灵芝,占了大半个环,余下的那点空隙,一板一眼的刻着两个不算漂亮的“济世”二字。而另一外,则环着一行文字,依次是“济世医家第三十三代本家门人皇甫仁”“济世医家?”
阿刃脑中迸出一个问号,他怀疑的看着皇甫仁。
皇甫仁见阿刃眼中的疑惑不似作伪,他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你不是医家门人?”
“不是,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的世家被称为东西,皇甫仁眼中掠过一丝恼怒,他又沉声问道:“你体内的”济世决“从何而来?”
“什么”济世决“?你究竟什么意思?”
阿刃被皇甫仁的连连责问弄得心头火大。
唔。
皇甫仁点点头,似是明白了,却猛得一掌拍向阿刃的胸部,这一掌来得突然至极,林紫宁不由得一声惊呼出口,不明白为什么皇甫仁会暴起发难。
阿刃也不明白,不过十年来的辛苦磨练毕竟不是白费,只见他立即擎起手中餐刀,直刺皇甫仁腕部,若是皇甫仁仍然一掌击来,必定会先中这一刀。
皇甫仁手腕翻转,一指弹开了餐刀,接着攻势不变,不过是掌变成了指,仍刺向阿刃胸口。
阿刃见这指来势颇急,不得不身子斜侧,沾衣八打中的“圆”字决施出,左肩与右肩化成一条圆滑的弧线,将皇甫仁这指避了过去。
同时,趁皇甫仁招式用老,右手一把拎住他的攻来的手,足下骤然出力跺在地上,借着从脚下反弹出的力道,“落”字决用出,这一下就要把皇甫仁挥翻在地!
没想到手中的皇甫仁的手突然一扭,五指紧攥,腕部便弯成了一条弧线,再一抖动,阿刃就感觉自己的手仿佛是捉出了一个湿滑难捏的圆球,一下子被他挣脱出去。
这是……沾衣八打的“圆”字决!
二人交手这几招,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直到这时,林紫宁才喊出口中的责问:“皇甫仁你做什么?”
“我这是情非得已,宁儿,对不起。”
皇甫仁先向林紫宁道歉,随后,又冷然对阿刃言道:“我听说有人要替宁儿治病,本以为是哪家的高人,没想到竟是一个不敢认祖归宗的叛徒。我告诉你,宁儿的病非同小可,你不要仗着学会医家针术的一点皮毛就敢出手医治,医坏了,你拿性命也赔不起!”
阿刃先是被皇甫仁突然动手弄得火冒三丈,此刻又听到这种威胁的话,不禁一股怒气在心头翻涌,他指着皇甫仁的鼻子高声叫道:“老子就是医得好!你能怎么着?不服再来和我比划比划,老子打得你爹都不认识你!”
市井的粗鄙言语骂得皇甫仁眼中厉光闪烁,他拳头紧攥,待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出手,而是对着林紫宁沉声道:“宁儿,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但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你的病,也不是没有办法,父亲在潜心研究医决残篇,相信等他出关,就一定可以治好你,一定能。”
皇甫仁话中透出的浓浓诚意似乎有些感动了林紫宁,林紫宁面上的怒气渐消,别过头去,不理他。
见此情景,皇甫仁一声长叹,转身走了。
第一卷第十章阴魂不散
阿刃为林紫宁拟定的治疗方案,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需要针术以及药物,将其体内沉浸至筋脉深处的淤积血毒刺激的活跃起来,第二阶段将这些燥动不安的血气逼出心腑,积存在四肢百骸。最后一步就是一点点的将积毒拨出,再用针术调理她的体内筋络气血,直到复原如常。
其实,这个疗法是他自小便学习的那本医书上记载的,那上面有几个病例做为讲解针术施用方法的范本。
而在整个治疗过程中,第二步最为关键,能否将全部血毒逼出五脏是治疗是否成功的保证,以现在阿刃的功力,他自觉也就只能逼出七成。
讲到这,阿刃叹了口气。
他所习的“针守妙决”实在是玄奥如同难解天机,整整十年的辛苦学习也只能略通一二,若是再给阿刃十年时间的练习时间,用手中的七根针就能让林紫宁彻底恢复如常,而现在,除非有医书上记载的那件宝物,否则没有完全治愈林紫宁的希望。
“什么宝物?”
林成一忙问。
“”七道天心针“,传说是黄帝用天外之石磨成的神针,共有九根,有两根因为功效太甚,一根针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另一根针甚至可以让肉身凡胎超脱轮回与天地共寿,遭天神所忌,在出炉那刻便被天雷击毁。”
呵呵,阿刃说着说着就笑了,这种说法与神话传说无疑,恐怕都是古人编造出来的吧。
“除了那被毁的两根针,前七针被后人称为”七道天心“,应该是一直流传到了今天,根据医书上的记载,的确有人用这七针治好了”血疾“。”
“七道天心?”
林成一犹豫着,这东西,他知道,想拿到它们只怕比登天还难。
而阿刃口中所说的医书,竟会记载着这样宝物,这让林成一对阿刃的身世出现了一种猜测,一种很麻烦的猜测,他暗叹一声,恐怕阿刃给自己女儿的治疗过程中,还会有不少麻烦啊。
在阿刃和林成一进行过这次谈话后,就开始了林紫宁的行针治疗,林成一也兑现了他的保证,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阿刃。
时间转眼过去七天,这七天中,阿刃用“承平”针将林紫宁体的不调之气完全激起,“承平”针决是一种不需要内家劲气相配合的针决,功能主要在梳理人体内的五行之气,可若是反向施针,就能刺激人体内有别于正常五行之气的杂气。
七天的行针中,林紫宁的体质一天弱似一天,好似重病在身,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消瘦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这、这没事吧?”
林成一心疼女儿,乱了方寸,也违背了自己绝不干涉阿刃治疗的承诺。
“林伯伯您放心,林小姐现在气虚体弱是表象,她的五内已经被我用针力护住,完全没有受创,这是治疗的必经过程之一,您不用担心。”
“是、是。”
林成一连声答应。
激起五行杂气后,接下来要用“抱气”针决将这些杂气逼离五内,疏散至四肢之中。
“抱气”针决简单,只有五十一决,但由于每一针必须用内劲触发,所以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一个疗程。
阿刃每天只能施十八针,其余时间都用来运转“伏养心决”补充身体里的内气。
每日清晨,是“伏养心决”最佳的练气时间,大自然潮起潮落之时,天地间气韵充沛,“伏养心决”也可以得到更大的助益。
这时,林家湖边的竹林中,阿刃凝神静气的练开一套掌法。
“抱气”针决所对的这套掌法,名为“逆舟”取其在人体内控制气血流动如同激流中行驶小舟之意,提醒施针者勿必谨之慎之。
阿刃脚步在方圆三丈之内行走,每一掌劈出,都是神情凝重、劲力十足,像是在悬崖峭壁上钉着可供攀爬的钉子,务求它结实牢固,不可更改。
阿刃正练着功,蓦得,一阵身形划动竹叶的淅碎声响传进他的耳中。
噫?
阿刃寻声望去,同时心中奇怪,现在林成一已将这片竹林和湖边的那处小屋划为禁区,不准林宅内任何人接近,怎么会有人在?
竹林深处,一个人慢慢走出。
人未到,声已先到。
“何刃,好久不见了,现在想见你一面真难啊。”
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阿刃心中叫了一声“阴魂不散”被阿刃这么称呼的,只有皇甫仁,似乎他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而且还每次都给阿刃带来麻烦。
“皇甫仁,你来干什么?林伯伯也真是的,怎么不把围墙砌得高点儿,弄得什么小偷强盗王八蛋都能闯进来。”
阿刃调侃着皇甫仁,他心中知道,林成一现在满心希望自己给林紫宁治病,决不会放皇甫仁这个捣乱份子进来,而现在皇甫仁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翻墙进来了,所以阿刃就骂这家伙一个哑巴亏。
果然,皇甫仁面上现出恼怒神情,可不知道怎么辨驳才好,只能在心中暗恨林成一这老家伙为什么最近完全禁止他和林紫宁来往,并且甚至不准他进林家的家门,弄得他只好翻墙而入。
“何刃!”
皇甫仁不与阿刃置气,而是厉声叫道,“你偷学医家针法,我今天是来抓你回宗家等候门主发落的!”
“白痴!偷不偷学也不是你说了算,而且就算我是偷学,你能把我怎么着?想抓我?就你那两下子,来试试啊!”
阿刃越看这家伙越不顺眼,特别是想到林紫宁提起这家伙时的眼神,简直是出离愤怒了,于是撸胳膊挽袖子的挑畔着,只待将皇甫仁痛打一顿。
皇甫仁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突然转身向后方拱手,道:“有请执法弟子。”
呀!
带帮手来了?
阿刃是越来越看不起皇甫仁了,在他想来男子汉大丈夫打架就应该一对一的单挑,叫帮手算什么本事。
对待这样的卑鄙小人,阿刃有别的办法。
只见他趁皇甫仁转身之际,悄悄的挪前几步,而后猛得暴起,挥起“快意”拳法,就那么奇快无比的一拳砸向皇甫仁。
皇甫仁本在恭请执法堂弟子,突然听闻背后风起,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守虚”针决化出的“快意”拳法,打人是要决只在一个快字,皇甫仁没想到阿刃会这么无赖,趁他转身之机攻击他,等他反应过来之时,阿刃已经连续七八拳招呼在他身上。
“守虚”之拳,攻敌必救。
这七八拳虽然不重,却打得皇甫仁体内气血翻腾,每一拳都令他有气竭之感,一时间被打得动弹不得,阿刃打得性起,索性脚下一绊把皇甫仁放翻在地,骑在他的身上,也不用什么招式功法了,就犹如市井无赖一般挥起拳头揍个痛快。
可怜皇甫仁堂堂济世医家嫡传子弟,被打得如此之惨,真是让人捧一把辛酸同情之泪。
“打够了没?”
正打得高兴,阿刃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这么问,愕然抬头,便见到一双精灵狡黠的弯弯眼睛。
那眼睛滴溜溜一转,弯了下来冲阿刃笑意盈盈的眯着,接着,这双眼睛的主人便准确无比的将一只拳头印在阿刃的眼睛上,阿刃骤觉天黑了,接着一阵飞翔的感觉,最后整个人落在三米外的地上。
这一拳,力道好大!
阿刃跌在地上头昏目眩了好一会儿,才能爬起,随即愤怒的盯过去,究竟是谁偷袭自己?
第一卷第十一章有女野蛮
一个短发齐肩的秀气女孩,微翘的小鼻子,弯弯的眼睛中闪动着狡黠的神采,几绺不安份的刘海在额前散落着,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机灵百变的难缠少女。
“皇甫歌!”
和阿刃同时从地上爬起的皇甫仁高声怒叫,此刻他衣襟散开,满头的灰土,看起来很是狼狈。
“你怎么、你怎么……”
皇甫仁指着那名为皇甫歌的女孩的鼻子高叫,气愤无比。
“怎么不帮你是吧?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给个理由先,我是来处理叛徒的对吧?我们执法堂有我们执法堂的规矩,你不指出哪个是叛徒我怎么好出手呢?万一伤到了无辜的路人甲乙丙丁就不好了么?即使伤不到路人,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悟空啊,我跟你说,你这么急燥的性子可得改改,要不然以后走到街上难免会被人痛扁,你看你看,我还没说完,你就被人揍了……”
女孩口齿伶俐,一大串莫名其妙的话叽哩咕噜的倒出来,说得皇甫仁面色紫青、头上几乎冒烟,说得阿刃张目结舌,呆在一边。
“闭嘴!”
皇甫仁高叫,今天他似乎一直都在大喊大叫。
“这个就是偷学医家医术的叛徒!你快点抓住他!”
皇甫仁几乎要被皇甫歌气疯了,他在心中狂喊为什么这个月本城的执法巡视人会是这个大麻烦?为什么自己明知道她是个麻烦还要请动她?为什么自己不能等到下个月再处理这件事?他简直倒霉透了!
哦。
这次皇甫歌倒是没废话,而是上前几步,颇感兴趣的打量着阿刃。
阿刃对这女孩的拳头心于余忌,急忙摆出架式。
“我挺喜欢你的,黑小子!”
看了一会儿,皇甫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这让绷紧身体的阿刃差点错力跌倒。
“我要把你抓回去陪我玩。”
又是一句不可思议的话,她是神经病吧,阿刃猜测着。
阿刃这么想着,不由得有点走神儿,这时,皇甫歌动了。
进一步,疾快无比的一脚当头劈下。
“沾衣八打”中的“落”字决!
阿刃失神之下,一时间躲闪不及,只好身形猛挺,“冲”字决急展,用肩膀顶上皇甫歌力道未尽的劈腿,同时肩头摇动,“圆”字决化解了撞在肩头的力量。
“好家伙!”
皇甫歌兴奋的叫着,双腿犹如穿花舞蝶一般化出了漫天腿影,脚脚不离阿刃左右。
阿刃左挡右拦,越打越是心惊。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沾衣八打”可以用成这样,许多变化是他想都没想过的!而且在一连串的攻击中,眼前的女孩子从来都没用过双手,只是腿影舞动,就打得阿刃防不胜防。
又是一腿横踢过来,明明阿刃看出这是“冲”字决,去拦挡时,腿势急转,又化出了“回”字决翻踢阿刃的上身,阿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转过身形应付这一腿,皇甫歌却以另一腿为圆心,跳舞一样优雅的用出了“圆”字决,然后身形猛起,当头又是“落”字决一脚。
两决并用,三决并用,甚至有时四决并用!
阿刃才知道,小巧灵动却比“针守妙决”后四决威力相差甚远的“沾衣八打”若是练到像眼前女孩的程度,将完全不逊于后四套武技。
不过这个认知也帮不了阿刃什么,在皇甫歌的咄咄进攻之下,他已经败势渐露。
苦苦支撑的阿刃被女孩逼得心头火起,他是一直担心用“快意”或是“逆舟”这两套武技的话,将会耗用体内大部分的内气,那样会耽误林紫宁的治疗。
现在看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被眼前这个疯子和白痴抓走的话,不用说医治林紫宁,就是自己的安全也没办法保证。
于是,他猛然一声暴喊,拼着承受皇甫歌的一腿,借力退后几步。
静息凝气,双掌合并胸前,微微瞌目。
“有新花样了?”
皇甫歌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随即不管不顾大咧咧的上前一脚踢来。
腿势及身,阿刃突然蹲下俯身将双手互逆在身体四周划出一个圆来,这姿势恰恰避过了皇甫歌的一腿,随后,阿刃右掌疾伸,从斜下直拍皇甫歌的肩头。
这一掌拍的极妙,皇甫歌不由的轻噫一声,从未用过的右掌击出,抵挡住了阿掌的掌势。
喝!
阿刃低喝,皇甫歌只觉一股凿石般的巨力涌出,不由得站不稳身子,“蹬蹬蹬”倒退几步。
“厉害呀!”
皇甫歌叫着,露出了见到猎物般的喜色,又冲上来。
阿刃“逆舟”掌法疾展,两人就要撞在一起。
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左抵皇甫歌,右挡阿刃,暴喝声中,将二人同时击退。
见到这人,阿刃露出欣喜的表情,皇甫仁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好一个济世医家!竟敢到我家里来抓人,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林成一冷哼,其势逼人。
“不是这样的,林伯伯……”
皇甫仁急忙解释。
“别这么叫我,我可不是什么皇甫家公子爷的长辈,担不起,也怕传出去惹人笑话,说我林成一的晚辈竟然逼到家里来抓人!”
“林伯伯,真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小子学的是医家武决医术,偏偏他还不承认自己是医家弟子,所以……”
皇甫仁似乎极怕叶成一。
“不必多说。”
林成一冷哼,“这笔帐记下了,要不是顾及五流同道之谊和你一直以来为宁儿治疗的情份上,我就立即废了你,想信你们皇甫家长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是,晚辈这就告退。”
皇甫仁见多说无用,林成一在这,即使是武力强攻也必定拿不下那小子,更何况林成一还算是他的长辈,顾及同道之谊,他绝不敢在林成一面前乱来。
“喂,黑小子。”
皇甫歌有点难过的瞅着阿刃,“他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有机会我再来找你玩啊。”
这女孩绝对是个麻烦,阿刃听说这麻烦以后要来找自己,也只当没听见,抬首望青天,哼着歌。
皇甫家二人去了。
林成一朝阿刃报歉笑笑,道:“对不起,阿刃,我以后会加强戒备,绝对不会再让人闯进来。”
嗯。
阿刃点头。
第一卷第十二章暗室生香
以后的几天里,林家大宅四周陆续出现了不少奇怪的人,他们年龄或高或低,开口说话时持得口音也五花八门各不相同,有一些语言阿刃甚至听都没听过。可唯一相似的一点,就是这些人都拥有不错的武术修为。
习武之人,由于长年对自己身体坚持不懈的锤炼,让他们拥有完全不同于常人的坐立行走之姿态,阿刃虽然与练武之人接触得少,但他的“伏养心决”对气机感应极其灵敏,与武者对面而立时,完全可以查觉到其身上旺盛的气机。
可“伏养心养”也不是万试万灵,至少,在自己爷爷身上,阿刃就感觉不到任何武者的信息,而在林成一身上,这种气息虽然有,但极其微弱,只有在林成一动手时那种气机才猛烈起来。
也许越是高明的武者,气机就隐藏的越深。
阿刃有天问及林成一,林宅旁出现的都是些什么人。
林成一笑笑,只说这些是自己家庭的亲戚,来这里是为了保护阿刃不受外界打扰的。
阿刃哦了一声。
以后的整个月里,果然没有任何人打扰到阿刃对林紫宁的治疗。
一个月后,阿刃为林紫宁拟定的治疗方案已经进行到第二阶段的尾声。
这时也已经临近阿刃爷爷吩咐他的日子,六月十五日,他要拿着林成一的“还恩铁券”并带着爷爷留下的两样东西,来到一个地方,在那里打开爷爷留下的信中夹着的第二封信。
阿刃决定在这之前,完成对林紫宁治疗的前半部分,尽量驱除了她体内的寒毒之后,就只剩下为期四十天左右的调理过程,那时他才可以放心的去做爷爷交待的事。
可是,现在就有个很大的难题困扰着阿刃和林成一。
拨除淤毒,必须用到“针守妙决”中的“守虚”决,这一百一十八针中所认的穴位极多,还遍布身体每个位置,阿刃自觉功夫不到家,不可能在这必须急速变换的针决中,余出精力隔着衣服准确认出每个穴位,即使有那么一丝可能,他也不能拿病的生命当试验品。
医者的天职是,尽每一分最大可能去救死扶伤。
“您自己想想办法吧。”
把这句话扔给林成一后,阿刃闭关去了。“守虚”针决太耗心神,阿刃要连着静修三天才能保证在施针过程中内气充足。
林成一挠起了头,他想了想,还是直接和女儿谈谈,实在不行就只好用强硬手段了,即便是被女儿记恨,也要把女儿的病治好。
林紫宁此刻正坐在轮椅中,被仆人推着在湖边散步。
自从阿刃将她体内积淤多年的寒毒逼到四肢后,虽然一段时间里手脚酸软不能动弹,但抑郁心头多年多的沉重之感却是一扫而空,这让林紫宁身轻体泰,心情也前所未有的愉悦起来。
“宁儿。”
看到女儿面上的笑容,林成一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女儿的病治好。
“爸爸。”
林紫宁眉开眼笑,“您来晚了,我刚才在水里喂了几尾漂亮的鱼儿呢,它们不怕人,真好玩。”
呵呵。
林成一笑笑,挥手退去了推轮椅的仆人,他自己扶过女儿的轮椅,在湖边漫步着。
“有件事情爸爸想跟你说,有关你的病的,爸爸非常想你答应它。”
“是不是有关阿刃的?”
提起阿刃,林紫宁的语气像是说起一个熟悉的老朋友一关,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不是,是关于你的。”
“我?”
林紫宁疑惑的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件事阿刃和我说过,但我没告诉你……”
林成一话语犹豫。
“究竟什么事啊?”
林紫宁不安起来,什么事情能让一向爽快的父亲这么担忧呢?
“接下来的治疗中,有一步非常关键,这关系着你的身体能否恢复,而阿刃行针的时候,要求你……”
说着,林成一有点为难,这种话真是不好说出口,如果宁儿的母亲在就好了。
“要求我什么?”
这句话刚问出口,聪明如林紫宁,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为难呢,也只有那个了……
顿时,一股火烧般的红晕涌上她的脸庞,她不禁羞得低下了头。
林成一看见女儿的羞意,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低声劝道:“我也知道这很难堪,可是为了你的病,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我也已经打算好了,明天就收阿刃做义子,兄妹之间为了治病……也是可以接受的,对吧?”
林紫宁垂着头,半响没说话,林成一等的有些心焦了。
这时,林紫宁突然扬起了头,面上虽然红晕未消,但神色中已有几分坚毅。
“我答应。”
听到女儿答应,林成一不禁松了一口气。
健康这个东西,平常人很少正视它,只有在身患重病的时候才会对它生出无比的渴望,而像林紫宁这样从小便失去它的人,一旦拥有,那种美妙的滋味犹如饮到了九天之上最甜美的仙琼玉露,一碰之下就绝对不想放手,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此刻,林紫宁正被一阵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困扰着,她下意识咬着嘴唇。
既然下定决定为了治病可以什么都不顾,可是心底还有几分不自在,她不由得自己告诉自己,不就是被那讨厌的黑小子看看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三天之期,转眼即过。
湖边的小屋前,阿刃心中忐忑,他不禁又足足的运了三周天“伏养心决”才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下来。
然后,推开木门,进了内室。
一进门,阿刃便被一种美丽晃得眯起了眼。
林紫宁现在正半卧在木榻上,下身盖了一条簿毯,而上身,不着寸缕,羊脂白玉般的身体尽情袒露。
修长的颈子、胸前两处高耸的起伏、两点惹人怜爱的嫣红玉立在这两座高高的山峰上、腰部曲线玲珑,而再往下,便隐藏在毯子中,其实这样的遮掩比完全暴露更有诱惑性,让阿刃一看之下,不由得一团火热在胸中燃起,随后兵分两路,一路直冲大脑,一路堕向下腹。
因为羞怯,林紫宁白玉般的皮肤上现出几分嫣红,她闭着眼睛,感觉到已经有人进了屋,不由得一阵紧张,只等着阿刃过来揭来她身上的毯子,为她行针。
没想到阿刃已经呆住了,半响没动。
林紫宁只觉心头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气急交加之下,她猛得睁开了眼,冲木偶一般的阿刃大声喊着。
“快来啊,你还等什么!”
这句话出口,林紫宁突觉不对劲,怎么听起来这话里还有别的暖味意思呢?不由得又是一阵羞涩冲上心头,羞得她几乎晕过去。
“对不起。”
阿刃猛得惊醒,此刻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用来惩罚自己的失神。
摸着怀中的“本命针”阿刃体内的“伏养心决”产生的宁静之气散拨到全身,他的心情立即静了下来。
“姐姐,我这就开始替你施针!”
称呼林紫宁为姐姐,是因为刚才林成一收了阿刃做义子,林成一也没想到,一问之下,阿刃竟比林紫宁要小上一岁,阿刃今年二十一,林紫宁二十二,原来的兄妹设想落空了,但姐弟也不错。
“姐姐”这个称呼的确能稳定二人的心神。
阿刃上前几步,用稳定的手揭开了林紫宁身上的毯子……三个小时以后,守在小屋外的林成一见到阿刃走了出来。
阿刃仿佛是经历了最为剧烈的长时间运动一样,汗湿重衣,面色苍白。
“怎么样?”
林成一急忙问道,慈父之心,历历在目。
“很好,余毒已经拨清,现在姐姐正泡在行气补元的汤药中,三个时辰之后,体内气机稳定,就问题了……”
阿刃说完这些话,脸色更是难看,摇摇晃晃的几乎要跌倒。
“好好好!”
林成一喜道,随即抚住阿刃,“我扶你去休息。”
“谢谢义父,好累啊。”
林成一将阿刃扶到他的住处,阿刃一头扎在床上,整整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动弹,睡得天昏地暗。
而当阿刃醒来时,那个日子也快到了。
第一卷第十三章谈笑退敌
“姐姐体内的淤毒被我驱散了七成左右,现在只要按照我给出的方子吃上两个月的药,没有我的针疗也没关系了。”
“不。”
林成一摇头道,“我们都等你回来,不单单是为了宁儿的病,还因为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家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是哦。”
正在指挥仆人将大堆衣物装进箱子里的林紫宁说道,三天前阿刃为她用“守虚”针决清除了四肢的淤毒后,她体会到了完整无缺的健康滋味,整个人都开朗起来,也因为那天驱毒二人相对的情景,对阿刃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至于这是不是姐弟之情,就不好说了。
“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带你去玩呢。”
“呵呵。”
阿刃心中苦笑,林紫宁所谓的好玩地方,不会是那些装满衣服的各色商铺吧。
“好了。”
林紫宁拍拍手,大功告成。
阿刃惊讶的发现,原本一无所有来到林家的自己,走出林家时,将要带上整整五大皮箱的……衣服,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姐姐,我只是去办点事情,可能很快就回来的,没道理带这么多衣服吧?”
“有备无患么,你看这里有春装夏装秋装冬装,还有泳衣礼服西装运动衣,可以应付各种各样的天气和场面,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把衣服带全了怎么行呢?”
哦?
阿刃很难理解她的心思,以前他是一件T恤穿四季,冷了在外面套件毛衣,热了就光着膀子,现在对着这么多衣服,除了觉得麻烦外,恐怕不会有别的感觉了。
“好了。”
林成一看着女儿与义子之间的温馨场景,越来越觉得自己收阿刃这孩子作义子是个正确的选择。
“该出发了,路程不近,咱们要赶早为好。”
“义父,是不是太麻烦你了,我真的可以自己去。”
阿刃自从知道林成一定要陪自己去完成爷爷的嘱咐时,就觉得心里不安。
“你不明白。”
林成一摇摇头,“你如果自己去的话,虽然可以到达,但恐怕不会是作为客人的身份了。”
“您的意思是那两个家伙。”
阿刃想起了那个阴魂不散的皇甫仁和口口声声要抓自己回去玩的精神病皇甫歌。
“不止是他们。”
林成一的意思里,似乎还有别的威胁存在。
可是事情似乎并非如林成一所料,以后的两日车程里,一切都很平静。
林成一和阿刃所乘之车,出了本城之后,一路向南,半天之后已经深入了漫长的山脉之中,这条山脉横贯全省,城内有名的“临香山”也只是它的最末端,越往山脉的深处行进,路势就越是崎岖,汽车又行驶了一日半,前方的道路已经窄到车辆无法通过,林成一和阿刃便弃车而行。
让阿刃惊讶的是,林成一似乎并不需要爷爷留给他的那张地图做指引,而是轻车熟路的在这茫茫山野中径自而行。
“义父您来过这里?”
“是啊。”
林成一点点头,“为宁儿求医的时候来过。”
提起林紫宁,阿刃点点头。
“从这里再往前走上一天,就会遇到一座连横千米的高山,山中最隐密的地方,有处只容个人通过的山隙,过了那里,就是济世医家的本家所在。”
林成一与阿刃二人皆有武术在身,比常人更能忍受环境,饥饿时吃点早就准备好的浓缩食品,晚间休息也只需一顶帐篷,此时天色已晚,二人便寻了一处宽阔之地,决定在此休息一夜。
立上了帐逢,阿刃坐在帐蓬前的草地上,望着天际,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垃圾堆里的臭小子,而如今却身处荒野中,和一个身怀强横武功的亿万富翁一起,去寻找一个隐匿在山野中的神秘世家。
还有爷爷的吩咐,太过奇怪的吩咐,让阿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究竟到了爷爷所说的那种情势之下,自己能不能做到爷爷交待的事情?
还有,爷爷究竟是什么身份,自己的义父,那个身家亿万,还会武功,甚至能调动那么多高手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自己就好像一颗被别人玩弄在掌心里的棋子,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感觉,还真是差劲啊。
“想什么呢?”
找水回来的林成一,见阿刃呆呆的坐着,笑着问道。
“想我爷爷,想您,想我自己,我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听了阿刃的话,林成一叹了口气,挨着阿刃坐下。
“你爷爷的身份,我已经大约可以猜到,但是那关系着一件很隐秘的私事,我不好说,相信不久后他会自己来跟你说明的。”
“到于我,阿刃,你爷爷有没有跟你提过五流?”
阿刃摇头,疑惑的看着林成一。
“济世医家就是五流之一,而我所在的家族,也在其中,人们都称我们为天命林家,还有三家,分别是……”
林成一正说着,突然停住了话语,阿刃的心头也隐有警讯划过,他立即挺身站了起来。
“你也感觉到了?”
林成一向阿刃道。
“好像是几只大老鼠,义父,你猜是几只?”
“呵呵。”
林成一笑了,“我看得有个七八只。”
“还是义父厉害,我只听出了五只。”
深夜遇伏,二人权不当一回事,谈笑风生的将敌人归为鼠类。
这时,一个隐恻恻的语声响起。
“留下”还恩铁券“,放你们走路,否则人和东西一起留下。”
“遇上劫道的了啊。”
阿刃听了这话开始叫道,脸上竟是很高兴的神情。
“哦?你很高兴?”
林成一难以理解的看着他。
“那当然了,从小我就希望自己走在路上能碰到一两个土匪,最好是土匪强抢良家妇女,然后我仗义勇为,过了揍人的手瘾还能捞个媳妇,多有意思,今天终于碰到了。”
阿刃的话说得林成一啼笑皆非,他打趣道:“可是现在没有良家妇女啊。”
“那就只好过手瘾了,义父,待会可别和我抢,我还从来没打过强盗呢。”
“没问题。”
听得二人不但不理他的警示,反而嘲笑似的倜侃起他们来,四周隐藏的几个黑影不由得心生怒火,一声呼喝之下,齐齐现出身形,四面都有人影,果如林成一所说,足有七八人。
“我来了!”
阿刃也不等他们围来,脚下有力,身体便飞窜出去,迎向面对他的两个人影冲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阿刃如此好斗,竟敢先行攻击,一时间被弄了个措不及防。
阿刃口中呼喝着,“沾衣八打”化成拳脚之势,狂风暴雨般急攻过去。
其实“沾衣八打”中的八字决,并非是一套固定的招式,而是把人体近身的动作规纳在这八字之中,临敌时,全凭使用者的悟性施展,有时可以化出极为玄妙的招式来。
八字决中,阿刃最爱进退如意、可攻可防的“圆”字决,与攻势凌厉、一击之下完全不留后路的“落”字决。
自从那天被皇甫歌用这八字决痛打一翻之后,阿刃眼前出现了一片新天地,他终于知道,原来,功夫是可以这玩的。
于是他这次手中的“沾衣八字决”完全是另一翻崭新气象。
与敌人一触之下,冲顶圆回四决并施,顷刻间打破了敌人的防御,回字决又紧连着一个落腿,当头劈在敌人头上,顿时将敌人压倒在地。
爽!
自从接触到练武人士,阿刃还没有打得这么痛快过。
他不禁高叫一声,冲向下一个目标。
那人见阿刃狂叫着冲来,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震惊,心中怀疑着,究竟谁才是强盗啊?
也不由得他细想,阿刃已经一拳直击他的面门。
他急忙身子一伏,躲开这一拳,同时脚下一脚横扫阿刃的脚下。
其不知阿刃的这拳就是虚招,为的就是逼他伏下,见他果然上当,嘿嘿笑着,立地翻身,一个漂亮的前空翻,落下时双脚直压他的背部。
这人反应也算很快,仍想挺身去挡阿刃的这一脚,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阿刃的双脚重若千斤,猛得踩到他身上,压得他一声惨号,扑在地上无法起身。
“落”字决也可以这样用!
八种诀窍、八种进攻方式,此刻完全融会在阿刃心中,他脑中灵光连连闪现,一种种奇异而又巧妙的进攻方式纷纷浮现在脑海里,练武之人到了这种时刻,就像是天真孩子拿到了一个新奇好玩的玩具一样,有强烈的想把每种玩法都实现的冲动。
他兴奋的环顾四周,想去找自己下一个攻击目标。
咦?
这时阿刃才发现,在他击倒二人的同时,其他的伏击者竟然都被林成一放倒了,此刻这些人一个个七扭八歪的倒在林成一左右,而林成一,正抱胸微笑着看着他。
“好小子,你的武技又进步了。”
“哪里哪里。”
阿刃暗叫一声可惜,强盗全被打光了。“哪有义父您厉害,三两下放倒这么多人,可惜呀可惜,答应别人的话是忘得干净了。”
听了这明明是在抱怨的话语,林成一啼笑皆非:“好你个臭小子,就那么想打架,难道想看着义父挨打也不能还手?”
“不是不是。”
阿刃急忙解释,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地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拿在手里沉淀淀的,想来是某个强盗身上掉落的。
“义父,他们有枪?”
这是阿刃第一次见到真家伙。
“职业强盗,这是必备的家伙,有问题么?”
“有枪为什么不用?我可不会躲子弹。”
阿刃突然有点后怕。
“济世医家的地盘上,武力打打劫还行,要是敢用枪械伤人……哼哼,他们就算逃到非洲去,也有人把他们揪回来处以极刑。”
“您不也是五流之一的天命林家么?怎么这帮人还敢劫您?”
阿刃有点不敢相信。
“你问问他们?”
林成一笑道,伸脚踢了一个趴在他脚下的强盗。
那强盗原本正在装死,在听到“天命林家”四字之后,猛得抽动了一下,此刻又被林成一脚踢,急忙翻起身来大声求饶,什么有眼无珠不认泰山的话语连珠蹦出,似乎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哦。
阿刃信了。
“滚吧。”
林成一淡然道,于是,地下数个正在装昏的强盗扶着他们已经昏迷的同伙,逃命似的走了。
“喂!你们的家伙!”
阿刃把手里的枪抛向已经跑远的他们,只听一阵惨叫传来,似乎是砸中某个倒霉鬼了。
“这些家伙越来越不济事了,记得上次和宁儿来的时候,费了好大一翻功夫儿才放倒拦路的强盗呢,看来,我这次是白来了。”
林成一感叹着。
“济世医家怎么不管?”
阿刃问道。
“管了,怎么没管。可是世人皆为利益所驱,只要有利益在的地方,无论多么险恶,都有人不畏死的冲上去。而这个”还恩铁券“,你知道他值多少么?”
阿刃摇头。
“值一条命,任何人的命。”
林成一淡然道。
阿刃有些不理解,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义父,你能躲过子弹么?”
这个问题,却换来了一个反问。
“为什么要躲?”
第一卷第十四章以身相抵
第二日下午,他们便找到了那处入口。
山体间果然有一处斧切般的长长裂痕,仿佛是整座山切成两断,而这条缝隙之前,是一处方圆百余米的宽阔石地。
这里并不荒凉。
相反,简直是热闹的犹如市集。
十余顶高大帐篷立在眼前的宽敞空地上,有不少衣着华贵的男女在各处走动,身着黑西服、戴着墨镜的保镖比苍蝇还多,甚至还有人摆起了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美味,似乎在举行露天宴会,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宠物狗在小孩的追逐下惊惶逃窜……
“这?”
阿刃怀疑的盯着这一切。
“每年都是这样。”
林成一笑着解释,“有钱人总是爱得病,得的病又都是绝症,再恰好济世医家以能医天下绝症闻名,因此,这每年一度的开放山门之日,也就成了有钱人聚会之所。”
“而这个东西。”
林成一把一个小小的铁样卷轴交给阿刃,“就和他们的生命一样贵重,千万小心。”
阿刃接过林成一手中的“还恩铁券”这时才晓得这东西有多么贵重。
“您不和我一起进去?”
“医家的规矩古怪,只有拿着”还恩铁券“的人才让进入,不过你不用担心,把铁券交给医家,你就是医家的客人,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嗯。
阿刃点点头,向那山间的裂痕处走去。
穿过宽阔的石质广场,阿刃来到那条山体裂痕之前,临到近处,这才看出这条裂痕极其怪异,切面处光滑平整,似乎不是出自天然之力,而是人工凿成。
而这高百米余、绵长向内伸展看不到近头的通道,又需要多少人力耗费多少时日才能完成?
“请出示”还恩铁券“。”
一个相貌清秀、与阿刃年纪相当的白衣少年拦住了阿刃。
嗯。
阿刃点头,将那小小铁券交给少年。
少年拿过仔细检验,突然面上露出一丝慎重之色。
“您是天命门人?”
他问阿刃。
天命门人?我不算是吧,阿刃略一迟疑,便摇头否认。
“酉已铁券,持有者是天命林家门人,请出示您与林家有关的信物,否则将认定你是强抢而来,铁券无效。”
听着白衣少年的话,阿刃猛然醒悟,所谓的信物,当初认林成一为义父时曾交给自己一样东西,就是指那个吧。
阿刃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项链末端,悬着一颗深蓝色的小球。小球看似通体乌蓝,当拿着它对向阳光时,便能看到点点光芒在其中浮动,仿佛是将满天星辰装在其中一般。这小球似玉非玉,材质极怪,在白天时是蓝黑色,但到了夜间,就化为乳白,一天二十四小时它便在这两种色彩之间慢慢转换,非常好玩。
那少年看看阿刃手中的玉质小球,神色变得有些亲近,他笑着对阿刃说:“师兄请进。”
师兄?
这称呼让阿刃一愣,心中泛起对林成一身份的疑惑,天命林家?济世医家?这两个世家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事的时候,阿刃也冲那少年笑笑,道一声谢,走进了山隙之中。
在山隙间,抬首仰望,只能看到一线青天,长长的通道中除了一点从上方透下的日光,没有任何光源,显得有些昏暗,阿刃缓缓走着,一直走了千余步,拐了几个转折之后,才见到一线光明。
循着光亮走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迎目而来的一片红砖绿瓦的古式建筑,连绵到视线尽头的山壁处,足有方圆十余里。往远看,四面都是高峭山壁,虽然山壁上也有不少建筑,但仔细打量,那四周山体极高,悬崖绝壁一般,似乎无法从任何地方攀爬出去。这整个空间,就像是被一只漏底的大桶扣住,真可谓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杰作,身在其中,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这真是一处绝妙的所在。
脚下是细石铺成的道路,往前走,道路两旁尽是一些古香古色的建筑物,清柳低垂,和风徐徐,给人的感觉仿佛是闯入了古代的城镇之中。
阿刃走了几步,见路上尽是一些神色悠闲的青年男女,也没人搭理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时,眼前一幢二楼上的字迹吸引了他。
“有朋楼”透过门口,阿刃见到楼内坐的尽是一些衣着入时、神色急切期盼的人。
应该是这里了。
阿刃抬脚走了进去,一进门,便有人招呼他。
“这位客人,你有什么愿望?”
嗯?
阿刃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人。
弯弯如同月牙一般的眼睛,狡黠的神色,笑嘻嘻的面孔,还有记忆里最深的,那打在他脸上的一拳。
“干什么啊?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似的,人家不就是有点喜欢你么,你那么害怕干嘛?”
皇甫歌不满意的噘嘴嗔道。
“皇甫小姐,喜欢这种事情是应该征求对方意见的,你非要喜欢我,弄得我很麻烦,你知道不?”
阿刃看着她就想搔头。
“我喜欢谁谁也管不着……唉呀,你快说你有什么愿望,我还有事呢!”
“我想见皇甫家的家主。”
这是爷爷信中的指示。
“什么?”
皇甫歌一愣。
“不是说拿着铁券,就可以提一个要求么?难道不行?”
“行是行,可是你这愿望也太奇怪了吧,那老头子有什么好瞧的,还不如瞧我呢!”
“……我就是想见他。”
“好啦好啦,把东西交给我。”
拿过阿刃手中的“还恩铁券”皇甫歌在手中的册子上记了几笔,匆匆转身离去。
“喂,我怎么办啊?”
阿刃叫道。
“等吧。”
不久之后,那个在谷口称阿刃为“师兄”的白衣少年到了有朋楼,来请阿刃。
见到后来的小子占了先,那些原本等在有朋楼的人们顿时愤怒起来,他们一个个在外面世界里非富即贵,不然也拿不到那难以用金钱衡量其价值的“还恩铁券”此刻受到不平待遇,不禁一个个叫嚷着要讨个说法。
“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白衣少年冷冷的冲他们言道。
“医家有医家的规矩,无论你们在外边是多大的人物,在这里,最好守守规矩,要不然区区一块”还恩铁券“也不能保你平安!”
撂下这句话,也不理那些人,白衣少年径自带着阿刃走出了有朋楼。
阿刃觉得自己挺喜欢这少年的,便问起了他的名字。
少年对阿刃时,没了刚才的傲气凌人,他笑道:“我叫皇甫凌。”
两人一路谈笑风生,阿刃个性飞扬,百无禁忌,虽然有时言语粗俗,但皆是出于真心,不让人反感。皇甫凌出自书香门弟,家学渊源,也掩不住少年盛气,两人都是飞扬无忌的性子,谈的很是投机。
“你们家族有个叫皇甫仁的吧?”
阿刃问道。
“那个家伙,哼哼!”
皇甫凌用四个字加两声冷哼来评论皇甫仁。
“你也不喜欢他?哈哈,上次他被我打得好惨,爽透了!”
“真的?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看来皇甫凌真是很不喜欢皇甫仁……
二人谈笑间,皇甫凌已经将阿刃引到了山谷尽头的一个院落中。
这院落极为宽敞,一棵粗壮的槐树立在院中心,树下有石制圆桌方凳,院子南头,有一间庙宇似的房屋,屋门大敞,隐约可以看见里面供着一尊雕像,也不知是什么神。
现在正有一个中年男子,背手立在愧树下,颇感兴趣的望着被皇甫凌带来的阿刃。
“父亲,我已经把人带来了。”
皇甫凌脸上没了刚才的嘻笑,很是正经。
“好,你去吧。”
中年男子挥挥手,皇甫凌走了,临走,他朝阿刃张了几下嘴,阿刃认出那是一个“小心”的口型。
什么意思?阿刃正在疑惑,中年男子已经笑着对他说道。
“我是皇甫平泽,欢迎你,何刃。”
“你知道我?”
“皇甫仁已经将整件事情报告给本家,现在有很多人对你感兴趣呢,可让人想不到的是,你竟然敢闯到医家来,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这么说,等于把整件事情都挑明了?
阿刃心中盘算着,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嘻笑着对皇甫平泽说道:“我现在可以你们医家的客人,怎么着?还想把我抓起来?”
“那可不行。”
皇甫平泽摇摇头,“皇甫家不会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你不必担心自己在医家的安全。可是,你身上应该有我们追寻了十年的重要东西,一旦出了这个门,你就要小心了,即使是天命林家,也保不了你。”
“你说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阿刃随手掏出一本书,展给皇甫平泽看,那上面“针守妙决”四个朱红字迹在阳光下煞是惹眼。
他满意的看着皇甫平泽脸上没了淡然的笑容,而是换上了难掩的讶然。
“你、你果然是那个叛徒的传人?”
皇甫平泽盯着阿刃,眼中露出厉光。
“什么叛徒我不知道,我只想见医家家主,你让不让我见?”
“不让你见又能怎样?哼哼,”
针守妙决“上所载功法你学了几成?信不信我十招之内就能把你擒下?”
皇甫平泽冷然道。
“信,我当然信。”
阿刃蛮不在乎的叫道,“可医家的声誉怎么办?被狗吃了?好,就算那东西被狗吃了,我手里的医决怎么办?如果我一紧张,不小心把它撕了,再拼起来可要费点功夫,如果拼错哪个字,那就更热闹了,从此济世医家的”针守妙决“便成绝响了,可惜啊可惜。”
“你试试!”
皇甫平泽脸上怒容浮现,向前跨出一步,一股逼人的气息便直逼阿刃,阿刃不由得浑身紧绷。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平泽,住手,带他来见我。”
“是。”
皇甫平泽立即收回脚步,转身向那间庙宇方向恭身答道。
“跟我来。”
随后,皇甫平泽向阿刃冷声道。
阿刃随着皇甫平泽到了那间庙宇之前,这时他才看到庙里所供之像非神非佛,而是一个拿着书卷的老人。
“进去吧,家主在里面等你。”
阿刃抬脚进了庙宇,左右看了半响,才发现那老人之像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他简直瘦小的不成样子,只有十岁少年的身形。
一个悠悠的叹气声响起。
“年青人,我有什么事?”
“我来用两样东西和一个人,来借皇甫家的一样东西。”
“哦?皇甫家的什么东西如此贵重?”
“”七道天心“。”
“呵呵,难得那几根东西还有人掂记着,我很好奇,你能用什么来换呢?”
阿刃默然不语,把手中医决和一枚戒指放在眼前地上。
“”针守妙决“?被盗十载的针决……虽是医家之宝,但与”七道天心“相比差得太多,这东西不够份量,那个是什么?”
说着,老人拾起了那枚戒指,摸索一阵,半响,突然笑了,笑声高仰,让人很难想像那么瘦小的身体里会发出这样宏亮的声音。
“皇甫楚汉、皇甫楚汉,果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老东西,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弟子!”
口中说着阿刃难以理解的话,那老人似乎很是高兴。
半响,笑声停止,老人盯着阿刃,凌厉的目光仿佛能直透人心,看得阿刃一阵胆寒。
“还是不够份量,小朋友,要是你拿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就回去吧。”
阿刃默然。
他心中非常不愿意遵守爷爷的最后一条吩咐,但十年养育之恩重如泰山,此刻压在肩上,不由得他不跪。
阿刃跪下,跪在老人面前。
“何刃,二十一岁,无父无母,十岁起习练”针守妙决“,十二岁修行”伏养心决“,十载苦修,由武决入针决,偷天七针已成,愿以此身换得”七道天心“一用,若门主答应,阿刃此生即为医家子弟,不离不弃,永生不悔。”
第一卷第十五章强吻刁蛮女
爷爷养育阿刃十年,竟是为了用他换那“七道天心”这件事虽然已经变成事实,但阿刃仍然感觉难以置信,此刻他屈辱的跪在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面前,脑中几乎被一种难忍的愤懑与自怨自怜的感觉添满,再没有其他感觉。
室中沉寂半响。
一双干瘦宛如十龄小儿的手抚上了阿刃的头顶。
“孩子啊。”
与刚才的冷言冷语不同,这声充满慈爱的呼唤让阿刃想起了爷爷。
阿刃愕然抬头,迎目看见的是一双满是怜惜的眼睛。
“你知道么?抚养你长大的人,曾经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他最聪明、也最懂我的心思,而如今,他又送一份我无法拒绝的礼物……唉。”
悠悠长叹声起。
老人干瘦的手微微一动,阿刃只觉有股沛然之气突然从顶门灌入,自己体内的“伏养心决”应声而动,想要与之抗衡,却仿佛是一瓢撒进河里的水,一下子便被这股宏大的气息吞噬的干干净净。
“果然……”
老人轻声低语。
阿刃心头疑惑,却猛得感觉老人灌入的柔和之气突然刚强起来,轰然一声,在自己的心神间炸响一个惊雷,激荡声中,他便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很痒很痒的感觉搔扰着阿刃的鼻孔,虽在昏迷中,但阿刃还是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出来,接着,阿刃便悠悠转醒。
身下的感觉很硬,似乎是躺在石地上,阿刃不舒服的扭扭身子,缓缓张开双目,睁睁看见的是蔚蓝天空,和天空下那张姣好的脸。
那张漂亮的脸正俯看着他,距阿刃的脸是如此接近,以至于双方都能感觉得到彼此的灼热呼吸。
一双弯弯若月牙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阿刃睁开眼,闭上,再睁开,很是迷惑的样子。
两人都不言不语,过了好一会儿。
“喂。”
阿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觉得我们靠得太近么?”
“不觉得呀,有什么问题么?”
皇甫歌无辜的回答着。
“问题是,地面太硬,我躺着不舒服,想要起来,你又拦在那里,我没办法站起来。”
“哦。”
皇甫歌悻悻的应了一声,不再抱膝蹲在阿刃身边,而是站了起来,弯腰把手伸给阿刃。
阿刃犹豫了一下,便一把抓住皇甫歌的柔嫩小手,借力站起。
站起身来,阿刃左右张望,见自己是身在济世医家那山谷的入口处,脚下踩得就是那方圆百余米的光滑石面,而前次看到那些帐篷以及热闹人群已经消失不见,偌大的石质广场上,就只有他与皇甫歌二人。
回忆起来,自己是被那个干瘦老头弄晕的,他就是济世家主,那爷爷交待自己的事情呢?那个什么“七道天心”呢?
“何刃,你要这个?”
沉浸在思絮里的阿刃被皇甫歌的声音惊醒,循声望去,便见皇甫歌手持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站在那里。
“”七道天心“?”
“什么七道天心,不就是七根破针么。”
皇甫歌满不在乎的评论着济世医家的镇世之宝,然后又随随便便的把锦盒扔给阿刃。
阿刃一把接过,心中不禁愕然,这么容易么?刚才见到针盒在皇甫歌这刁蛮女孩手里时,他不禁猜测她会出什么难题才肯把针交给自己,现在竟然这么随便的扔过来了……这女孩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啊。
“才见面就要分手。”
皇甫歌扔过针盒后,有些幽怨的看着阿刃,下一句话让阿刃大惊失色,“不如我们来个吻别吧!”
哈哈哈。
看着听了这句话兔子般远循而去的阿刃,皇甫歌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抑。
听着背后传来的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阿刃突然感觉自己很窝囊,竟然被一个女孩子给调戏了!
说起来,有什么啊,不就是接吻么?
这动作阿刃曾在电视上见过,两个人,青年男女,把嘴凑在一起,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且,这种事情是女孩子比较吃亏的,自己怕什么?
如此想着,阿刃放慢了脚步,听着背后传来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不禁心头有些恼怒。
遂转身,盯着笑声不断的皇甫歌,一步步走了回去。
哦?
皇甫歌看见阿刃竟然走回来了,还一副誓死如归的表情,不由得笑意更盛。
阿刃的确是被皇甫歌的笑声惹怒了,他气冲冲的走到皇甫歌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捏住眼前女孩的下巴,把自己的嘴对着目标,一口亲了上去,把皇甫歌的笑声淹没在他的嘴里。
唔……
皇甫歌被阿刃的突然袭击搞得有些晕,她月牙般的眼睛瞪得如同一轮满月,感受着嘴上传中的温柔触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弄得她脸红扑扑犹如火烧。
阿刃几乎是用咬的,把自己的嘴放在皇甫歌的唇上,感觉软软的,很温柔。
这没什么啊。
阿刃亲了一下之后,就要把嘴挪开。
没想到,皇甫歌突然微张小嘴,把自己的柔嫩小舌硬塞进了阿刃嘴里,阿刃猛得感觉到一个滑滑的东西冲进自己的嘴里,而且还在不住搅动,搅得他心头一股闷热闷热的感觉骤然冲上脑际,“轰隆”一声,阿刃只觉似乎自己整个人都滑进了一个非常炽热的狂乱之所,身体每个部份都在沸腾,他也情不自禁的把自己的舌头凑了上去……
蓝蓝的天空下,他和她交换了自己人生里的第一吻,虽是戏言所至,但终究算是一个承诺,至于将来,他们在乎么?
时间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
两人的狂热终于有了尽头,皇甫歌感觉一阵气闷,不禁伸手推开了阿刃。
阿刃被推开,愣愣的看着面红耳赤的皇甫歌,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温柔。
“坏蛋!亲起来就没个完,快把我憋死了!”
皇甫歌嗔道。
“我…嘿嘿!”
阿刃开始傻笑。
一个吻骤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在他们彼此眼中,对方已经有了不同的定义吧。
不过皇甫歌不愧为皇甫歌,此女的反应大大不同于普通女孩,只见她定定心神,上前大咧咧的拍拍阿刃的肩膀,道:“我不会白占你便宜的,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句话说得阿刃几乎跌倒,他看着颇具男儿气概的皇甫歌,心中哀叫难道这辈子都注定被她调戏?
这可不行。
阿刃也定定心神,凛然道:“这句话应该我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对,是我对你负责!”
皇甫歌不应。
“我对你负责!”
阿刃叫着。
“我对你……算了!”
皇甫歌觉得自己应该让着阿刃,“反正以后不许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听到没有?”
听了这话,阿刃眼前突然浮现出林紫宁的影子,想了想,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姐弟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吧?
看着阿刃犹疑的神情,皇甫歌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她指着阿刃叫道:“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才没有。”
阿刃急忙否认。
“就有!”
皇甫歌几乎要哭了。
就这样,二人纠缠了好一会儿,一面是想扮演一个情人的皇甫歌,一边是思想传统、觉得自己亲了别人就要负责的阿刃,两个人都尽力扮好自己的角色,一时间玩的不亦乐乎。
半个小时后,阿刃才辞别依依相留的皇甫歌,踏上了归途,而皇甫歌,也许这爱玩的女孩明天又想演另一个角色,便忘了阿刃吧。
阿刃独自上路,一个人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环顾四周,这才兀然惊觉,林成一没在谷口等他。
进谷前,林成一与阿刃约好在谷外守候,这时怎么不见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阿刃急忙转身向回走,他觉得即使是林成一有要事离开也会在那处留点信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转身,就看见了一个青年人站在一棵树下,苦笑着望着他。
这人阿刃记得,就是一直随在林成一左右的那个青年人,那个回答自己下人不需要名字的青年人。
“你?”
阿刃疑惑的看着他。
“阿刃少爷刚才走的太匆忙了,没有看到我。”
那青年善解人意的替阿刃开脱。
阿刃不由得一阵脸红,刚才他先是被皇甫歌的一个吻弄晕了头,再与其纠缠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神情恍惚,以至于这人站在那么明显的地方都没看到,真是丢脸。
阿刃干咳一声,替自己遮掩,又想起来还不知道林成一的下落,便忙问道:“义父呢?”
“林董事长有急事,先回去了,他吩咐我在这里等候阿刃少爷。”
“很重要的事么?”
“只是一点家事,没什么。”
哦。
阿刃点点头,接着颇感兴趣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青年人,笑道:“咱们可是要同走一段路的,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总不能让我一直”喂、喂“的喊你吧。”
那青年也笑了,轻声道:“我叫林海。”
“林海、林海。”
阿刃念了几声,向其伸出手来,“我叫何刃,很高兴认识你。”
林海瞧了瞧阿刃,见其面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这才伸出手握住了阿刃的手,“我也很高兴。”
随后,两人并肩而行,阿刃是那种与什么人都能交上朋友的乐天性格,林海虽然拘谨,但在阿刃满不在乎的个性影响下,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林海,我觉得很奇怪呀,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我是和林董事长及阿刃少爷一起来的。”
“怎么可能?来的时候就我们两个人……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暗中跟随的,你们还有不少人吧?也对,怎么说也是与”济世医家“齐名的”天命林家“,没几个人跟着义父就怪了。”
林海微笑着点头。
“还是不对啊。”
阿刃又想起疑惑之处,“义父叫你们跟着我就好了么,为什么要自己跟来呢?”
“林董事长担心少爷的安全。”
阿刃听到这回答,心头涌起几分感动。
“我说,林海老兄,不要叫我少爷好不好?我觉得很别扭啊!”
阿刃向林海抱怨着。
“不行,阿刃少爷。”
“你这个古板家伙,我一定要帮你改过来!”
阿刃盯着林海,发誓。
林海笑而不语。
“叫我阿刃!”
“阿刃少爷。”
“阿刃!”
“少爷。”
“你气我是不是?”
第一卷第十六章秒杀
“走过这个山口,就能看见停车的地方,少爷不用心急。”
林海恭声道。
两人同行两日,现已穿过了车辆难行的山岭荒野,这两天里,阿刃感觉自己的火气越来越大,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为眼前这性格温吞如水的可恶家伙,和他在一起,实在是让阿刃有在荒野里暴走的冲动。
在“少爷”这个称呼的问题上,阿刃是彻底服输了,无论他好言相劝也罢、恶语相激也好,林海都欣然受之,最后一声“少爷”便将阿刃彻底击垮。
而在其他方面,阿刃从来都不知道天底下有性格这么好的人,随便你说什么、做什么,林海总是微笑着将所有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做好,而他做的事,都是为你着想,你想到的,他做了,你想不到的,他也做了。
这么说吧,林海可能是一个好助手、好徒弟、好儿子,但绝对不可能成为阿刃的好朋友,阿刃这几天的努力都是白费劲,这让阿刃有种巨大的挫折感。
此刻听着林海的温言相慰,阿刃懒懒的应了一声,提不起和他说话的兴趣。
两人徐徐前行,转过山脚,前方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车。
阿刃心中一直在考虑一些事,现在他已经拿到爷爷信里所说的“七道天心”可是下一步要怎么做?爷爷在信里没有提及。阿刃相信,爷爷一定会亲自出来与他见面,交待给他。而地点,当然是在祖孙二人同住了十年的垃圾场小屋里。想到已经许久不见面的爷爷,一种亲切的眷恋感便油然而生,阿刃不由得加快的脚步。
就在这时,阿刃突然听到走在自己后面的林海叫了一声。
“小心!”
能让沉着冷静的林海讶然出声,此事定是非同小可,阿刃脑中转过这个念头,身体便有了动作,骤然伏身,小巧灵动的“沾衣八打”中最适合防御的“圆”字决与骤然发力的“冲”字决齐齐用出,整个人蜷成一团,溜滑滑的滚向一边。
即使是阿刃如此迅捷的反应,也没能脱出那人的袭击范围,刚刚蜷身脱走,阿刃便觉一股巨力击在他的肩膀上,虽然被“圆”字决化掉了一部分,但其余力道仍打得他痛入骨髓。
阿刃正是逃向林海所在方向,见阿刃遇袭,林海已经猛得前冲,将逃出的阿刃拦在身后。
“你是谁?”
林海面色阴沉的对着那个偷袭阿刃的人,那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将整个头脸都笼罩在内,只留眼部的两个孔洞。
“这是天命林家的码头,阁下最好知趣避走,否则的话……哼哼!”
林海如此威胁着,在他身后,阿刃站起身来,一边揉着感觉很痛的肩膀,一边帮着腔:“就是,你这无耻贼人竟敢偷袭我,最好立刻就滚,要不然你就惨了!”
这种行为实在不符阿刃的性格,阿刃对待欺负自己的人,一向都是眦目必报,此刻挨了欺负还不想还手,究其原因呢,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家伙实在是太强了!
阿刃现在想来仍觉胆寒,刚才若不是林海提醒,自己实在是不可能躲过那一下无声无息却又重如泰山压顶般的偷袭,要是被这一掌拍实了……摸摸自己被余势扫了一下便疼痛刺骨的肩头,暗中估计着,阿刃觉得不是吐两口血就能应付了事的,非要伤及五脏六腑不可。
遇上比自己弱而又试图骑在自己头上的人,阿刃只有两个字,“欺负”要是遇上强的,那就只有跑了。
“嘿嘿,天命林家,嘿嘿。”
那黑巾蒙面之人听到林海威胁之语,嘿嘿讽刺似的笑着,言词之中对天命林家很是蔑视。
“你!”
温文如林海听到蒙面人讥讽笑声,心头也不由得怒火猛升,家族荣誉,这个东西甚至高于他的生命,怎容别人轻视。
林海怒喝声中,跨步上前,就要拉开架式与蒙面人较量,在他身后的阿刃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笑声、这语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出乎二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在笑声中,那蒙面人突然咳嗽起来,咳声由弱而强,逐渐激烈,仿佛是一连串被点燃的爆竹,停不下来。
阿刃与林海想对愕然。
那蒙面人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极为不耐,止不住的咳声中,他恶狠狠的一掌拍向自己胸前,“哇”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染红了脚下的草地。
吐出了这口鲜血,蒙面人的咳声也停了。
他的呼息有些急促,可能是内腑受了创伤,作为医者的阿刃,脑中迸出这个念头。
不过,容不得他多想,那蒙面人似乎也觉自己有伤在身,不能和他们耽误时间,便一步步的直逼过来。
气势惊人!
蒙面人只是简简单单的走来,却让阿刃和林海骤觉眼前是一只凶狠的野兽,露着锋利的牙齿,逼向犹如猎物一般的他们。
啊!
林海虽性子平和,但他的忍耐力较习练以平心静气为主“伏养心决”的阿刃稍弱一些,蒙面人的几步之间,他已经无法忍受这仿佛是赤裸裸被摆在老虎嘴里的感觉,猛得冲前几步,大喝一声,拳脚并用,顷刻间已经攻出五拳三脚,招招不离蒙人左右,势如暴雨来袭,无端猛烈!
“咳咳,”
冲七星“,好小子,咳,小小年纪,了不得!”
一个个语句从蒙面人口中蹦出,蒙面人似乎连说话都费力,却是那么轻易的拨开了林海的攻击,仿佛是在跟自己家养的小猫玩耍一样。
啊!
林海再声怒喝,攻势又变,拳脚之间的繁复程度又厚一分,化出漫天拳影脚痕,直压那蒙面人。
“咳!”
乱八卦“?林家也是人材辈出啊。”
蒙面人还有余力感叹,林海的如山海般壮阔的脚拳功夫儿对他似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已经施展出自己最高武技的林海,此刻骤然有一股挫折感塞满胸膛,这么多年的苦练,连敌人的衣袂都沾不到……
“别泻气,你这个年龄,练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像是在教导弟子一样,蒙面人说出这样的话,同时,他双掌突然划出一个笼罩林海的大圆,林海那狂暴如斯的拳脚之风,竟然立时终止在这个圆里!
蒙面人一手格挡住林海的拳脚,另一手轻轻拍在林海的脑上,林海只觉一阵昏黑的感觉袭上脑际,便人事不醒了。
“”圆“……字决?”
阿刃刚才正想上去帮忙,却看到林海的拳脚之间,根本没有自己插手的缝隙,两个武技殊源的人联手,恐怕反而会缚手缚脚,他没想以的是,林海那么凌厉的攻势,竟然就如此轻易的终止在蒙面人随手划出的圆里。
而这个圆,阿刃直觉似的领悟到,就是“沾衣八打”中的“圆”字决。
这个蒙面人,竟然能把小巧的近身武功用成这个样子,绝对让阿刃看得目瞪口呆!以前阿刃在见到皇甫歌用“沾衣八打”时的那种惊奇,比之现在,差得太远了。皇甫歌用的是阿刃可以领悟的东西,而这个蒙面人使用“圆”字决的境界,却是阿刃作梦都没梦到过的。
神乎奇迹!
“你、你是皇甫家的什么人?”
阿刃见那蒙面人又朝自己走来,慌忙拉开架式。
“皇甫家答应别人的事情又反悔,简直无耻至极!”
阿刃心中认定眼前是皇甫家的人,来的目的也无非有两个,一是他,二是他怀中的“七道天心”想到济世医家的背信弃义,阿刃不由得义愤填膺。
看着紧逼而来的蒙面人,阿刃晓得他不会善罢干休,索性先下手为强吧!
双拳紧握,挺身前冲,拳路化为“快意恩仇”这一路激荡迅猛的攻势就挥了过去。
“快意恩仇”拳路由“针守妙决”中的“守虚”一式化出,攻敌不备、攻敌必救,讲得就是一个快字,自从阿刃练成以来,不过出手两次,一次对义父林成一,一次对皇甫仁,均是师出有功,打得对方措不及防。
而这一次,却是大大的失利。
只见那蒙面人伸手一刁,竟然奇准无比的在漫天拳影中捉住了阿刃的手腕!
阿刃不由得大惊,同时,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要知“快意恩仇”拳势一百一十八路,攻敌何处,打向何方,全凭施用者一念而定。即使是熟悉这套拳路的皇甫族人也不可能在一招之间制住阿刃,唯有一个既熟悉阿刃个性又熟悉这套拳路,还与阿刃交手过无数次的人才能做到。而这个人,也曾经很多次用同一手功夫挡下阿刃的“快意恩仇”拳路。
那个人就是,阿刃的爷爷。
心神电转,阿刃越看越觉眼前之人的身形熟悉无比,一声“爷爷”就要出口。
而那蒙面人没容他多话,伸手便劈在他的后颈,阿刃骤觉一阵眩昏,在这一瞬间,阿刃还能清楚的感觉到,那蒙面人从他怀里摸走了装着“七道天心”的针盒,并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老地方见。”
随后,无边无际的黑色便吞噬了阿刃。
第一卷第十七章与往事干杯
不久之后,意识便重新回到阿刃体内,那或许是他爷爷的蒙面人并没有对他下重手,阿刃抚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呻吟一声,坐起身来,脑中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最近走的什么狗屎运啊,怎么晕了又晕!
林海不知道怎么样了?
阿刃想及林海,急忙环目四顾,结果立时被周围的情景吓了一跳。
远远近近,他周围竟然聚了二十多人,此刻见他醒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刃身上,阿刃也看着他们,一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阿刃记起来了,这些人有大部分都在林家大宅附近出现过。
那么,他们就是随行保护林成一的“天命林家”族人?
正在思索间,林海分开诸人来到阿刃近前,带着关切的神情问道。
“你没事吧?”
“没事。”
阿刃揉着自己的脖子,“就是被人打晕并且抢走了宝贝,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林海伸出手把阿刃拉起来,哭笑不得的望着他。
“那又能怎么样?”
阿刃无奈的摊手,“知道那家伙是谁么?”
“不知道。”
提起那蒙面人,林海神色黯然,施尽浑身解数竟在其手下走不过一合,这个事实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有什么啊。”
阿刃大咧咧拍拍林海的肩膀,“我也是被他秒杀的,想想我这么天才横溢的武者都和你同一下场,你还有什么灰心的?”
林海被阿刃的自夸弄得不禁莞尔一笑。
“他袭击我们的时候,林家族人已经查觉并且赶来支援,可惜没来得及,于是便转为对他的拦截,在这个过程中,有十二个人和他交过手,均是被一招放倒,据这十二个人说,以他的招式推断,这人极有可能是……”
林海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讲下去,阿刃看着他,为之了然,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便低声道:“”济世医家“。”
“对。”
林海也低声道,“极有可能。”
阿刃心中知道,凭着蒙面人临走时的一句老地方见,他已经可以断定是他爷爷,可爷爷为什么要费这一翻周折呢?在林家的保护中将东西夺走,又假装不认识阿刃,甚至还显露出与医家类似的武功。这一切都可以证明一个事实,爷爷虽然希望“天命林家”保阿刃取到“七道天心”但事成之后,想阿刃将林家甩开,单独与其做一些事情。
望着满心为他焦急的林海,阿刃自觉对他不住,但爷爷的吩咐又不能不从,只得在心底暗叹一声。
“既然是皇甫家将东西取回,那说明他们不愿将东西借我,算了,我们回去吧。”
阿刃劝道。
“这怎么行?”
林海的反应比阿刃想像的要激烈。
看着阿刃惊讶的目光,林海神色一愣,说话语气也转缓:“这么回去的话,少爷您爷爷的吩咐怎么办?”
原来是为我担心啊,阿刃不由得有几分感动。
“想想看,如果真是医家将东西取走,他蒙着面,咱们没有证据。即便是咱们找上门去,又能怎么样,难道用自己身上的伤来证明他是医家之人?或者,咱们有能力打进医家,把东西抢出来?”
阿刃的问题问得林海一阵颓然,打进“济世医家”那需要调动“天命林家”全部人马才行。
“既然这样,我们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而且爷爷的信中也交待过,若是医家不愿将东西交给我、或者途中横生枝节,就要我回去拿他的另一封信,他另有安排。”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另一封信,阿刃是在安抚林海。
“好吧。”
林海立即明白事情不再可为,也不再争辩。
一行人遂沿着来时之路返回城市。
到达城市,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
阿刃回到林家,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见到林成一,听来接他的林紫宁讲,原来是林家本家有事急召林成一回去,这才将阿刃扔在医家不顾。
林紫宁听阿刃提起“七道天心”被抢一事,不禁扼腕叹息,言道若是父亲在的话,这事绝不会发生。
若是义父在?
阿刃想起这个可能,不禁在心中比较义父和爷爷的功夫,两人较量的话,唔…义父在百招之内会败。
林紫宁又百般安慰阿刃,阿刃心头感动,也越来越愧疚,又牵挂着爷爷吩咐的与他见面之事,便借口去拿爷爷留下的信,出了林家。
“林海,这是私事,不要跟着我。”
“是,少爷。”
林海驱车将阿刃带到市中心,阿刃便支开了林海,随后自己一人来到了他曾经居住十年的城北垃圾场。
物是人非。
回到这个地方,阿刃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可是这个地方对他却感觉陌生了。
几个熟悉的拾荒者走过阿刃面前,阿刃招呼一声,满面笑意的问他们最近如何,过得好不好?
那几个人应该是认出了阿刃,至少阿刃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接下来他们的反应,却让阿刃难以理解。
一种像是奴才碰到了主子似的讨好笑容浮现在他们脸上,他们唯唯诺诺的笑着,笑容硬得像是放了七天的硬馒头,手足无措,不知道摆在哪里才好。
“喂!你们怎么了,我是阿刃啊,总替你们看病的阿刃啊!”
阿刃现在还不知道,一种叫做阶级的东西已经横在他与以往的熟悉人事之间,处于城市最低层生活的贫困人民,对这种东西又是特别敏感,此时一身华服的阿刃对他们来说,不谛于外星人驾临,他们又怎么敢与他随便说话。
阿刃见与这些人实在说不出所以然来,便向他们道了声再见,那几个拾荒者如蒙大赦,飞快跑了。
一路上,阿刃承受着这些拾荒者如同观注异类般的目光,心中有些了然,也有些悲哀。
走近自家小屋,阿刃碰上了一个人,一个他愤恨已久的人,那个一直欺负附近拾荒者的地痞王三。
嘿嘿。
阿刃在心中阴笑,现在他可不在乎狠狠的揍一顿这个无耻东西,只要王三敢跟他瞪一下眼睛,以往的恩怨都会在拳脚中有个了结。
可让阿刃没想到的是,这个王三,见到阿刃走来,神色间的慌张犹如见了老鹰的兔子,那份震惊写在脸上,让人觉得他是不是会就此吓昏过去。
阿刃越走越近,王三便越来越慌,阿刃走到他跟前,王三这家伙,竟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阿刃面前。
嗯?
这一跪,跪得阿刃无趣至极,现在对着王三,阿刃就像是对着一团恶心至极的排泄物,别说是揍他了,就算是看一眼都觉得想吐。
“你又来欺负嫂子?”
阿刃冷冷问着。
“没、没、没……有。”
王三结巴的厉害,阿刃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的家伙欺负了那么久,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想打又怕脏了自己的手,不禁怒喝一声。
“滚!”
“是、是……”
王三急忙站起来,歪歪斜斜的跑了。
驱走了王三,阿刃看见以前的邻居王嫂子正站在她家门口,畏缩的向他笑着。
“嫂子。”
阿刃笑着向她打招呼。
王嫂子犹豫着向他笑笑。
“最近还好吧?那个王八蛋又来欺负你?”
以往十年住在垃圾堆的日子里,阿刃与爷爷与临家这位王嫂子相交颇深,两家相互帮助,王嫂子还曾经戏言认阿刃为弟弟,交情不可谓不厚,可是现在,王嫂子那副表情,阿刃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让她和垃圾场所有人变成这样。
“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看我?我不就是穿了套新衣服么?”
阿刃打趣道。
“阿刃……”
王嫂子迟疑着,“你被林成一收了干儿子?”
嗯?
这消息传得这么快?
阿刃点点头。
王嫂子想笑,却笑不出来,一种讨好似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看着这张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脸,阿刃突然感觉自己已经与以往的一切彻底分隔开来,一道不可能添平的鸿沟出现在他与以往的人事之间。
唉。
阿刃又与王嫂子闲聊几句,其实是他在唱独角戏,王嫂子根本不敢搭话,阿刃自觉无趣,便与她道了别。
旁边便是他曾经生活十年的小屋,虽然此刻他不再属于这里,但一份割舍不断的情谊,还是牢牢的牵扯着他。
阿刃迈进这阴暗的小屋,心神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过去十年的某一天。
他上工回来,兴奋的走进家门,而爷爷,正依偎在那个小土炕上,微笑着望向他。
“阿刃,你回来了。”
第一卷第十八章此情谁人可承
如同以往的千百次经历一样,阿刃走进家门就看见了爷爷,爷爷亲切的招呼他,阿刃随口答应,上前几步坐在爷爷身边。
祖孙二人,彼此都感觉到了那久违的温暖,时光仿佛也在悄悄倒流,回到那过去十年,那三千多个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彼此就是对方一切的日子。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抹杀。
阿刃违背誓言为林紫宁治了病,一切便走上了无可挽回的既定之路,祖孙两人短短的心神恍惚,那温暖的天伦之乐,也不过是风中的烛火,转瞬即逝。
咳!
爷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声嘶力竭,喘不过气。
“爷爷!”
阿刃急忙帮爷爷理顺胸气,爷爷这是陈年痼疾了,但他从来不让阿刃为他针灸,也不知为什么。
“没、没事。”
剧烈咳声中,爷爷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即,悄无声息的一掌印在自己胸上,脸上一阵如醉酒般的醇红掠过,呼吸便稳定下来。
阿刃见此情景,却是大惊!
蒙面劫走他怀中“七道天光”时的爷爷,也曾用这种方法止咳,那是喷血而止的结果虽然看起来惊人,但实际对身体并无太大损害,只是逼出了五脏内因以前伤势积压的淤血,是极为高明的手法。而此刻,爷爷掌力之下,不伤不损,反而精神亢奋,不就是回光之色?这、这不就是说现在是伤势已经积沉至肺腑之中、积重难返的将亡之时!
“爷爷你?”
这些念头在心中转过,阿刃震惊至极,瞅着爷爷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爷爷没事。”
爷爷细语安慰阿刃,随即眼中又流露出怀念之色,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说着:“如果有事,也是爷爷自己希望的结果。”
“阿刃,听爷爷说个故事好不好?”
看着满脸不在乎的爷爷,阿刃的脑袋几乎要冒烟了,现在哪是说故事的时候,明明应该打120叫急救车,爷爷在搞什么?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爷爷安抚着阿刃的慌张与责怪,“爷爷的病,是要靠你治的。时间还早,爷爷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这些事在爷爷心里憋了整整二十年,再不说出来,爷爷会被憋死的。”
瞧着爷爷脸上的郑重,虽然心中焦急犹如火燎,但以多年来他对爷爷的了解,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爷爷,便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一个“是”字。
“阿刃,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了,这个世界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有许多个隐藏势力躲在人们视线之外,他们之中最有代表性的,都囊括在一句话里。”
“”天有三界、世隐五流“。”
听着爷爷徐徐道出的话语,阿刃像是坠进一个奇异无比的梦境里。
“爷爷便是五流中人,要讲的故事,也和五流中一位才华盖世的大英雄有关。”
“这五流之名,分别为济世、天命、药门、四方、神鬼,五流之间源远流长,同是上古传下的种族,彼此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爷爷所说的那位英雄,便是出身在隐世药门。四十年前,”
济世医家“与”隐世药门“,其实只是表里之分,实力冠绝五流。直到那位英雄成为药门之主药王,不甘臣服于医家之下,便携众脱离医家,也至使一直引领五流的医家衰败,医家与药门的恩怨也就此产生。”
爷爷长叹一声,讲出了改了自己一生命运,也改变了孤儿阿刃命运的一段往事。
那个率众脱离医家的药王,是个惊才艳绝的人物,他带领隐世药门另辟天地后,短短几年前,便创下了不逊于五流中其他四流的基业,其他四流看着这个奇迹的发生,渐渐心生忌妒。而且最让他们担心的,药王一直遵守的祖上留下的希望,那就是终于一天,要一统五流。
他有这个野心,也有这个能力。他的麾下,聚集了无数的豪杰之士,而最其中出名的,就是他座下三个弟子,人称“岁寒三友”那是一个群星灿烂的年代,他就是群星中最辉煌的一轮明月,月光遍撒之地,无人不心悦诚服,甚至有许多四流子弟都背离家族,投到他的帐下。
可惜的是,辉煌只有一瞬。
四流中的两家终于按耐不住,他们不能容忍一个威胁一天天的坐大,便用了各种龌龊手段。离间“岁寒三友”让其中二人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之后,岁寒三友便永远的失去了其中的“松”错杀了“松”的“梅”被药王撒泪亲手格杀,“竹”负气离去。
随后,两家又倾尽全族之力,伏击隐世药门。
药王力战群雄,以一人力毙两家十大高手,被惊为天人,谈笑间便退了敌人,虽保住了药门一脉,但其实在连场搏斗中,药王已身受重创。
药王的伤很重,药家千顷奇药也只能保他不死,要想痊愈,必须借助“济世医家”传说中的一种针决。
可是药王,这个才华盖世的英雄,他有着绝世之才也有绝世的傲气,怎肯向别人低头?即使是自己亲哥哥执掌的医家也不行,他甚至禁止门下弟子与医家接触,从此闭关锁门,隐流医家真的就些隐于世间,不见踪影。
“岁寒三友”中的“竹”在负气离开药门后,又觉后悔,听闻二流袭击药门之事,急忙回援,可惜晚了一步,那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他知道药王之伤需要“济世医家”来治,便提出要去求援,药王不允,“竹”百般苦求,药王仍不答应。
百般无奈之下,“竹”只好离开药门,拼着被药王逐出门墙,来到医家求援,没想到医家家主竟然不应。
在“济世医家”大闹一翻之后,“竹”被驱逐出谷。
无奈之下,“竹”只好另寻蹊径,他改换面容,自毁武功,千方百计混进了“济世医家”化名为皇甫楚汉,在医家一隐就是十年。“竹”是极其聪慧的一个人,他以旁家弟子的身份,竟能得到医家家主的重视,甚至收他为入室弟子,“竹”终于到了能接触医家最高典籍的地位。可是,医家家主对他言道,最高典籍“偷天针决”只能传给医家家主。
即便是终有一天他能得到医家家主之位,可是身患重伤的药王又能等得了几个十年?
“竹”不得不走出最后一步,窃走了偷天针决最玄妙的“针守妙决”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天,“竹”被医家之人追捕,一个小孩子救了他,“竹”也改变了这个小孩子的命运。“竹”没想到,这个小孩天资聪敏至极,“竹”自己因资质所限无法学习的“针守妙决”这小孩竟在十年间完全学会,这也让“竹”把一腔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而当这个孩子长成之时,针决也成,其后发生的一切,都在“竹”的算计之中。
遇上林紫宁是巧合,可即便没遇到林紫宁,“竹”也会想办法安排那孩子为林紫宁治病,目的是为了林成一手上的“还恩铁卷”有了它,那孩子才能以客人的身份走进医家,面见家主,并且提出医家家主无法拒绝的条件。
没想到那孩子做得更好,他被“天命林家”最有可能的继承人收为义子,并且与皇甫家的那个女孩相处的……很好。
听爷爷说到这,阿刃不由得一阵脸红,想来与皇甫歌的热吻,爷爷是尽收眼底了。
略带笑意的看着阿刃,爷爷接着讲道。
至于半路截走“七道天心”那是因为他对“天命林家”不放心,昔日偷袭药家的二流之中,虽然没有林家,但他怀疑其中必有其推波助澜,若是知道阿刃去医家求“七道天心”是为了给药王治伤,难免会横生枝节。
“阿刃,别怪爷爷。”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的话,爷爷脸上已经现出灰败之色,死亡的阴影已经缠住了他。
阿刃现在心里百味掺杂,一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又是安排了他一生命运的人,是感激、是怨恨、还是应该做出其他表情,阿刃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什么感觉了。
咳!
爷爷又开始咳了起来,这次的咳声,仿佛是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凄凉而又绝望。
“爷爷!爷爷!你没事吧?你的伤要怎么治?你快说啊!”
看着咳出血沫的爷爷,一切顾虑都被阿刃抛在了九天外,他此刻没了任何其他想法,只有一个念头盘旋在脑际,只要爷爷能好起来,别说是给人做徒弟,就是为奴为仆,他也一口答应,永不反悔!
“用”七道天心“,”
针守妙决“七决合一,偷天……”
爷爷的咳声中,似乎有一丝微笑存在,他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伤势,真是见鬼了!阿刃慌忙拿起小坑上的针盒,翻开,摸出那七根乌黑的针。
“能治好我的伤,就能治好药王的。”
爷爷真是在微笑。
慌乱中,听到这话,阿刃突然想起一直以来爷爷喝的药,和他总是不让自己为他看病的事,难道?
这个想法惊得他一时愣在那里,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爷爷,一字一字的说道:“爷爷,你的伤,是自己弄的?”
“咳咳,没错,整整做了十年,才伤得和药王他老人家差不多,挺费劲的。”
爷爷笑得很欣慰。
“爷爷!你、你为什么这做么!”
阿刃听到这话,简直是在怒吼了,竟然把自己的身体伤害成这种样子,阿刃气得手脚颤抖。
“医家给的针,未必是真的,用假针来施用七决合一,你知道什么后果,我不能让药王承担这样的风险。”
爷爷淡然道。
值得么?
阿刃脑中蹦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了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自毁武功、忍辱十年都已经到了极处,又含辛茹苦的陪养一个继承人来,这已经是无法形容的情义,最后,竟然、竟然自毁身体,拼着性命与十年的苦痛,只为了一个人?
这世间,又有什么人能承受得起这份恩情啊?
“阿刃,静心,爷爷等着你呢。”
爷爷平静的说道,阿刃含泪看着自己的爷爷,心中充盈着一种能湿润大地的情绪。
他收敛心神,一一拿出七根长短不一的针,摆在爷爷身边,轻声道:“爷爷,你躺好。”
不知道怎么的,此刻,阿刃突然觉得很骄傲,为了自己的爷爷,为了这样的情谊,阿刃觉得不论自己是否赞成这一切,都要用最尊敬的态度来对待它。
第一卷第十九章死别
在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万灵之药,均是一种医法对应着一种病症。阿刃所习偷天针决,妙就是妙在将人体化为五行气血之格,再配合上千般变化的针势,可以说对任何病疾,都有着一定的应对之法。
如此务实的“针守妙决”却在最后一篇中,记载着一种天方夜潭般的神奇针法。
针决名为“偷天”这种针法便是“换日”偷天七针决中,承平理气、延生养命、伏养为功法仍有一针之位可寻、守虚针直指人体气血亏淤、抱气针控制气血流动、续命针统筹五行大局、回天针为逆命针,这七针决,各对应着种种不同的病症,可以配合施用,但理应是无法容为一体。
可这换日之法,却要把这效果迥异的七针决合七为一。
对此法的介绍,针守妙决上是这样说的:“换五行、更三宝,以七针之玄妙,怯世间百疾。”
意思就是说,只要把这七决合一,借助“七道天心”这医家至宝的威力,就可以尽去百病,让患者洗筋换髓,获得一副崭新的躯体。
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种说法,完全颠覆了阿刃仅有的一点医学常识,因此他总对着这所谓的“换日”之法抱着很大的怀疑。
而此刻,爷爷却把他的生命完全寄托在这种有些虚无的针法之中,阿刃虽然心中极为不安,但也强迫自己相信,换日之法是真的,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神奇的事。
“爷爷,要开始了。”
伏养心决气息几转,阿刃持针的手稳定下来。
“来吧。”
爷爷解开胸衣,露出胸膛。
爷爷也知道偷天针决中换日之法的施针过程,“换日”之法的七针,完全忽视了人体其他穴位,只把针位定在胸腹中,这也是极不合理的事情……
阿刃脑中涌起这个念头,随即他急忙摇摇头,即然决定要用此法,就一定要相信它是真的,绝不能心生怀疑。
“阿刃,看你的了。”
爷爷平静的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是。”
阿刃心神一定,体内“伏养心决”的自然之气延伸到手中“七道天心”上。这“七道天心”七根长短粗细迥异的针,与阿刃自小养成的“本命针”形态完全一样,都是“针守妙决”上记载的样式。
可与阿刃的“本命针”不同的是,内气流入针中,竟然延着奇异的路途百转千迥,平空强壮了许多。
果然有效。
阿刃心中暗喜,内气在“七道天心”中转折一番之后,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若是在给林紫宁治疗时有这“七道天心”他完全有把握将林紫宁体内的病疾驱除的干干净净。
既然“七道天心”有这种不可议的效果,那“换日”之法八成也是真的。
胸中信心猛增,阿刃手起针落,第一针“承平”已经扎在爷爷胸上。
承平针疏理五行,逆则激发五行之外的杂气,共有七十二针势,不需使用内气,为外针。
转眼间,七十二针已尽过,将最后一针定在爷爷的胸口处,在换日之法中,以承平为开局,是为了安抚五行之气。
随后是“伏养”伏养虽为功法,但仍有一针之位可寻。
这一针驻在五行正中,携着伏养内气留在病人体内,可左右支撑、补施针者内气之不足。
再来是“延生”延生为内针中的第一针,针势冗长,若是施用,则是日日必行之功,但效果极好,可助人体健寿长,远离百病。
在“换日”之法中,“延生”一针功在沉寂体内血气,让人体内血气几乎停止流动,只留一点点可以维持人体不灭生机的余焰。
接着“守虚”针,直指人体气血亏淤,将人体内沉寂气血化为稳定的和谐状态。
“抱气”针,驱走人体中这一团气血,也就等于驱走人体内的命之精华,这时病人陷入假死之态,只有那一点灵识不灭,也是全靠施针者的内气维持着。
“续命”重划人体五行之格,这就仿佛是在拆毁了旧有的气血通道后,在一片空空如也的土地上规划建筑物,这是一个全新的格局,只待新生居民、也就是人体内的新生气血来居住。
“回天”针是逆命针,这一针势只有七针,却是偷天针决中最耗心神的一式,因为它要逼出人体所藏至深的先天之气,利用这一口至精至纯、又最适合病者身体的活命之息来改变人体格局,至于效果如果,要看人体的体质如何,基本上是病人越老,这一口先天之气越不精纯,效果也就越不好。
而“换日”之法中的“回天”针,功效也差不多。
但它在逼出人体内先天之气的同时,也能聚集“七道天心”的奇异能量。这从黄帝手中磨砺而出的七根针,带着现代知识无法理解的磅礴生命之气,“换日”针法过后,“七道天心”便会将这股生命气息灌入人体之中,借着已经形成的通道,完全替换人体内虚弱的气血,按照针决所说,换日之法过后,病人不止是病怯身康,而完完全全的拥有了一副崭新的、充满生机的躯体!
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阿刃现在又是多么希望那传说中的奇迹能发生在爷爷身上。
连施七道针决,阿刃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阵阵昏黑的晕眩直袭脑际……
不行,不能晕!
阿刃一针插在自己腿上,长针入肉足有三寸,剧痛袭来,他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他睁大眼睛,紧紧盯着爷爷的面孔。
只见一点点、一丝丝的红晕爬上了爷爷的脸。
多年未见的健康之色在爷爷肌肤上蔓延。
过了一会儿。
爷爷慢慢的睁开了眼,一双眼中精神奕奕,完全不像是一双老人的眼睛。
“爷爷!”
阿刃的兴奋得高喊。
“阿刃。”
爷爷的神情中有一种奇特的东西,可是阿刃没注意到,只见他搂过阿刃,拥在自己怀里。
“这些年,爷爷真是对不住你,真的,爷爷对不起你,为了救药王,我毁了你的一生……”
“不!”
阿刃急忙否认,“爷爷您别这么说,没有您,我现在恐怕还在孤儿院里看那个老虐婆的脸色。”
“你走到哪里都会有出息的。”
爷爷看着阿刃,不禁想起了十年前雪地那个倔强的孩子,“爷爷虽然对不住你,但是人老了,就脸皮厚了,我就厚着脸皮要你原谅我。”
“听爷爷一句话,一定要忘了五流之间的恩怨,阿刃,我和你本来就是两个不相关的人,我身上背负的东西,你不应该继承。”
“天命林家也好,济世医家也好,他们都对你不错,你也是他们希望的人才,去哪里都好,爷爷衷心祝福你。”
“能救得了药王固然好,可若是救不了,爷爷也不会怪你。”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去替我看看药王他老人家。告诉他,弟子何问竹永远记得他的恩情,现在就要去阴曹地府为他开路了,嘿嘿,在地府里,我们”松竹梅“三兄弟再聚,定能替他老人家打下一片天地,等着他驾临鬼域,我们再霸江山!”
阿刃伏在爷爷怀中,听着爷爷的教诲,心中的诧异越来越重,到了老人家说出要去阴曹地府那一句,阿刃愕然抬头。
他难以置信的看到,爷爷脸上的健康之色完全消失,丝丝铁青死意已经爬上了老人家的脸庞!
那死亡的气息是那样明显,以到于当老人家挥着手掌,充满雄浑霸意的吐出一句“再霸江山”之后,竟然就那样的靠墙坐着,一动不动了。
寂寂十年的老人,终于在临终一刻,显露出他前半生的傲世风采。
那一年,“松竹梅”相遇在药王门下,三人各持已才,欲挑战药王,文武两道、奇术异法,药王任君挑选。“松”谈计谋说棋局论时势、“竹”虽年少但实为不世出的武技天才、“梅”善五行习循术,药王一一应之,谈笑间败尽三人。三人同伏药王,药王亦惊三人之才,邀三人平坐,四人在连天傲雪中煮酒论天下,说英雄、时无英雄,药王酒意狂傲,戏言天下英雄无他一合之敌,三人同声喝彩。
那时,最年轻的“竹”年少飞扬,为药王豪气所激,抬手与两位义兄击掌盟誓,言道:“我”松竹梅“三兄弟在聚,定能为你打下一片江山,让这个天下,恭候着你的驾临!”
言犹在耳,岁月已迁。
匆匆二十载转眼即过,这个自毁武功改容易貌、在济世医家隐忍十余年的武术天才,这个在垃圾场里苦挨十载的老人,这个自残躯体十载、只为替药王试针的忠心弟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不知道他是否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他选择了药王为师,换来了盖世的豪情,也换来了半生的苦难,本来应该在世间成就一翻作为的他,最后只能默默无闻的死在一个最贫贱的地方。
阿刃手足冰凉,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那个前一刻钟还和自己笑语相嘱的爷爷,在后一刻,竟然就那么突然的不动了。
不可能,爷爷不是死了!
阿刃跟自已拼命摇头。
偷天针决有用,“七道天心”是真的,换日之法的神奇之处他刚才已经体会到,这“针守妙决”是黄帝留下的东西,不可能不灵,没道理不灵!
阿刃猛得扑上前去,欲将自己体内仅余的全部伏养生气完全灌入老人体中。
却仿佛是碰到了一块铁壁,无缝可入……
人死之后,百窃闭、五行荒、经脉全乱,阿刃脑中掠过这个念头,然后他开始恨起自己来,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事实?为什么!
恨恨的一掌拍在自己头上,阿刃被剧痛激得猛然清醒起来。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从施针者的角度而言,这个换日之法虽然荒谬,但运针时才发觉确实有道理可言,而这个道理,就建筑在“七道天心”的神奇效果上,若是没有“七道天心”就真是……
“七道天心”是假的!
阿刃猛得想到,于是,一切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为什么医家会那么轻易的把东西交给自己,为什么爷爷刚才会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爷爷也一定知道了,针的假的。
是自己害了爷爷!
这个认知如十吨大锤般敲在阿刃心头,仿佛敲碎了他的所有感觉,直到片刻之后,才有那如果撕心裂肺般的痛感涌上来,痛得他仰天狂号、痛得他几乎想把自己撕烂!
终于,本就因为连施针决而虚弱的身体承担不了这么激烈的情绪波动,阿刃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孤孤单单的夜里。
这个简陋的小屋里。
阿刃失去了他一生最重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阿刃清醒过来,梦中,似乎还有爷爷的盈盈笑语,而醒来,就只能见到那一具冰凉的身体。
阿刃终于哭了,他抚着爷爷的身体,哭得心神俱裂。
哭得又昏了过去。
就这样的醒了再晕,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次。
才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切。
第一卷第二十章生离
阿刃的哭声惊动了临屋而住的王嫂,她不明白为什隔壁会传出这种伤心欲绝的号哭声,但也不敢去查看,直到几个小时之后,这哭声还在继续,她终于忍不住开门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昏倒的阿刃和已经没了生气的何伯。
立即惊得她双腿发软,各种想法在脑子里乱作一团,好久以后,才想起应该报警。
于是,半个小时后,呼啸而来警车将阿刃和何伯的尸体带走了。
警察们面对着这种情景,一个明显是哭晕的大孩子和一个身上插着七根针的尸体,他们也无法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意外?是他杀?
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阿刃暂时被当做嫌疑犯关在医院。
幸好在慌乱中,王嫂子还向警察说道眼前这个年青人是林成一的义子,林成一的大名在本市无人不晓,在将阿刃做为嫌疑犯拘在医院之后,警察局便将此事通知了林宅。
林成一不在,林紫宁听到这个消息后大惊,急忙驱车赶往医院。
此刻已是深夜,林紫宁闯到医院,便看到了死气沉沉的阿刃躺在病床上,有几个警察在周围守候,而阿刃,虽然已经清醒,但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双目圆睁,一点神采都没有,空洞得让人心疼。
“阿刃,你怎么了?”
林紫宁满心焦虑的问着。
阿刃没有反应。
“阿刃,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跟姐姐说啊!”
阿刃的木然让林紫宁害怕。
阿刃还是没有反应,双眼愣愣的直视对面,似乎看透了芸芸世间这层表象,正在目送着爷爷走上天堂。
“爷爷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出这种事?”
林紫宁已经从警察口中得知阿刃的爷爷已经去世,这样的事情,林紫宁也觉得不能相信,虽然未曾与阿刃的爷爷见过面,但从各种描述中可以得知,那是一个隐居在市井中的高人,怎么会、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就去世了?
听到爷爷这两个字,阿刃的眼中突然浮现出一种绝望般的神色,仿佛是落入猎人陷井中的无助野兽,他闷嚎一声,伸手在自己胸口就是一掌。
这一掌,用的是“逆水行舟”之法,重如凿山。
立即击得阿刃自己一声惨哼,口角溢出血来。
“阿刃!你干什么?”
林紫宁骇然,猛得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阿刃,厉语中带着哭声。
“没、没事。”
阿刃眼中的悲哀之色让人不忍目睹,“只是这儿有点闷,吐点血就好了。”
阿刃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安慰林紫宁,可那是什么样一种笑容啊……
笑过之后,阿刃又晕了过去。
先是耗尽全身精力用出偷天针决的“回天”一式,再因为爷爷的去世而悲恸欲死,几度哭到晕厥,体内本就积淤了种种不调之气,幸好有以养身为主的“伏养心决”尽力维持着,此刻“伏养心决”被阿刃自己一掌击散,种种伤势同时爆发。
这一晕,阿刃就到了生死关头。
阿刃自己也知道,可是这一刻,他真是觉得生无可恋,索性跟着爷爷一起走吧。
不知道晕了多久。
直到阿刃感觉到有种异常凉爽的感觉抚摸着他的头,像是一只手,一只很粗糙的大手,是……爷爷?
接着,这怡人的凉爽又透体而入,化做一股醇厚至极的磅礴之气,贯穿阿刃的身体每个部分,种种不适之处,均在这气息下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股暖意在阿刃身体上停留了好久,恋恋不舍的不想离去。
终于,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叹之后。
阿刃只觉身体一空,那份感觉已经脱体而出,像是要离他而去。
“不要!”
阿刃骤然睁目大喝,他不顾四周之人的惊讶眼神,猛得从床上蹦起来,伸手在空中急探,像是要握住什么。
“等等!爷爷等等我!”
阿刃可以确定,刚才那感觉就是爷爷在自己身边。
随着阿刃这声急切喊声,平静的室内骤然升起一阵轻微的凉爽之风,这风起得蹊跷,也去的离奇,在绕着阿刃转了一圈之后,便平空消散在空气里,不留一丝痕迹。
“爷爷……”
阿刃跪倒在病床上,泣不成声。
“阿刃……你还好吧?”
原本就守在阿刃病床的林紫宁,见阿刃的奇怪举动,不禁有几分担心,她试探着问着阿刃。
“爷爷走了。”
阿刃抬头望向林紫宁,双眼泪流。
“老人家已经去了,他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的,阿刃,你、你别哭了。”
林紫宁眼圈一红,也陪阿刃掉下泪来。
“爷爷刚才回来看我了……”
阿刃指着天空,哭声中带着几分欣慰。
“……阿刃,死者已逝,你、你别太难过了。”
林紫宁难过的看着阿刃,只当阿刃是悲伤过度,有些糊涂了。
阿刃知道林紫宁不信,可是在那阵爷爷化成的微风中,一声“傻孩子,爷爷走了”温柔入耳,阿刃决不会听错,不过,这样的事不需要别人相信。
阿刃只需要知道,爷爷走了,可人死有灵,灵识一定存于天地间某处,终有一天,当阿刃也踏上这条不归路时,便是祖孙二人重逢之时。
知道这些,便也够了。
阿刃哭了一会儿,哭累了,又睡了。
望着昏睡中阿刃满面的泪痕,林紫宁心底骤然生出一种有些疼痛的怜悯之意,眼前这个大孩子,从此以后便再没有任何亲人,孤零零的走在人世间。
不,不对。
林紫宁突然摇头,他还有我,还有父亲,自己和父亲便是他的家。
如此想着,林紫宁轻轻的用毛巾擦去了阿刃脸上的泪痕,再拿起他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前,如同一个姐姐对待自己可怜的弟弟一般。
一日后,阿刃伤愈出院。
那么严重的伤势,竟在一夕之间完全愈合,这让医院所有医生大跌眼镜。
至于阿刃解释成是自己爷爷回来治好的他,这种说法……基本上没人相信。
警察局方面也已经解释清楚,经法医鉴定,老人家是自然死亡,也就是人体耗尽了上天赐于的养份,老死了。
听到这个说法,阿刃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他紧握的拳头中,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老死的……
自己用针决逼出了老人家体内仅有的一点先天之气,那一点气息只够支撑着爷爷说几句话,此后五行难继、三宝皆空,看起来虽然是自然死亡,但是他知道,如果那七根针是真的,依“回天”之决所述,爷爷绝不会死!
爷爷的死,要有人负责!
心中虽然下定了这个念头,但阿刃没有跟任何人说。
几天后,办完了爷爷的葬礼,一个简简单单的仪式,仪式上只有阿刃、林紫宁以及林海三人,送别了这个苦守半生的老人、这个不逢其时的武学天才。
拿着爷爷的骨灰盒,阿刃的面色很平静。
可是第二天,他便悄悄的离开了林家,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中他感激林氏父女对他的照顾,并言此恩当容后报。
林紫宁握着阿刃留下的信,眼眶湿润,以往两人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此刻阿刃离去,也不知能否会有再见之日,想到这,一股锥心的疼痛袭上胸口,这时林紫宁才意识到,她对阿刃,也许不是姐弟之情那么简单。
第二卷第一章苦行闯医谷
在入山的公路上,来往的司机都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独自一人走在公路上。有个在近期内连续两次经过这段路的货车司机惊讶的跟别人提起,这个小伙子至少已经在这段路上走了半个月。
没人见他停下过,没人见过他开口说话,甚至没人见他吃过东西,他就是那样低垂着头,不停的向前走。
有好心的司机师傅,见他可怜,会停下车想要载他一段,可那年轻人不言不语,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别人跟他搭话一样,径自茫然前行。好心的司机师傅叹口气,塞点食品矿泉水之类的东西在年轻人口袋里。
可若是这位好心人在一段时间之后再来看他,会发现那些食物饮水丝毫未动,这个年轻人,他的身体仿佛是铁打铜铸的,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又过了半个月,这年轻人悄悄的消失在公路上,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这条路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偶尔会有某个胆小的司机猜测着,那个年轻人不是死在某处了吧?于是自此后夜间开车更加胆颤心惊、小心翼翼。
他当然没有死,而是沿着一条车辆无法通行的崎岖山路,走向了一个隐藏在荒野中的神秘世家。
心如死灰,只有一点仇恨在支撑着。
身亦如死灰,“伏养心决”再灵验,也理应无法支持这一个月的不饮不食,阿刃在心中等待着,等待着他终有一天颓然倒地,再也无法站起。
可是,这理所应当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体内“伏养心决”已经静到极点,却不见衰竭,仿佛那婉婉而动的小溪流水,虽然细微,却是永不干枯。
初时几天,疲倦与饥饿一点点将他吞噬,他几乎是有些快意的承受着这些痛苦,用身体上的痛来压抑心里的痛。慢慢的,这份苦楚成了习惯,心中的快意也消失不见,阿刃机械的一步步前行着,除了向前走,脑中再没有别的念头。
仿佛是受心情与身体的影响,“伏养心决”不再随着自然的节奏起舞,而是慢慢的静止下来,即便在天地气息最充沛的清晨,它也只是略微动弹一下,而后立即沉寂下来,仿佛是冬眠中的蛇,一动不动。
到了离开公路的时候,“伏养心决”真的气如其名,深深的藏匿在阿刃体内最深处,遍寻体内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而阿刃的精神,也到达了前所未有的枯寂状态,悲哀、忧伤、愤恨等等一切情绪都离他远去,在这种无所承载的精神状态下,阿刃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脱离世间一切般的自由。
意识仿佛已与身体分离,他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每个部分的状态,他的胃,已经因长时间没有营养而萎缩,心脏,也因为血液供应不畅而衰竭,身体的每部分,都因缺乏能量而处于半停摆状态。
他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走向死亡,精神上没有半点波澜。
这样的情形不符常理,一个月没有任何营养补充,一具普通的人体早就应该完全死亡,而他现在的状态,却是身体几乎死亡,精神却仍然活跃,甚至比平时更清醒。
也许,是因为脑中的那点仇恨在支撑着吧,也许,只要停下脚步,自己便会立即倒地死亡吧。
阿刃脑中掠过这个念头。
死亡,也许近在咫尺。
阿刃却不觉得恐惧,早在爷爷离开的那一刻,因为自责,阿刃就有了随爷爷离去之意,这一路走向济世医家的旅程,不吃不喝,一路苦行,也是阿刃对自己的惩罚。
踏足在无边荒野之中,看天边日出日落,阿刃心如死灰,身亦如死灰。
而他的精神,却漫游在无边无际的自由之中,这两种迥异的难得经验同时出现在阿刃身上,阿刃一点点的明白了一些东西。
在这世上,生死相联,寂活一体,生是死的开始,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瞬,便走上了通往死亡的不归路。
就像阿刃现在体内的伏养气息,气名伏养,在阿刃苦苦在大自然的浩荡中寻找一丝至精纯之气与体内生机相合的同时,伏养气决便走上了寂灭之路,从初时的活跃,到此刻的声息全无,是因为伏养之气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它已经将阿刃的身体慢慢转化成一个可以容纳另一种全新内气的格局。
这个认识进入阿刃脑中,体内气机立即为之一变。
伏养气息完完全全的消失不见,甚至抽走了维持阿刃体内那点生机的续命之气,阿刃骤觉身体一软,所有气力消失无踪,死亡一点点的来到他的面前。
喜悦也同时来到。
那种全新的气机,自体内某处勃然而出,就仿佛是一点生机之种插在那处,顷刻间发芽生枝,爬遍了身体每个气穴关窃。
哈哈。
一种莫名的欢喜添满了阿刃的心间。
这全新的气息是那样的满载生机,若说“伏养心决”是借天地之手改换自身体质的功法,那这种新的内气,就是“伏养心决”师法天地已成,在体内百窃百脉间化出一个小天地,自此之后,阿刃体内的气息自已自足、不假外物,自然而然的成为一个小循环,再无溃乏之忧。
这正是“针守妙决”后四针所化功法,拳掌腿心中的最玄奥难成的“怀抱天下”之心法!
阿刃无意间,“怀抱天下”心法既成,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完全是另一种全新的气象,生生死死,这世间最大的难题已经在阿刃心中有了解释,对于爷爷的死,那种难言的自责已然消失无踪。
即使是这样,有一些东西还是不能原谅的,对于导致爷爷之死的罪魁祸首,阿刃从来都没打算原谅他们。
哈哈哈哈。
阿刃狂笑着奔行在天地间,体内“怀抱天下”之气,虽然不能弥补一个月未曾进食而造成的虚弱之感,但是它遍布在身体各位份的生机之气,已经可以代替那外来的养份。
济世医家,我来了!
阿刃高声喊着。
一日后。
阿刃看到了那长长的山体中宛如劈山而成的裂缝,穿过这里,便是济世医家本家所在。
这里空无一人,那条裂山而开的缝隙,仿佛是一张巨兽张开的嘴,等待着吞噬胆敢闯入的人。
有危险。
阿刃直觉似的知道。
体内“伏养心决”散去,转为“怀抱天下”心法后,那借着自然气息而舞的感觉灵识不但没有泯灭,反而锐利了许多,阿刃现在可以感觉到天地间许许多多不同的信息。
比如此刻天色阴沉,阿刃可以感觉到有水的气息充盈在天地间,而那疾空掠过的飞燕,是在努力寻找能避过这场雨的掩身之处,甚至遍野生长的各色植物,阿刃也知道它们在为这场雨而欢呼雀跃……
所以,对于现在面前直通济世医家的通道中那份危险,阿刃深信不疑。
有点麻烦了。
阿刃是来找麻烦的,不是来送死的,可现在隔着如此危险的一条通道,他怎么过去?
左右瞧瞧,这世上的难题总有解决之法,一时想不到,不等于没有,系铃解铃、出题解题,总该有一两个答案存在于周围不远处。
阿刃是如此想的,当他看到那连绵不绝的山体,又看看那裂山而成的通道,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很荒谬的办法出现在脑海里。
哈哈。
你裂山,我就填山。
阿刃心思一定,手下便有了动作。
他选了临近一块突山而出足有一人直径的半圆石头,站在石前,吐声纳气,伸掌作“逆水行舟”之势,就那么一掌掌的劈在石头与山体的连接处。
说是连接处,其实那石头与整条山脉本为一体,要是平常人想要将之凿下,非要用炸药之类的手段不可。
可是在阿刃来说,他一直想试试另一种办法。
“针守妙决”上记载,“逆水行舟”这套武技如劈山凿石,势大力沉,不可抵挡。
阿刃想试的是,真用它来凿石头的话,会有什么效果。
一掌击下,竟然真的石屑飞散,岩石表现出现一条细细的裂纹。
好家伙!
阿刃也为自己的掌力感到吃惊,自从他体内“怀抱天下”心法已成后,自我感觉是内气充裕、绵绵不绝,没想到用在掌力上也是大有进步。
“碰碰”的闷响声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中,不知情的人若是听了,一定会以为这里有人在开山碎石,的确是,只不过这个开山碎石的人用的方法有点特别。
接连打了百余掌之后,阿刃仍无力竭之感,心中快意至极。
此刻见那石头已裂开一条长长的缝隙,再打下去,恐怕还得一会儿功夫,阿丸看着,也是有点心焦。
索性止住掌势,阿刃屏息静气,体内气机百转,透体而出,在岩石表面蔓延盘旋,寻找那最弱的一点。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有最弱的一处,找到这个关键,并且一击而蹴,这就是阿刃所习另一套武技的精要所在。
不久之后,一个很特别的感觉传进阿刃的心里,一种轻簿如纸的脆弱感。
嘿嘿。
阿刃睁目一笑,毫不作势,伸腿就是一脚踹在那种感觉所在的地方。
“吱吱嘎嘎”的碎裂声传来,这石头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乖乖的滚下山体,轰然落地,由于其形浑圆,还在地上滚了几圈。
好了。
阿刃拍拍手,大功告成。
他推着这块人形大小的浑圆巨石,一路滚到了那条通道之前。
虽名“一线天”但这条通道还是足有两米余宽,足够容纳这块巨石通过。
所有陷井之类的东西,都朝着它使劲吧!
阿刃哈哈一笑,一脚踢在巨石上,那石头便滚进了长长的通道之中。
先是一连串的轰然爆响,只见巨石滚过的地面上,一连串焦黑坑洞连续出现。
炸药?阿刃咋舌不已。
巨石再往前走,又连续经历了陷井、空中落弹、机枪、火焰喷射器等等东西的洗礼,到了最后,甚至夸张的出现了一枚小型火箭炮,而且是热敏感应型的,差点击中在后面自觉无事的阿刃。
幸好阿刃反应快,这狭路中可供回旋的地方又小,那火箭炮不及回转,便一头撞在那块倒霉的巨石上。
“轰然”一声爆响。
震得阿刃双耳欲聋,气流涌出,阿刃虽然疾力退后,还是被那澎湃气流推得几乎身子飞出,他急忙力沉双腿,不闪不避,苦苦忍耐。而那巨石经此巨力,仿佛是尾巴着火的耗子一般,奇快无比的窜了出去。
一路压过种种陷井,待这可怜的石头奔出通道,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已是周身伤痕累累,焦黑处是火焰所伤、大坑是炸药炸的、小洞是子弹射出……
而守在通道外的医家诸人,本来是听闻有人闯山,围在洞口是想看看何人这么大胆的,没想到眼前竟出现一块满身伤痕的巨石,不由得面面相觑,呆住了。
在诸人的讶然中,真正的主角,阿刃这才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这一路走得很慢,因为不知道是否还有石头老兄没照顾到的陷井,这要是挨上一下,不死也得残废。
此刻走出通道,看着许多人围在洞前,他嘻嘻一笑,抱拳道:“各位请了。”
显然医家这些人是不认识阿刃的,见闯入医家的竟是一个少年,这些人都面现怒容,纷纷七嘴八舌的责问阿刃是谁家弟子,竟敢如此无礼。
虽是群情激愤,但着实是乱了一点,阿刃在这混乱中不由得摇头叹息,口中叫道:“喂,你们医家怎么连个管事的也没有,太没规矩了吧,用不用我教教你们?”
此言一出,更是惹起众怒,几个年纪较轻的青年怒发冲冠,就要上来教训阿刃。
“等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压过其他杂声,话声中,这人也分开人群走到了阿刃面前。
高大英俊,眉间傲气凌人,竟是皇甫仁。
“何刃,你胆敢擅闯医谷!”
皇甫仁厉声道。
阿刃还没答话,周围医家诸人倒是嚷开了,纷纷问着“仁哥儿,你认识这小子?”
“这小子是谁?”
等等话语,一时间场面更乱。
这也太难看了吧。
阿刃不由得对这个所谓的“济世医家”心生轻视,有外敌入侵,家族中人竟然无法协调一致,反而弄出这等乱糟糟的场面,若真是大敌来临的话,这医家,还不是举手便灭?
是不是太久没有东西能威胁到他们,所以他们傲慢成这个样子?
那今天便要给他们点儿教训!
想到这,阿刃面生笑意,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物,扬给皇甫仁看。
“仁哥儿,认得这东西不?”
阿刃掏出的是皇甫歌交与他的那盛着假“七道天心”的针盒,而皇甫仁一见,果是神情惊疑:“”七道天心“?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们家家主借我玩的,我今次是来送还它,可没想到医家这么难进,只好略微使了点手段,有失礼之处,望海函。”
阿刃面带歉意,礼数做足,看着很有诚意。
皇甫仁也似乎相信了,口中语气缓和,毕竟能借到医家至宝的阿刃很可能与医家有莫大关系,皇甫仁看在家主面上,也不敢失礼。
“既有紧急事务要进医谷,为什么不在”投名石“处递名状,反要硬闯?”
投名石?
阿刃心中大疑,这算个什么地方?
原来那投名石,正是位于医谷入口处附近的一个小山洞里,里面有现代化的监控设施,有急事要入医谷的本家弟子或是熟人,均被告知可以在那处陈述详情。本来呢,阿刃也是应该知道的,可偏偏要告诉他这个事的人是皇甫歌,偏偏那天阿刃出谷的时候又发生了许多事,皇甫歌的性子不定,一时兴奋,便给忘了,此后也再没记起。
唔。
既然不知,阿刃只好吱唔了几句,皇甫仁的注意力集中在“七道天心”上,也没注意阿刃在说些什么。
于是,两个人越来越近。
皇甫仁的手搭在针盒上的那一刻,突然听到阿刃嘿嘿笑声,不由得奇怪一望,便看到阿刃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心中一惊,正待反应,已是来不及了。
只见阿刃左手一环,已经貌似亲热的搭在皇甫仁脖子上,接着手指用力,按在皇甫仁颈后脊椎处,一股生机勃勃的内气便自那处冲进皇甫仁体内,脊椎是人体之柱,此处瘫痪,人纵是有千般力气也无处可使,皇甫仁骤觉通体酥软,一下子软在阿刃怀中。
围观医家诸人见二人原本像是相处融洽,以为没事发生,没想到皇甫仁突然软倒,接着,自皇甫仁口中发出的厉叫让他们知道了阿刃并非是医家的朋友。
“何刃,你偷袭我!”
“偷袭你又怎么样?”
阿刃嘿嘿笑着,一个爆栗敲在皇甫仁头上,“奶奶的你小子就是笨得出奇,说两句话你就信了,你怎么能活到现在还没被人骗死,真他妈的奇怪!”
“何刃!”
皇甫仁三翻两次的栽在阿刃手中,此刻又是在自己家族中人面前露丑,心头羞怒自然不在话下,口中厉喝,偏偏手足无力,脸上表情青里透红红里透黑的那份精彩,也就不用细表了。
听见皇甫仁的叫声,医家诸人急怒交加,就要围上。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阿刃一手擒着皇甫仁,一手指着他们,“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阿刃右手摸出一根三寸长的粗针,抵着皇甫仁的脑袋,阴笑道:“再过来我就把他扎成痴呆!”
阿刃可不是虚言,一针刺入灵台,内气激纵,被扎者非死即伤,变成傻子已经是很不错的下场了,在场的都是久习医术的世家子弟,自然理解这个道理,一时间全都怯步不前,只是眼露凶光的盯着阿刃。
“你想要什么?”
一个看起来颇为稳重的中年人问阿刃。
谈条件是吧。
阿刃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恨意,他的条件很简单。
“我要见你们家主。”
“什么?”
那中年人大奇。
“我要见皇甫家主,我要见那个老王八蛋!你听到没有!”
想起爷爷,想起那副害了爷爷的假针,阿刃心底恨意欲狂,狂吼着。
第二卷第二章以寡凌众
称医家家主为“老王八蛋”这恐怕是几十年以来,对济世医家最严重的污辱。
更何况,如何医家家主真是老王八蛋的话,整个医家家族不都成了乌龟王八的族群了?
阿刃自己并不知道,他的一句话骂遍了整个医家,此刻,看着眼前中年人那扭曲的面孔,他只是觉得十分快意。
“你!”
中年人颤抖着手,指着阿刃说不出话来。
阿刃心中快慰,正待再讽刺他几句,突然之间,一种没来由的危机感淹没了他。
很危险!
就像是裸身处于虎群之中的战栗,那么明显的压迫感,仿佛这浓浓的危机感已经化为实质、化为千百柄锋利的利刃,不断刺激着阿刃紧绷的神经!
虽然是危险,可是不知道这危险来源于何方。
顷刻之间,阿刃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这种犹如走在无边黑暗中的危险感觉是那么的难耐,阿刃心中烦燥至极,几欲高声怒吼。
这时,体内“怀抱天下”心法气机忽动,淅淅沥沥的循环往复,一点点内气微弱平静而又漫无边际的动转开来,仿佛是在阿刃的体内、精神上下了一场小小的入春之雨。
和谐及时的内气动作顿时化解了阿刃心中的烦燥,一点清明立即回到阿刃心头。
浓浓的危机感仍在,却暂时找不到阿刃心灵上空隙。
阿刃心中叫了一声好险。
这气机先行,寻找敌人最弱之处的功夫阿刃刚刚用过。
只不过那时阿刃面对的是一块毫无生命的巨石,而现在躲在暗处的人,却是在用气机逼出阿刃的破绽来,也幸好“怀抱天下”这心法与那种功法一体同源,才能自发的弥补住阿刃的破绽。
既然此刻主动权回到自己手上,阿刃心中冷哼,右手微抬,手中长针便恶狠狠的刺向怀中人质皇甫仁的天灵!
我就不信逼不出你这个鼠辈!
“住手!”
果然,一声断喝在阿刃的动作时响起,阿刃听了,嘿嘿一笑,手中动作不停,既然这次已经决定到医家大闹一场为爷爷报仇,那就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皇甫仁,你就是我赚够本的那一个,认命吧!
眼看皇甫仁就要丧命在阿刃手中,突然,阿刃骤觉手腕一麻,手中劲道忽失,一针下去,针尖止于皇甫仁的头皮上,无力再往下落。
嗯?
阿刃诧然细瞧,自己腕间竟然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短针,正好刺在阿刃腕间“尺曲”穴上,“尺曲”穴总领腕间诸经脉筋络,一针刺入,劲力全消,自然也就伤不到皇甫仁。
这一针微小至斯,竟能后发先至,且认穴如此之准,是谁干的?
阿刃愕然四顾,却见周围之人均是一片慌乱之色,没有想像中的那位高人。
而这时,已经容不得他细想,那个在暗处用气机袭击他的人,已经一声暴喝,从阿刃身后直扑而来。
对此人的袭击,阿刃在下针之前已有对策,可惜杀不了皇甫仁,着实可惜。
阿刃心中暗叹,同时,身形一转,将皇甫仁扔向后方,去迎接那人的袭击,果觉那人气势一弱,此刻,散布于身体后方的气息肆机而动,已经找出那人为接皇甫仁而出现的破绽。
于是,转身移步,身体似是笨拙的一扭一拐,然后,疾快无比的一腿踢出!
“十方棋”阿刃现在所用的,和那人刚才用来偷袭阿刃的,都是同一种招数。
这就是“针守妙决”后四决所载拳掌腿心四种武技中最难以捉摸的一种,“十方棋”“守虚”针,所应“快意恩仇”之拳,其势疾快,直指人体虚弱处。“抱气”针是“逆水行舟”掌,势大力沉,如同劈山碎山,无可抵御。而“续命”一针所持针法化为武技,便是“十方棋”“续命”针在人体中是统筹五行之针,化为武技,更是有判断时势之功,它仿人体内五行之局为敌人划分格局,种种攻击防御,都脱不出这个莫大的格局,仿佛就是在与敌人下一场必胜的棋局,可以预料到敌人的出棋、走势,后发先至、一击毙命,故名“十方棋”阿刃在“怀抱天下”心法修成之前,根本无法在临敌时用出“十方棋”这种玄妙的招数,直到伏养心决功成身退,“怀抱天下”在体内化出一个自已自足的小天地,有足够的内息向体外散拨,才能在实战中演敌我双方为棋局中子,通过气机感觉,料敌先机、攻敌不救。
此刻气机交应之下,这一脚迅急无比,直奔那人不及防御之处,顷刻建功。
“扑”一声。
仿佛是踢在一个充满气体的球上,阿刃骤觉脚下一滑,踢在那人身上,劲道却只能用出三成,其余七成,都滑了过去。
好厉害!
阿刃心中暗叫,此人遭他暗算竟还能避开大部分劲道,果然是高手。
虽在心中暗赞,可是阿刃却没想放过这人。
趁着他双手护着皇甫仁之机,阿刃胸中气机猛转,散布出的气息笼罩了那人难以回避之处,“十方棋”气机感应之下,一脚脚的直逼要害,可即便失了先机,那人也是着实厉害,连续不断的几招之中,阿刃除了他逼得节节退后外,连他的一片衣袂都没碰到。
这可不行。
阿刃心头暗凛,接着他瞅见那人手中还抱着皇甫仁,不由得在心中一阵阴笑。
脚下步伐猛进,阿刃不再攻击那人,而是瞄准他手上抱着的皇甫仁,“快意恩仇”一套拳路展开,招招不离皇甫仁左右。
“卑鄙!”
那人口中大喝,却是不得不护住皇甫仁的身体,一时间左拦右支,败象渐露。
“卑鄙的是你们医家!受死吧,皇甫平泽!”
阿刃大叫,交手几招之后他已经认出,眼前之人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皇甫平泽,现在口中说话,手下也是未停,“快意恩仇”的疾快拳路之下,皇甫平泽为护皇甫仁,已经中了几拳。
正在阿刃紧紧相逼时,皇甫平泽突然有了奇怪的举动,只见他霍然转身,露出背后大片空门给阿刃。
阿刃有点疑惑,但有好处不占是王八蛋,他也毫不犹豫,立即欺身而上,手中化为“逆水行舟”之势,这一击,若是结结实实的击在皇甫平泽身上,以阿刃此刻的功力,怕是够皇甫平泽呕血三升的。
可就在阿刃的掌势要击中皇甫平泽背心之时,他骤觉手腕又是一阵熟悉的酥麻,无力感再次出现在阿刃手上,阿刃骇然,凝目一瞧,竟然又有一根细若牛毛的小针插在自己的腕间“尺曲”穴上!
捕虎不成,必然反遭虎噬。
阿刃在后偷袭皇甫平泽不成,皇甫平泽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只见皇甫平泽右腿疾抬,气机顷刻间锁定阿刃,一式“十方棋”已经踢在阿刃胸口。
仿佛是被一柄大锤击在胸口,阿刃虽然疾力闪避,但仍然感觉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力道直贯而至,胸口闷痛犹如火烧,阿刃立即运气将这股淤血逼出喉头,一口鲜血喷出,他骤觉心头一轻,同时借力后退,在确定皇甫平泽没有追来之后,扯着嗓门开始大吼。
“济世医家以多欺少,无耻至极!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一脚击退阿刃后,皇甫平泽没理阿刃的叫嚣,而是将手中皇甫仁交给一位越众而出的女子,那女子面容姣好,初看去似乎仍是青春少女,但颦笑之间,眉目间自有几分少女没有的成熟,这么看来,她的实际年龄应是大于外表所见。
“九妹,照看好仁哥儿,我去教训教训那个无知小儿,你别帮手。”
“是,三哥。”
那被称为九妹的女子应道。
九妹?
这个称呼唤起了阿刃已经消逝的记忆,十年前,那个改变了他命运的风雪之夜,似乎也有一个人被称为九妹,那个人,是医家的的人,而眼前女子的相貌,似乎也与阿刃记忆里的那张面孔有几分相似之处。
想起这些,阿刃突然高声叫道:“等等!”
“怎么?”
皇甫平泽冷笑着瞧着阿刃,“怕了?怕也已经晚了,今天你别想生离医谷!”
“老子会怕你这王八龟孙?”
阿刃也嘿嘿笑着骂向皇甫平泽。
皇甫平泽自小养尊处优,哪曾被这种粗鄙言辞羞辱过,一时间胸中恨意猛涌,喝声中,跃步上前一掌拍向阿刃。
“都说了叫你等等了,听不懂人话、还是急着投胎啊?”
阿刃一边揶挪皇甫平泽,一边抬手连施“逆水行舟”之掌,拨开了皇甫平泽攻来一掌之后,身子滴溜溜一冲一转,已是就近扎进了围观医家诸人聚成的人堆中。
“老子找九妹有事……”
阿刃一头扎进了人堆里,皇甫平泽没办法追击,而那围观医家之人,也并非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医谷中有医家弟子千余人,会医术的未必懂武,懂武的未必会医术,毕竟医武两道均是需要毕业钻研的无尽之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兼顾二者的聪明。
阿刃在人堆里左奔右逃,医家诸人中,会武的欲以武力擒拿阿刃,不会武的想避开这个祸乱之源,一时间搞得医家诸人鸡飞狗跳。
“你别拦着……”
阿刃还在高声叫着,声音忽东忽西,皇甫平泽一时间找不到他的方位。
“事情完了后,老子再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话声中,阿刃已经从人群另一端脱出,此时他距皇甫平泽颇远,距那个被称为九妹的女子倒是更近一些。
皇甫平泽见阿刃直逼九妹,不禁心头焦急,急忙提醒道:“九妹,这小子身怀”傲世四诀“,小心!”
哦?
那个被称为九妹的女子却是没有丝毫紧张之意,只是略带笑意的瞅着急奔而来的阿刃,笑着:“你会”傲世四诀“?难道你是楚汉哥哥的传人?”
皇甫楚汉,正是阿刃爷爷在医家所用化名,阿刃见这女子亲切称呼自己的爷爷,不禁心中顿生亲近。
“你是九妹?”
可是也没时间与她亲近,阿刃见身后皇甫平泽正往这边赶来,急忙问出自己的问题。
“哟!你才多大年纪就这么叫我啊?”
那女子笑盈盈的捂住嘴,“姐姐我叫皇甫嫣然,你叫我嫣然姐姐好了。”
几句话间,皇甫平泽已经赶到,阿刃急忙脚下一旋,转到皇甫嫣然身后,避开了皇甫平泽的掌势。
“皇甫乌龟,你别着急啊,等老子说完这句话再打!”
短短几个照面间,阿刃已经给皇甫平泽起出了外号,这是阿刃小时与泼皮无赖打架时的招法,口头上的便宜一定要占,起了外号若是对方没有办法回骂,那就算是赢了,即使是拳脚上打不过对方,也是赢了一半。
皇甫平泽自幼出身于书香门弟,家学之中也只是教他如何知书答礼,这市井泼皮间的无赖战法,怕是没有教到。
此刻被阿刃接二连三的辱骂,心中气愤难以言表,皇甫平泽骤然一声怒吼,拨开皇甫嫣然,就要乱拳打死这无礼小儿。
可阿刃也是脚下步伐急展,紧紧跟在皇甫嫣然身后,寸步不离,狗皮膏药一样贴在皇甫嫣然身后。
皇甫嫣然似乎有意回护阿刃,笑盈盈的任由阿刃跟在自己身后,也是不理。
“九妹!”
皇甫平泽骤然止步,怒声吼道:“你怎么护着这小子!”
“人家要跟我说话,说完了再打么。”
皇甫嫣然嗔怪的看着皇甫平泽,似乎本来就是他的不对。
“你!”
皇甫平泽面带怒容,但似是拿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没办法,只得怒哼一声,转身负手而立。
这时阿刃才从皇甫嫣然背后钻出,他现在看这个女子,亲近之意更增。
“十年前,那个下着大雪的晚上,你记不记得?”
阿刃问皇甫嫣然。
“十年前?”
皇甫嫣然现出思索的神情,“下大雪?那天……我记起来了,怎么?那天我见过你?呵,不会吧,难道你暗恋我这么久?那时候你才多大呀!”
此言一出,阿刃顿觉脚下虚浮,连背对着他们的皇甫平泽也是禁不住一声干咳。
眼前这个女子不会是和皇甫歌有亲戚关系吧?阿刃觉得,论起思维的跳跃性,以及言行的不合理性,皇甫嫣然与皇甫歌的作风倒是蛮像的。
“那天你给我一些东西。”
说着,阿刃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包的是一张卡片和一叠钱。
十年前阿刃从孤儿院逃出,先是遇到了受伤的爷爷,再遇到了骑机车的一男一女,这两次相遇,是幼年阿刃在人生中仅遇的两次温暖,对爷爷阿刃感激在心,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阿刃也一直铭记不忘。
可是从只言片语中,只知道她是“医家”之人,那张卡片上的电话,爷爷却禁止他联系,直到近来得知这个“医家”必定就是“济世医家”而那个被称为“九妹”的女子,想必也就是此刻眼前之人。
仇是仇,恩是恩,阿刃虽自认与医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恩情也不能不报。
十年前若是没有遇到爷爷,九妹给阿刃的那些钱就将是他的活命钱,也就等于给了阿刃一条命,救命之恩,怎能相忘?
皇甫嫣然看着那些已经磨损老旧的钱币和那张卡,久远的记忆也浮上心头,她面上的嘻笑之色渐渐消失,用带着几分感动的神情望着阿刃。
“你、你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孩子?”
阿刃点头。
“臭小子!”
皇甫嫣然突然一巴掌拍在阿刃脸上,语气严厉,可是眼眶竟有几分湿润,“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你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在城里找了你好久,什么孤儿院警察局医院都找遍了,还以为你死了,我、我哭了好久。”
这一下虽然打在阿刃头上,阿刃却不觉得得痛,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温馨之意在心底升起。
看着皇甫嫣然痛红的双目,阿刃骤觉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阿刃狠下心来,瞧瞧四周,强敌四伏,自己又是来找麻烦,绝不能弱了气势!
他心下一横,把手中东西塞进皇甫嫣然手中。
然后,跪下。
磕头。
阿刃上不跪天,下不跪地,平生只为两个人而跪。
对养他十载的爷爷,跪多少次阿刃都心甘情愿,而对眼前曾有救命之恩的皇甫嫣然,这一跪,阿刃自觉就偿清了两人间所有亏欠。
从此后,对济世医家他再无情谊可言!
阿刃深深的伏下了头,然后挺身站起,看也没看一眼皇甫嫣然,转身,对着皇甫平泽冷然道:“皇甫乌龟,来吧,老子拍死了你,那只老乌龟就出来了吧?”
皇甫平泽转身,目中寒光迸射:“无知小儿!来吧!”
阿刃一声冷喝,抬步就要向皇甫平泽冲去,却猛得感觉到后颈一痒,像是什么东西在自己脖子上扎了一下,接着,强烈而迅猛的晕眩感便涌上脑际。
轰然倒地之前,阿刃挣扎着转身,虽然没有成功,但眼角余光仍能看着皇甫嫣然手中拿着某个东西,立在自己身后。
你也害我……
这个念头未过,铺天盖地的黑暗便吞噬了他。
第二卷第三章恩怨难明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处处皆是无际黑暗,阿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蓦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明,一个人影在那处光明里清晰起来。
慈祥的笑容,满头的白发,是爷爷!
阿刃猛得发足狂奔,想要靠近爷爷身边,却在跑了几步之后,骤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滑向无边的黑暗深渊中……
“爷爷!”
阿刃猛得坐起,冷汗津津自额上划落。
被噩梦惊醒的他,意识还停留在那可怖的梦境中,一时间没注意到身边的人,直到神志渐渐回归,知道刚才那只是一个梦,周遭的呼唤声才传进他的耳朵。
“阿刃!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这声音清脆入耳,宛如风中相撞的银铃。
阿刃听着,有些迟顿的脑子半响才把这声音与某张面孔合在一起,脑中的那张俏脸又与他此刻床前之人的面目重合,丝毫不差。
“皇甫歌?”
“我在什么地方?”
阿刃才想到这个问题,四周环顾,这是一间粉着淡淡黄色的房间,屋里摆设精致小巧,还有几只毛茸玩具住在墙角架子上,似乎是个女孩子的房间,隐约还可嗅到一丝轻柔的香气。
“这是我的屋子呀。”
回答了阿刃的问题,皇甫歌面露不豫之色,似乎有很大的不快在心头。
“你怎么可以这样!”
皇甫歌看着茫然的阿刃,终于忍不住责问。
“我怎么了……”
阿刃刚要反驳,昏迷前的往事历历在目,自己硬闯济世医家,差点杀了皇甫仁,和皇甫平泽动手,又对医家家主破口大骂,这一切,在自己看来仍不解气,而在皇甫歌看来,怕是很让她愤怒吧。唉,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济世医家的人,即便自己与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到了关键时刻,她的心,还是向着济世医家的。
如此想着,阿刃的心猛得冷了起来。
再想想那个自己以为是爷爷朋友的皇甫嫣然,也竟然是背后偷袭自己,哼,医家!果然没有好人!
“你要杀皇甫仁。”
皇甫歌皱着眉头盯着阿刃,“你太冲动了,完全不用那么着急!”
啊?
一句话说得阿刃如坠云里雾里,眼前这女孩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用别的办法么,比如趁他离开医家的时候暗中偷袭,或者在他日常饮食里下慢性毒药,那家伙医术不高,武技也很差,窝囊废一个,三五下就弄死他了。”
讶然之下,阿刃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暗叫自己没听错吧,皇甫歌是在与他商量如何做掉皇甫仁么?
“你又骂爷爷是乌龟王八蛋,还说三叔是小乌龟,这就有点过份了,他们都是乌龟,我是什么?你亲了我,你又是什么?”
皇甫歌面现怒色,盯着阿刃。
这件事比要杀皇甫仁还重要么?
阿刃有点迷茫,不过还是试图解释:“我、我只是随口说的,没有别的意思……”
“最不能容忍的是!”
皇甫歌没理阿刃的解释,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愤怒。
“你竟然叫我妈妈做姐姐!你什么意思?啊!你说啊!你想当我叔叔么?”
皇甫歌出离愤怒,俏目圆睁,似乎就要抡拳头上来给阿刃几下狠的。
阿刃被皇甫歌的怒气吓得有点呆了,脑子反应也有点慢,想了想才理解到皇甫歌的意思。
这么说……
“皇甫嫣然是你妈妈?”
阿刃突然惊叫。
“怎么着?”
皇甫歌斜眼瞅着阿刃,一副“有什么不满咱们就单挑”的挑畔神情。
“不对不对不对。”
阿刃连连摇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说皇甫嫣然是你妈妈,那她今年多大?”
“那个老女人?她三十五。”
三十五,完全不像,皇甫嫣然看起来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
“那你多大?”
阿刃又问道。
“十九,怎么着?嫌我年龄太小?”
皇甫歌又怒气上涌。
“不是不是。”
阿刃有些奇怪,为什么和皇甫嫣然以及皇甫歌对话时,总是找不到重点呢?
“你说她是你妈妈,那么,她在十六岁时,就……”
阿刃迟疑着。
“她是个笨蛋,十五岁就被人拐跑了,然后那人又不要她了,她就回到医谷生下了我。”
皇甫歌用谈论“今天天气好不好”的平常语气说着自己的身世。
“哦……”
这样的语气以及内容让阿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嗔怪的柔嫩声音传了进来。
“皇甫歌,你又在编排我的不是,等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话语声中,绘着卡通小熊图案的珠串门帘被一掀而起,俏丽如二八佳人的皇甫嫣然走了进来。
“哼!自己做出的笨蛋事就不要怕人说!”
皇甫歌余怒未消,愤愤的扭过了脸,不看她的妈妈。
“我不做笨蛋事哪来的你?你这个不孝子!”
皇甫嫣然怒道。
“除了把我生下来你还做过什么!皇甫嫣然,你说说看?”
皇甫歌转头盯着皇甫嫣然。
“我每个月初一十五还去看看你呢!”
皇甫嫣然很是有理的样子。
“你也好意思说!”
皇甫歌霍然起身,撸胳膊挽袖子似乎就要和皇甫嫣然大战一场。
那边皇甫嫣然也是横眉怒目,满脸“东风吹战鼓镭”的决绝表情。
“二位、二位。”
阿刃无奈的叫着。
“什么事!”
这下母女二人却是齐心,同声向阿刃吼着。
“能不能先解决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
皇甫歌诧然。
“首先呢,请这位皇甫嫣然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偷袭我?”
阿刃嘻笑着问道,但眼中的那抹凌厉之光却是慑人心魄,对于被人背叛这件事,阿刃是第一次经历,心中的愤恨也是可想而知。
“这个……”
皇甫嫣然无视阿刃眼中的厉光,似乎在想怎么解释。
“是啊!你快说!为什么偷袭阿刃?”
皇甫歌也愤然责怪皇甫嫣然,似乎她与阿刃是同一战线的。
“没你的事!”
皇甫嫣然先是向皇甫歌怒哼,然后转头跟阿刃言道:“你不觉得你体内有点不一样了么?”
听了这话,阿刃下意识的运起体内新生的“怀抱天下”之气,却突然有一脚踏空的愕然,体内空荡荡的,竟然什么都没有!
“你!你废了我的武功?”
阿刃怒极,盯着皇甫嫣然。
“你想到哪去了。”
皇甫嫣然的神经很是大条,阿刃的愤怒完全没影响到她,只见她无谓的挥挥手:“你”济世决“未成,竟然敢用”寂灭“之法逼出”怀抱天下“之气,没因为精气干涸挂掉就已经万幸了,还敢强施”傲世四诀“,你知不知道你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爆体而亡了!”
“还敢说我偷袭你?真是好人没好报,我是在救你,你知道不?”
“而且我还千辛万苦的请到爸爸来疏理你体内的散乱之气,现在你的武功不是被废了,是藏起来了,你没发觉体内的经脉通顺许多么?”
听皇甫嫣然如此说着,阿刃忙用心神探测自己体内经脉状态,果然,已经不再像是几日前那么虚弱干枯,而是渐有复苏之象,在这以前,“怀抱天下”功成后,阿刃体内所有经脉气穴五脏六腑因为一个月的不饮不食几乎枯亡,都是被新生的那股充满生机的内息支撑着,阿刃曾以为这是“怀抱天下”之功法的必然之势,现在才想起,按照人体五行生灭之道来看,那的确是已近衰灭之色。
而用心神细察亦得知,那“怀抱天下”之气,并非消失无踪,而是隐在体内各处,埋藏的极深,是在做着修复体内经络的努力。
这么说的话?是眼前皇甫嫣然救了自己?
阿刃心中疑惑顿生,自己来医家报仇,为什么医家反而救治自己?
这时,皇甫嫣然凑近阿刃,用颇感兴趣的探寻眼神看着他:“听爸爸说,你好像已经一个多月没吃东西了,你不饿么?”
一听这个“饿”字,阿刃脑中嗡然一响,立即有股无法忍耐的饥火直冲脑际,一个月不饮不食,虽然体内生机可以用内气维持,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生物本能、那种需要进食的本能,在压抑了这么久之后,猛得爆发开来,将会强烈的让人吃惊。
“咕噜噜”一声长长闷响,回荡在屋内。
皇甫嫣然皇甫歌愕然相对,这才意识到是阿刃的肚子在叫,两人不由得相对大笑,相互搀扶着,笑得喘不过气来。
阿刃窘得说不话来,这事情实在太诡异,虽然他是为爷爷寻仇而来,但既然人家救了自己,也不能立即就翻脸吧,实在要想个办法寻医家家主出来才好,是是非非,论个清楚,报应,总该来的。
皇甫嫣然笑了半响,强忍住笑意,走到屋外去端来一碗小米粥,递给阿刃。
“这么久没吃东西,先喝点粥吧,慢慢喝,小心肠胃受不了。”
阿刃欲用手接碗,这才发现自己腕间插着静脉注射的针头,抬头一看,一瓶药水挂在床的上方。
“哦,那是普通的葡萄糖,补充体内养分的,你晕了这么久,不补点东西身体会垮掉。”
“我晕了多久?”
阿刃一边问,一边用小勺将温凉适度的小米粥往嘴里塞。
可是,接下来皇甫嫣然的回答几乎让他一口粥呛在嗓子眼里。
“七天了。”
第二卷第四章无尽武道
阿刃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晕,竟然就是七天。
这七天中,不知道那个东西……还在不在?阿刃想此这事,急忙伸手在身侧一摸,摸过之后,神情稍安。
东西还在,报仇也希望也在。
“你先喝了这碗粥,喝过之后,我父亲会来看你。”
皇甫嫣然道。
阿刃三两口吞下碗中的稀粥,觉得腹中饥饿稍解,但那粥着实少了些,阿刃摸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寻思着是否再讨一碗来安慰肚中的饥虫。
听皇甫嫣然说她父亲要来看自己,也没在意,只是随口问了嘴:“你的父亲是?”
“就是我爷爷呀。”
皇甫歌插嘴。
这我知道。
阿刃跟这小妮子着实搅不清,可是皇甫歌的下一句,顿让他心中一惊。
“济世家主,皇甫超尘。”
阿刃心中虽惊,但面上声色不动,只是略带讶然的问道:“济世家主要来见我?”
“咦?”
皇甫嫣然讶道:“你不是吵着嚷着要见他老人家么,怎么现在这种表情?”
阿刃急忙笑笑:“我要还东西给他,现在东西不在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说的是”七道天心“?”
皇甫嫣然疑道。
嗯。
阿刃点头,虽面色平静,但心底紧张至极,他把手伸进衣内,慢慢的解下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就在你枕边么?”
听得此言,阿刃转头一看,见那针盒果然在自己枕边,不禁失笑:“原来在这,那济世家主呢?他在哪?”
“应该快到了吧。”
皇甫嫣然此言未落,便见门帘挑动,一个身形极矮的老人慢慢走了进来,以前阿刃与济世家主皇甫超尘见过一次,但那是在暗室中,此刻到了光亮处,才能看清这统领整个济世医家的老人的长像。
身形极为瘦小,约莫只有一米五左右,头顶毛发稀疏,皮肤褶皱干枯,可背挺的极直,精神也很矍铄,举步行走之间,虽是缓慢,却带着一股悍然之风,仿佛是领大军纵横世间的无双将领,这种气质,决不是普通老人能有的,想来也是这位引领济医家数十年的老者的独有风采。
皇甫超尘走近,皇甫歌皇甫嫣然二女虽然性子不拘,但也不敢多言,只是肃立两旁。
皇甫歌朝阿刃做了一个鬼脸,皇甫嫣然……也做了一个。
这母女二人做母女不合适,做姐妹倒是正好。
“你要见我?”
皇甫超尘的嗓音有些沙哑,他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似乎黯淡无光,却仿佛能看透阿刃的一切心思,阿刃不由得心生寒意。
“我来还你东西。”
阿刃强自安定心神,伸手拿过“七道天光”的针盒,像是要递给皇甫超尘。
皇甫超尘却是不接,眼中掠过一丝嘲笑之意。
他知道了?
阿刃脑中掠过这个念头,随即心下一横,猛然用劲将针盒甩出,直砸皇甫超尘!
皇甫超尘也不躲,针盒撞在他的胸口,滚落地上,散出几根针来。
啊!
皇甫嫣然母女大惊,一句责问就要出口,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是惊得她们说不出话来。
只见阿刃手持一柄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枪,直指皇甫超尘脑门!
“我爷爷,来向你讨命!”
阿刃恶狠狠的吼道,接着,手指掰动,轰然一声爆响,一颗子弹以常人无法看见的速度,射向皇甫超尘。
在这一刻,阿刃心中充满了报仇的快感。
在来医家之前,他已经估量到,以自己的实力,就算再强上百十来倍,也不可能在强手如林的济世医家里讨得便宜,要想报复,唯有出奇制胜。
何为奇?
在现代社会,为什么武技这种流传了上千年的民族精萃会渐渐凋零,那是因为有比拳脚功夫更具杀伤力的东西出现了。
现代化的科技,现代化的武器,哪一种不都比苦苦练上几十年的功夫更厉害?
阿刃抱着这种想法,他在出城之前,装做急病发作,上了一辆巡警车,然后出其不意的击晕了车上的警察,抢到了一把警察的配枪。
这也是阿刃的运气好,本城刚刚颁发了一项规定,规定有部分巡警可以携带枪支巡查,若是在以前,普通警察都是不配枪的。
阿刃也不知道这些,他把枪藏在身上,朝着自己的复仇之路进发了。
此刻果然出奇制胜,阿刃只等着子弹从仇人的头上穿过,所溅出的血,足以安慰爷爷在天的亡灵了吧。
可是他没有记起,前次与林成一同来医家时,他曾问过林成一能否躲过子弹,林成曾这么回答他。
为什么要躲?
的确,为什么要躲。
子弹从脱出枪口到行进到皇甫超尘身前,理应只有思维几转的刹那时间,可是阿刃,在心情紧绷之下,竟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他仿佛能够看到那枚子弹的轨迹。
一幕连着一幕,时间仿佛是录制着影像的胶片,一格一格的缓慢前行着。
阿刃可以看到空气被飞速行进的子弹撕裂,荡漾出的涟漪仿佛是石子落在水面上。
也可以看到,皇甫超尘的手指慢慢的,仿佛是夹起一件寻常物件那般,将那枚子弹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起。
然后,时间又恢复正常的流动。
“真是奇怪。”
皇甫超尘毫不在意的摇着头,并且在叹气,“我救了你,你反而要杀我,你爷爷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阿刃完全被刚才的诡异景象惊呆了,听着皇甫超尘提及自己的爷爷,胸中恨意猛增,他怒吼道:“爷爷教过我,有恩百倍偿,有仇十倍还,我杀了你就会自杀,咱们一了百了!”
吼声中,阿刃手指连连抠动,数声轰然之响,枪中余下的几颗子弹全数射向皇甫超尘。
可是每颗子弹都如第一颗一样,仿佛是一只只乖巧的小蜜蜂,听话的被皇甫超尘收在手中。
“那倒不必。”
一边抵挡着阿刃的袭击,皇甫超尘一边淡然道:“我不必死,你也不必死。”
阿刃再抠板机,只听枪膛中啪啪作响,知道子弹已经射光了。
报仇的希望,也就这么没了?
阿刃此刻已经明白,枪支对于真正的武功高手,实在构不成任何威胁,而自己,面对着害死爷爷的仇人,真的就是这样无能为力么?
想到这,他不由得浑身无力,跪倒在床上,满心都是失望与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皇甫超尘站在阿刃面前,制止了身后皇甫嫣然母女的惊呼之后,静了片刻,突然问道。
“你觉得是我害了你爷爷?”
阿刃猛得抬头,眼中的恨意如刀,似乎想扑上来将皇甫超尘撕碎,口中发出困兽一般的厉吼:“你给了我假针!”
“针是假的?”
皇甫超尘眼中掠过一丝讶然,他接过皇甫嫣然在地上拾起的“七道天心”针盒,拿出其中一根凝神看了看。
“你为什么说它是假的?”
皇甫超尘问阿刃。
“你还敢说!”
阿刃听见皇甫超尘不咸不淡的问话,怒冲脑际,就要扑向皇甫超尘,却被皇甫歌一把拥住,阿刃现在体内气劲全无,被皇甫歌抱得动弹不得。
阿刃此刻已经听不进皇甫歌在耳边带着哭音的劝阻,只是高声叫着:“针是假的!换日之法害了我爷爷!我要杀了你!”
“换日之法?”
皇甫超尘喃喃低语,突然一伸手按在奋力挣扎的阿刃肩头,阿刃只觉一阵清凉气息入体,不仅制止了他的癫狂,还上涌脑际,将他的激动情绪稳定下来。
接着,皇甫超尘凑在阿刃近前,紧紧盯着阿刃的眼睛,正色道:“这就是”七道天心“,是医家千百年来流传下的至宝!”
皇甫超尘眼中有阿刃不得不相信的肃然,冷静下来的阿刃,可以从皇甫超尘的眼神辨别出他的真诚。
没错,阿刃现在的一条小命都掐在皇甫超尘手心里,皇甫超尘何必骗他,有这个必要么?
如果皇甫超尘没有骗他,“七道天心”也是真的。
为什么爷爷会死?为什么换日之法无用?难道医书是骗人的?难道自己和爷爷都在朝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努力?如此想着,阿刃不由得呆住了。
“可这”七道天心“并非医书上记载的黄帝所制之针。”
皇甫超尘又说出了阿刃难以理解的话。
“那上古神针,岂是随便寻常人等可以拿到的?”
皇甫超尘如此说着,面上亦有几分失落之色。
“医家千年以来,流传的就是这副针,它就是”七道天心“,我没有骗你。”
皇甫超尘瞅着阿刃,神色突然温和起来。
“至于你爷爷的死……”
济世家主声音低哑,“我很难过,他曾经是我最喜欢的弟子。”
一直以强硬之态面对阿刃的皇甫超尘,眼中突然流露出浓重的哀伤,这份悲伤是那么明显,以致于那个引领济世医家数十年的强势老人好像消失了,现在阿刃面前所站的,只是一个痛失子侄的老人。
皇甫超尘转身离去,步伐间有几分苍老之意,阿刃仍可见听他口中的自语。
“楚汉啊,你不会明白,那个人,救不了啊……”
第二卷第五章虎落平阳威犹存
济世医家所在山谷名为医谷,家族志上记载,乃是古时医家在朝中权势滔天时,驱动十万人力耗费数十年开凿而成,至于为什么要凿山立谷,其中原由却是不得而知,那是每代医家之主才能知晓的大秘密。
谷内共有常驻弟子八百余人,一部分是精研医术、不愿离谷的医道高人,一部分是初长成的医家后辈弟子,为了让这些后辈们有种族宗群之念,规定他们在一年之中必须有一半时间留在医谷,练习武道或是钻研医术。
说到这,皇甫歌撇撇嘴,似乎是对于被强留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很是不满。
阿刃却不这么想。
此刻他们站在山谷尽头峭壁上的亭子里,清风抚面,临危而立,遥望下面密布有序的谷内建筑,道路纵横交叉直贯四方有如棋局,那座座毗连房舍就是这个大棋盘里的棋子,点点嫣然绿意在谷内遍插,不时还有几簇鲜艳花群做一二惹眼点缀,再加上谷内尽是一些古色建筑,此刻一眼望去,真是犹如从画中搬下来的仙人雅居。
这样的地方,不就是那传说中的世外、嗯、世外什么源么?
“世外桃源呀,笨蛋!”
皇甫歌笑道。
“唉,没文化就是被人欺负。”
阿刃确实没念过多少书,即便他的针术再神奇、武道再高明,这也是一个无法弥补的缺憾。
“谁欺负你了?”
皇甫歌用手指点着阿刃的额头,不满他冤枉自己。
“你看、你看,别总是动手动脚的,我是未愈的伤员!”
阿刃笨拙的躲着皇甫歌的手指头,他将体内“伏养心决”强迫转成“怀抱天下”心法之时,体内经脉气穴就已经受了重创,本来这也是修炼这种心法的必经过程,但那时阿刃并不知晓,还强闯医谷,并且连施“傲世四决”也幸好被皇甫嫣然制住,才免了他经脉爆裂之祸,但这种伤及经脉的伤势也不是一两日间便能完全恢复的。
自那日与皇甫家主皇甫超尘的一翻遭遇,阿刃留在医谷已经半个月,体内的“怀抱天下”之气仍在缓慢的修复受损经络,至于几日能够康复,阿刃不知道。
想起皇甫超尘,这个医家之主,阿刃初时恨他入骨,认为是他给的假针害死了爷爷,可是此刻看来,那“七道天心”似乎真是医家流传千年的真品。
因为以济世医家的势力,自己现在的生死更在他的掌握中,皇甫超尘实在是没必要骗自己,那时皇甫超尘说话的神情态度,让阿刃有种他说的是真话的直觉。
而得知爷爷去世时的沉痛,那种痛失子侄似的悲哀,又岂是可以伪装的?
那么,爷爷怎么会死?难道“换日”之法是骗人的?皇甫超尘所言“此针非医书上所载之针”又是什么意思?
阿刃近来一直在苦思这些问题,这也是他一直留在医谷的原因,爷爷在天有灵,也应该想知道他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吧。
可是皇甫超尘自从那日之后,便再未露面,阿刃心中的疑问也无人解答。
这几天里,皇甫歌便带着阿刃四处游玩,医谷之内,处处可见他们的踪影。
医家之人还记得这个擅闯医谷、擒获并且欲杀皇甫仁、独斗皇甫平泽、还破口大骂医家家主的危险份子。
此刻见到阿刃在谷内闲逛,不禁都对他怒目相视,阿刃权当没看见,有对他无礼的,一一记下名字面目,等着待伤好后一统算帐。
而皇甫歌,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就是没查觉到谷内诸人的敌意,反而见人就笑嘻嘻的介绍阿刃是她男朋友。
医家诸人对着皇甫歌的疯癫,似乎早已习惯,索性都翻着白眼不看二人。
诺大个医谷之内,阿刃似乎只有两个朋友,一是皇甫歌,二为皇甫嫣然。
皇甫嫣然对阿刃的兴趣也蛮大的,可是又总与皇甫歌闹矛盾,从关系远近上来讲,皇甫歌自认为阿刃女朋友,皇甫嫣然实在没道理跟女儿抢阿刃,前两日被皇甫歌气了几句,干脆再也不来找阿刃了。
可阿刃真想跟皇甫嫣然谈谈,他想知道爷爷化名皇甫楚汉时,在医家的一切经历。
此刻,峭壁上依山而立的石亭里,阿刃沉浸在自己的思絮中,皇甫歌也呆呆立着,不时瞅瞅阿刃,脸儿时露红晕,似乎在想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几声呼喊。
“十五姐,三叔找你有事,快来!”
阿刃闻声细瞧,山下高呼的那个少年他认得,名为皇甫容。
医家上一代,也就是皇甫超尘膝下,共有兄妹九人,到了这代,开枝散叶之后,家族更是庞大,除了九妹皇甫嫣然只有一女之外,其他各系都是子孙繁茂,这皇甫容,就是皇甫超尘第五子,皇甫立人的儿子。
皇甫超尘的下一代中,只有皇甫平泽与皇甫嫣然驻守医谷,其余儿女都散播在外。
皇甫歌在族系之中,排在这代的十五位,所以医谷之人惯以“十五姐”“十五妹”“十五丫头”等名称她,唯有她母亲皇甫嫣然对她直呼名姓。
皇甫歌到皇甫容的喊声后,应了一声。
“三叔找我?”
皇甫歌犹豫的看看阿刃。
“你去吧,这风景不错,我在这看看。”
阿刃笑道。
“那…那好吧,小心点,你武功未复,这么高的地方可别跌了下去。”
皇甫歌叮嘱道。
“嗯。”
大咧咧的皇甫歌也会照顾人,阿刃心头一暖。
皇甫歌去了,阿刃独自坐在亭中石凳上,思绪万千。
自己与医家,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呢?
敌人么?如今解释清楚,似乎无仇可言,自己还和皇甫歌关系颇好。朋友么?爷爷偷他家秘籍,自己又欲杀皇甫超尘,偏偏医家还为自己治伤。
这些理不清的纠缠,犹如一团乱麻般缠在阿刃心底。
蓦然,一声冷笑传进阿刃的耳朵里。
咦?
这笑声好熟悉。
阿刃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他绝不想看到的人物。
皇甫仁。
有点糟糕,阿刃心头一冷,自己武功未复,皇甫仁这家伙又出现了,似乎不是好事呢。
“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何刃少爷,终于露出头了。”
皇甫仁不怀好意的笑着。
听着这句话,阿刃心念一转,不妙预感涌起,皇甫歌刚走,这家伙便来了,还说出这种话,难道是他使人调走了皇甫歌,那么,这事情可大条了。
“打不过女人的皇甫仁少爷,自己觉得很光荣么?”
虽然心中惊讶,但嘴皮子上不能失了水准,阿刃冷冷的嘲笑皇甫仁,暗指他害怕皇甫歌,因而使人骗走她。
“听说你武功尽失,不会吧,我正要和你比划比划呢,你一定是骗人的,来,和我过两招试试。”
皇甫仁不理阿刃的嘲笑,摆开架式,向阿刃逼近。
“我只是可惜啊,那天怎么没一针扎死你,为这世间除个祸害。”
阿刃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不禁有些婉惜当日被杀了这个皇甫仁。
听了这话,皇甫仁脸色一变,那天在医家诸人眼前被擒,实在是莫大的耻辱,此刻怒上心头,也不顾玩弄阿刃了,只是阴声道:“别说废话,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推你下去!”
阿刃此刻已经被皇甫仁逼到亭子石质扶拦边,他回头,看看下面,此亭是在山壁上半悬空而立,距地面,足有三四十米,若是跌了下去,死是肯定的,问题是尸体会不会被摔散吧?
阿刃脑中掠过这个念头,不禁想笑。
“A或者B,我都不想选,有没有另外一个备选答案?”
见阿刃死到临头还在调侃自己,皇甫仁不由得怒气上涌,他猛得上前一步,伸掌便向阿刃胸口拍落。
阿刃身子一扭,勉力躲闪,可惜此刻他内息全无,往常那此灵巧动作一样也施不出,勉强躲过半掌,没被皇甫仁打落亭子,跌在了亭子一边。
“去死吧!”
皇甫仁上前一步,一把揪起阿刃,就要将他扔落山崖。
气愤之下,他忘了阿刃的诡计多端,只见被他举在手里的阿刃突然一笑,猛得将什么东西向他脸上刺来,讶然中,他只来得及稍微侧脸,于是,那根本该刺在他眼上的银针,刺在了他的右脸上。
银针入脸足有寸余,皇甫仁疼痛钻心,不由得惨哼一声,一把扔下阿刃,以手护脸。
“哈哈哈。”
阿刃开始狂笑,笑得不能自抑,“笨蛋啊笨蛋,谁他妈的生出你这种笨儿子,我要是他早就不活了!”
说实话,皇甫仁虽不是聪明绝顶,但也算是资质出众,可偏偏碰上了如此诡计百出的阿刃,连番倒霉也是实在没办法。
“啊!”
皇甫仁恨意欲狂,他猛得大吼一声,向阿刃扑来,此时他血流满面,睚目欲裂,神情实在可怖至极。
阿刃自觉必死,索性继续狂笑,笑得皇甫仁越气几分,他也算找回几分便宜。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咳声传进二人耳中。
阿刃一愣,皇甫仁也是一愣,他此刻正提着阿刃,就要将这可恶小子扔在山崖下,跌死他别人只道是这小子自己失足跌落,与自己扯不上关系,可是现在有人在侧,那就不好办了。
虽然阿刃曾经硬闯医谷,还企图杀他,可家主并没有说什么,还亲自为这小子治伤,若是被家主知道自己杀了这小子,恐怕会有大麻烦。
皇甫仁心念几转,终于回过头,眼见一白衣少年静静立在他身后,见皇甫仁血流满面甚是狼狈,那少年不禁失笑:“仁少爷,怎么搞成这样啊?”
“阿凌。”
皇甫仁见这人是皇甫凌,心思一动,“这小子曾经辱骂三叔,你不恨他?我们一起把他做了,神不知鬼不觉,也算替你爸爸报仇。”
阿刃也认出这白衣少年是有一面之缘的皇甫凌,不知道怎么的,虽然与皇甫凌只是谈过几句,但他却是相信,皇甫凌决不会眼看着自己被杀,也不会与皇甫仁同流合污。
所以他心头一松,向皇甫凌抱拳道:“凌兄弟,好久不见啊。”
此刻阿刃正被皇甫仁拎在手中,还悠然的抱拳与皇甫凌打招呼,这让皇甫凌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此刻仁少爷对你的殷勤招待,我会如实与家主细述,你就安心去吧,我会给你找一口好棺材的。”
皇甫凌笑着调侃阿刃。
“你!”
皇甫仁指着皇甫凌,怒形于色,不过心中百般考虑,他还是担不起杀害医家客人的罪责,终于恨恨的将阿刃一掷在地,转身疾步而去。
“这家伙真没礼貌。”
阿刃抱怨着,从地上爬起,被皇甫仁折腾了一翻,脚腕处甚是疼痛,脸上也似乎被打肿了一块。
爬起后,阿刃向皇甫凌笑道:“谢谢凌兄弟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我也不是你的兄弟。”
皇甫凌面上之色转冷,“你当众辱及家父,咱们之间再无情谊可言,此番救你,也不过是看在十五妹的面子上。”
扔下这句话,皇甫凌也是转身而去。
阿刃摸摸鼻子,有些窘然,并且首次感觉到随意骂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第二卷第六章上古神迹
片刻之后。
“竟然敢动我的人!我杀了他!”
皇甫歌怒发冲冠。
“喂喂喂,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皇甫歌的冲动性子着实让阿刃头疼。
刚才皇甫歌被骗到皇甫平泽近前,一问才知皇甫平泽并没有找她,此刻皇甫容那小子也已经消失无踪,皇甫歌暗叫不妙,皇甫容一向是跟在皇甫仁屁股后的哈巴狗,此时用计骗她,莫不是皇甫仁要对阿刃动手?
此念一出,皇甫歌急忙赶回临山亭子处,便见到阿刃脸上青淤,一扭一拐的往山下走。
皇甫歌情急相询,阿刃不说什么,只道被恶狗咬了一口。
山中何来恶犬?
皇甫歌冰雪聪明,也猜到了必是皇甫仁动的手,此时她还不知道皇甫仁欲杀阿刃,只道是挟私报复。
阿刃也不明说,只是在心头皇甫仁那个名字下狠狠记上一笔,心道待自己武功复原,嘿嘿,活撕了这小子。
不管怎么说,皇甫歌还是为皇甫仁敢动阿刃而出离愤怒,拍案而起,就要去找皇甫仁算帐。
若是让一个女孩子替自己出头,那自己就用不混了。
阿刃是如此想的,所以他极力阻拦皇甫歌,皇甫歌的性子火爆,又怎肯相让,一时间二人纠缠不清。
“十五丫头。”
两人正在纠缠着,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插进二人之中。
皇甫歌一愣,手脚不再动作,而是规规矩矩的立在一边,恭声道:“爷爷。”
阿刃讶然回头,就看见济世家主皇甫超尘这老爷子立在那处,此刻皇甫超尘面上不再是阿刃常见的肃然,而是带几分轻松笑意,看他瞅着皇甫歌的眼色,便知他应是极为疼爱这个孙女。
“有男朋友了,也懂规矩了,很好很好。”
皇甫超尘似乎是在调侃自己的孙女。
若是普通女孩子,被自己的爷爷这样调笑,早该扑到老人怀里撒娇了,可是皇甫歌的反应不同一般,她只是“嘿嘿”几声干笑,像是一个男孩子被自己的长辈嘲笑他找了女朋友一样。
“借你男朋友用用好不好?”
皇甫超尘又笑。
“随便拿去用。”
皇甫歌口中,阿刃似乎成了一个物件儿。
阿刃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祖孙俩,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皇甫超尘在与皇甫歌相处时,竟是如此随便。
“孩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你要的东西。”
皇甫超尘向阿刃说了一句,也不待阿刃回答,转身就走。
阿刃心中疑惑,但他也正有几个问题要问皇甫超尘,此刻好不容易等到他出现了,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他随着皇甫超尘的脚步而去。
“我……”
阿刃追上皇甫超尘的脚步,正要开口。
皇甫超尘却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有问题要问,可你不用问,到了地方,你就会看到答案。”
阿刃听皇甫超尘的语气决然,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来,虽然心中狐疑,也只得无奈的应了一声。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心中对这老人的仇恨被化解后,阿刃面对皇甫超尘时就有了几分敬重,也许是因为他不计前嫌为自己疗伤,也许是他对爷爷的那份关心……
阿刃随着皇甫超尘,延着碎石铺成的宽阔路面,一路来到谷中最北侧,也就是阿刃第一次遇见皇甫超尘的地方。
那个宽敞的院子,那棵高大的愧树,和那间供着一位老人像的祠堂。
皇甫超尘一路先行,进了院子,直奔那祠堂而去。
进了昏暗的祠堂,皇甫超尘终于开口,却是一句不相干的话。
“这是济世医家之始祖,皇甫济世。”
皇甫超尘对着那持书卷的老人之像深深一拜。
哦。
阿刃应了一声,上下打量几眼这个老人像,见其身形高大、面容慈祥,额下几绺长须,一双眼睛似带着悲悯之意注视着这个人世间。
阿刃不信神,从小爷爷就教他这世上神鬼不足信。
可眼前之像与神鬼有别,阿刃想想,还是恭然一拜。
一个以医道着称的世家始祖,想必手下救过无数苍生吧,比那些只懂得享受俸禄的鬼鬼神神不是强得太多,值得他一拜。
“跟我来。”
皇甫超尘拜过之后,转身绕到塑像之后,阿刃急忙跟上。
转过塑像之后,一个通道出现在阿刃眼前,那通道口足有三米见方,以斜角向地下延伸,黑沉沉的不知通向何方,洞内虽有几处微弱光亮,但似乎是由于通道太长,以致于光亮发散不远,便完全泯灭在无边黑暗中。一眼望进去,看着通道深处那有若实质的黑色,让人顿生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皇甫超尘毫不迟疑,迈步进了这条通道。
“喂。”
阿刃跟上,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叫道“皇甫……老头,你要带我去哪?”
他不知道称皇甫超尘为什么,直呼姓名似乎太没礼貌,只好称之为“老头”“你爷爷还没被我逐出门墙,按照辈份来讲,你应该称我为师公,或者你跟着十五丫头叫也行。”
“这个么……”
阿刃总觉得叫不出口。
“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那”怀抱天下“之气,可有异动?”
皇甫超尘突然关心起阿刃的身体来。
“没有,跟死了一样,这、这是怎么回事?”
阿刃听到皇甫超尘问他“怀抱天下”心决之事,这才想起整个医谷也只有眼前老人告诉他,他的内息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据皇甫歌讲,这“傲世四决”的最后一决,“怀抱天下”心决,是向来只有医家之主才能习练的功法,阿刃当时听了不禁咋舌,暗想当年爷爷偷书之举,所闯之祸着实不小,与之相比自己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怀抱天下之决,初习时会有”寂生散灭“四异象,过了这四关,才算是入了门,你气息成形时无人指导,先历”生劫“,又入”寂劫“,次序癫倒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听着老人淡然的口气,那“不知是福是祸”几字,分明是说他乱练心决,将有大祸临头,阿刃听了,不禁一惊,随即又认为这老头是在吓唬他,也没当一回事。
二人在这长长的通道中渐行渐远,两壁上的灯光虽亮,却也照不清远方,眼见脚下的通道渐渐斜度增加,而前方仍不见任何异状,仍是一溜阴沉沉的黑暗,阿刃不禁有些惊疑,他自觉已经走了千余米,还没到头,那这洞究竟有多深啊?阿刃虽是胆大,但仍觉有点不安,况且这洞里极为安静,除了两人踢踢踏踏的走下级级台阶的脚步声,一息声音都没有。
“皇甫……你要带我去哪?”
阿刃被这寂静逼得受不了,只好开口说话,弄出点声音来。
“知道医家为什么在此处开山立谷么?”
“不是什么医家家主才知道的大秘密,我怎么……咦?难道就是因为这通道尽头的东西?”
“没错。”
皇甫超尘很欣赏阿刃的聪敏反应。
“你再猜猜这底下是什么东西?”
“那怎么猜啊。”
阿刃摇头,一点提示都没有,怎么猜?
“想想我说过的话。”
皇甫超尘却来了兴趣,要与阿刃玩这个游戏。
“想不起来。”
阿刃闷声回答,可是脑中还是不由得回忆起皇甫超尘曾与他说过些什么。
两人见面也不过两次,第一次初见不算,到了第二次,阿刃欲杀皇甫超尘,皇甫超尘也不责怪,只是跟他说那针确是祖传之物,还道“此针却非医书所载之针”咦?
记着他还说过,“那七道天心岂是凡人可以拿到的”这样的话,而就在刚才,他又说过“带你去看你想要的东西”再想想看,阿刃从小练习的“针守妙决”中,记载着医家自古以来便守护着黄帝所制神针。
书中所载是“守护”二字?想想看,那医书中的确是“守护”二字,为什么用这两个字呢?阿刃现在才有点疑惑,难道?
想到这,阿刃愕然住足,诧声道:“难道、难道这下藏着真正的……”
皇甫超尘也住足不前,他回头,眼中流露着几分激赏。
“闻一知十,果是天资超卓,楚汉你找了个好传人啊。”
皇甫超尘的这番话似乎不是对阿刃说的,阿刃也没答话,可是心中思绪万千,既然有真的黄帝所制神针,为什么还要交那仿制的针给他?既然自己已经相信了皇甫超尘借与他的七道天心,的确是医家祖传之物,皇甫超尘又为什么带他来此?所谓凡人拿不到又是什么意思?
皇甫超尘继续前行,阿刃心中虽有千般疑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好随着皇甫超尘走去。
真象,应该就在终点。
在通道中渐行渐远,不经意间,有种奇异的声音悄然响起,初时那声音极微小,阿刃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渐渐那声音开始真真切切的回荡在长长通道中,阿刃这才确定它真的存在。
初听时,仿佛呼吸,可是什么样的动物才能发出如此磅礴的呼吸声?那声音一起一落之间,“哗然”之声顿作,仿佛是轰然作响的涨落潮水。
越往前行,这疑似呼吸的声响便越大。
连带着通道周围也出现了异象,阿刃已经注意到了,越往深处走,这通道就越是光明,可这遍撒四周的光亮根本不是从石壁上的灯上散出,而是来自通道的尽头。
这光很诡异,仿佛是有根巨大的红烛燃在通道尽头,随着那起起伏伏的呼吸声,烛火明灭不定,照在阿刃周围的光明也跟着涨落不停,时而强烈,时而柔和,在阿刃眼前明明暗暗、吞吐不停,细细瞧来,自然可以看出那光的进退与那呼吸声的吞吐保持的是同一频率。
阿刃越往前走,心中越是愕然,隐约觉得前方似乎有一个不合世间常理的东西存在着。
“前面是什么……东西?”
阿刃先是想问“前边是什么动物”又突然觉得这么问不妥,可那光亮和声音却都像是活的一样,他只好用“东西”来代替。
“到了就知道了。”
皇甫超尘头也不回。
阿刃强忍着,才没把“废话”两个字吐出口,他对皇甫超尘遮遮掩掩的态度不满,闷哼一声,也不再问。
两人又走了十多分钟,这时那潮水般的呼吸声已经到了震耳的程度,而那光明,亦是无孔不入的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照得这通道犹如白昼,这光亮本身也有稀奇之处,它虽亮,却不刺眼,柔和的仿佛是情人抚过爱侣身体的手。
由于周围是如此明亮,以致于当阿刃再走几步,一下子闯进这个偌大的空间中时,还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到了通道的尽头,因为这里也处处皆是光明大盛,仿佛白昼。
不过当他抬头仰望时,看到了头顶那仿佛苍穹一般高高横斜的无边黑暗,洞中光明再盛,也无法照亮那厚重如浓雾的黑暗,可见上方空间是多么悠远,而洞顶,更是藏在黑暗以外的不可见处。
阿刃看过之后,不禁愕然,心中醒悟到这是一处可以用夸张二字来形容其广大的地下洞穴,可是理智上还是无法接受,这东西是怎么挖出来的啊?
眼睛渐渐适应了那强烈却不刺眼的光明后,阿刃四处打量,他先看到自己脚下是带着某种白色纹理的黑色石头,这黑石地面极为平整光滑,似乎是人力的杰作,却又不像是从别处撒拣取石板铺成的,因为并没有拼合的痕迹,难道是就地取材用什么东西将这黑石削制而成?
阿刃脑中掠过这个疑问,再看这黑石向四面延伸,一直伸进那光明最亮处,那里的光明已经犹如实质,无法看透其中有什么,只看到白色的光聚成了一个偌大无比的光团,这光团还在不断的膨胀收缩,仿佛一个充满生命力的光质心脏,一伸一缩间,发出潮水般的“哗然”之响。
又像是一团巨大的白色火焰在热烈的燃烧着。
往后看时,阿刃辨认出自己与皇甫超尘进来的那个方形洞穴,这三米见方的洞口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白色芝麻,沾在擎天般高耸的黑色石壁上,石壁广阔的没有边际,上方隐入黑暗中,左右伸展很远后也是模糊在一团黑色中,依稀略见弧形。
这似乎是一个圆形的空间,阿刃无法了解它有多么的大,只觉得它很夸张,似乎能把整个医谷装下。
而那吞吐的光团,又是什么?
阿刃心中有百般疑问,想问时,却只见皇甫超尘在停留一瞬之后,又是举步前行,直奔那白光聚成的光团走去。
“喂!”
阿刃大喊,声音却被潮水般的呼啸声淹没。
这里这么吵,怎么说话?
阿刃心中疑惑,也听好放弃询问,加快脚步,跟上皇甫超尘。
皇甫超尘不理阿刃的种种手式怪态,一路疾行,片刻间已经到了那光明最浓烈处。
到了光团前,这才看出它是那么的巨大,有点阿刃在城市里仰看摩天巨楼的感觉,皇甫超尘也不停留,向前一步,便消失在光团里,仿佛被那团光明吞噬了,阿刃不禁愕然,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闭眼往里一闯。
仿佛是挤过了一团柔软的棉絮,阿刃闭眼闯入后,骤觉身体一松,想了想他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那吵闹无比的潮水声竟然消失了!
这里安静的犹如无人旷野,阿刃讶然睁眼,便见到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
天是白的,地是黑的。
他和皇甫超尘,似乎是被一个足有百米大小的巨碗扣在里面,这个碗是用宛如实质的光明制成的,而脚下,是刻着繁复纹理的黑色石头。
白与黑是这个空间的主色调。
“这是一个连名字都被忘掉的古老阵法,它的年龄大过世界上任何一件文物,在如今这个时代,没人能够操纵它,它是有生命的。”
走在前面的皇甫超尘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阵法?
那是什么东西?
阿刃脑中出现一个很大的问号。
“我四十岁时,做为家族指定的继承人,父亲带我来到这个地方,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么?”
皇甫超尘看向阿刃,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嗯?”
阿刃疑惑。
“我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从小到大,我学的都是一种叫做科学的东西,它可以分析出世界上一切东西的因果,也可以理论上推导出如何建立或者毁灭世界,它应是无所不能的!可笑的是,立志把自己儿子培养成一个学者的父亲,家里却藏着这么一个可以完全颠覆科学理论体系的奇怪东西。”
“知道这个空间的面积有多大么?”
“我告诉你,它和上面的医谷同样大小,这是我用一年时间测量的结果,只不过它是圆的,而医谷是方的。”
“一个圆和一个方形,两者的面积相差不超过千分之一米。”
“古时的皇甫族人,是怎么样建立这个医谷?又是怎么样凿开这个空间的?又是通过何种方法将二者之间面积差距计算的如此精确的?这根本就是一个个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即便是放在现代,也不可能!”
“而这团光,家族志上记载,是仙人所建之阵法……唔,就是指地上的这些花纹,这团光是这个阵法运作的产物。”
“阵法,只在神话故事里出现的东西,竟然真的出现在我面前,可是除了这个唯一答案,我根本无法做出别的解释。”
“这种已经无休止的运作了上千年、而且仍然能够再运作几千年的能量,除了神话,又能从哪里找出解释?”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更加神奇的东西设计的。”
说着,皇甫超尘向阿刃神秘一笑,向前走去。
如果说因为学识的关系,阿刃在初见到这个空间和这一切无法理解的东西时还不算惊讶的话,那皇甫超尘的这句话,就把所有不可理喻的东西灌进了阿刃的脑子里。
阿刃不信神佛,至于神话故事里的神仙鬼怪,阿刃虽然听过,但听过也就是听过,不可能把它当真。
此刻,一个说是仙人留下的东西确确实实的出现在阿刃面前,阿刃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这惊讶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是阿刃并没有接受过太过系统的现代科学教育,反而容易接受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二是阿刃对任何事都不抱成见,所以对任何东西的接受能力都是超强的。
神仙就神仙,这世界不是还有外星人么?
阿刃是如此想的。
于是阿刃略整心情,跟上皇甫超尘,对于他口那个“更加神奇”的东西很感兴趣。
向前走到这个空间的正中心处,越往那处走,黑石地面上的白色纹理越是繁杂,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字迹出现,那字迹的色彩是淡金的,与白色的刻纹相衬,让人一看之下,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阿刃看得头晕,急忙抬头不看。
抬起头,他便看到了另一副更加奇妙的景致。
有几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在他面前飞舞,看不清有几个,因为那几个东西犹如蜜蜂一般,飞速四处穿行,速度快到能在空中拉下淡淡的金色划痕。
偶尔,这几个东西会猛得停下来,齐心协力的共同发出一阵金光,那金光虽然猛烈,却是出不了三丈之地,便被什么东西挡了回去。
阿刃心中大奇,仔细观瞧,这才发现原来地上黑石有蹊跷之处。
繁杂的纹理、淡金的字迹,到了那金光飞舞的区域处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七个金字在最里端围成一个圈,那金字光芒灿烂,犹如用最浓稠的金液融成一般。
金光飞舞,却突不出这个圈子。
而每当那几个东西金光大燥时,阿刃所处的这个空间便猛得一涨。
阿刃猛然醒悟,原来那白色光团的一涨一缩,都是因为这几个小东西的躁动。
那么,这个空间、这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了这几个金光闪闪的小东西设的?
这几个东西又是什么?
阿刃刚要开口询问,心中却灵光一闪,记起入洞时皇甫超尘问他的话。
莫、莫非这才是真正的“七道天心”
第二卷第七章奇迹
“这就是真正的”七道天心“,真正黄帝所制能解世间百病的神针。”
皇甫超尘如是说道。
阿刃听到皇甫超尘的话,一丝带着苦涩的笑意自嘴角泛起。
眼前这“七道天心”是神话里的东西,那医书中记载能解世间百病的“换日”之法也是神话里的东西,而爷爷和自己,妄图以凡人之力获得这些仙人才能拥有的奇迹,企不是痴心妄想。
爷爷啊,你想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一个奇迹,这努力,全是白费啊!
“楚汉是外家弟子,是不能继承医家家主之位的,他也没机会见到这些东西。他不知道,能救药王的只有眼前这些神针,而这些黄帝亲手磨出的神针,自医家之祖皇甫济世将它们封印在此之后,几千年的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代家主能够使用,又怎么能救得了药王……”
皇甫超尘用叹息般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我也不是医家之人。”
阿刃平静的问道,既然一切已经真象大白,这只不过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罢了,也不用责怪任何人,他现在只感觉到一种浓浓的悲哀和疲倦。
爷爷曾想用他来换那“七道天心”现在既然那针非爷爷企望的东西,承诺自然也就无效,他也不用臣服于医家。
“你所修的”怀抱天下“心决,是代代医家之主才能修练的心决……”
“这我知道,我可以把它还给医家。”
阿刃的语气异常平淡,仿佛废掉自己武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甫超尘微微摇头,继续说道。
“其实,医家之祖立下规矩时,并非是只有医家之主才能来这。而是修成”怀抱天下“心决的医家弟子,必须来这里一次。在来到这里的医家弟子之中,只有医家之主可以选择是否要经历考验,其余的弟子,没有选否的权利。”
“考验?”
阿刃不解。
“你看。”
皇甫超尘指着那金针飞舞之处,阿刃凝神看去,这才发现,那方圆三丈之地,黑色石地上虽然没有花纹与字迹,但散落着不少的堆状白色粉末样东西,仿佛是一堆堆的石灰。
那是什么?
阿刃眼中的疑惑更深。
“这些都是医家历代最杰出弟子的尸骸。”
皇甫超尘语声中透出浓浓的悲哀,“他们都是当代天资最超卓的人物,有人在十五岁的弱冠之年便修成”傲世四决“。于是,他们就要遵循着祖先的遗训,到这里来接受”七道天心“的考验,考验他们有没没有继承黄帝衣钵的资质。”
“结果,他们都化成了这一堆一堆的尸骨。”
“医家历代以来,有无数本该在世间成就一翻作为的杰出子弟死在这里。”
“这黄帝所传神针,就像是一个诅咒,牢牢的套在医家的头上。”
“谁愿意看着自家子弟枉死?可是祖训不可违。于是,”
傲世四决“的最后心决便成了只有医家之主才能修行的功法。”
“这不算违背祖训,历代医家之主,却也很少有人去接受所谓的考验。”
皇甫超尘向阿刃诉说着医家千载的秘密,阿刃听了,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原以为这“七道天心”是医家之宝,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拿不到的宝贝,不仅如此,它还成了扼杀医家杰出弟子的陷井,因缘流转,世事奇妙,谁能想得到。
想到这,阿刃心头一动。
“你带我来这,是要我接受考验?”
阿刃向皇甫超尘冷冷问道。
既然这是一个已经流毒世间千载、祸害了无数人的陷井,阿刃决不认为自己有破解它的资格,自己无父无母、出身贫贱,也不可能和上古神人黄帝他老人家有什么亲戚关系,若是皇甫超尘逼他接受那乱七八糟的考验,那比废他武功还狠,分明就是要他性命。
“你不是医家弟子,我怎会逼你。”
皇甫超尘笑笑,“这是你爷爷终生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只是想带你来看看。”
我日。
阿刃在心底暗骂。
只是看看?千年来医家之主才能见到的东西能让一个外人随便看?看皇甫超尘这老家伙又提起他爷爷,说什么“梦寐以求”爷爷的确是舍了性命也没抓住它的影子,想想爷爷对自己的恩情,还有爷爷苦挨二十年所为的是什么?
这一切,都在逼阿刃做一个决定。
而皇甫超尘,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这个老狐狸!
阿刃瞅着皇甫超尘那深不可测的眼神,不禁在心底冒出这么一句。
“你是医家之主,怎么没遵着祖训进去玩玩?”
想着皇甫超尘设局逼自己去死,阿刃冷言讽刺道。
而皇甫超尘的一句话,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我进去过。”
眼前老人如此说道,阿刃不由得大奇。
“那你怎么没……”
一个“死”字没有出口,眼前这狡诈的老头虽然让阿刃气愤,但他毕竟做过自己爷爷的师父,还曾经救过自己,阿刃恩怨分明,自觉不能对他太无礼了。
“怎么没死是吧?”
皇甫超尘突然笑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死了,我现在这个身体,就是它给我留下的记念。”
听了这话,阿刃带着几分讶然,仔细看了看皇甫超尘,这个老人,不到自己胸口的身高、枯瘦的身体,记得当时他还奇怪,能生出皇甫平泽、皇甫嫣然那么俊秀人物的皇甫超尘,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原来是被眼前这东西害的呀。
这个认知让阿刃更郁闷,眼前这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如果进去之后,三下五出二就把人“喀嘣”了还好,要是像皇甫超尘一样,或者比他还惨,弄出什么畸形的样子来,那还不如死了干脆呢!
不知道那个时候皇甫歌还会不会喜欢他,想着这个暴力的世家女,阿刃脑中又浮现出另一个俏影,林紫宁呢?要是他变成皇甫超尘这个德性,林紫宁会不会嫌弃他呢?
都说人死前会想起自己一生所经历的事……
阿刃脑中掠过这句话,又是一惊,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挂了?
“好了,现在东西已经看过,咱们走吧。”
皇甫超尘转身要走。
“等等!”
皇甫超尘的惺惺作态终于让阿刃忍不住了,他指着皇甫超尘气道:“你这老狐狸!明知道我一定会进去还说风凉话,如果我死了!一定变鬼缠死你!”
“你要进去?”
皇甫超尘一副极其无辜的神情,“这里面危险的很……”
“闭嘴!”
阿刃大叫,神情有点慌乱,似乎有千万个的念头在脑子里纠缠着。
“如果我挂了,替我跟皇甫歌说点什么,嗯,就说我二十年后又会长这么大,让她等我,嘿嘿,她如果像她妈妈一样耐老的话,那时候还能看。”
“这个东西。”
阿刃从脖子上解下林成一给他的玉质小球,“还给我义父林成一,天命林家的那个,你应该认识,跟他说如果他再娶老婆的话,肚子里生下的第一个男孩肯定是我。嘿,我这辈子做了这么好事,一定会生在富贵人家的。”
“对了,我姐姐林紫宁,她的”血疾“已经被我用针守妙决治得差不多了,你找个人帮她调养调养,我真奇怪,以你的本事治她的病没问题吧,为什么不出手呢?算了,不管了,肯定是你们两家有恩怨,我也管不着。”
“跟我姐姐说,其实我有点喜欢她,可惜下辈子就是真兄妹了,唉,也没办法。”
“跟林海说一声,对了,你不知道林海是谁,就是那个总跟在我义父身边,很臭屁,总带着一脸欠扁表情的家伙,跟他说他再这样的话,一辈子都找不着媳妇。”
“还有你,皇甫老头,你和你们家的皇甫仁,我变了鬼一定缠死你们,让你们一世不得安宁。”
“记住了吧?”
阿刃仔仔细细叮嘱过后,也不管皇甫超尘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双手伏地,摆出短跑运动员的姿势,然后猛得大喝一声,跑前几步,扑进那边由七根金针织成的金光之中。
骤觉一阵痛入骨髓的剧痛。
阿刃在扑向了真正的上古神针“七道天心”所织成的微型金色风暴,之后几秒钟,阿刃除了痛,没记得其他事情,因此关于整个事情经过,他逼问了唯一的旁观者——皇甫超尘很多次。
以皇甫超尘能看出子弹轨迹的犀利眼神,理应看到了在阿刃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以下是他的说法。
阿刃用很笨拙(阿刃:……的姿势扑到金光之中,一瞬间,那些金针猛得光焰大盛,仿佛就像是一桶油浇在了金色的火焰上,赤金色烈焰吞没了阿刃。
七根上古神针以无法看清的速度在阿刃身上来回穿梭,而阿刃呢,顷刻间就被这些挟着憾山之威的金针撕碎。
是的,撕碎了。
皇甫超尘甚至可以看到阿刃的身体犹如一只被扯烂的布娃娃一样,残肢四散,还撒落了漫天的鲜血,那情景,仿佛空中爆开了一朵淡金色的大花。
这里就有一个疑点。
一个非常大非常大的疑点。
众所周知,世界上所有人的血都是红色的,皇甫超尘这翻讲述中的阿刃,在被神针撕裂后,竟然爆出了淡金色的血,这让在旁边仔细聆听自己被害经过的阿刃很是不解,顺道也怀疑起了皇甫超尘的眼睛是否有近视远光斜视白内障等诸多毛病。
皇甫超尘用很郑重的语气保证自己的眼睛没有任何毛病,阿刃那时的血也的确是金色的。
阿刃不信。
皇甫超尘便叹息着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让我们重新回到阿刃被撕碎的那一瞬。
阿刃被神针撕裂后,体内流出淡金色的血,更让皇甫超尘惊奇的是,这些阿刃身体内泼洒出的血并没有如同寻常液体一样散落,而是像是一条条柔长的丝带一样,连系在阿刃的残碎肢体之间,仿佛阿刃身体原本的主要支撑物不是骨肉筋络之类的固体,而是这些淡金色、绵长、柔韧、仿佛实体一样的血液。
接下来的画面,仍然让皇甫超尘诧然。
只见那些淡金色的血液用极好的弹性将阿刃被撕碎的身体拉回来、拼在一起,就像被拉长的橡皮筋又缩回到原本的长度。
这样一翻折腾,描述起来要用很多字,似乎时间很长,但其实算起来也不过几秒种的时间。
用简单的话来讲,就是阿刃冲向、冲至、冲出那一片金光四射的危险区域。
阿刃当时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上古神针“七道天心”被仙阵囚禁的地方不过几米方圆,他如果切斜角,划一个内切弧线,从边上掠过的话,瞬间进入瞬间出来,这是经历了考验,如果自己真是那传说中的黄帝继承人,那就中了天底下最大的奖,能拿到神针完成爷爷的夙愿,当然那个可能性是极小极小的。如果不是,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于是,在感觉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楚之后,阿刃冲了出去。
站在危险区域以外,阿刃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而是闭着眼睛感觉着。手?脚?脑袋?个子也没矮?连牙齿都没缺?似乎有点凉……哈哈!没死!
阿刃猛得睁眼大笑,笑声欢畅,为自己历劫仍在而兴奋。
咳!咳!
几声干咳打搅了阿刃的庆祝,阿刃看向皇甫超尘,笑道:“这鬼东西也就那么回事,你看我进去出来,没事吧?难道我就是那个什么黄帝继承人?根本就不可能吧!哈哈,你家老祖宗在骗你们呢!”
“你不觉得冷么……”
皇甫超尘口中吐出一句奇怪的问话。
阿刃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他仔细想着这句话,也的确感觉有些冷,便有些低头疑惑的看向自己。
一看之下,阿刃大惊。
自己的衣服呢?
他看到自已光溜溜的站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遮掩之物,胯间那亲爱的小兄弟因为兴奋,骄傲的抬起了头,扬头挺胸的足有尺长。
我日。
那个破陷井分明是个专脱受害者衣服流氓陷井!
阿刃在心里大叫,他情急之下,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火烧屁股似的开始左右寻找自己的衣物。
却见偌大的空间里除了他和皇甫超尘,在黑白色彩之间,空旷干净的连点灰尘都没有,更别说几件衣服了。
“老头,快给我件衣服!”
阿刃向皇甫超尘急道。
哦。
皇甫超尘淡然应了一声,眼神儿却一直跟着阿刃左右乱晃的身体,神色间露出探究之色。
“你这色老头!看什么看!自己没有啊!”
阿刃见皇甫超尘只是答应,也不把衣服给自己,还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大怒,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放开手,大摇大摆的走到皇甫超尘面前。
阿刃的身体由于从小练武和长时间进行体力劳动的原因,长的极为匀称,可是皇甫超尘注意得似乎不是阿刃的壮硕身体,看着气乎乎的阿刃,他静静的说道。
“你身上的东西,是先天就有的么?”
“东西?”
阿刃思想略一歪,一下子就想到下三路去了,以前在工地上听过的黄色笑话可不少,也有污辱对方东西太小去做过手术之类的黄段子,想到这,他不禁怒气上涌:“老子天生雄壮,你管得着么!”
听阿刃这番怒语,皇甫超尘不禁面露笑意:“你看看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说着,阿刃还是低头瞅瞅自己。
却果然瞅见稀奇之处,只见自己赤裸的身上,有许多斑斑纹纹的污迹,黑乎乎的缠在各处。
咦?虽然好久没洗澡了,也不至于这么脏吧?
阿刃疑惑之中,下意识的想去擦除手臂上那条污痕,而把手臂抬起细看之后,却见这污迹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似乎是一些斑杂而又有层次的黑色纹理,其中还有几个淡金色的东西,是字么?
擦了几下,没有丝毫效果,那些黑色东西像是刺青一样顽固的留在阿刃身上,他不由得心中大疑。
这番慌乱中,阿刃的眼神儿不小心瞄到了地面黑色石头上的白色纹理,脑中顿掠过熟悉之感,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他大惊,立即伏在地上对比自己手臂上和地上的刻纹。
竟然神似至极!
不过地上是白色的纹理,而他身上是黑色的刺青。
阿刃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急忙查看自己胸口、四肢,所有能看得见的地方,除了手足,到处都是黑色的、和石地上有许多相同的刺青。
“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阿刃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惊讶,破口大骂。
“是啊,真奇怪。”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阿刃身边的皇甫超尘,用欣赏奇迹的口气感叹着。
“我问你!”
阿刃气极,想去抓皇甫超尘的领子,却被皇甫超尘一手拨开,两手相交之际,皇甫超尘骤觉一股中和平淡的内息自阿刃手中涌出,不由得心中一愣。
阿刃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大叫道:“皇甫老头你快给我个解释!老子身上被你们老祖宗沾上什么了?是什么鬼东西?”
皇甫超尘听了阿刃的责问,面露思索之色。
“我认为,虽然在理论上那种可能性不存在,但事实又证明了它的确是发生在你身上,所以……”
“少啰嗦!”
阿刃神情激动,“你也从这里出来过没死,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
说着,阿刃又要来抓皇甫超尘,皇甫超尘被阿刃的激动弄得有些错愕,他一边挡开阿刃的手,一边解释:“我身上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我会不会明天暴死街头,或者是身体缩啊缩啊缩成你这个德性。”
原来阿刃是担心这是某种诅咒或者什么未知的带着恶意的东西的后遗症。
“你听我说。”
皇甫超尘竭力安慰阿刃,然后说出了让阿刃不解的话。
“原来我觉得你就是”七道天心“的拥有者,是几千年以前黄帝所选的继承人,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
听眼前这老头说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黄帝神针的继承者,之后又认为不是,阿刃不禁来了兴趣,他静静的盯着皇甫超尘,等着他的下文。
“家族志上记载,神针继承人若是出现,收走了”七道天心“之后,将有异象出现。”
“异象?什么样的?”
阿刃觉得所谓的异象应该是打个雷下个雨之类的,所以当皇甫超尘说出下一句话后,他差点被呛得背过气去。
“就是这里……”
皇甫超尘朝上方比划了一下,“这个空间的顶部炸开,整个医谷陷入这里,群山崩裂,坟埋一切。”
说起天崩地裂的医谷末日,皇甫超尘口气淡得像是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阿刃听着,一时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当然,家族志上也说了,那时候这个上古仙阵会以大能力把所有生物送走……”
“我靠!”
阿刃觉得眼前这老头分明就是疯子,拿全谷那么多条人命开玩笑,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破阵法上,要是这已经转了几千年的鬼东西一旦失效,岂不是害了所有人?也幸好自己不是什么黄帝继承人,逃过一劫啊。
他也知道了皇甫歌与皇甫嫣然的恶劣性格是从哪来的了,这些皇甫族人,没一个正常的!
“我跟你没法交流……来,老头,借我件衣服,我要回家了。”
阿刃动了回家的念头,家,自然是指他和爷爷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
皇甫超尘脱下一件外衣给阿刃,这衣服太小,阿刃穿不上,只好把它打结围在腰间,勉强遮掩一下关键部位。
“你知道我为什么认为你是神针继承人么?”
皇甫超尘突然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阿刃被皇甫超尘弄得有些害怕了,只是一个想当然就把他弄到这来接受必死无疑的考验,还要承担着把整个医谷弄塌、会砸死上千号人的风险,这样的事情,再来一件都嫌多,这老头的怪异想法实在多的吓人,刚才他又说自己体内有什么能把裂开四肢胶回去的金血,说不准他一时兴起,就把自己给解剖了,这可不行!
想到这,阿刃急忙准备开溜。
可皇甫超尘还在继续说:“你来到医谷的那一天,这些神针就变得异常,你刚才看到的和听到的,那些剧烈的声响和光芒,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啊?
这些话让阿刃一惊,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那个声音,和不断膨胀收缩的光,以前从来没有过?”
皇甫超尘点头。
阿刃愕然。
两个人就在这无言的气氛中出了这个碗型的白色空间,来到那个如医谷一般大小的地下洞穴时,阿刃惊讶的发现,那些如海潮一般的呼吸声已经消失了,而身后的白色光球,也安静如熟睡中的初生婴儿。
偌大的地下洞穴中,静谧的犹如无人旷野。
“这?”
阿刃疑惑,那些声音和光消失的这么突然,难道真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和这里有某种联系,可你又不是神针继承人,你的身世……你应该好好查一下。”
皇甫超尘知道阿刃是孤儿,他认为阿刃有什么稀奇的来历。
听了这话,阿刃心中一动。
亲生父母,他早认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即便没死他也当他们死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扔在孤儿院里,现在从种种迹象看来,似乎自己这个人真有些蹊跷之处,要不然那个所谓的上古阵法和黄帝神针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呢?
带着这些疑惑,阿刃和皇甫超尘离开了这个神奇的地方。
“咦?我的内气恢复了?”
“是。”
“哈哈,太好了!”
“你不要太过份。”
“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嗯。”
“嘿嘿,放心,老头,给你面子不会弄死他。”
第二卷第八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医谷,有些该做的事情就得做完,现在阿刃功力尽复,一试之下还犹胜从前,听皇甫老头说是突破了“怀抱天下”心决的试炼期,进入了“有容乃大”初段境界,那么在阿刃胸中孕育了许多天的那份计划,也到了实施的阶段。
所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是不报、时候不到”现在时候到了,医谷内便刮起了一阵名为“复仇”的旋风,所到之处人扬马翻,医谷的历史翻开了最黑暗的一页。
以下是得知阿刃欲报复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时,皇甫歌的反应。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欺负皇甫家的人!”
“哦?”
“我顶多替你打听他在哪,告诉你他的生活习惯,再提供给你一些必备的工具,必如泻药迷魂香七步断命散长剑短刀血滴子之类的,最后帮你把风放哨,不能再多了。”
“嗯。”
有了皇甫歌的一旁协助,那些曾经对阿刃有轻辱之意的医家弟子很是倒霉。
给过阿刃脸色眼色皮肤色,总之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神情的,一次拳打一分钟。
说过一句刻簿话的,拳打三分钟。
欲动手的,拳打脚踢五分钟。
诸如此类的,阿刃就像是一个追讨高利贷的黑心流氓,在医谷内处处流窜作案,把一众心高气傲的医家少年弟子搅得惶惶不可终日。
打,他们打不过。
阿刃这臭流氓身怀“傲世四决”这功夫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修炼的,在本代,只有廖廖几个家主入室弟子能够习得,而那最后一决“怀抱天下”心决,更是家主才能修行的绝学。
他们只会一套“沾衣八打”这是入门武技,医家每人都会,也不像皇甫歌那个变态似的家伙能把“沾衣八打”练到那种能和“傲世四决”媲美的境界。
而且阿刃也不跟他们正大光明的单挑,在阿刃看来,所谓报仇,就应该穷极一切手段。
打比自己弱的对手虽然爽,但如果再把对手捆起来随便凑,岂不是更加舒服?
在阿刃的这种理念之下,他们只有更惨。
很快的,阿刃名单上那几个人都被他欺负遍了,因为皇甫凌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觉有点对不住皇甫凌的缘故,他放过了几个和皇甫凌关系比较近的医家弟子。
也正是如此,在被欺负的医家弟子去找谷内主事者皇甫平泽讨个说法时,皇甫平泽不咸不淡的应了几句,说什么阿刃和医家关系特殊,这是医家内部矛盾啊,自行解决之类的。
阿刃很快从皇甫歌口中知道这一切,他很奇怪,自己与皇甫平泽关系可以说是恶劣,为什么皇甫平泽会维护他呢?
他本来就想大闹一翻,若是惹出了处理不了的人物,就撒丫子跑路的,现在的状况还真让人迷惑啊。
皇甫歌笑着解决给阿刃听,医家宗主皇甫超尘膝下虽有九名继承人,但其中最有能力争夺医家下代家主之位的,只有老大皇甫立言与老三皇甫平泽,医家上下也在这种影响下分为三个宗系。一边是支持皇甫立言,以外家门人居多。另一边支持皇甫平泽,大多是本家弟子。最后一系是左右不靠的,诸如皇甫嫣然与皇甫歌。
现在被阿刃找麻烦的尽是与皇甫仁走得比较近的医家弟子,而皇甫仁正是皇甫立言的大儿子,这些人都是靠在皇甫立言那一边的势力,因为以上原因,加之又有皇甫超尘对阿刃行为的默许,皇甫平泽才懒得理阿刃的胡闹。
在皇甫平泽看来,阿刃闹得越厉害越好,只要欺负不到自己头上,这医谷就随阿刃折腾去。
阿刃听了皇甫歌的解释,撇撇嘴,暗道老子给人当枪使了。
于是阿刃停止了他的报复,噢,不对,还有一个人阿刃留在了最后,那个家伙叫皇甫仁。
皇甫仁,这个差点杀了阿刃的家伙,阿刃要留在最后品尝。
此刻,皇甫歌的香闺之内,二人正进行着让某人听了一定会胆寒的对话。
“我看把他扔在粪坑里泡一会儿,再吊给大家看!”
皇甫歌的主意很毒辣。
“泡一会儿不够,泡上一天,吊起来倒是不错,还是要扒光了再吊才够劲。”
阿刃在皇甫歌的计划上添砖加瓦。
“小子,你真狠!”
“丫头,你也不差。”
坏心肠二人组惺惺相惜,不知道身在医谷的皇甫仁此刻会不会感觉浑身发冷。
“啪啪”就在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阿刃和皇甫歌俱是面色一凛,皇甫歌向阿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的走到门边,偷眼看外边是谁。
阿刃拎出一把伞和几包石灰,站在皇甫歌身后警戒着。
这几日里,虽然阿刃和皇甫歌把那些医家子弟折腾的够惨,那些医家子弟也没少反击,虽然武功上打不过阿刃、玩卑鄙又玩不过皇甫歌,但他们会学,诸如一些敲门后待对方开门后泼凉水,或是在对方上厕所的时候扔点蛇虫鼠蚁之类的小东西去陪他们玩之类的手段,他们在亲身体验之后,一一学会,而且还想报复在阿刃身上。
阿刃怎能让他如愿,用他的话来说,跟老子玩路子,你们还嫩得很。
这一来一回的对战过招,却让皇甫歌直呼过瘾,玩得比阿刃都兴奋,甚至都不想呆在幕后做狗头军师了,阿刃怕她惹麻烦,毕竟皇甫歌还是医家的人,与家人闹僵对她不好。
可皇甫歌还是耐不住寂寞,出手狠整了皇甫仁最忠心的走狗——皇甫容一次。
既然皇甫歌已经暴露,此刻有人来敲皇甫歌的门,难保不是皇甫仁那边的家伙来报复,自然要小心。
伞是用来挡暗器的,石灰是拿来应付群殴的。
却见皇甫歌在朝外瞄了一眼之后,面露讶色,随即站起身打开了门,阿刃一见皇甫歌这翻动作,知道来者没有恶意,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门开了。
一个阿刃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竟是皇甫凌。
阿刃见了皇甫凌,心中又是讶然又是欢喜,自从那次在悬崖石亭上救了他之后,皇甫凌已经好久没出现在他面前,对于自己一时气愤怒骂皇甫平泽,结果生疏了他很欣赏的皇甫凌这件事,阿刃心里还有点悔意的。
此刻见到皇甫凌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由得心生欢喜。
“十五妹。”
皇甫凌也不向阿刃打呼,让阿刃对他的笑容没了着落。
“仁哥儿刚才向父亲提出要出谷,父亲答应了。”
“啊?这家伙要跑?”
皇甫歌一惊。
皇甫凌来这里似乎只为了说这句话,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
“凌兄……”
阿刃叫了一声,却不知说什么好,道歉么?说不出口,想说点别的,一看皇甫凌那冷冰冰的面孔就没了言语。
“父亲说,何刃这小子就是一个流氓。”
皇甫凌看着阿刃,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出了不相干的话。
自己是流氓?
阿刃感觉这评语不错,自己似乎真有当流氓的潜力,对于皇甫平泽的评价,阿刃只有苦笑。
而皇甫凌在说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一变,阿刃熟悉的笑容又回到他脸上。
然后,皇甫凌冲阿刃竖起大拇指,接着那手又狠狠的握成拳头,做了这一翻动作之后,便转身走了。
阿刃也没挽留,只是在脸上浮起了一抹会心的笑意。
皇甫凌还是他朋友,竖拇指是说他这几天干的好,拳头则是希望他狠狠的教训一下皇甫仁。
知心朋友之间,几个动作表情就足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走了,我们去送送仁少爷!”
阿刃一拉皇甫歌的手,二人同时露出可称为“阴险”的笑容。
进出医谷的通道,当然不是只有阿刃走过的那一条,平常医家弟子来回经过的,是另一条直贯内外的地下通道,谷内入口处是在医谷西侧。
皇甫仁此刻正在这里,等着守卫这条通道的医家弟子检查他的出谷路引,凡是在医谷的医家弟子,若是要出谷的话,必须经过谷内执事的批准。
皇甫仁心中很愤怒,连日来的遭遇让他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暂时斗不过那个卑鄙的流氓何刃,为了暂避风头,他只好以出外帮父亲处理家族事务为由申请离谷,自己竟然被一个外人逼得不得不逃出医谷,简直是耻辱!早知道拼着家主责罚也把这流氓摔死!
“仁哥儿,东西没问题,你可以出谷了。”
守卫通道的医家弟子对皇甫仁言道。
皇甫仁正欲进入眼前的通道,突然听到一阵嘲讽似的笑声在背后响起。
接着,他听到了那个让他愤恨不已的可恶嗓音。
“仁少爷,这急匆匆的是去哪呀?”
“何刃!”
皇甫仁骤然转身,怒道:“你不要太过份!”
“过份?”
阿刃嘲笑的看着皇甫仁,“什么叫过份?趁我武功不在要把我丢下悬崖算不算过份?如果不算的话,我今天也做一点不过份的事。”
啊?
与阿刃同来的皇甫歌听着阿刃的话,这才知道那天在悬崖石亭上皇甫仁竟然想杀阿刃,不由得向皇甫仁怒目而视。
“皇甫歌!你还是不是医家的人?”
皇甫仁见皇甫歌的表情,不由得更加愤怒,“那天这小子闯谷时想杀我你也知道,我找机会除掉他有什么不对?你这几天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也就罢了,现在这种情况,竟然还是如此偏袒他!你简直疯了!”
“他是我男朋友,我就要帮他!”
皇甫歌最不容别人指责她,不禁怒道:“今天我还就是帮他欺负你了!”
“来吧!”
皇甫仁一怒,摆开姿势就要与皇甫歌开打。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阿刃拍着手笑道:“我真不知道仁少爷还有一种叫”骨气“的东西,好,今天就冲你这句话,我跟你单挑。”
“丫头,你别插手,我和仁少爷玩两手。”
阿刃对皇甫歌笑道。
嗯。
皇甫歌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退到一边。
阿刃上前几步,笑着,用商量般的语气说道:“本来我真的打算恢复武功后就弄死你,但第一这是在医谷,是你家,我怕杀了你自己也不能活着出去,第二看在皇甫老头和丫头的面子上,我只打断你一条胳膊吧。”
“放屁!”
皇甫仁也口出脏话了,“有种上来试试。”
阿刃嘿嘿一笑,扑了上去。
皇甫仁凝神迎战。
其实,这场比试的胜负完全没有悬念,阿刃自从在那个阵法中折腾一翻之后,内息不但恢复还比以前进步很多,他现在的武功,已经超过皇甫仁太远,“快意恩仇”“逆水行舟”“十方棋”这“傲世四决”中的绝强武技一展开,皇甫仁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没到二十回合,阿刃就逮到机会在皇甫仁肩上拍了一掌,凿山般的劲力涌至,立即响起清脆的骨碎声,皇甫仁一声惨叫,退了几步,抚着断掉的胳膊,恨得双眼发红,狼一样盯着阿刃。
“好了,我的帐算清了。”
阿刃拍拍手,无礼皇甫仁的目光,“你如果还想找我算你那笔帐的话,随时欢迎,不过,你要选选地方,在医谷外的话,我绝不会留手。”
“何刃!”
就在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阿刃循声望去,便见皇甫平泽快步赶来。
“你太过份了!”
皇甫平泽厉声道,说着话,他几步赶到皇甫仁跟前,扶着皇甫仁关切的问:“阿仁,你没事吧?”
“我没事!”
皇甫仁强忍要怒吼的冲动,在他看来,皇甫平泽这老家伙根本就是与阿刃一伙的。
“来,我帮你接骨。”
皇甫平泽似乎很是关心皇甫仁。
“谢谢三叔。”
皇甫平泽扶着皇甫仁远去了,临走前留给阿刃那个充满恨意目光,让阿刃知道自己与皇甫仁之间,没完。
不过也无所谓,阿刃以前是从心眼里瞧不起皇甫仁,现在觉得他还有点骨气,可是还是不够看。
这时,有人拍拍阿刃的肩膀,道了一声。
“干的好。”
阿刃回头,看见皇甫凌笑着望向他。
“谢谢指点。”
阿刃也向皇甫凌笑道。
“爷爷说了,你们该走了。”
“我们?什么意思?”
“医谷被你们闹了个天翻地覆,再不走的话,你们都可能把医家烧了,所以,爷爷要你们立刻就走。”
“我也打算随时走的,可是,为什么是”我们“啊?”
阿刃疑惑。
“怎么?不喜欢我跟你一起?”
皇甫歌想揪阿刃的耳朵。
“不是不是。”
阿刃急忙躲闪,“我只是有点奇怪,难道皇甫老头这么着就把孙女给我了?”
“什么叫把我给你,明明你就是我的。”
皇甫歌要分清主次。
“唉,丫头你别闹,我跟阿凌说几句话。”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
第二卷第九章回家
这个城市北侧郊区有一个公墓群,这里埋着许多普普通通的人,他们生前默默无闻,死后也只能在这么拥挤的地方找一块安眠地,这其中,就有阿刃爷爷的墓。
给爷爷选择墓址的时候,林紫宁曾提议在临香山人称“贵人陵”的地方为爷爷找一块墓址,阿刃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用爷爷这些年的积蓄,在最普通的地方为爷爷找了一块小小的住处,阿刃觉得,爷爷更喜欢这样。
大理石的墓碑,上面用朱红色字迹写着“何问竹之墓,孙何刃泣立”碑前还有一束白玫瑰,花已经干枯,似乎几天前有人来祭拜过阿刃的爷爷。
阿刃跪在墓前,点燃了几张纸钱,衷心希望爷爷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阿刃以前是不信神的,但自从爷爷去世后,他却开始相信了。
这时,他身边跪下了一个人。
“丫头?”
阿刃的语气有些疑惑。
“他是医家的长辈,我想拜拜他。”
皇甫歌轻声道。
阿刃默然,胸中有几分温暖。
纸钱化成了灰烬,火苗渐渐微弱,活着的人想给死者送去的,不是钱,而是对他们的思念,也不知另一个世界能不能感觉到这份温暖。
“丫头,你知道爷爷在医家时是怎么样的么?”
阿刃低声问道。
“知道一点。”
“皇甫楚汉,外家弟子,四十岁拜在皇甫超尘门下,为当家医家宗主最后一名入室弟子,天资过人,习医家武决五年,武技已为医家众弟子之冠,授其拳掌腿”傲世三决“,三年内其武技必超宗主……”
“这是家族志上对你爷爷的记载,爷爷亲笔写的,短短八年武技就能直追宗主,他真是一个奇迹似的天才。”
皇甫歌由衷的感叹着,谷中医家众人常言她是一个习武的天才,她也有些自信满满,可是自从知道了以前曾有一个叫皇甫楚汉的医家弟子,能惊才艳绝到这种程度,她那份得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爷爷……”
阿刃心中涌起几分自豪。
“而且,你知道么,直到今天,宗主也没把你爷爷划出医家弟子名册。”
“嗯?为什么?”
“我不知道,十年前的事情大家都不说,发生了什么,医谷里的年轻一代都不知道。”
阿刃一阵沉默,医家对于爷爷,似乎真的是情深意重,这层表象的底下,又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就在这时,阿刃的心思一动,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直觉似的抬头望向另一边。
那边有一个女孩子。
一身黑色衣裙,衬出了她手中那束玫瑰花的苍白。
是林紫宁。
“阿刃。”
林紫宁慢慢的走过来,脚步虽慢,眼中的那份激动却是无法掩饰的。
阿刃看看爷爷墓前摆着的花,又看看林紫宁手中抱的白玫瑰,心中涌起几分感动。
“你一直在照顾爷爷?”
阿刃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爷爷墓前一尘不染,似乎常常有人来打扫。
这时林紫宁已经走到近前,她把花放在碑前,恭身一拜。
“你不在老人家跟前,我就替你略尽心意,不然的话,老人家一个人会觉得寂寞的。”
“谢谢。”
阿刃站起身来,面对着林紫宁,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紫宁也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几许温情,虽然只分别了一个月,但这一个月所经历的事情太多,林紫宁以往那平静的生活已经消失无踪,她有些怀念从前,也开始怀念起阿刃来。
“你瘦了……”
林紫宁的手指轻轻划过阿刃的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动作,只觉得眼前这人真是消瘦了很多,让人心疼。
阿刃享受着这份温柔,轻声笑道:“一个月没吃饭,当然会瘦了,不用这么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喂!”
一个恼怒的声音猛得插入了两人的默默温情之间。
“阿刃!这位是谁啊?怎么不替你女朋友我介绍介绍?”
皇甫歌在“你女朋友我”这几个字上加重语气,似乎在给阿刃贴标签,标签上还写着“此物有主,女性勿近”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女朋友?”
林紫宁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了怒气冲冲的皇甫歌几眼后,开始温言柔语的劝阿刃:“弟弟呀,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的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特别是那些脾气非常坏还特别喜欢动手动脚又长不大的小孩子,最好离她远一点。”
咦?
林紫宁怎么知道皇甫歌脾气坏还喜欢动手动脚?
阿刃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得到解答。
只听皇甫歌怒道:“姓林的,你少在那胡说八道!阿刃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我又什么时候变成脾气很快的家伙了!”
“你没有变成脾气很坏的家伙,因为你本来就是脾气很坏的家伙,不可能再坏了,至于阿刃,他本来就是我弟弟。”
想起阿刃与她认了干亲然后替她治病的经历,林紫宁腮边飞起一抹嫣红:“我认识他比你要早得多,这里哪轮得到你大呼小叫的。”
“林紫宁!”
皇甫歌脸色阴沉,“你这个病歪歪的家伙,我以前是让着你,别以为我好欺负,你离我的阿刃远一点!”
“你的阿刃?”
林紫宁掩嘴失笑,“真好笑,你和他有什么呀?就变成你的了?”
听了林紫宁的询问,皇甫想起什么似的,也是一阵娇笑,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我和他亲过嘴,怎么样?”
林紫宁一愣,看看脸皮微红的阿刃,也明白这事是真的,不由得心头一阵烦闷,口中还不服气:“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呀,亲个嘴就定了终身了,说你是小孩子你还真是不懂事,我和阿刃之间……哼哼,你问他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一半是因为和皇甫歌置气,一半是真的不愿意阿刃被皇甫歌抢走,林紫宁说出了让自己脸色发烧的话,这话威力却是非常的不小。
只见皇甫歌看看脸红的阿刃,再看看脸红的林紫宁,神色大变,伸出手就要揪阿刃的耳朵:“你们之间有什么?啊!快说!”
“那是为了给姐姐治病啊。”
阿刃一边解释,一边闪躲着皇甫歌的手。
“啊!”
皇甫歌一听这话,二人间真的有些什么,急得几乎要哭,她小孩子似的站在那里直跺脚,眼圈痛红:“我不管,你对她做过什么,对我做一次!我不管了!”
这个么。
阿刃挺为难的。
想了想,阿刃决定还是绕过这个难堪的话题。
“你们两个认识?”
他问皇甫歌和林紫宁。
“以前爸爸带我去过他们那个破山谷。”
林紫宁笑道,与皇甫歌交手大获全胜,这让她心情愉快。
哦。
阿刃想起来了,林成一提到过,他曾经带林紫宁去济世医家求医。
想起林成一,阿刃突然记起自从那次进了医谷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义父,又听林海说义父在处理一些家族中的事,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义父还好吧?”
阿刃笑着问道,本来以为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却发现林紫宁眼中现出一丝忧虑。
“爸爸挺好的。”
这个回答有些问题,一定有什么事在困扰着林紫宁,阿刃可以感觉到。
“出了什么事?”
“没事,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么说就更有事了,阿刃心中掠过这个念头,也不直言,他笑道:“那我去看看义父吧,好久没见他老人家了。”
“好啊。”
林紫宁一口答应,答应后却是面色一变,像是后悔自己答应了阿刃。
阿刃却没给她反口的机会,起身便要走。
“阿刃!”
皇甫歌上前几步,拉住了阿刃。
“怎么了?”
“不要去林家好不好?”
皇甫歌极少用这种温柔的商量语气说话,这让阿刃很是惊讶。
“丫头!你转性了?我是去看看义父,没什么的,咱们一起去。”
“我不想让你去!”
皇甫歌恢复了本来面目。
“别胡闹!”
阿刃面色一整,对于皇甫歌,他知道她任性调皮,因此小事大事他都可以让着她,但是这些涉及到他最关心的人的问题,他不希望她干涉他。
“好了好了。”
皇甫歌看到阿刃神情肃然,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便不甘心的应道:“凶什么凶,我跟你去就好了,去那个暴发户家里瞅瞅去。”
皇甫歌和阿刃之间的关系很有趣,平常,阿刃觉得自己要让着皇甫歌,毕竟她是女孩子么,而且比自己小,到了阿刃坚持的时候,皇甫歌就觉得自己应该让着阿刃了,她想毕竟自己说了要对这家伙负责么,让着他是应该的。
所以两人之间极少发生矛盾。
阿刃中间走着,左边皇甫歌,右边林紫宁。
一路上,两个女孩子还不停的斗嘴。
“你说谁是暴发户?”
“你们家喽,不是么?”
“胡说,我们才不是。”
“就是。”
以五流之中渊源最久的济世医家来说,只有近千年历史的天命林家的确像是个暴发户,可是在奉上古神人黄帝为先祖的济世医家面前,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不是暴发户?
出了陵园,阿刃惊讶的看到,陵园周围停着许多辆黑色轿车,还有许多个身怀武功的林家熟面孔在左右守候着。
究竟出什么事了?扫个墓还要如此之多的大批人马跟着。
第二卷第十章夜探林宅
在众车的簇拥下,阿刃回到了久违的林家大宅。
到了这里,阿刃更觉气氛不对,虽然表面上见不到这里的戒备有多森严,但是阿刃可以感觉到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体内原本温婉流畅的“怀抱天下”内息,在到了这里之后,骤然急促起来,并透露丝丝警讯给阿刃的灵觉,显然是感觉到了能威胁到自身的东西。
一行人驱车进了林家那巨大的宅院,林紫宁路上曾用电话告诉林成一说阿刃回来了,所以当阿刃下车时,就看到了义父那亲切的笑脸。
“儿子!”
林成一第一时间给了阿刃一个拥抱,然后把着阿刃的肩,上下打量,结果越是打量,眼中的惊奇之色越浓。
“好小子,我看不出你的深浅了,这几个月去哪学了这么一身厉害的功夫?”
“也不算厉害了……”
阿刃摸着自己的脑袋,谦虚着。
“跟义父比划比划吧!”
林成一不改本色,阿刃却差点晕了,怎么见面就想打架呢?
“爸!”
林紫宁也不依了,责怪的叫了一声。
“您不是……”
“宁儿!”
林紫宁的话只说了半句,就被林成一打断了,林成一又冲阿刃笑道:“那就以后有机会咱们父子再较量。”
林成一的遮掩,阿刃尽收眼底,不由得心生担忧。
“义父,听说您的家族出了一点问题?”
“只是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妥了。”
林成一淡然道。
“那林宅周围那些武功高手是怎么回事?姐姐出门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保护?”
阿刃有点心焦,干脆直言相问,在他看来,既然已经认了这层干亲,那就应该有麻烦一起担,林成一这样的遮掩,分明不拿他当自己人,这让他很不满。
“阿刃……”
对着阿刃的焦燥,林成一眼中有几分感动,但欲言又止。
“义父实话跟你说吧,这件事很麻烦,我不想让你卷入这个麻烦之中,所以,无论你怎么问,我都不会告诉你!”
林成一索性把话挑明了,颇有点无赖的风格,这让准备刨根问底的阿刃一下子愣在那。
“十五丫头,好久不见了。”
林成一解决掉了阿刃后,对皇甫歌笑道。
“林伯父。”
皇甫歌话不多,自从进了林家大宅后,她就很沉默,似乎在考虑什么事。
“宁儿,给阿刃和十五丫头安排房间,我还有事,晚上咱们一起吃饭。”
说完,林成一转身走了,留下一大团疑问和几分无奈给阿刃。
林紫宁按照林成一的吩咐,将阿刃带到客房,一路上,阿刃对林紫宁百般纠缠,就是要套出林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阿刃悲哀的发现,如果一个女孩子决定对你保守一个秘密,你真是没办法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
也许是怕了阿刃的纠缠,林紫宁在安排好二人的房间后,逃难似的走掉了,留下阿刃自己一个人郁闷。
“唉,父女两个都是这样,遮遮掩掩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阿刃自言自语着,林成一父女两越是遮掩,阿刃就越是想知道真象,一部分是因为担心林成一,一部分是因为阿刃那异常强烈的好奇心。
皇甫歌无奈的看着这个被问号折腾的家伙,叹了一口气。
一直到晚上,林成一林紫宁都没在阿刃面前出现,而且林成一许诺过的那顿晚饭也不见了,只是叫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叫二人自己享用。
阿刃如同嚼蜡一般吃着这些东西,吃了一会儿,越想越不甘心,“啪”一声摞下筷子。
“义父不让我知道,我就自己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谜底!”
“哦。”
以前遇上这些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类的勾档,皇甫歌都是阿刃的第一个热烈响应者,而现在,却是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了一声,用手中筷子无聊的挑着菜盘里的菜,很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丫头,你没事吧?”
阿刃去摸皇甫歌的额头,温温凉凉的,似乎不热。
“讨厌。”
皇甫歌不耐烦的拨开了阿刃的手,“我在考虑事情。”
这可真稀奇。
“你也会考虑事情!”
阿刃一副像是看见石头会走路似的惊愕表情,这张脸,终于成功的惹起了皇甫歌的怒火,皇甫歌的眼神凛冽如同往常,怒哼着就要去揪阿刃的耳朵。
阿刃哈哈一笑,躲开这一招,再两三步逃出房间,夜探林家去了。
林家大宅很大,大到能装下一个小湖,而装下了这个小湖之后,原本很大的林家宅子就剩下了三个区域,最北方的,是主屋,也就是林成一所住的地方以及客房,阿刃现在正在这里,这里面积不小,几栋高高低低的小楼林立着。而中间这块,所占地域最大,也是最接近小湖的地方,是一些休闲娱乐功能区,里面甚至有一个微型的高尔夫球场。南边,靠近宅院大门,则是下人住的地方。
阿刃林宅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地形不算了如指掌也是烂熟于心,据他判断,林成一若是与人商议要事,只有一个地方最有可能,就是阿刃曾为林紫宁治病的湖边小屋,那里处于林宅最中心,且四周没有其他建筑物,容易守备。
就以那里为目标了。
阿刃下了决心,展步急奔那处。
这时已经暮色四合,天色渐晚,可脚下的碎石小道左右两边均有灯柱,柔和的白光照得周围犹如白昼。
阿刃没走多远,便突然心生警兆,他急忙离开道路,将身子隐在道旁的灌木丛中。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两个中年男子从他藏身处经过,从这两人步伐神态还有给阿刃的感觉看来,是武功不低的好手。
肯定有事!
阿刃在心中暗道,竟然还有人巡夜,这事情一定不小。
待两人走远后,阿刃现出身形,小心翼翼的走在道路上。
一路上,来来回回巡视的竟有十余批之多,且都是武功不弱的好手,可是还没遇到能让阿刃觉得心中发麻、就是白天刚到林家时那种感觉的高手。
阿刃游刃有余的避开这些人,同时更是小心。
渐渐接近了湖边小屋,阿刃在三十余米外隐藏着,看着灯火通明的小屋,依稀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晃动,很是热闹。
应该就是这了,阿刃心头一喜,接着便开始担心怎么接近。
小屋周围方圆三十余米都是空地,过了这三十余米,东边是湖,北边是竹林,阿刃现在就潜伏在竹林里。
怎么办?
似乎根本就没办法。
阿刃正在伤脑筋,突然感觉有什么在向他靠近,脚步声柔软而敏捷,阿刃一惊,急忙挺身而起,摆开架式就欲迎敌。
慌乱之后,阿刃瞅向敌人,便见到一双诡异的绿眼睛在盯着他,那眼睛所在位置极低,竟是伏在地面上,接着,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
“喵”随着这声叫声,那东西猛得一纵身,扑向阿刃。
呵呵。
阿刃一把抱过这小东西,自嘲笑笑,一边抚摸着它一边轻声道:“黄鹂黄鹂,想我了吧?”
“喵”小家伙又是一声低叫。
这小猫名为黄鹂,因为其叫声甜美,又一身漂亮黄毛的缘故,阿刃在林家的那几个月,和这小家伙相处的极好,现在估计是来跟阿刃叙旧来了。
抱着小黄鹂,阿刃突然心中一动,便在小猫耳边低声道:“黄鹂小姐,帮个忙,成了以后请你红烧狮子头。”
说完,也不理人家小猫是否同意,伸手便将这小家伙扔在了竹林与湖边小屋的空地上。
“喵”小黄鹂在空中惨叫,叫声也不甜美了,也不太像猫叫,这一声,顿时惹出了原本潜伏在小屋四周的守卫来。
只见人影晃动,七八个黑影从种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冒出来,阿刃看得直乍舌,那些人影一出现,周围顿时混乱起来,连小屋里也走出了一个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诸多守卫本来是刀枪出鞘,可眼见敌人居然只是一只小猫,不禁失笑,向小屋走出那人报告无事后,各归各位,又是一个铁桶般的阵形。
可惜的是,在这混乱中,已经有一个不安份的家伙混了进去。
第二卷第十一章少年轻狂
一米多高的木篱笆,阿刃纵身即过,落地悄然无声。
趁着这阵小猫引起的混乱,阿刃将身形隐在窗户下面的草丛里,尽力隐匿自己的气息,“怀抱天下”心决几乎静止不动,压抑了内气,五觉的灵敏度便大大降低,幸好屋内几人在谈话时没有避讳,阿刃还能听清。
一声长叹,似乎是叶成一的声音。
“寿长老,这件事绝不能牵扯到小女身上,咱们还是另想他策吧。”
事情和林紫宁有关?阿刃心头一紧。
“成一,我知道宁儿自幼体弱,可是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是就此放弃,大好江山白白送人不说,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一个稳重的语声回答了叶成一,应该就是叶成一口中的“寿长老”“不行。”
叶成一淡然否决,随着这声回答,叶成一起身走到了阿刃所隐伏的窗前,阿刃吓得急忙将身子尽量缩在草丛里。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会另寻他法,哼哼,他做的这么绝,我也有应对之策,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什么赌局这么严重?阿刃心头掠过一个疑问。
“成一,你别太顽固了,这件事对宁儿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多经历些磨练,对她也有好处,宁儿不是也主动提出要参加么,你……”
阿刃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真想跳进去问个明白。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屋内几人,阿刃虽未亲眼想见,可是只凭体内“怀抱天下”心决所发出的阵阵警示,便让他知道自己是绝对打不过的,即便是打得过,这也没法打啊,叶成一是自己义父,大家都是亲戚,要是暴露了他在此偷听,虽然不能把他怎么样,这脸可就丢大了。
没办法,阿刃只好凝神细听,欲从只言片语只寻出珠丝马迹来,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拱到了阿刃埋身的草堆里。
阿刃用眼角余光一扫,竟是小猫黄鹂,这小家伙似乎不满阿刃刚才对它的暴力虐待,来报复了。
黄鹂乖,别闹别闹。
阿刃心头一急,忙用眼色通知这小家伙别和他闹,甚至还想用眼色告诉小猫明天就请它吃红烧狮子头做补偿。
可是黄鹂似乎没办法理解眼前这家伙的眼色,即使理解了,估计它也未必会原谅阿刃。
所以,小黄鹂左右拱拱,在阿刃身上一路攀爬。
阿刃不敢用力动弹,他知道,以屋内诸人的实力,只要他略微发出一点异响,便会被发现。
他只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儿盯着爬到他脸上的小黄鹂。
小黄鹂猫嘴一张,阿刃以为它要叫,不由得心头一紧,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没叫,而是一口咬在了阿刃的鼻子上。
痛。
阿刃心底直叫。
这还没完,咬住了阿刃的鼻子后,小黄鹂四只猫掌齐用力,在阿刃脸上扑腾起来,也许看在是熟人的面子上,这小家伙并没有把锋利的爪子伸出来,而是开玩笑一样玩着阿刃的脸。
痒。
好痒。
阿刃只觉阵阵难忍痒意直透心底,痛可以忍,痒却比痛难忍千倍。
终于,阿刃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刚一出声,阿刃就明白事情不妙,立即腾身而起,双脚一蹬木屋墙壁,整个人飞射而出,同时,用力一拧小猫黄鹂的脖子,小家伙立即发出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与刚才的那声差不多。
埋伏在四周的守卫,本来听见异响就要出手,却听到了刚才让他们虚惊一场的猫叫,手下动作不禁慢了几分。
而阿刃就趁着他的这瞬间的迟疑,一纵身,连滚带爬的冲出过去,眼看竹林就在眼前,只要进了林子,就一切好办了。
阿刃飞纵的身影称不上漂亮,将“沾衣八打”的“冲”“圆”二诀融入身法的结果就是,整个人时而缩成一个飞速弹射的球,力尽时再飞扑而出,又像是一条饿极的犬科动物。
短短三十余米的距离,阿刃在眨眼间便急掠而过,速度不可谓不快。
可即便是如此不顾仪态的飞速逃逸,也没能逃得出去。
就在阿刃距竹林一步之遥时,一个人影猛得出现在阿刃面前。
“闪开!”
阿刃憋住腔子嚷了一句,挺身一个劈腿落下,“沾衣八打”的“落”字决,丝毫不留后路的一腿,威势惊人!
“医家子弟?”
眼前那胖胖的人嘀咕了一句,同时,似乎是毫不在意的双手互挥,舞出一个太极模样的手势。
阿刃一腿劈下,却觉无处使力,似乎踢在一堆绵絮之中,然而就在他力尽之时,一股大力猛得自腿下涌出,阿刃险些被这力道击飞,幸好体内“怀抱天下”之气自然而动,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气息化解了那股力量,阿刃一惊,急忙借力抽腿而退。
“傲世四决!”
拦住阿刃那人一惊。
阿刃退后,未敢稍停,急忙换了个方位向东边冲去,那里是湖水,也算是一条活路。
然而,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阿刃面前。
“傲世四决?老寿,你没搞错吧,这世上除了医家那老头,哪有人……咦?还真是傲世四决!”
这人的声音苍老爽朗,他拦住阿刃后,似乎是为了刚才那人的一句“傲世四决”而心动,口中话语不停,拳脚也是不停的向阿刃攻去,阿刃无奈,见这人的攻势猛烈,只好一展掌势,“逆水行舟”之掌连连击出,抵住了他的攻击,那拦路之人见识颇广,一见阿刃的掌势,口中讶然出声。
“闪开!”
眼见再打下去就要露陷,阿刃一阵心急,体内“怀抱天下”气息急转,身形却是悠然而止,拦着阿刃那人略一迟疑,攻势便有了破绽,阿刃散布在他左右的气息猛得抓住了这一闪而逝的弱点。
气机带动之下,阿刃骤然跨前一步,右腿似是笨拙的直踢而出,姿势虽然难看,踢得却是那人不得不躲的弱点。
那人为了避开这一脚,不得不倒退一步,闪出了空档,“十方棋?”
在那人惊疑的叫声中,阿刃飞身掠过,身形急展,就要扑向湖水,而就在这时,有人说了一句让他之前所有努力全都白费的话。
“阿刃,别胡闹,快向两位长老道歉。”
听了林成一这话,阿刃几乎一个跟头跌倒在地,怎么自己如此掩饰还被义父发现了?
讪讪的摸着自己的脑袋,阿刃慢慢的转过身,对着林成一嘿嘿傻笑。
“义父你怎么知道……”
“你小子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
林成一无奈的摇着头,暗道这小子也真是无法无天,什么地方都敢闯。
这时,两个阻拦阿刃的人来到近前,借着屋中透出的微弱光亮,阿刃可以瞧出,这是两个老人,一个胖胖的,笑眯眯的,好像个大肚弥勒佛,另一个体形高大,虽是须发均白,但精神矍铄。
“这小子是你的义子?”
那个胖胖的老人语中透着几分惊讶,“怎么用的是医家的傲世四决?”
林成一没有回答胖老人的话,而是先向阿刃介绍两位老人。
“这是寿长老,这是福长老。”
阿刃很有礼貌的向两位老者打招呼,同时在心中暗道这是什么名字。
“这是我的义子,何刃,至于他为什么身怀医家的傲世四决,这个故事很长,我们以后再说。”
介绍完毕,林成一也不给阿刃说话的机会,正色道:“阿刃,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还有事要谈。”
“义父!”
阿刃不满的叫着。
“究竟有什么事能牵扯到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是您的儿子,难道不能代替姐姐?”
听了阿刃这话,林成一毫不动摇,那个胖胖的老人,也就是寿长老却是神色一动。
“成一,既然你不想牵扯到宁儿,为什么不让这小子出战,他功夫不错、人也机灵,能派上用场的。”
“不行。”
林成一又是一口回绝,“阿刃不算是天命林家的人,我不能把他扯进来,这件事不用再提。”
“义父您……”
阿刃被林成一的固执气得直跺足。
“阿刃,义父这是为你好,林家纷乱太多,一旦牵涉进来一辈子都脱不了纠缠,我真的不愿意把你扯进这些麻烦里。”
林成一的诚挚话语让阿刃心头一暖,他也见识到了林成一的固执之处,眼见再说下去也没用,阿刃心头郁闷,转身便走,同时,撂下一句话给林成一。
“义父,这件事我管定了,您不许也没用。”
第二卷第十二章丫头的诱惑
“喂、喂、喂,懒猪起床了!”
清晨…噢,不,几乎可以说是凌晨时分,阿刃便被一只充满活力的小公鸡吵醒了。
揉揉惺忪的睡眼,阿刃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皇甫歌,愣愣的发呆。
他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夜探义父的秘密会议,然后被一只猫搅了局,义父仍不肯告诉自己事情的真象,自己愤愤而归,回来时,皇甫歌仍在进行一种名为“思考”的伟大脑力活动,自己当时以为这丫头终于改性了,终于开始反醒她十九年的野蛮人生了……怎么现在又恢复老样子了呢?
“起床!起床!起床!”
皇甫歌喝着口号,掀起了阿刃的被子,又把阿刃的衣服扔给他,阿刃呆呆的把衣服穿上。
“走了!”
被皇甫歌拉着,出了门口,微凉的晨风抚过阿刃的脸,阿刃这才清醒过来。
“喂,丫头,你带我去哪?”
“有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说是很重要,但皇甫歌的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
“丫头啊,天大的事也得让我洗洗脸刷刷牙再去吧,再说,我还没吃早饭呢……”
抗议无效,在皇甫歌憋足了劲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任何杂音都入不了她的耳,这次也不例外。
现在大约凌晨四点多,天色蒙蒙发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笼罩在灰与白的色彩交汇处。
林家的宅子很大,在宅内走动一般都需要借助那种小型的电动车。
阿刃和皇甫歌乘着这种车子到了林宅大门口,守卫认得阿刃,道了一声“少爷早”之后,给两人开了门,开门后,那守卫还好心的问阿刃是否需要车。
皇甫歌道了一声不用,便拉着阿刃冲了出去。
连车都不用?估计去的地方很近吧。阿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如此想着。
可是他想错了,出了林宅,便见到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静静的停在山边公路上,那车旁守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司机,见皇甫歌出来,那司机急忙拉开车门,口中道了一声“小姐您好”皇甫歌拉着阿刃一头扎进车里,司机关上门,片刻后,车便开动了。
“你总该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吧?”
阿刃无奈的看着皇甫歌。
“一个属于你的地方。”
皇甫歌的回答很神秘。
阵阵困意涌上脑际,阿刃一阵迷糊,也懒得问那么多了,索性往车内宽大的后座上一躺,头枕着皇甫歌的大腿,见周公去了。
其实做为一个习武之人,对于睡眠的要求不是那么高,阿刃以前在爷爷的监督下习武时,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而且就算连续几天不睡也是神采奕奕,可自从他体内“伏养心决”退散,化为“怀抱天下”心法后,阿刃就变得很嗜睡,每天八个小时睡眠是必须的,如果有机会,阿刃觉得自己能睡上一周。
于是短短的一个多小时车程里,阿刃也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个回笼觉。
“醒了,醒了。”
皇甫歌轻轻敲打着阿刃的脸。
唔。
阿刃迷迷糊糊的坐起,跟着皇甫歌下了车,四处打量。
周围的景致很熟悉呢,特别是眼前耸立的这座大厦,那五十层的高度,豪奢的门面,还有霓虹灯映着的几个大字。
“亚邦酒店”看到这几个字,阿刃清醒了,他在这里当过清洁工,自然记忆深刻。
“丫头,你带我来这干嘛?”
阿刃疑惑的问着,皇甫歌还未答话,早就候在那里等着他们到来的一个中年人已经迎上了来,到皇甫歌面前恭然一礼,道了一声“小姐好”“这是刘总经理。”
皇甫歌向阿刃介绍眼前这个中年人。
哦?
阿刃看着这个“刘总经理”总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刘总经理看着阿刃的神情也有点奇怪,似乎也见过阿刃,但又不敢确认。
“许律师到了吗?”
皇甫歌问刘总经理,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道:“哦,那带我们去你的办公室,咱们办一下手续。”
“是。”
刘总经理的态度像个下人。
三人走进亚邦酒店那宽阔明亮的大堂,阿刃左右望望,有点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底泛起,那边有个清洁大堂的工人,他的脸阿刃还记得,是与他一同进入邦亚工作的一批人之中的某一个。世事奇妙如斯,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清洁工,如今却成了这个酒店的座上之宾,义父曾对自己言道说自己的成就不会低于世上任何一个人,这话,也许说得对呢。
跟着刘总经理一路前行,路上所遇酒店员工均恭恭敬敬的向这个刘总经理打招呼,刘总经理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姿势含蓄而有风度。
看着这个姿势,阿刃脑中灵光一闪,他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刘总经理了。
就是以前在亚邦酒店做清洁工,最后的一堂陪训课,这个刘总经理亲自来跟他们讲过话,当时是组长告诉他们这位是整个亚邦酒店的最高负责人时,他们还一阵惊奇,管这么大酒店的人来亲自给他们上课?于是他们看着刘总经理的眼光跟看上帝似的。
对着阿刃他们那热烈的掌声,刘总经理就是用这个点头的姿势来回应的。
想到这,阿刃不禁失笑。
这时三人已经进了电梯,阿刃笑着向刘总经理开口道:“刘总经理,还记得我么?”
刘总经理还未答话,皇甫歌却疑道:“你们认识?”
“认识。”
阿刃越想越觉得世事奇妙,笑容很开怀。
“我也觉得见过您。”
刘总经理摇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记忆:“我的记忆力非常好,我能叫出酒店里每个员工的名字,并且知道他们的生日,可是对于您,我却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不用怀疑,我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何刃?”
刘总经理迟疑的叫出这个名字。
阿刃微笑着点头。
刘总经理的惊讶溢于言表。
“你们真的认识啊?”
皇甫歌备感惊奇,“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有机会讲给你听。”
阿刃笑着,笑容不再是那么飞扬,而是沉淀下来,有了几分感叹世事苍桑的成熟味道。
电梯到了最高层,走出电梯,三人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这里有另外一个中年人等候着,他戴着金丝眼镜,很有书卷气的一个人。
“这是许律师。”
刘总经理给阿刃皇甫歌二人介绍。
阿刃点头示意,然后向皇甫歌叫道:“丫头,这下可以告诉我究竟什么事了吧?”
“嗯。”
皇甫歌点头。
“这位许律师所在的事务所,负责管理医家一部分的固定资产,主要是在世界各地的酒店,而刘总经理负责的这个亚邦酒店呢,也是医家的资产。”
“哦?”
医家挺有钱的么,阿刃如此想着。
阿刃其实无法理解,一个在世间绵延数千年的家族应该有着怎样深不见底的实力,想想看,如果一个人可以长生不死,他借着无比渊博的经验和可以失败无数次的资本,能在人世间建立多么伟大的功业。
而济世医家呢,他们有盖世无双的医术,有人才辈出的家族,数千年下来他们积累的东西可用恐怖二字来形容,阿刃所见的医谷,只不过是这块万年浮冰稍微浮出水面的一点。
财富势力,这两个世人竟相追逐的东西,在千年前已经被医家之人弃如废履,因为他们拥有的实在太多了,多到再增加下去都没有意义的地步,于是他们不再追逐这些,可是即便如此,祖辈留传下来的财富也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多,眼前这个亚邦酒店,也只不过是九头牛身上的一根毛,还是自然脱落的那根。
所以,当皇甫歌轻描淡写的说出以下话语时,阿刃却很是吃惊。
“这些酒店中的大部分,包括眼前这个,都是以前你爷爷拥有的,你爷爷没被划出医家名册,所以至今这些东西还是他的,现在他已经去世,这些东西就应该转到你名下,许律师,你把资料给阿刃看看。”
“是。”
戴金丝眼镜的许律师拿着一个本子来到阿刃跟前。
“世界各地的酒店,共有五十九处,这是详细的清单,总资产约合九十六亿美元。还有皇甫楚汉先生名下的一些存款,大部分是各个酒店的红利,已经十多年没有动用,总数是十三亿三千六百万美元。至于其他的部分,由于我不是负责主管,所以无法向您报告详细帐目,这部分资金约有八亿七千万,是本家其他产业的利润分红。”
一大堆的零塞进了阿刃的脑子里,阿刃有些难以消化。
“请您在这里签个字,然后我再把这份文件送到本家,经那里核实后,您就可以随意动用这些资产。”
接过许律师手中的笔,阿刃犹豫片刻,突然笑了,说了一句让在场诸人吃惊的话。
第二卷第十三章天大赌局
一亿就是一后面加八个零。
一般来说,普通人对着超过千万以上的金钱时,脑子里就没有具体概念了,那么,一亿元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么说吧,就是有个人,每天给你送三万块钱,天天送,下雨也送,刮风也送,他要送上十年才能把这一亿放到你的口袋里。
而阿刃,他以前在工地的时候,一个月上三十天工,才能挣得到八百块,有时候还拿不到工资。
阿刃是很穷的,义父林成一曾经要给他一些零用钱时,被他拒绝了,因为那所谓的零用钱的数目太大,阿刃自认无功,受不得这些好处,面对这个倔强的孩子,林成一也没办法,只好安排人前前后后的给他打点一切,让阿刃无论去哪都不用花钱,这么周到的安排,阿刃无法拒绝。
而一个曾经每个月只挣八百块,现在也很穷的人,面对着上百亿的金钱,他只要点一点头,便能囊入怀中,这又是他长辈的遗产,拿了也是理所应当。
在这种时候,阿刃竟然说出了一个“不”字。
听到阿刃说出这个字,刘总经理以及许律师都惊呆了,用一种怀疑自己耳朵的表情愣愣的瞅着阿刃。
皇甫歌却是神色一黯。
“你们没听错,我说的是不,我不干。”
阿刃把笔扔给许律师。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和丫头说。”
阿刃又道,他的话声中有让人不得不听从的平静。
刘总经理和许律师神情愕然的走了,留下阿刃和皇甫歌在办公室里。
阿刃左右转转,发现办公桌后那张转椅不错,便一屁股坐了上去,觉得挺舒服的,便美滋滋的靠着椅背晃了起来,而皇甫歌的眼神,一直追着阿刃,神色里有几分不自在。
室内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半响。
“丫头啊丫头,真没想到。”
阿刃突然开口,“没想到你也会跟我玩心眼儿,我以为你那脑袋里就只有一根筋呢。”
这种欺负皇甫歌的玩笑,要是放在平常,阿刃的耳朵就要遭秧了,可是今天皇甫歌的表现很出奇,竟然只是做错事似的在那里站着,像是个听长辈训话的小孩子。
“我也没生你的气,你摆出那副样子干什么?”
阿刃奇道,他真的没有生气,皇甫歌的表现让他有些惊讶。
“我算计你了……”
皇甫歌低头认错。
皇甫歌虽然性子顽劣,但她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从来不欺骗朋友,对被她认为是敌人的人,她可以用尽一切手段,但是对朋友只有毫无保留的信任,特别是阿刃,她认为自己和阿刃间绝对不应该存在什么欺瞒,此刻她却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在她看来,若是阿刃敢骗她的话,她杀了阿刃的心都有,将心比心,她觉得自己错得厉害,态度也就史无前例的温顺。
呵。
阿刃在心底暗笑,自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皇甫歌这丫头倒是先认错了,这事可少见,这态度也少见,有难得一回农奴翻身作主人的滋味,可要好好品尝。
“说吧,你怎么算计我了。”
阿刃故意淡然道。
“我想用钱来引诱你签了那份东西,签了之后你就算是医家弟子了,就算是你自己不愿意,五流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会把你认定为医家弟子,然后,你就绝对没资格介入天命林家的纷争,阿刃,我是真不想你插手你义父的事,太危险了,而且林成一又是处于劣势的那一方,动辄就有杀身之祸啊。”
本来阿刃也猜到了,天上掉馅饼这事也有,但想要捡它就必须付出代价,哪有那么好的事,平白就有人送个百八十亿美金给你,想来也是有代价的。仔细想想,继承了爷爷在医家的资产,那自己就算是医家的人,自己再无赖,也不可能白花别人的钱。而拿自己的自由来换钱,这买卖划得来么?即便那串数字上再添几个零,自己的回答也就只有一个不字。
阿刃想皇甫歌这么引诱自己,也算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不太生气。
而听了皇甫歌的检讨之后,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皇甫歌欲让阿刃入医家之门,竟是为了阻止阿刃纠缠进天命林家的纷争之中,而且听皇甫歌话中的意思,那事情还是异常危险,动不动就要有杀身之祸的。
皇甫歌一定知道天命林家,也就是义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阿刃神色一凛,肃声道:“丫头,义父究竟牵扯进了什么事情之中,你知道,就请你告诉我。”
皇甫歌也不犹豫,静静的讲出了天命林家的一段辛秘。
天命林家,虽是五流之一,但其历史在五流中是最短的,与其他四流几乎和人类文明历同龄的古老家规相较,天命林家有个算得上残忍的家训,那就是在上代家主让出族长之位以前,要在族中挑选两个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的下一代,这两个人之间,经历很多较量,不单是指武力上的,也包括其他很多方面,最后成王败寇,失败一方必须去死,而胜利者,则拥有一切。
这规矩很残忍,天命林家也因为这个规律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大动荡,在次次较量中,虽然难免会让天命林家元气大伤,但也保证了林家的每代家主都是绝对的强者。
如今隐世五流中只有济世医家和天命林家还算活跃,其他三流已经末落。济世医家是因为他拥有的神奇医术始终为世人崇敬,而天命林家,却是因为这个家规让家族保持着旺盛的活力。
近年来,林家当代族长渐有不支之象,于是这场举世无双的赌博就又开始了,不单是林家族人在押宝,就连一些与林家相关的其他势力也在下注,这就跟猜测美国总统的选举结果一样,中了,就会有百倍的收益,而输了的话,赌总统选举只是输钱,赌林家继承人是谁就有可能连性命一并丢掉。
而两个继承人之中,就有阿刃的义父林成一。
林成一权谋实力虽然皆属上选,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的女儿林紫宁。
决定林家拥有者的诸多较量之中,一场决定胜负的比试名为“生死局”参与双方是两位继承人的下一代。
林紫宁自幼多病,不能习武,亦没有精力去学习其他东西,若是参与较量的话,必定会输。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比较了双方的实力后,投注者们得出了另一人胜算较高的结论,于是许多人纷纷倚靠过去,这让这些年累积实力超过对方的林成一处在了弱势。
皇甫歌讲出了这一切,她已经知道阿刃了解这些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她决不隐瞒。
“我可以代替姐姐么?”
阿刃的问题果然是这个。
“理论上不行,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可以。”
这话从何说起?阿刃疑惑。
“从林家家规来看,说的只是继任者的下一代,并没有提及亲疏之分,而被内定为继承人的两个争夺者,早就已经开始在这一方面着手,他们一般都会选择一个天资聪敏的幼儿,从小陪养,当作亲子来看待,我不知道你义父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从这些条件来看,去外面随便挑一个少年认做自己的儿子来参加战斗也并无不可。但是有两个难点,一是这个随便找来的人未必有那么好的条件,毕竟林家是千年世家,他们尽力陪养的人才将远远超过普通人。二是找来已经成年的少年,相互之间的信任问题无法解决,如果在比试中他故意输掉,输得可就是继承人的脑袋。”
“而这两个问题,你和林成一之间都没有,你武功不低,天资又聪敏,在林家内也未必找得到能和你媲美的,而你和林成一之间的信任程度……这你自己知道。”
“林成一不让你知道这事,可能就是怕你一定要参与进来,毕竟如果让你的纠缠进这事的话,万一输了,你输掉的,将是自己的性命。”
“说实话,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林成一百般阻饶你知道这一切,我却有种你早晚会知道的感觉,到那个时候,你只会做出一个选择。”
“所以,我想让你入医家,可惜你这家伙太聪明了。”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知道这件事后,只会做出一种选择。”
阿刃笑了,笑容很是兴奋。
“加入赌局,好好玩玩,看看敢为难我义父的是什么家伙。”
第二卷第十四章无赖手段
知道了事情的真象又能怎么样,以林成一的深沉权谋和顽固性子,阿刃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凭什么让他改变主意?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从理智上,皇甫歌应该做出如上判断。而在情感上,她却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阿刃一定能做到。
而皇甫歌是一个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情感动物,唯一的一点理智,早在想出用金钱引诱阿刃入医家以避祸的计策时候用光了,所以,现在她是很感兴趣的想看到阿刃怎么逼林成一就范。
至于阿刃成功后会有什么危险,那个方面她有考量,而得出的结果就是,有她和阿刃一起抗呢,就算是天掉下来了又怎么样。
“你用什么办法?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快说啊。”
看着一脸龌龊笑容的阿刃,皇甫歌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禁非常想知道结果。
“山人自有妙计。”
阿刃做出一副纶巾羽扇的孔明模样。
这副模样立即倒塌在皇甫歌的利爪之下,面对着皇甫歌的凌厉攻击,阿刃不得不乖乖的吐出了实情,皇甫歌听得眼睛越睁越大。
听过之后,皇甫歌看着眼前这笑眯眯的坏小子,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真是个流氓。”
之后,二人一路赶回林家大宅,到林宅时已经早上九点,到达后,阿刃就迫不急待的在林宅内四处流窜,半个小时后,终于在湖边逮着了和林紫宁在一起散步的林成一。
“义父、姐姐。”
阿刃向二人打着招呼。
“阿刃,早上出去了?”
林成一随口问道。
“是。”
阿刃嘿嘿笑着,笑容很是不怀好意,笑得林成一有点毛骨悚然。
“你小子笑什么?”
“义父,您不告诉我的事,我都知道了。”
阿刃很期待这句话后林成一的表情,却失望的发现,林成一真不愧老谋深算之名,只见他脸色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笑着“哦”了一声。
此回合阿刃完败。
“我知道您不希望我参与这事,不过我已经决定了,非参与不可。”
“哦?”
林成一用询问的表情看着阿刃,像是想知道阿刃能有什么手段。
“您是我的长辈,我又不能对您用什么手段,只好用最笨的方法。”
阿刃嘿嘿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办法。“那就是守株待兔的跟着您,寸步不离,直到您答应,或者事情进展到该我上场的时候。”
这句话一出口,果然大出林成一的预料,只见林成一略一迟疑,林紫宁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去卫生间也跟着?”
林紫宁对阿刃这个主意很感兴趣。
“我们父子如此亲近,自然是有饭同吃,有厕所同上。”
阿刃笑道。
“洗澡呢?”
“都是男人,看看怕什么。”
“睡觉?”
“一起睡啊,睡不着的时候,还可以切磋切磋武艺。”
“要是爸爸想甩开你呢?”
“除非我死了。”
“要是爸爸打昏你然后把你空运到外国去或者干脆就把你绑起来呢?”
林紫宁的难题百般。
“义父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阿刃嘻皮笑脸,“我是为他好啊,义父深明大义,当然不会有这种小人行迳。”
一句话就想套死林成一,林成一若是用什么强烈的手段摆脱阿刃的纠缠,倒成了小人了,林成一可不会上这种当,只见他笑道:“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做一回小人又怎么样?”
“那我就和您走着瞧了。”
阿刃心中早有定数。
阿刃言出既定,从此后,在林宅内,林成一就有了一个名为阿刃的影子,林成一到哪,阿刃便到哪,林成一初时还笑容仍在,可是直到他去厕所时阿刃真的如言跟随,这就让他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阿刃……”
“义父,您决定了?”
听了这话,林成一转头便走,没去厕所,阿刃咧嘴直笑。
林成一欲外出,阿刃殷勤的替他打开车门,然后一屁股便挤在后座,那里是寿长老和福长老,阿刃冲二人笑笑,问道:“义父咱们去哪?”
“阿刃你别胡闹,我和两位长老有要紧事。”
“义父您决定了?”
又是这个问题,林成一听了直想搔头,心中有挫折之感,难道自己就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唬了?
“福长老寿长老,请你们出手把这小子撵下车去。”
林成一只得动用暴力手段。
没想到,听了这话后,两位长老一脸淡然,阿刃也是一脸淡然。
都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咦?
林成一暗道阿刃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策反了两位长老?
“咳。”
福长老一声干咳:“成一啊,难得阿刃孝心可嘉,你就答应他吧。”
“是啊,如今大事在即,咱们这一方可还没人应战呢。”
寿长老在帮腔。
“现在哪里去找一个品性武功心机俱佳的人选啊,阿刃这小子,武功心机都好,品性么……咱们让他去吧。”
“是啊,小海又不能出战……咳!”
本来阿刃是早就跟两位长老谈妥的,现在也高高兴兴的看着义父众叛亲离,这时福长老却冒出一句“小海不能出战”之后自知失言,停住话语,但只是这几个字,就足够阿刃猜测出一些东西。
都说为了比试,林家家主候选人会自小陪养一个少年,皇甫歌还猜林成一为什么不这么做,以林成一的未雨绸缪,的确不可能如此失策,再想想林成一周围的人,倒是有一个人符合一切标准,再加上此刻福长老失言说出的话,阿刃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少年应该就是林海。
那个总称自己为下人的林海。
可林海为什么不出战?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义父!”
阿刃表情严肃,“林海出了什么事?”
“阿刃。”
林成一一声长叹,“你真是太……”
太什么?太聪明了?太无赖了?太偏执了?
林成一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刃的时候,他还是个因爷爷离开而苦恼的孩子,而自从自己将他带离那个贫贱的垃圾场,给他看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这孩子便迅速变化。像是一把雪藏了十年的利刃,把它拿到阳光下后,利刃上的冰雪迅速消融,它锋利和光芒一点点出现在世人面前,那种光彩,足以刺痛所有人的眼,并且他是那么肆无忌惮的挥霍着这份锋利,没有一丝顾忌,岂不知在割伤敌人的同时,自己也难免受伤。
木秀风催啊。
他根本没有、或者是根本就不在乎那份圆滑,这种性子又是多么像那个在二十年前让五流震惊的人。
那个人要比眼前的孩子更加天资超卓,其下场又是如何。
自己有没有能力引导这个孩子,给他的个性里加一些足以应付以后的东西呢?
林成一又是一声长叹。
这叹气声宣告了两人之间对抗以阿刃的胜利告终。
之后,几个人并没有驾车出去,而是下了车,林成一说带阿刃去一个地方,让他最后考虑一下,是否要参加这个赌局。
林成一带着阿刃在林宅内左拐右转,到了地方之后,阿刃才惊奇的发现,原来林宅还有这么一个隐秘地方。
这个地方就在主宅的附近,却被遮在几棵愧树、三五花丛之后,奇妙的建筑学原理让人在看到这一切时,习惯性的将这座小楼忽略掉,直到你几度峰回路转,走到它面前,才愕然发现眼前猛得冒出这么一个小楼。
阿刃啧啧称奇,林成一微笑不语。
二人跨进这幢小楼,几个表情肃然的仆人在楼内守候,见两人来到,忙向林成一恭身问礼,林成一摆摆手,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一点愤怒几分痛惜和许多悲哀。
“他……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不爱说话也不太吃饭。”
一个男仆答道。
林成一叹气,径自往里走去,阿刃急忙跟上,心中有不妙的预感。
上了二楼,阿刃发现这二楼是一个整体空间,屋里摆设素雅干净,向右望,便可见一张大床摆在临窗处,而床上躺着一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目,但看着这个人,阿刃心头涌起熟悉之感。
“义父。”
阿刃轻声道。
林成一摇头示意阿刃不要讲话,然后向那边走去,阿刃跟着他到了床前,看床上闭眼休息这人,面目熟悉,分明就是林海。
只见林海面色苍白,这种天气还盖着厚被,似乎是因为血气损失巨大而引起了体虚之症,阿刃身为医者,自然能从林海的气色上看出一些东西。
林成一站在林海床头,用怜惜的神情看着他,静立不语。
阿刃有些奇怪,以林海的功夫,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应该能听到附近的动静,怎么他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还不见他醒来?
“阿海。”
林成一轻声唤道。
林海眼皮微动,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林成一和阿刃,神色一阵激动,欲坐起身来,然而刚刚身子微动,便脸色一变,极为痛苦的表情。
“你别动、别动。”
林成一想阻止林海,林海却已经忍痛坐起,并且微笑着:“林先生,您来了?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海在招呼阿刃,阿刃却没办法回答,他盯着林海,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
阿刃的震惊是因为,眼前的林海,他的右肩处往下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那里裹着厚厚的纱布,即便如此,也能看到殷红的血迹透出来,这是新伤!谁砍断了林海的右臂?以林家的势力和林海的功夫,谁能砍得了他的手臂?
“义父!”
阿刃震惊过后,叫了一声。
林成一却没有答他,只见他欲帮林海重新躺下,林海却是不依:“林先生,我整天躺着,太累了,坐着反而舒服一点。”
“别叫我林先生。”
林成一温言道,“现在也没有外人。”
“……义父。”
犹豫了一下,林海才开口道。
“好。”
林成一点头。
阿刃听了林海称林成一为义父,倒是没多少惊奇,毕竟他已经猜到了林成一自小陪养的那个孩子就是林海,现在奇怪的是林成一为什么要遮掩林海的身份,还有,究竟是谁伤了林海,林海称林成一为义父,那就是自己的兄弟,谁伤了他自己都要他百倍偿还!
“阿刃,这是你义兄。”
林成一向阿刃道,像是林海和阿刃首次认识一样。
“义兄。”
阿刃道,然后又问:“谁干的?”
这一句问话语气森然,恨意露骨,林海听了面露一丝感动。
林成一还是没回答阿刃,只是对林海道:“我和阿刃来看看你,你要好好休息,多吃点东西,这些对身体有好处,不要太激动了,也不要想太多,一切事情义父都有办法,你放心吧。”
林海没有说话,神情平静中透着难言的悲哀。
“我们走吧。”
林成一轻轻抚了下林海的脑袋,转身就走。
阿刃看着林海,竟然笑了一下,他说道:“义兄,呵,原来咱们是亲戚呢。义兄,过两天我给你多送几条胳膊来!”
林海知道,阿刃的意思是替他报仇,于是他也是微微一笑。
阿刃转身随着林成一走了,刚走几步,便听后面林海在喊:“兄弟,好好干!”
这一句话喊得奇怪,阿刃却是听懂了,他转身挥挥拳头,算是答复林海。
林海的这句话不是为了让阿刃替他报仇,而是已经知道了替补他出场的将是阿刃,他想让阿刃完成他没完成的任务,阿刃挥拳,是一个誓言。
出了林海养伤的小楼,阿刃陪林成一在碎石路上慢慢走着。
林成一许久不言,阿刃跟着他,半响才开口。
“义父,要我做什么?”
林成一驻足,转过身拍拍阿刃的肩头。
“林海的武功不比你差,他虽然不及你聪慧,但遇事冷静、性子沉稳,这一点你远远及不上他,而且我一直在掩饰他的身份,就是怕有人对他不利,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是遭了毒手,可见我当初真是小看了对手。阿刃,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真要介入这个赌局,林海的危险,就是你的危险,以你的性子,应付危险的能力还不如林海,我真是担心你。”
哦?
阿刃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林成一的意思,想想看,自己的个性肆无忌惮,的确让旁人头疼。
“义父,大不了以后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
“好!”
林成一听到阿刃的承诺,神色间有几分感动,随即,这份感动转为一种坚毅之色,他用力拍了一下阿刃的肩头。
“就让我们父子齐上阵,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听着林成一的豪语,阿刃心中也顿生几分意气,在他看来,人生在世图得不就是爽快二字,快意恩仇,这四个字若是做到了,便一生无悔。
“义父,告诉我究竟是谁伤了义兄,我答应义兄替他报仇呢。”
林成一微微摇头:“阿刃,这件事不用你管,你现在要做的是应付那场比试,我们做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报完仇再练!”
阿刃打断了林成一的话,摩拳擦掌,神色兴奋。
“阿刃。”
林成一面色一整,“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呃。
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熄灭了阿刃的兴奋,阿刃翻翻白眼,没想到这誓言应得这么快,可是如果加入赌局还不能尽性的玩一把,这赌还有什么意思?
“阿刃,替林海报仇这事有义父去办,你集中精力应付以后的训练,义父的成败,可都在你身上呢。”
林成一温言劝慰阿刃。
“好吧好吧。”
阿刃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林成一温言一劝,他就没办法了。
训练?
训练是指什么?
阿刃现在脑子里盘旋着这个疑问。
第二卷第十五章天命之名
林成一口中的训练,究竟是指什么?
一天后,阿刃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那时他人在林成一为他安排的一幢小楼里,这个小楼布局很怪,整个一楼,诺大的空间里没有任何隔断,乱七八糟的堆着很多阿刃从未见到过的稀奇东西。靠着北墙的那三只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品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书藉,南边有一个宽大的实验台,试管、各色试剂、各种不同的实验器材堆了满桌。屋子正中央还摆着一架钢琴,钢琴向西,好大一片区域内放的是各种各样的乐器,这些乐器中阿刃能叫上名字来的只有几样,品类之全让人惊讶,甚至还有一溜编钟在最角落处。东边似乎是悠闲区,摆着很舒服的长条沙发和一台巨大的电视。
阿刃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有很不妙的预感。
起初林成一跟他提起这个训练时,他以为不过是体能武技方面的,现在看来,似乎事实不是这样……
这时,林成一走了进来,他并不是一个人。
林成一身后跟着几个人,这几人都上了年纪,或胖或瘦,但都是花白头发,戴着眼镜,均有一种沉浸在知识中多年形成的儒雅气质,让人看了心中顿生尊敬之意。
看着这些人,阿刃更加怀疑,而且还有几分害怕,他宁可应付十个百个小流氓,也不愿意去跟一个这样的老头说话。
这是无知的人在面对知识时,一种本能的恐惧。
“义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阿刃的畏缩表情引得林成一想笑,他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道:“阿刃,这几位将是你的老师,他们会在最短时间里让你接受尽可能多的知识……”
“等等等等。”
阿刃急忙挥手,然后上前几步,拉着林成一躲到角落里,小声,但是很急切的抱怨着:“义父,您知道我没上过学,大字都不认几个,您这么搞不是要搞死我么,那个什么鬼训练究竟是什么啊?”
“阿刃。”
林成一笑着,“你不明白,你现在所要学的,都有可能是那次比试的内容。”
“啊?”
阿刃一阵惊讶,“那个什么比试,不就是打架么?”
林成一微微摇头,娓娓道出了林家家规中关于这次比试的规则。
整个比试是很简单,当代族长出示一个题目,这个题目就是比赛题目。
就这么容易。
问题是谁也不知道这个题目是什么,甚至连个大略的范围的都没有,在林家家族志上记载,曾经有过各种稀奇古怪的题目,包括治理一次洪水,或者收集一定数目的财富,或者在世界范围内找一个人,甚至有一次是以灭亡一个小国为目标,看比赛双方谁能对其造成更大的伤害,当然也有单纯的武力比试,不过按照概率来说,和其他机会一样渺茫。
这些稀奇古怪的题目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也有人说是当代家长所设计,不过这种说法不可信,因为曾经有一代异常古板的家主,他出示的题目竟是让两位少年去追求当代一个以美艳闻名的女子。
这些题目虽然荒诞,但千百年来的经验告诉林家族人,不要怀疑这些题目背后的意义,也不要怀疑这些题目给林家带来的好处。
比如,治理洪水那次,成功的林家子弟被当时的统治者赞赏,让林家在朝中的势力进了一大步。收集的那些巨大财富,被用来雇用兵马置办粮草,有了这些后勤保障,才退去了外敌,抵御了一次覆灭危机。而在世界范围内找到的那个人,竟然是全世界最后一个圆命师,请他回林家后,这个古老的职业便在林家继承下来,也让林家有了“天命”之名。为灭亡那个小国,林家顷尽全族之力,得到的回报更是无法想像。
最有趣的,是两位少年追求的那位美艳女子,也不知她施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两位才华横溢的少年和平相处,而且不止如此,在他们共同回到林家之后,三人竟密谋推翻了当代的家主连同两位继承人,奉了那美艳女子为当代林家家主,此事虽然在当时看来是大逆不道,但后世林家弟子给那女子的评价却是非常之高,可以说林家能有与其他四流同等的位置,全凭着这位女子的盖世手段与无双权位。那段时期,天命林家在这块大陆上显赫一时,完全压下了其他四流的锋芒。而在林家的支持下,那位女子也爬上了举世无人能及的位置。
因此,每次夺嫡之战,两位继承人之子的战斗,其结果对林家都是一个大转折,故而这次比试中的两个参与者被林家子弟称为“胜负师”在林家地位极其尊崇。
一次次的夺嫡之战,一位位胜负师,只要有这样的战斗,只要有胜负师在林家,无论经过多少次多么重大的挫折,林家都会如同浴火凤凰一般重生于世,所以,林家不怕任何敌人。
“胜负师……”
阿刃听着林家的历史,口中念着这个有传奇色彩的名字,心中亦是一阵激动,“那我现在就是您这一方的”胜负师“?”
“也是,也不是。”
林成一微微摇头,“因为还要经过家主的考证,不过自古以来,继承人举荐的”胜负师“没有通不过家主这一关的。”
“所以,基本上你现在就代表着我。”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你多学一些东西了吧?”
“无论武功、或是心机,我相信林家弟子中很少有人及得上你,但你的弱点就在于知识,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你脑子里根本没有一些东西的基本概念,我现在就要把这些东西大略的灌输给你,让你在碰到一些难题时,至少懂得它问的是什么。”
唉。
听了林成一的这些话,让阿刃有叹气的冲动,本来以为如果是武力较量的话,他自信不惧任何人,没想到弄出了一个“胜负师”又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题目,这让他怎么应付啊。
“两位长老本来是想让宁儿做”胜负师“,如果抽到武力方面的题目就主动放弃,我一直没同意,因为我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放在危险之中,林海的遭遇让我有些害怕……”
一直那么睿智从容的林成一口中竟会吐出“害怕”二字,这让阿刃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他对林紫宁的感情,当初为了救治林紫宁就可以屈尊向一个垃圾堆里的穷小子苦苦哀求,也就能够理解了。
“我不同意你做”胜负师“,也是因为同样的考量,如今真的把你牵扯进这事中,不是我所愿啊。”
林成一叹着气,面有自责之色。
“义父。”
阿刃有些感动,他看着神色黯然的林成一,竟看到义父的头发中已经有了几丝斑白,这让他对林成一突然有了另一种感觉,以前望着这个武功高强身家亿万的成功男人,阿刃总是仰视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永远挺立的巨人,现在,那种崇敬感觉不减,在此之上,却加了几分别的东西,那是一种子辈看着父辈处于危险时的同情和难受。
如此想着,阿刃不由得把手放在林成一的肩上,用力一压,像是要把自己的信心传递给他。
他发现义父与自己原来是同样身高,甚至,他还比义父要高上几分。
像是感觉到了阿刃的情绪,林成一神色振奋起来,他望向阿刃,道:“既然这样,阿刃,以后就全靠你了。”
“是。”
“现在我来给你介绍这几位老师。”
林成一向那几位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老者走去,阿刃随后跟着。
“这位是林教授,林教授是生物学界的权威,这位是许老师……”
阿刃的常识训练课程正式开始。
第二卷第十六章伏杀
知识的积累过程没有任何捷径,必须通过日日不间断的辛苦学习,将一滴滴的信息收集在自己脑子里,即使这样,埋头十余载,到头来回目一望,也可能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出多远,前辈伟人们的足迹已经踏在了遥远的前方。
那些教授们常常这样感叹,同时,他们还要尽量的把自己的知识体系简化,硬塞进阿刃的脑子里。
阿刃很聪明,可以说是天资绝佳,但毕竟他有生以来,从没有上过学,也没经过任何系统的学习,所以他的表现,每每让这些德高望重的教授们有抓狂的冲动。
林成一将阿刃需要学习的内容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思想体系,一个是实际技能,一个是常识性知识。
那时候,有个捣乱的家伙林紫宁,非要在课程里加上一项仪表仪态,说阿刃学学这些绝对有好处,并且要由她来负责,林成一大为心动,却被阿刃一票否决,因为听到仪表仪态这四个字,阿刃就看到了满世界飘舞的衣服。
几天里,阿刃渐渐的对这些学习有了兴趣,不过思想体系和常识性知识都是由那些老头子教授负责的,而且在学习时,还常有另一个捣乱份子皇甫歌在一旁纠缠。
许多阿刃不理解的问题,皇甫歌就开始叽哩咕噜的一旁解释,这些那些教授们对于皇甫歌的聪明伶俐很是喜欢,有时候干脆领着皇甫歌到一旁单独授课去了,忘了自己教导的正主儿正在那咬牙窃齿的恨着。
特别是在乐器课上,皇甫歌拿着笛子,一曲“寒鸦戏水”技惊四座,让那个研究声乐十余年的老教授大为感叹,看着皇甫歌就像是看到了一块宝玉,说什么授业十余载,从来没见过天资这么好的学生,比起皇甫歌来,那个连五线谱都画不准的某某简直就是一个笨蛋,当时,某某人就在一边干瞪眼,恶狠狠的盯着皇甫歌这死丫头。
阿刃倒不是喜欢学这些东西,但是有个皇甫歌在一边,反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非要和这丫头拼一拼。
可是不管怎么说,教声乐那个老教授是不再教导阿刃了,天天拉着皇甫歌在一边单独指导。
文人大多有几分呆气,执拗脾气上来了,谁都拧不回来,林成一也毫无办法,不过当林成一看着阿刃和皇甫歌互别苗头,上进心越来越强时,也微笑点头,由得他们去了。
这天,阿刃正在复习昨天的历史知识,并等着他很喜欢的一位老师到来,那位老师是个年轻人,负责的科目是阿刃非常非常感兴趣的一个,枪械操作。
门轻轻的开了。
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摸进来,走到阿刃身后,也许是想吓吓阿刃吧。
然而,就在她走到阿刃背后之时,阿刃猛得回头,她就看到了一张扭曲到变形的可怖面孔!
啊!
林紫宁一声尖叫,以手掩胸,吓得够呛。
嘿嘿。
阿刃把自己的脸弄回原状,一脸奸笑。
林紫宁吓人不成,反被吓了,不由得恼羞成怒,拎起阿刃旁边的沙发靠垫没头没脑的朝阿刃砸过去。
阿刃用手抱着头,大叫饶命。
打了一会儿,林紫宁觉得自己占足了便宜,气才消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林紫宁觉得有点累,便挨着阿忍坐下。
“姐姐,义父还没回来么?”
林成一昨天出去了,带着两位长老,并在林宅抽调了大批人手,阿刃估计他是有大行动,可林成一还是咬紧口径不让阿刃参加,这让阿刃很是郁闷,可是他答应了林成一听他的话,也没道理反悔,只好在家里眼巴巴的等着林成一的凯旋。
“没有。”
提起林成一,林紫宁的表情有些担心,“希望爸爸不要有危险。”
“放心啦,义父神勇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你应该替他的对手担心才是。”
阿刃大咧咧的安慰林紫宁。
林紫宁看着阿刃笑嘻嘻的脸,这张脸虽然顽皮,可是却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阿刃也看着林紫宁,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姐姐,可为什么看到她忧愁的样子,自己总有将她拥在怀里安慰的冲动呢?
两人彼此看着。
气氛。
有几分微妙。
一种很奇异的、让人有点脸红心跳温馨感觉。
可是就在这时。
“碰”一声闷响,门被某人用暴力踹开了。
阿刃心中一叹,会用这种方式开门的除了那暴力丫头没有别人。
果然,门开了,立即听到皇甫歌的清脆叫声。
“林靖,你今天教我们什么?有没有火箭炮之类的,又大又威风的东西?”
林靖是教导阿刃使用枪械的师父,林家子弟,玩枪玩得很漂亮。
皇甫歌是跟着林靖来的,此刻正纠缠着林靖,林靖被这家伙弄得很无奈,只得作无视状。
不过,当进屋后,皇甫歌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另一个方向。
“你们!”
看阿刃和林紫宁坐在一起,皇甫歌的神情很愤怒,她立即跑过来,盯着阿刃和林紫宁,像是原配夫人抓到了老公和第三者偷情。
林紫宁挑畔似的回望着皇甫歌,阿刃摸着鼻子苦笑,这戏码几乎天天上演,她们不累么?
“我也要坐!”
皇甫歌冲阿刃说话,但眼睛还是在盯着林紫宁。
“随便坐啊。”
林紫宁替阿刃回答。
“我要坐这里!”
说着,皇甫歌非要挤进阿刃和林紫宁中间,林紫宁不让,两女就这么在阿刃面前玩起了抢座游戏。
皇甫歌虽然讨厌林紫宁,但也从来不会仗着自己身怀武功来欺负她,这是皇甫歌的可爱之处。
见两人闹得正欢,阿刃急忙起身,闪开了位置,任由他们去闹,自己去欢迎林靖。
呵呵。
林靖向他笑着,笑容里是善意的嘲讽。
“上课吧。”
阿刃没来由的一慌,急忙转开话题。
“好。”
林靖的脾气和林海挺像的,话不多。
这时,皇甫歌和林紫宁也不闹了,两人争夺的玩具都走了,还闹什么闹。
林紫宁一扬头,道了声阿刃我走了,出了门,似乎她是胜利者。
皇甫歌见林紫宁这般气势,便觉吃了亏,可是也不知从何找回便宜,不禁有些郁闷,可是想想自己能和阿刃在一起了,又高兴起来。
“丫头,帮我办件事。”
阿刃突然正色道。
“说吧。”
皇甫歌很是大方。
“你往那边走,对,再往外走,好,然后,把门关上。”
眼看着皇甫歌自己走出去,又乖乖的听话关起了门,阿刃急忙上前几步,一道、两道、三道,加了三道门闩。
这时外面的皇甫歌才晓得上当,一声怒叫,开始踹门,可这门是林成一特制的,为了保证阿刃的学习不被打搅,加厚加重,拿炸药才能炸开。
踹了半响,皇甫歌也知道不可能踹得开,心中怒气上涌,在外面高叫着:“臭小子,你等着!”
说完,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听了皇甫歌的怒叫,阿刃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痛,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丫头太缠人,上课时有她在一边,就如同身边养了五百只鸭子,闹死你。
骗走了皇甫歌,阿刃向林靖尴尬笑笑,两人便走向角落里的那个小型射击场。
“林靖,问个问题。”
阿刃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嗯?林靖疑惑的看着阿刃。
“从枪里射出的子弹,什么人才能挡得住?”
这个问题很奇怪,按照现在的科学理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的速度没办法快过子弹的速度,人快得过子弹,那是电影才能出现的情节,可就是那部风靡世界“黑客帝国”里,帅得掉渣的骇客尼奥也只能躲避子弹,可是阿刃却亲眼见过比电影里更神奇的事情,济世医家的家主皇甫超尘,那个老头子,竟然能用手接住阿刃枪里的子弹,还是轻轻松松的,阿刃记得当时自己有子弹速度变慢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如果皇甫超尘能做到的话,自己也有做到的可能。
“林先生可以。”
林靖简单的回答,林先生是指林成一,林成一能做到,这在预料之中。
阿刃想了想,更有了亲自试试的念头。
说干就干。
“来,林靖,给我一枪。”
阿刃向林靖说道。
林靖被阿刃突然冒出的无礼要求弄的一愣。
“我觉得自己也能接住子弹,快,朝我开一枪。”
阿刃性格中冒险的因子又活跃起来,很兴奋。
林靖看着阿刃,像看着一个怪物。
“唉,你这家伙,你不干我自己来。”
说着,阿刃伸手抄起一把手枪,拿枪对准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枪口与额头间比划着,想要抓住子弹的样子。
嗯……不管怎么说,这架式都是有点想要自杀的意思。
林靖一惊,想夺过阿刃手里的枪。
阿刃不让。
这时,“碰碰”之声猛得大作,是敲门声。
阿刃愣了一下,然后就觉得是皇甫歌又回来了,想不去理她,却见那敲门声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而且愈演愈烈。
唉。
阿刃叹了口气,突然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想试验抓子弹的话,把枪口顶在自己脑门有点近了,随时有脑浆迸裂的危险,林靖又不帮自己,那自己让皇甫歌进来,以丫头的好玩个性,一定会干的。
于是阿刃过去开门。
打开门。
一道白光迎面劈来,直接,凶悍,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第二卷第十七章不杀人者,死!
阿刃打开门,便看到一把刀,迎面劈来,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死亡气息。
阿刃虽然从小习武,但从来没经过真正的生死之战,而那把劈下的刀,毫无疑问是要置阿刃于死地,那凶悍的、毫不在乎甚至可以说是渴望饮到阿刃鲜血的刀刃,像是带着死亡的魔力,梦魇一般降临到阿刃身上,让阿刃惊得手足冰凉,几乎动弹不得。
这一刻阿刃离死亡是如此之近,他几乎听到了从死亡世界传来的呼唤。
就在这时,一阵划破空气的爆响自阿刃耳边掠过。
是一枚子弹。
奇准无比的击在那刀的刃口上,子弹带着的巨大惯性将刀刃击得猛然向后一扬,而握刀那人,臂力极强,竟然猛一振劲之后,硬生生的将子弹挡开。
利刃再扬,又是一刀直砍下来,简直,直接,毫无花巧。
“快躲!”
是林靖的急切呼声,刚才也是他一枪救了刀口下的阿刃。
这时阿刃已经反应过来,他急忙撤步退后,同时一脚踢出了门旁的一张桌子,向那人砸去。
利刃划过,那张厚重的红木书桌被悄然破开,仿佛划破的只是一张簿纸。
借着这个机会,阿刃急忙退到赶上前来的林靖身边,心中阵阵战栗,额头冷汗直冒,刚才,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在真正的生死场上,高深武技能起的作用有限,更重要的是人的心态,阿刃从来没有经历真正的生死搏斗,更没有杀过人,所以他在面对着舍命砍来、只是要他去死的刀刃时,手足无措也是正常的。
而此刻他将要面对的敌人,却就是那么一个完完全全的亡命之徒。
在林靖身边站定,阿刃才有闲暇去看究竟是什么人偷袭他。
只见那人黑巾包头,一身黑衣,绑着护腿,脚上穿得是一双布鞋,左手持着一把刀,那刀的样子很奇怪,三尺长、三寸宽,厚背、簿刃、方头,没有护手刀柄,刃口寒着寒光,这刀的形状表明了它的锋利,这是一把最直接的将人体撕成碎片的凶器,砍手断手,碰腿断腿,阿刃毫不怀疑,假如刚才那一下劈中自己额头的话,自己很有可能被他劈成两半!
持刀的黑衣人,此刻就像是望着猎物的虎狼一般凝视着阿刃。
看着这个人,你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相貌,只会记得他眼中传递出的森寒杀气。
那杀意是那么的明显,这个人,就仿佛是一柄出鞘的杀人之刀,只是看着他,视线都会感觉到被割伤的痛楚。
“你是谁?”
阿刃怒问,不过,在这种场合之下,这个问题肯定得不到回答。
只见那黑衣人左手利刃一晃,脚步迅速移动,向阿刃和林靖逼过来,那双眼睛冒着寒意,凶气夺人。
阿刃还是感觉气势不及这黑衣人,可是他从未被人如此紧逼过,不由得怒涌心头,一半是因为眼前之敌太过欺人,一半是因为对自己懦弱的愤恨。
所以,他一声怒喝,就要冲上去。
“等等。”
林靖一把拉住他,同时,一振手中之枪,射出一颗子弹。
那黑衣人脚步一顿,手中之刀横摆,“铛”的一声脆响,林靖射出的子弹被他挡开。
“快走,小姐,危险!”
说出三句话,林靖又射出三颗子弹,虽然被那黑衣人一一挡开,但也将那黑衣人阻在原地。
听了林靖的话,阿刃骤然想起林紫宁和皇甫歌刚刚出去,如果袭击者不是一人的话,那她们岂不是危险!
皇甫歌会武功,林紫宁可是个弱质女子。
想到这,阿刃一阵焦急。
“这里交给我,你快去!”
话声中,枪声不断,转眼间,林靖枪中子弹已空,但他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把手枪,子弹声再次呼啸,打得那黑衣人左挡右支。
“好!”
阿刃也不废话,见林靖能应付这人,他立即起身直扑门外。
见阿刃欲走,那黑衣人猛得一声怒吼,不顾性命冲向阿刃。
枪声趁隙再响。
黑衣人一声惨哼,腿部已经中了一枪,冲出的势子一顿,阻拦不及阿刃,眼睁睁的看着阿刃出了门。
林靖趁黑衣人受伤之际,再开数枪,没想到黑衣人竟然不闪不避,在子弹飞来的同时,左手一振,那把三尺长刀脱手飞出,旋成一团寒光,直飞林靖。
这一刀来得突然至极,林靖根本没想到黑衣人会弃刀攻击他,想躲,已经晚了……
下一刻,黑衣人胸口连中数枪,而黑衣人扔出的刀,也划过了林靖的脖子。
一颗人头。
落地。
林靖只来得发出半声惨呼。
此刻阿刃已经冲出了门,他不知道这一切。
眼前的林家大宅,表面上看去一如往常的平静,但阿刃知道,已经有种特别危险的东西袭卷了这里,究竟是什么人袭击林宅?
这个问题在阿刃脑子里盘旋,他脚下不停,延着碎石一路疾奔,心中祈祷着林紫宁和皇甫歌不要有事。
啊!
一个叫声从前方传来,是林紫宁的声音!
阿刃心头一急,用尽全身力气向那边冲去。
转过一个弯,林紫宁和皇甫歌出现在阿刃视线里。
林紫宁畏缩在一旁,而皇甫歌赤手空拳的抵挡着两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装束与刚才袭击阿刃那人一样,同样是招式简单而凌厉,同样是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柄出鞘凶刃。
面对这样的敌人,阿刃一个都很难应付,皇甫歌却能单打两个。
来不及惊讶,阿刃大喝一声,从后面疾冲而至,沾衣八打的“冲”字决尽展,一拳直击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后背。
只见那黑衣人转身,眼神冷漠,不带丝毫人类该有的感情,他也没管阿刃的拳头,举刀,劈下,不顾生死。
我日!
阿刃被这一刀逼得几乎红了眼,真想和这黑衣人拼个同归于尽,但仅有的一丝理智阻止了他,抽拳后退。
逼退阿刃后,那黑衣人步步上前,一刀刀劈向阿刃,横扫竖劈,刀刀不留后路,阿刃被他逼得怒火直冲头顶,却是不得不闪,因为他还珍惜自己的小命。
“小子!”
皇甫歌此刻应付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虽然也是毫不留情,但皇甫歌却像是对他的刀式很熟悉,应付的轻松自在,还有闲暇看看阿刃。
“你打得过他,别害怕!”
害怕?
我在害怕?
阿刃心中一醒,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是在害怕,眼前这黑衣人,武技也只是平常,就那么几个招数横来竖去的,而自己被逼得这么紧,全是因为自己太珍惜性命,也没应付过这样的敌人。
这时,阿刃躲过了黑衣人的一刀,伸掌作“逆水行舟”之式,直拍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仍是不闪不避,回转刀口,直扫阿刃的头部。
我日你!
阿刃暗道我跟你拼了。
掌式不变,反而又重了几分。
这一瞬间,在阿刃的意识里,仿佛过了一年。
他出招在先,一掌击在黑衣人胸口,掌中劲力汹涌而出,阿刃用足了十成十的力道来击出这一掌,那力道足可开山碎石,他几乎可以听到黑衣人胸骨迸裂心脏碎开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黑衣人的刀刃也停在了阿刃脸旁。
冰凉的寒意划破了阿刃的脸。
这一刻在阿刃生命中是一个很重要的时刻。
他险些被杀。
也第一次杀人。
轻轻一推,看着眼前这具没有生命气息的身体“扑通”倒地,同时,脸上被刀刃划开的伤口滴下了鲜血,淌进嘴里。
粘粘的、有点腥。
阿刃恍然,这就是自己的血的味道。
一个生命消失在自己手里,阿刃并没有太多感觉,只是明白了一些事。
首先,杀人是很容易的。
其次,自己也很容易被杀。
最后,为了自己不被杀,自己应该先去杀了要杀自己的人。
就在这时,那边传来一声惨叫,阿刃抬头看去。
只见那个黑衣人已经倒在皇甫歌脚下,皇甫歌用脚抵着黑衣人的脖子,轻轻一踩,黑衣人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皇甫歌也杀人了?
阿刃没法想像那么天真的皇甫歌竟然也会杀人,而且踩死个人就像踩死一只鸡一样,面上不动声色。
再看看林紫宁,阿刃发现亲眼看着他和皇甫歌都杀了人,林紫宁竟然也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跑到阿刃身边,非常关切的询问着阿刃的伤要不要紧。
看着身边的皇甫歌和林紫宁。
阿刃发现,自己以前根本完全不了解她们,也根本不知道“五流”这些世家究竟是什么,而现在,自己刚刚往那个世界里踏进了一只脚,以后,自己能走多远?还有多少个令人惊讶的真象在等着他呢?
“阿刃,现在怎么办啊!”
林紫宁的慌乱惊醒了阿刃,阿刃想了想,整理下思绪,问道。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义父以前有没有留下一些应付敌人的措施?现在林家有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
阿刃的几个问题提醒了林紫宁。
“对了对了,爸爸曾跟我提过,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大家会集中在主楼抵御外敌,可是家里所有的长辈都不在啊,敌人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来?”
的确,阿刃想到,义父和两位长老、还在林家里抽挑了部分好手离开了,这时候恰好敌人来袭,其中必定有什么联系。
可是现在最主要的是应付敌人,想不了那么多。
阿刃想到这,立即带着两个女孩向主楼奔去。
临走时,皇甫歌从两个黑衣人手中拿下了那把奇形的刀,给阿刃一把,并且告诉阿刃。
“他们是”金子来“。”
金子来?
那是什么东西?
阿刃一边走,一边问着。
第二卷第十八章金子来
入侵到到林宅内的那些黑衣人,他们是“金子来”“金子来”这个名字源自这块陆地上的一条江,在很久以前,那江中湍急的江水里,处处皆是黄金,据说随便从江底捞出一筐石头来,其中必定有鹅卵石大小的金块。
无数人为这条江疯狂,黄金,是能改变命运的东西,而那时这块大陆上大多数人的命运都在不幸中徘徊。
这些淘金者渐渐分为几个势力,为了挣夺一段江流的淘金权,他们会派出一些人去杀了对方,而对方也会派出这样的人,于是,这种撕杀渐渐规范在了固定的范围内,就是双方各派出一些人来相互砍杀,胜利者就可以拥有一段江域的采金权,这是一个无序世界的有序规则。而这些只为杀人而存在的人,他们不用去淘金,却能享受到最好的东西,也能给自己帮派的淘金者带来黄金,他们就有了一个特殊的称呼。
“金子来”到了那条江中只剩下鹅卵石,再也没有黄金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那里,却了传说中另一块满地都是黄金的地方。
而这些“金子来”们,他们有最快的刀,有最狠的命,却无法生活在和平的社会里。
于是有人带着他们,来这个世界上淘金。
他们还是“金子来”他们还是以杀人为生,他们的刀一挥,仍能为自己带来黄金,甚至数量要比以前更多。
现在情势危急,皇甫歌无暇与阿刃细述“金子来”的来历,只与阿刃言道这些人是一个只认钱财的杀手组织,阿刃明白了,既然这些人是杀手,那么,什么人给了这些杀手怎样的利益,才能趋动这些人来袭击实力强横的天命林家呢?是不是义父之外的另一个家主继承人?还有,皇甫歌为什么知道这些?
“我的一个熟人是”金子来“,我也差一点成了”金子来“。”
皇甫歌的这个解释让阿刃一惊,可还没来得及细问,前方突然闪过三个黑衣人的影子。
“臭小子,杀了他们,要不他们就会杀了你。”
皇甫歌平静的说道,左手用力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把那柄刀和自己的右手紧紧缠在一起。
这时,三个黑衣人已经来到近前,看着他们,仿佛是看着荒野里的一群恶狼,一双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杀了你!这是他们行为动作表情中透露出来的唯一信息。
没有任何先兆,三人来到近前,同时举刀劈向靠前的皇甫歌,动作简单直接不留后路,一刀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皇甫歌退后一步,闪开了两把刀,同时手中利刃一抬,挡开了第三把。
随后,面对着三个亡命之徒,她一声冷笑,一展身扑了过去,刹那间刀光疾闪,皇甫歌一人一刀,同样是不要命的刀法,一把刀被她舞得杀气冲天,竟然有压过三个黑衣人气势的凶悍之意。
阿刃看着皇甫歌比“金子来”还要亡命,不禁心中一急,一步冲到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人之前,举刀,沾衣八打的“落”字决融入刀式中,疾快无比的一刀劈下。
那黑衣人盯着阿刃,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感情,也不顾阿刃劈下的刀,一抬手,伸刀疾捅阿刃的胸口。
还是这种无赖招数!
阿刃心中嗤笑,他这招本就是虚招,只见阿刃刀势猛得一收,身形疾转,绕开了眼前黑衣人的一刀,这是沾衣八打的“圆”字决,绕过去之后,他已停在那黑衣人身后,手中之刀一展,“冲”字决施出,一刀就要送这黑衣人归西。
然而,这毕竟是阿刃第一次要将刀插进别人的身体里,是他第一次主动的,去夺走别人的性命,在刀刃及到黑衣人身体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这一刻的犹豫,几乎要了阿刃的小命。
那黑衣人迅速转身,同时回转过来的还有那锋利的刀口,阿刃几乎是本能的一退,但在刀刃掠过时,仍感觉到胸腹处一凉,衣服已经被这一刀划开。
好险!
刀刃再进一寸阿刃就要被开膛破肚!
“小子你搞什么?”
看着阿刃因为犹豫险些被杀,皇甫歌急了,这一急,招数顿乱,本可躲开的一刀划过她的肩头,立时割开一条口子,鲜血涌出,染红了衣衫。
“丫头!”
看皇甫歌受伤,阿刃怒气上涌,他在心里骂着自己,操的不就是杀个人么,你他妈的手软什么?
再盯着眼前的黑衣人,阿刃的眼神全变了。
你是野兽,老子比你还野兽。
黑衣人一刀劈下,冷静下来的阿刃发现这一刀要速度没速度要架式没架式,除了凶狠之外可说是无一是处。
杀!
这次阿刃学足了“金子来”的架式,不顾头上劈下的刀,“怀抱天下”内息一动,沾衣八打的“冲”字决让他的身形快若离弦之箭,一揉身,就扎进那黑衣人怀里,手中之刀亦是深深的插在黑衣人的胸口。
去你妈的!
一刀割断了敌人所有生机,阿刃甚至生出一种快感,杀人,原来就他妈的这么简单!
阿刃一脚踢开自己刀上的尸体,鲜血自刀口处喷出,溅了阿刃一身。
抹了抹脸上的血,阿刃回过头,快步奔向围攻皇甫歌的那两个人。
皇甫歌持刀右臂受伤,似乎全然不影响她的动作,只见她一把刀耍的花样百出,打得两个黑衣人左拦右支,破绽四露。
这时,皇甫歌突然伏身一脚,干净利落的放倒了一个黑衣人,再顺势一个空翻,劈开了另一个黑衣人的刀式,人头下脚上翻在空中之时,手腕用力一抖,手中利刃直飞而出,寒光闪过,下一刻那刀已经扎在被放倒黑衣人的胸口,将他钉在地上,那黑衣人一声惨叫,手脚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仅余的一个黑衣人想要追击皇甫歌,刚刚抬步,却发现自己胸口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从后背直透前胸的刀尖。
嘿嘿。
阿刃在他背后轻笑着。
手腕一翻,刀尖在黑衣人身体里搅动,捅破了黑衣人的心脏后,阿刃抽刀而退,这时他已经晓得要将身子避开,免得被鲜血溅到。
黑衣人“扑通”倒地。
“丫头,你怎么样?”
解决了敌人,阿刃急忙询问皇甫歌的伤势。
“没事,一点小意思。”
皇甫歌满不在乎。
“还说小事,流了那么多血!”
阿刃叫着。“找什么东西包一下啊!”
这个时候,还是女孩子有办法,只见一旁的林紫宁从裙子上撕下一条布来,上前就要替皇甫歌包扎伤口。
皇甫歌似是不愿受林紫宁的情,正要拒绝。
“丫头!”
阿刃怒喝。
哼!
皇甫歌冷哼着,还是乖乖的站着那让林紫宁把她的伤口包好。
处理了皇甫歌的伤口,三人忙向主楼处行去,主楼在林家大宅的北侧,距离这里也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在这十多分钟里,阿刃他们却遭遇至少十个以上的敌人,也在遇敌时碰见了几个遭袭的林家族人。
阿刃学会了杀人。
他甚至开始有点喜欢看到自己刀下敌人鲜血横飞的样子。
皇甫歌面对着她说她曾经差点加入的“金子来”但在面对那些黑衣人时,也是毫不留情,看着皇甫歌挥刀时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再想想皇甫歌平时里大咧咧的样子,阿刃无法想像她以前经历过什么,才能养出她这样奇特的性格。
林紫宁虽然也见识过杀人,但眼前这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满地的场面,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脸色煞白的被一个林家人扶着,跟在阿刃和皇甫歌身后。
在阿刃和皇甫歌的刀口下,围攻的黑衣人均是一触即溃,他们一行人渐渐逼进了林宅北部的主楼处。
前方传来阵阵砍杀声和枪声,很明显是在经历一场很惨烈的搏斗。
阿刃要往前冲,皇甫歌却一把拉住了他,并且示意身后的林家人和林紫宁不要过来。
“怎么?”
阿刃疑惑。
“你看前面那人。”
皇甫歌指给一个人,不远处,有个人站在几个黑衣人中间,望过去,一眼就能看能她,因为她的一身红色衣服在那些人黑衣人中间是那么的惹眼,阿刃知道这是个女人,因为他可以看到她长长的头发直抵小腿。
“她是凤凰。”
皇甫歌轻声道。
“她一定是这次袭击行动的负责人,我们只要杀了她,这里就没事了。”
凤凰是谁?是皇甫歌提过的,金子来里的熟人么?
阿刃听着皇甫歌的话,脑中掠过这样的疑惑,不过,现在的情势容不得他多问。
站在阿刃这里,可以看到有不少林家人正被黑衣人围在前面,林家虽然人数上占优,但是因为仓促遭袭,在黑衣人的凌厉攻击下,反而处在劣势。
擒贼擒王,这倒是个好办法。
阿刃点头表示同意。
皇甫歌示意林紫宁和林家几个人等在这里,便与阿刃掩身而上,借着路边的灌木丛,直逼那红衣女子凤凰所在。
走到近处,可以看出那凤凰果然是领导者,她不断发着号令让“金子来”们上前战斗。
阿刃和皇甫歌对视一眼,点点头。
阿刃指指凤凰,指指自己,再指指凤凰周围的两个黑衣人,握了一下皇甫歌的手。
皇甫歌知道阿刃的意思,用力反握了一下阿刃的手,松开。
此刻,两人距凤凰所站处只有十余米,凤凰一直背对着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上!
阿刃皇甫歌心意相通,同时扑出。
皇甫歌直扑一个黑衣人,同时,手中利刃飞出,掠起一道寒光,飞向另一个黑衣人。
阿刃则是脚下劲力用足,短短十余米距离一纵而过,手中长刀一展,暴声喝中,沾衣八打的“落”字决对着凤凰当头劈下,其势如同天河倒泻,无可抵御!
这时,刀锋下红衣女子猛得回头,阿刃看到了一张绝美的面孔,还有一抹凌厉的刀光。
两刃相交,金铁交加声猛贯全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到这边来。
看到这边的场景,黑衣的“金子来”们顿时一惊,毫无表情的脸孔也有了惊慌,林家人却是面露兴奋。
第二卷第十九章绝色凤凰
是偷袭,又运足了十成十的“怀抱天下”之气,阿刃自信这一刀下去,即便是武功强如义父的高手也难以应付。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过那红衣凤凰的反应是极快的,她骤然遭袭,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回头甩出自己手中兵器,那是一柄短短的方头小刀,寒光一现,直逼阿刃脸部。
利刃飞来,阿刃几乎是本能反应般的一侧身,那小刀便从他脸旁掠过,甚至割去了他耳边的一绺头发,若是再偏上几分,或是阿刃的反应慢上几分,这一刀便会要了阿刃的小命。
躲过这小刀,阿刃劈下的刀也到了,由于刚才阿刃的侧身一躲,这一刀偏离了原来的目标,砍向了凤凰的肩膀。
凤凰根本没机会闪避,她也没打算躲,她朝阿刃笑了笑。
阿刃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这一笑,仿佛是无边秋色中绽开了一朵绝顶艳丽的花,刹那间把周围世界都得黯淡了,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眼前这美妙的容颜上。
凤凰见阿刃一愣,刀也停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手便悄悄的动了起来,摸向怀里。
“别动。”
阿刃冷然道,同时,手中之刀一横,压在眼前美人儿的脖子上,压得紧了一些,一抹血痕顿时出现在凤凰那修长的颈子上。
“你一动,脑袋就会掉,再漂亮的姑娘脑袋掉了也漂亮不起来。”
听着阿刃调侃似的话语,凤凰脸色一变,果然不再动。
逢此惊变,场内战斗着的几十人都停下了手,视线集中在阿刃和凤凰身上。
“叫那帮家伙放下手里的刀,滚出林家。”
阿刃也不废话,直接要挟凤凰。
凤凰美目流转,仔细打量了一下拿刀威胁着她的阿刃,随后左右看了看,望见皇甫歌时眼睛亮了一下。
“十五妹,这是你朋友啊?”
凤凰不答阿刃的话,反而和皇甫歌聊起了天。
“是又怎么样!”
皇甫歌恶狠狠的答道。
“那就快让他把刀放下,都是一家人,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多不好。”
凤凰笑着,神态之轻松,仿佛是在和皇甫歌聊着家常。
“谁和你是一家人。”
皇甫歌冷哼。
“哎哟,十五丫头,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姐,还和你共患过难,你这家伙也太不讲情面了吧。”
凤凰看起来很是伤心。
呸!
皇甫歌吐了一口吐沫,仿佛凤凰说她们是姐妹污辱了她,也不再理凤凰,而是向阿刃正色道。
“不用跟她废话,杀了她,杀了她那些家伙没人指挥就是一群废物。”
这……
阿刃一阵为难,既然凤凰说她和皇甫歌是亲姐妹,皇甫歌也没否认,这叫他怎么下得去手。
皇甫歌看着阿刃的为难,不禁急道:“她是医家的叛徒,还曾经、曾经陷害过我,你快帮我杀她!”
说起陷害这两个字,皇甫歌面露愤恨之色,这让阿刃知道她是真是恨凤凰,于是不再迟疑,手中长刀略一后摆,便要砍下去。
“等等、等等!”
凤凰此刻是真的惊了,她没想到眼前这黑小子这么痛快,说杀就杀,也没想到皇甫歌如此绝情。
“快把刀放下,放下啊!你们这群猪,看着老娘被别人砍了才高兴啊!”
危急时刻,也顾不得风度了,凤凰朝着那群“金子来”们高声喊着。
黑衣人面露迟疑,刀,是他们的生命,也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叫他们放下刀,等于要他们的命。
“放下!”
凤凰再次高喊,语气严厉。
“铛”一声。
一柄刀落地,扔掉刀的那个黑衣人仿佛丢了魂,脸上现出迷茫神色,没了刀,再没有当初的凶悍之气。
随后,几十个黑衣人纷纷扔掉了自己的刀。
场中的气氛顿时一变,“金子来”们拿着刀时,他们是死亡的代名词,而扔下了刀,他们仿佛就成了孤魂野鬼,不知自己应该干什么、应该去向何方。
看着这些黑衣人,皇甫歌露出恶心的表情,低声道:“一群猪。”
阿刃叫林家的人把金子来扔掉的刀收起,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杀这些人,现在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他下得去手么?这些人杀了不少林家的人,还差点杀了他,生死战斗时,杀多少个他都问心无愧,可是在他们没有抵抗能力的时候……他自问下不去手。
“滚吧!”
阿刃收回手中之刀,冷喝一声。
凤凰看着阿刃,眼露怨毒之色,随即转身就走,也不理那些黑衣人。
“不能放!”
这时,一声暴喝传进阿刃耳中,是林成一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凤凰就像是被惊到的鸟,身形急纵,向远处逸去。
几条身影窜入场中,一个人影稍做停留,便起身向凤凰追去,而剩下的那些人,和随便赶到的几十个人,一起杀向那些游魂一样的“金子来”们出手。
别说“金子来”们战意已失,即便他们仍向当初一样凶悍,也挡不住这些林家精英子弟的攻击,战斗几乎在顷刻间结束,几十个“金子来”全部倒地身亡。
林成一并没有参与战斗,而是走到阿刃身边,看着阿刃脸上的伤口和身上的鲜血,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干得好!”
阿刃笑笑,这时才感觉到一丝后怕,刚才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数次险些被杀,还杀了很多人,这些经历实在太过刺激,刚才情势一直很紧张没有感觉到害怕,此时林成一来到,他像是找到依靠,所有情绪都涌了上来,在心头百般纠缠,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时,一个身影自远处奔回,是寿长老。
“是凤凰女,没追到。”
寿长老面色冷峻。
“”金子来“。”
林成一听了寿长老的话,再环顾四周,看着伤亡惨重的自家子弟,一丝怒色出现在脸上,“欺人太甚!”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林成一开始指挥林家诸人对受伤的林家弟子进行救治,并且布置防御,免得再有人趁乱袭击,同时还要处理那遍地的尸体,也幸亏林家地处偏远,周围里许都没有任何住宅,这番撕杀也没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这翻善后工作进行了将近一下午,全都处理好时,已经到了晚上。
这段时间阿刃一直在陪着皇甫歌,他发现自从和凤凰见面后,皇甫歌就一直闷闷不乐,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这在从来都藏不住什么的皇甫歌来说可是极其罕有的事,她和凤凰,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
凤凰,那个漂亮又狠毒的女子,是医家的叛徒?
这中间又有什么故事?
这些问题都在阿刃心中,可他不能问,情绪低落的皇甫歌也不会回答他。
这时,一个林家弟子来阿刃的房间找他,说林成一有事要他去。
阿刃晓得林成一找他必有重要事,只好离开皇甫歌,随着那林家弟子去找林成一。
林成一此刻正在林家主屋内,屋内灯火通明,福长老、寿长老,还有几个阿刃没见过的人,正与林成一起,静静的坐在一张方桌旁。
没人说话,气氛凝重。
“坐。”
林成一指指他对面的位置,阿刃依言坐下。
“人都到了,开始吧。”
林成一说道,阿刃听了这话,明白这是在举行一次会议,在座的都是林成一这边最重要的人物,研究的,无疑是刚才林家被“金子来”袭击的事。
“我们上当了。”
福长老开口道,语言愤然。
“先是调虎离山,再来空城计,最后是一招釜底抽薪,”
金子来“在跟我们玩三十六计,而且玩得这么漂亮,玩得我们像是傻瓜一样。”
一个面孔狭长的中年人冷笑道。
“我们之中有内奸。”
寿长老开口道,内容很耸人听闻,在坐几人却没人表示惊讶。
“凤凰女虽是医家的叛徒,但她毕竟是她皇甫立言的女儿,”
金子来“一直和皇甫立言那一系关系甚密,我们林家现在恰好有一个医家的人在作客,这其中,我看……”
那长脸的中年人还没说完,阿刃就炸了。
他“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怒声道:“放你娘的狗屁,丫头刚才拼了命替林家打架,姐姐一条命都是她救的,你他妈的说是她是奸细?你还是不是人?”
中年人被阿刃骂得一愣,随即也是面露怒容,指着阿刃就要开口。
“阿刃,住口!”
林成一的话却说在了中年人的前面。
“快向你三叔道歉!”
阿刃听了这话,冷冷一哼,站起身来,竟然就那么拂袖去了。
看着阿刃的背影,林成一略微张口,却没有喊出话来,他知道以阿刃的性子,若是真是恼了,谁也劝不回来,他只好去劝那中年人:“三弟,别生气,阿刃这孩子脾气倔了一点,而且他刚才又受了伤……”
林成一这是在点醒那中年人,毕竟刚才阿刃保林家立了大功,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那中年人愤然一哼,不再说话。
阿刃离开后,直接去找皇甫歌。
回到房间时,却看见皇甫歌已经睡在自己的床上,蜷缩着身子,有些可怜的样子。
阿刃在皇甫歌身边坐下,抚摸着她的头发。
皇甫歌像是在做一个噩梦,身子不住颤抖,动作越来越大,手足并用着像是要挣脱什么。
“丫头,别怕。”
阿刃将皇甫歌搂住。
啊!
皇甫歌一声惨叫,骤然惊醒,醒时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拳打脚踢着,想要挣脱阿刃的怀抱。
“是我啊,丫头!别害怕,是我,有我在,不用害怕!”
皇甫歌渐渐清醒,看着眼前阿刃那张熟悉的脸,面上紧张表情一松,随即一头扎在阿刃怀里。
“丫头,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那个凤凰,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见了她就变成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
皇甫歌终于开口。
“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妈妈不管我,整个医谷,我和大姐皇甫凤最要好……”
第二卷第二十章如烟往事
那一年,医谷之中有两个无法无天的女孩,皇甫歌十二岁,皇甫凤十八岁,两人的性子都是那么顽劣,她们加在一起,随时可以把小小一个医谷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可是医谷实在是太小了,医家的规矩也太多,又要习武,又要学医术,很闷。
有一天,两个女孩就商量着偷偷的溜出医谷,去外面的世界玩玩。
当她们来到外面的大千世界时,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精彩,没有任何的规律可以束缚她们,她可以尽情的疯玩,有这么好的地方,她们不愿意再回到沉闷的医家去。
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发现了医家这两个叛逃出谷的丫头,他很简单的,提出要带她们去玩一些很刺激的东西,并且给她们演示了他玩刀的本事,便带走了这两个喜欢新鲜刺激的女孩。
这个人就是“金子来”的首领。
两个天资绝佳的女孩,成了他的继承人。
以后的日子里,一次次训练中,年少的皇甫歌渐渐开始讨厌起那些“金子来”们,她觉得他们只是一些为杀人而生的行尸走肉。而皇甫凤,却喜欢上了这种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刺激生活,她认为,与之相比的话,医家那千年不动的平闷生活简单要让人发疯。
皇甫歌欲离开,并告诉了皇甫凤,皇甫凤将这个消息通知给“金子来”的首领后,两人竟然策划了一个极其狠毒的计划。
皇甫凤假意答应皇甫歌,当两人回医谷时,皇甫凤的背后跟着“金子来”的人。
进医谷时,皇甫凤偷袭制住了守卫的医家弟子,放“金子来”们入谷。
这一场遇袭,可能医家百年来第一次遭遇外敌,面对着“金子来”们不要命的攻击,医在一阵慌乱后,展现了它的强横实力,“金子来”们的袭击就仿佛是一颗扔进大海的石头,顷刻间消失无踪。
不过,“金子来”策划这起袭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对医家造成什么伤害,而是为了皇甫歌皇甫凤这两个女孩。
引外敌入谷,就是叛徒了,他是想绝了她们回医家的路。
在医谷遭袭时,还是个小姑娘的皇甫歌完全吓呆了,袭击失败,当皇甫凤对她伸出手,要带她离开医谷时。
仅有十三岁的皇甫歌,还是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她没有去接皇甫凤的手,而是选择留在医家,等候家主的处罚。
家主皇甫超尘面对着皇甫歌时,却没有任何责备,只是说了一句“欢迎回来”而对待皇甫凤,皇甫超尘却是出乎寻常的严厉,不但将她逐出家族,还剥夺了她的姓氏,于是,医家长女皇甫凤消失了,只剩一个叫“凤凰女”的金子来。
而且,对于敢捋虎须的“金子来”医家展开了激烈的报复行动,连续一年的不断打压,将“金子来”的实力压到历史最低点,之所以没有绝了“金子来”的根,也许是皇甫超尘对凤凰还有一点情谊吧。
之后的几年,“金子来”的实力迅速恢复,这应该与皇甫立言的支持有关系,毕竟凤凰是他的女儿,而他又有可以借助“金子来”的地方,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而如今“金子来”袭击林家,和皇甫立言恐怕脱不开干系,或者说,皇甫立言这一系已经介了林家的夺嫡之战中。
就是这样。
皇甫歌用一种很平静的表情说出她和凤凰之间的过去。
看着如此平静的皇甫歌,阿刃突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忧愁这种情绪,真的不应该出现在皇甫歌这样的女孩身上,她就像是上天赐于人世间一块最无暇的美玉,无论顽劣也好,任性也好,那都是出乎天然本性,这种不加掩饰的个性才是皇甫歌最吸引人的地方。
而当皇甫歌懂得了什么叫忧愁,就是阿刃最心疼的时候。
“别想了。”
阿刃紧紧的将皇甫歌搂在怀里,“那个凤凰那么可恶,下次我一刀劈了她,替你报仇。”
“还说呢!”
皇甫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阿刃怀里挣脱开来,气呼呼的,用手指着阿刃的鼻子,“白天那一刀,你是不是看凤凰长的漂亮,没舍得砍?我都看出来了,你明明能一刀杀了她的,最后竟然停手了,你呀你呀!”
“你呀你呀”这一句,就配合了动作,皇甫歌伸手就要来揪阿刃的耳朵。
“哪有?”
阿刃一边躲着皇甫歌的手,一边叫起了撞天屈。“我为了躲凤凰的飞刀,刀砍歪了,砍下去也要不了她的命,我只好制住她。再说了,凤凰她再漂亮,哪有丫头你漂亮,跟你一比,她哪里算得上凤凰啊,根本就是猪圈里的黑乌鸦。”
女孩子哪有不愿听别人夸自己漂亮的,即便明知是假话,皇甫歌也听得心里美滋滋的,也就饶过了阿刃这一遭。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没什么甜言蜜语,也没什么海誓山盟,对阿刃和皇甫歌来说,对方就像是自己最亲密的伙伴,可以为对方去挨刀子,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对方,至于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他们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皇甫歌伏在阿刃怀里,困意渐渐的涌上来,说话也像是梦吃一样。
“臭小子,你千万不要像别人一样骗我,你要是骗我,我就杀了你……”
“丫头,我这辈子都不会骗你。”
阿刃笑道,正想再说话,却感觉到怀中皇甫歌似乎已经睡着了,他低头一看,只见皇甫歌闭着眼睛,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安安静静的,仿佛一只小猫,找到了最舒服的窝。
呵呵。
看着这样皇甫歌,阿刃哑然失笑,同时心中涌起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他把皇甫歌放在床上,替皇甫歌盖上被子。
然后,阿刃静静的出了门。
这时已是深夜,月光遍撒大地,轻柔的银色光华之下,阿刃看到一个人静静的站在他的门口。
“姐姐?”
是林紫宁,林紫宁这么晚找他有什么事?
林紫宁面上一阵慌乱,不知在想些什么,接着,还是不知为什么,她又突然恼怒起来。
“姐姐!我就是姐姐!皇甫歌是什么?嗯?”
说完这话,林紫宁一顿足,冷哼一声,转身去了。
这……
什么意思?
阿刃被林紫宁搅得一头雾水。
正在迷惑着,又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到阿刃面前,轻轻笑了一声。
“义父。”
阿刃叫道。
“你这小子。”
林成一无奈的瞅着眼前的傻小子,自己早就应该猜到,女儿会喜欢他,可这小子虽然聪明,在感情这种事上却是糊涂的要命,女儿啊,你可有的受了。
阿刃被林成一含笑的责怪表情弄得一愣,自己做错什么了?
“阿刃。”
这种事情还是他们小孩子自己去处理的好,林成一想了想,决定不插手,然后,他说出了自己来找阿刃的目的。
“刚才的会议有了决定,要把你和宁儿还有十五丫头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这里已经暴露,太危险了。”
哦?
“去哪里?”
“林家的本家,也就是林家家主那里,现在那边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根据情报,你在那里可以见到你的对手,林家的另一个”胜负师“。”
第三卷第一章天命宗主
林成一行事雷厉风行,做出决定后的第二天,便带着阿刃和林紫宁皇甫歌,还有几个林家弟子离开了林家大宅。
而其余的林家弟子,将在几位长老的带领下,对“金子来”展开最激烈的报复行动,阿刃欲替皇甫歌找凤凰寻仇,因而是非常想留下的,可是林成一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了他。
阿刃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太合理,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大不一样,便也不再争辨。
林成一包了架专机,带着阿刃几人直飞另一个城市,那个城市是这块大陆的中心,是这个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领域最集中的要害之地,繁华兴盛自然不必说,只是这座城市自身带的一种气度,一种身拥数朝皇城的王者之气,就让从来没出过远门的阿刃看傻了眼。
这份惊讶一直持续到下了飞机,在机场,有本家派来接林成一的人,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西服,往人堆里那么一聚,真是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这让阿刃体会到了林家的做事风格,张扬,外露,咄咄逼人,与济世医家隐忍于世的沉稳风格完全不同,这也许和林家历代以来经历的次次动荡有关吧,怪不得皇甫歌称林家为暴发户,这么看来,的确有那么几分嚣张处世的意思。
见林成一几人来到,那些接机的林家子弟上躬身一礼,动作齐整,姿势利落,这让周围的人们纷纷低声议论,猜测难道是某某黑社会的老大?
林成一经历了太多次这样的场面,也不管其他人的议论,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那些人便带着林成一几人出了机场,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车里。
一路上,林成一都很沉默。
阿刃倒是很有兴趣的瞧着车外的景物,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气韵,阿刃所生长的那个城市,虽然这几年发展迅速,也算是颇具气魄,但与眼前的大都市相比,却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阿刃看着这个城市,觉得它够大够热闹够繁华,几乎是一见面,阿刃就喜欢上这里了。
皇甫歌在一边叽叽喳喳的替阿刃解释刚刚经过的建筑物是什么,随后又掰着手指头历数这城市有多少多少名胜古迹,最后话题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吃上,皇甫歌说这里的烤鸭棒极了,接着便绘声绘色的描述起那烤鸭长得什么样来,讲得阿刃口水直流。
林紫宁看着皇甫歌的热闹,有些生气似的呆在一边,不置一词。
这一路,倒也不寂寞。
半个小时的车程后,车停在了一座高耸的摩天大厦前,阿刃下车,抬头看看,眼前这大厦气势宏伟,可并没有多少标志性字迹,只在大厦的楼身上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林氏”二字。
“这就是天命林家的本家,这一代的。”
林成一在阿刃身边说道。
其实“天命林家”并不像“济世医家”那么固守传统,除了一次夺嫡之战是必须进行的之外,其他的并没有太多规定,家主几乎有决定一切的权利,像在城市的黄金地段盖个大楼做林家本家这种事情,只是小意思,几乎每代家主都有自己的特殊嗜好,设计的本家形状也大不相同。
而看着眼前的摩天大楼,就可以想像得到,林家的这代家主一定是个不寂寞的人。
阿刃一边在心中猜测那个濒死的林家家主是什么样子,一边随着林成一进了大厦。
进门就有一个林家弟子通知林成一,家主要见他以及他的“胜负师”性子挺急的。
阿刃做出如上评价。
家主,自然住在最顶层,阿刃与林成一乘电梯到了顶层,一出电梯,阿刃才明白什么叫做富贵豪奢。
不说那整个一层、上万米还带上下楼层的超大居住面积,也不说那铺满整个地面、据林成一说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一块地毯,也不说那室内的保龄球场网球场健身馆游泳池,只说此位家主用黄金做纹饰宝石为点缀在天棚上镶出的那片星图,阿刃就觉得他一定应该被世界上所有的穷人鄙视至死。
带着惊叹,阿刃跟着林成一在这大片区域内左转右拐,走了十几分钟,才见到了林家家主。
这是一间略显阴暗的大屋,靠墙摆着一张大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摆设,而床后的墙壁上,镶着一个形状奇怪的图形,似乎是一个圆环围着一个八卦,这图案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在暗室中,不住闪烁着莹莹的黄光。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这老人虽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仍显得身形颇壮,看着他,让人不禁想像起他站起来气宇轩昂的姿态。
“成一啊。”
床上老人叹着气,语声中透露着一种疲乏,仿佛是历经了人世间的一切沧桑,而对生命本身产生了厌倦。
“父亲。”
林成一恭敬的略一欠身,阿刃从未见到林成一对谁如此恭敬过,不由得也对床上老人有了几分敬意。
“让我看看你的”胜负师“。”
“是。”
林成一应声,对阿刃点点头。
阿刃向前走了几步,越是靠近那个老人,越是觉得紧张,而且,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的周身萦绕,那气息仿佛在探听摸索着他的一切,这让他很不自在。
走到床前,那气息越发的肆无忌惮,阿刃突然直觉似的明白了,这气息是从床后墙上那个图案中延伸出来的,对这种想要侵犯自己的东西,阿刃不由得心生愤怒,他狠狠的盯了那个图案一眼。
这一眼瞪去,那环形猛得一黯,仿佛是被风吹过的烛火,抖动一下,又恢复到原本的亮度。
那种肆无忌惮的气息却是不见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啊,阿刃真觉似的知道这东西不简单。
第三卷第二章手
那种奇怪的气息消失不见,阿刃正在疑惑着,便听到床上那老人用很疲乏的声音开了口。
“你叫什么。”
“何刃。”
阿刃低声回答,眼神打量了老人一下,他的视线与老人眼神接触时,就感觉那老人的眼睛猛得一亮,垂死的灰败之色顿时消失,那刹那间的凌厉之光,仿佛是一个纵横杀场不败武将充盈着无边杀气的眼,阿刃虽然胆大,但看着这双眼睛,还是一阵胆怯。
“走近一点来让我看看。”
老人低沉的声音回荡在阿刃耳边。
听了这话,阿刃不禁看了林成一一眼,发现林成一背手而立,眼神平静,似乎没有什么想法。
于是阿刃上前几步,走到那张大床前。
他嗅到了一种味道,一种垂死的味道,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人已经站在了生与死的临界处,左边是生,右边便是死,而他还在一寸一寸的向死那边滑过去,所以,这老人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灰败的气息与颜色。
“手。”
老人似乎不愿多说话,只说了一个字。
阿刃心中疑惑,手?什么手?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这时,老人却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阿刃的手。
嗯?
阿刃没躲,自己又不是大姑娘,也不怕摸。
老人的手很粗糙,像是一棵老树的树皮,阿刃感觉着,老人似乎在他手上摸索着什么。
“这世上有很多种手。”
老人用叹息般的声音言道。
“有适合拿刀的,有适合拿权利的,有适合拿钱的,你知道你的手适合拿什么吗?”
还有这种说法么?难道眼前这老人年青时候在街头当过算命的?
虽然阿刃并不信命,但老人那沉沉的语气,让这种江湖郎中似的说法有了几分庄重的意味。
“适合什么?”
阿刃问着,心里倒真有几分好奇。
“你适合拿命。”
老人说出几个字,阿刃顿时一愣。
“拿命?什么意思?”
阿刃怎么听这都不像是在夸他。
“成一呢,他的手就适合拿权利。”
老人又说了一句,这话来得没有原由,也不知在指些什么,阿刃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爷子,您是前辈高人了,我知道前辈高人总爱说一些让人摸不着边的东西,可是小子实在是愚钝,也就是说我听不懂,您能不能把您刚才的见解,用普通话解释一下?”
阿刃又恢复了他嘻皮笑脸的本色。
林成一在他身后,不由得干咳了一声。
老人嘴边也露出一丝笑意。
“看看我的手。”
说着,老人举起了手,手掌很大,骨节很粗,掌中的掌纹却很简单,杂纹极少。
“再看看你自己的。”
阿刃看看老人的手,再伸出手研究了一下自己的,果然发现了一个很相似的地方。
“呀!”
他惊叫一声。
“都是五个手指头诶!”
屋内静了片刻,林成一再度在阿刃后面干咳起来。
“呵呵。”
老人笑了,低语了一句什么,便静静的合上了眼,费力的挥了一下手。
林成一晓得老人意思的,对阿刃招了招手,阿刃虽然心头有百般不解,但也只好随着林成一走了门。
两人走后,这间屋子便沉寂下来。
老人处于人生最后的时刻,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向外散发着一种灰败的死亡气息,他离那处人人必去的归宿之地,只有一步之遥。
“唉。”
老人叹气,忽然又现出不满的神色。
“我以前从来不叹气的,这段时间却总是在叹气,高兴也叹,失望也叹,似乎这世间的所有事,总该让我叹上一叹,是不是因为我老了呢?”
屋内除了老人,没有任何人在,他在向谁说话?
“你的确老了,而且快死了。”
这时,一个平淡的、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语声响起,那声音的出处,似乎是在墙壁上那处图案的后面。
“你就不能骗骗我么?”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个孩子,你觉得他怎么样?他有一双能主宰他人性命的手啊,也是个有趣的孩子。”
“……”
“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
“哦?”
老人诧异,“什么叫不怎么样?”
“因为我抓不住,什么都没有。”
呵呵。
老人笑了。
“我真没想到,还有你看不透的东西。”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越乎我的能力范围,那个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那个叫何刃的小子来头不小呢,那他对于林家,是福还是祸?”
那声音沉默一会儿,突然说出了两个字。
“天命。”
听了这两个字,老人默然,片刻后,开怀一笑。
“天命,天命林家,一切皆依天命,我真是想不开,林家是盛是灭,与我何关,我又管得了什么。”
那声音又陷入沉默。
半响。
老人再次开口道:“我,还有几天好活。”
“十三天。”
那声音毫不犹豫,仍是不带丝毫感情的宣布着老人的死期。
“只有十三天了。”
老人感叹着,那声音中透着对生命的留恋和惋惜。
“一天都不能多么?”
老人又问。
“以你的福缘,先师替你圆了二十年的命已是极限,这二十年荣华富贵、权势无双,还不满足么?”
那声音中透着一丝疑惑,似乎不理解二十年的富贵为什么还不能让眼前的老人满足。
“富贵、权势、生命,谁会嫌多。”
老人一声长叹,不再说话。
那声音也沉寂不语。
屋内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第三卷第三章快乐计划
以后几天,林成一又消失在阿刃的视线里,偌大的林氏大厦中,阿刃住的很是无聊,林成一曾告诉他家主死亡在即,决斗日期临近,叫阿刃不要乱跑,免得有什么意外发生。
一两天里阿刃还能耐得住性子,可过了两天之后,面对着皇甫歌的不住诱惑,那些好玩的、好吃的从皇甫歌嘴里蹦出来,景致美了一倍、味道好了十分,最终,在第三天早上,阿刃投降了。
一见阿刃投降,皇甫歌立即奉了她精心制定的逃脱计划。
太多人跟着不好玩啊。
皇甫歌如此解释着,阿刃也这么觉得。
可是,如果出去玩的话,还要带上一个人,阿刃这么说着,那人就是林紫宁。
林紫宁这几天情绪低落,总是不言不语的,看到皇甫歌和阿刃在一起就避开,有时阿刃看着她那落寞的孤单影子,心里总会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疼起来。
阿刃觉得,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她高兴一下。
“不带她行不行?”
皇甫歌眨着眼睛和阿刃商量着。
“丫头。”
阿刃静静的看着皇甫歌,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吧好吧。”
皇甫歌这两天无聊透顶,能出去玩的话,也不在乎身边都有谁了。
阿刃去找林紫宁。
林紫宁这时正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
“姐姐。”
阿刃轻轻招呼一声。
林紫宁回过头,阿刃看到她脸上那抹淡淡的忧愁。
“阿刃啊。”
林紫宁笑了笑,“有什么事?”
“我想出去转转,这里好像挺好玩的,一起去吧……”
阿刃随口解释着,但他的心思,却停留在林紫宁眉目间的忧虑上。
“算了,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林紫宁回头透过宽大的落地窗俯视下面的世界,语气淡然,心思仿佛仍在挣不脱的烦恼中。
阿刃上前几步,与林紫宁并肩站着,也向外望去,这里是整个城市比较热闹的区域,现在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从上面可以看到,楼下街道上人潮拥挤,许多人在那里匆忙的行走着,也许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但此刻从高处俯看,只能看到两种人,一种是往左边走,一种是往右边走,是的,从高处看,这世界就是这么简单乏味。
站在这里,俯看大千世界,让人有一种自己不是普通人的优越感。
“我很希望,自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每天上班下班的忙碌,平淡,有规律,也很幸福。”
林紫宁的话,阿刃听着很不以为然,他曾经身在社会最底层,那样的日子,根本不是什么平淡规律幸福,而是一种悲哀。如果你每月只拿一点能够添饱肚皮的工资,买个苹果还要担心是不是占用了晚上的饭钱,你还怎么幸福?如果规律只是早出晚归,每天无休止的跟砖头水泥较尽,这规律你能忍受?如果日子过得没有一丝滋味,所谓的平淡不是一种折磨么?
的确,现在楼下忙碌的人们要比阿刃当时的境遇要好,可是,阿刃不认为他们会很满足,每天的辛苦拼搏,也不过是为了心中那添不满的欲望。
现在的林紫宁,也只不过是一个未食过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在向往凡世间那看似多彩其实很肮脏的生活。
可是,不管怎么样,林紫宁的忧愁,似乎也是阿刃的忧愁,看着烦恼的林紫宁,阿刃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神情黯淡的林紫宁,阿刃有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
“你在担心什么?”
阿刃问道。
“我爸爸。”
林紫宁轻声道。
“义父?”
“爸爸现在很危险,我曾经劝他放弃,可是他不听,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明天一早起来,就听到有人告诉我,爸爸已经不在了,我真的好怕啊……”
林紫宁双肩颤抖,为想像中的险恶情势而恐惧。
的确,林成一在参与一个生死赌局,押上去的不止是自己的全部身家,还有性命,赢了,就是权势无双的林家家主,若是输了,输掉的恐怕不止是他自己的性命,身在局中,此刻林成一也是被许多人推着走吧,他怎么可能放弃。
望着几乎要落泪的林紫宁,阿刃终于耐不住心中的怜惜,一伸手揽住她柔弱的肩膀,这时候他才发现林紫宁是如此的瘦弱。
林紫宁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父亲不在身边,她此刻也需要一个人来安慰她。
“不用担心。”
阿刃将林紫宁拥在怀里。
“我保证能将义父送上林家宗主之位。”
对着林紫宁,阿刃发出了的誓言,可是他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他也只不过是这盘生死棋中的一个棋子,虽然是至关重要的那一颗,但是否能赢,三分凭命,四分靠天,他能做的,只不过是那一点点。
阿刃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脑中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那念头告诉他有一个可以推翻整个棋盘、将胜利抢在手中的办法,至于怎么实行,他还不知道。
而且,对林紫宁立下的承诺,阿刃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不惜任何手段”“真的?”
林紫宁听阿刃语气笃定,不禁心头一松。
“没问题。”
阿刃向怀中的人儿笑道。
有人来分担她的忧愁,林紫宁只觉得困扰她很久的恐惧似乎消失了,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阿刃看着林紫宁精致的面容,感觉着她近在咫尺呼吸,不由得心念一动,视线有些燥热,盯着她看。
林紫宁凭着女性的直觉,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对着这一切,她有些慌乱,有些期待,几丝红晕爬在脸上,微闭眼睛,看起来像一朵娇羞的雨后海棠。
阿刃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林紫宁那娇嫩的嘴唇,感觉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有吸引力,这种美丽似乎点燃了他心头的一把火,让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一点点的靠近。
气氛,旖旎。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碰”的一声闷响,一个人踢开房门冲了进来。
这世界上,阿刃认识的人中,从来都是用脚开门的人只有一个。
皇甫歌。
阿刃一惊,林紫宁也是一惊,她急忙推开阿刃,面色羞红,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你们怎么还在磨蹭啊!”
皇甫歌大叫着闯了进来。
一进屋,她就看到阿刃和林紫宁颇不自在的站在那里,不禁心头一阵疑惑。
“你们,在干什么?”
大咧咧的皇甫歌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不禁开始怀疑。
“没事啊。”
阿刃矢口否认,同时暗暗可惜。
“咱们走吧,姐姐已经答应和咱们一起去,现在就出发!”
听到可以立即去玩,皇甫歌脑中的疑惑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
“走啦走啦!”
皇甫歌一手拉着林紫宁,一手拉着阿刃,用足力气往外跑。
林紫宁本欲挣扎,可是她看到阿刃冲她笑笑,然后还用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她小脸一红,也不再动了。
皇甫歌的计划是甩开所有人自己去玩,这计划看起来挺复杂,其实说起来只有两句话和一个动作,因为,再麻烦的计划皇甫歌根本就想不出来,也懒得想。
这两句话是,“让开!”
“别跟着我!”
那一个动作就是,出门随便找一辆车,开着就走。
在电梯里,皇甫歌舌灿莲花的解释着她计划的伟大之处。
阿刃现在身为“胜负师”在林家地位尊崇,除了家主和林成一之外,可以不卖任何人的面子,他只要喝出话来,没人敢不听。
所以呢,有了这两句话和一个动作,他们就可以出去玩了。
阿刃听了撇撇嘴,林紫宁听了皱皱眉头,都感觉到这所谓的计划跟伟大一点不靠边,并且缺乏智慧的光华。
就在这时。
电梯里角落里,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响起,他说的是。
“你们要出去玩吗?带上我好不好?”
三个愕然回头,便看到了他们忽略掉的一个人物。
第三卷第四章绝色少年
本来,以那个人的气质相貌,三人应是没道理把他忽略掉的,可是皇甫歌实在是太兴奋了,以至于阿刃和林紫宁都忙着应付她的兴奋,三人进电梯时,忘了注意四周,那人又静悄悄的立在电梯的角落里,所以,直到他开口说话,阿刃他们才注意这个人的存在。
而一眼看去,他们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呆了半响,阿刃才在心里蹦出一句,奶奶的,这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小子。
那站在角落的人,看穿着应该是个少年,身高和阿刃差不多,但长相,却比阿刃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秀气的像是两眼清泉,温柔的额头,几绺微卷的头发在额前随意散着,若不是看他的穿着和短短的头发,阿刃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绝色小美女。
那少年见几人愣愣的盯着他,不由得脸露羞红,低下了头,轻声道:“我看你们要出去玩,我也很闷,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这一低头,一红脸,看得阿刃更是一阵惊艳,同时在心中怀疑起自己刚才的认知来,这家伙究竟是男是女?
阿刃心中还是怀疑,可皇甫歌已经问出了口。
“你是女孩?”
那少年被问得一愣,随即急忙摇头辩解:“不是,我是男的。”
“不信。”
皇甫歌干干脆脆的否定着,然后又道:“除非……”
嘿嘿。
一边说,皇甫歌一边奸笑着。
那少年被皇甫歌充满侵略性的眼神看得一阵胆怯,身形向后一缩,畏缩的看着皇甫歌:“你、你要干什么?”
“我当然是要……”
皇甫歌的笑容可称之为猥亵,她伸着手,就要往那少年逼去。
少年好像吓得想哭。
阿刃看不过去了,一把拉住皇甫歌后翘的马尾巴辫子,将这好色的小丫头拉了回来。
“别欺负人。”
“喂!喂!”
皇甫歌挣扎着,一把打开阿刃的手,“我不就是想证明一下他是男的。”
听了这话,阿刃有翻白眼的冲动,林紫宁在边上听得却是一阵疑惑,问着:“怎么证明。”
林紫宁问了这句,阿刃暗叫不妙,想掩住皇甫歌的嘴,却是晚了,这丫头的标准答案已经出炉。
“摸摸不就知道了。”
皇甫歌一句话扔出来,很有重磅炸弹的效果,林紫宁听了这答应愣了足有十秒,阿刃却是真的开始翻起了白眼,那少年眼圈一红,也是真的要哭了。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了。”
皇甫歌见自己要弄哭了这漂亮的男生,急忙解释着。
可是看她那惋惜的表情和不住打量着那个少年的锐利眼光,这解释的可信度几度为零。
“你叫什么名字啊?”
皇甫歌用狼外婆般的口气问着那少年。
“方、方祈。”
“咦?你不是林家的人呀!”
听了少年的回答,皇甫歌疑惑。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
漂亮少年方祈这么回答的。
“那你今年多大了?”
皇甫歌继续抛根问底。
方祈还没回答,阿刃已经不耐烦了。
“喂喂喂,好色丫头,你烦不烦啊,还想在电梯口站多久?”
其实,电梯已经到达一楼很久很久了,被美男吸引到的皇甫歌却完全没有查觉。
“到了哦。”
皇甫歌向外面看看,随后,一把拉住方祈,大叫着:“走喽!”
方祈被她拉得差得跌倒,他急忙调整脚步,跌跌撞撞的跟着皇甫歌欢快的步伐,主动要求跟这么一个野蛮丫头出去玩,也不知他是否会后悔,后悔自己误上了贼船。
一路走出林氏大厦,果然如皇甫歌所说,虽然众多林家子弟都注视着他们,但没人敢拦阻,而且,那目光中还带着几丝尊敬,和一些惊讶。
惊讶?
阿刃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心中奇怪,他们在惊讶什么?
出了林氏大厦,这疑惑还在心里盘旋,接着,阿刃便听到了皇甫歌嚣张的笑声,嗯?他往那边一看,只见皇甫歌在一辆样式很个性的车前向他们招手。
“没想到我的车已经送来了,我们不用抢车了呢,坐我的车好了。”
听着皇甫歌的叫声,阿刃身边的林紫宁一声轻声笑道:“是悍马呀,这车还真和那疯丫头挺配的。”
悍马?
阿刃不懂车,只觉得这名字挺有趣的,再看看那车的形状,还真有几分狂野奔马的味道,也真是和皇甫歌的张扬个性相得益彰。
于是他也笑笑,和林紫宁一起上了车。
阿刃和林紫宁坐后排,方祈被皇甫歌强拉着坐在前排,相信不久之后,方祈便会为自己没有拒绝皇甫歌的邀请而后悔。
上车后,林紫宁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事后这个问题证明林紫宁是极有先见之明的。
“皇甫歌,你有驾照么?”
皇甫歌却没有理她,而是“呦呼”一声欢快的高喊,猛踩油门……
“碰”一声巨响。
悍马车头撞在了前方的一辆奔驰上。
这一撞,来得突然至极,也幸好的阿刃反应很快,一把拉住身子向前冲去的林紫宁,免了林紫宁头破血流的危险,危急时刻,阿刃也没忘了前座的方祈,他一手扶着林紫宁,另一只手向前伸去正要抓住前座的方祈,却发现在这样的撞击之下,方祈的的身子竟然纹丝不动,可是好像精神上受了打击,因为他“啊”的一声惨叫声起。
“哈哈。”
撞了车,皇甫歌还能笑得出来,她前后左右四顾。道歉似的笑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久没开车,手有点生,忘了挂倒档。”
“太久没开就不要开了!”
阿刃怒叫。
叫声中,皇甫歌又是一脚油门,这次她记得挂倒档,可惜油门踩得大了一点,又是“碰”一声响,后面的一辆宝马遭了秧。
“喂!”
阿刃狂吼,林紫宁已经吓得钻进了他的怀里。
“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踩刹车了!”
“你、给、我、下、去!”
阿刃一字一重音的怒吼,可惜还没等他吼完,皇甫歌已经油门猛踩,悍马车瞬间加速,歪歪斜斜的冲上了马路,惊的路边行人作鸟兽散。
以后的一个小时车程,阿刃觉得是自己平生以来最接近死亡一次,而到了终点竟然没死成,这也是他毕生以来经历的最大奇迹。
第三卷第五章看电影去
这一路上,阿刃几次想把皇甫歌从驾驶座上弄下去,可这匹悍马本就跑得七歪八扭,阿刃只要稍稍一动皇甫歌,这匹悍马就要往死里冲,惊得阿刃只好乖乖呆坐在一边,是生是死,听凭命运安排。
其实,开车不怕车技烂,就怕车技烂还不承认,不承认也就罢了,你干嘛还要带着别人一起去死呢?
阿刃看着在前面高呼狂叫,兴奋的几乎将悍马开成火箭的危险份子,暗自发誓今后再让这疯丫头碰车自己就是王八蛋!
三人中,阿刃还算是承受能力较强的,其他二人,在皇甫歌这匹疯狂的悍马上,已经吓得不能言语。
林紫宁早就把脑袋塞进阿刃怀里作鸵鸟状,心中打定主意死也要闭着眼睛死,免得没到真死的时刻就被吓死。
可怜方祈,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死亡陷井自身边滑过,那飞掠而至的危险,吓得他不住高声叫着,于是,这一路就在方祈高高低低的惊叫声中渡过。
最后,方祈嗓子哑了,泪流干了,阿刃的眼睛瞪红了,林紫宁几乎要晕了,皇甫歌终于把车停下了。
“铛铛、铛铛,这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烤鸭子居住的地方,让我们对着烤鸭,冲锋吧!”
皇甫歌蹦下车,喊着口号,可惜没人应和。
阿刃打开车门,扶着林紫宁下了车,两人均是脚步虚浮,面色煞白,接着,前车门静静的打开,方祈连滚带爬的离开车,同时,迅速的逃离这辆悍马,仿佛它是一只会吃人的怪物。
本来看悍马车来到,这家久负盛名的烤鸭店门前的迎宾员已经过来迎接,可是这年青小伙子看着悍马车上的新鲜撞痕,再看阿刃几人的脸色表情动作,不禁愣在那里,一时猜不透这几个衣着华贵的俊男美女究竟怎么了。
阿刃扶着林紫宁走了几步,再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稳定下来。
接着,他慢慢的走到皇甫歌面前,非常非常平静的说道。
“丫头,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呀?比吃鸭子还重要?”
皇甫歌怀疑的看着阿刃。
“你记住,以后你要开车的时候,一定要提前三天通知我。”
阿刃很正式的通知的皇甫歌。
听了这话,皇甫歌更是迷糊。
“我开车,通知你干嘛?还要提前三天,什么意思啊?”
“你提前通知我,好让我有时间坐火箭躲到火星去,免得被你撞死!”
最后一句,阿刃是用吼的,积蓄了一个小时的怒火全在这一句里吼了出来。
可是他的怒火,涌到皇甫歌面前,全都化作了怡人清风,皇甫歌开始认直考虑起阿刃的建议来,半响才为难的说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开车啊?怎么提前通知你?”
阿刃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直响,很有掐死眼前这丫头的欲望,他忙在心中默念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免得自己一时冲动犯了杀人罪。
“走了走了。”
皇甫歌一一拉过阿刃林紫宁,和直想躲她的方祈,走进了这家以烤鸭闻名于世的饭店。
半小时后,阿刃的怒火已经被美味的鸭子平息。
烤鸭子,的确不错。
阿刃这么觉得。
可是皇甫歌林紫宁方祈三人似乎都不太满意,皇甫歌一直嘟囔着不如书上写的好吃,林紫宁不习惯这里的餐具和就餐环境,方祈略微尝了一点,便不在动筷。
其实三人都是出自顶级富贵的人家,哪曾来到过这种大众化的平民饭店吃过饭,这里的烤鸭虽然远近闻名,但未必比得上林家特聘厨师的手艺,慕名而来,也只能得到失望而已。
吃过了烤鸭,皇甫歌开始安排下面的节目,一些举世闻名的历史遗址是要转转的,那座传说中比得上迪斯尼乐园的游乐园也要去玩,林紫宁计划着这边有哪几家商铺卖的衣服比较漂亮。
于是,分歧就产生了。
皇甫歌和林紫宁站在阿刃左右,比试着眼神的锋利程度,方祈看着眼前三人的有趣关系,微笑不语,他没有意见,他感觉只要和阿刃他们在一起,就够有趣的了,去哪里无所谓。
左还是右。
这是个问题。
阿刃思考着,买衣服他是不愿意去的,前次和林紫宁一起逛街的惨痛记忆还在心头,去游乐园么,这更郁闷,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那么,不如这样。
“我们去看电影吧。”
阿刃提议,传说中的电影呀,阿刃从小到大,从来都没看过电影,只听别人讲过,看场电影,这是他很久以来的愿望。
“切。”
皇甫歌发出不屑的声音。
林紫宁却同意了,她也很少有看电影的机会,记得上一次,好像是在学校里校方组织的,毕业以后,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父亲一定要她带上很多保镖,这样就更没机会和普通人一起看电影了。
阿刃的意见,两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通过。
好吧好吧。
皇甫歌无奈的叹道。
去电影院,皇甫歌想开车,三票坚决反对,一票赞成,否决。
于是换林紫宁来开,林紫宁的开车方法,与皇甫歌显然是两个极端,只见她手握方向盘,正襟危坐,小手换挡,轻踩油门,悍马车温柔的跑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四步,这匹大马静静的在街上溜达。
“喂……”
看自己的宝贝马被林紫宁开成这样,皇甫歌很是气愤,正想催林紫宁快开,却被阿刃回头瞪了她一眼。
哼哼。
皇甫歌一阵气愤,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方祈叫着:“喂,把腿借我用用!”
“什、什么?”
方祈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腿啦,借我用用。”
皇甫歌身子挪挪,然后一头倒在方祈腿上,“这车开得跟摇篮一样,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方祈看皇甫歌的把头放在自己腿上,脸色猛得一红,浑身紧绷,鼻尖上甚至冒出了几滴汗。
“你脸红了?”
皇甫歌嘿嘿笑着,笑得像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恶霸。————————————S:济世神针主要角色人设本日明星:皇甫歌职业:有暴力加成的全免疫狂暴女战士。
属性:免疫虚弱、迷惑、晕眩等一切负面状态,对她使用挑畔技成功率为百分之二百,游说技能成功率百分之零。
弱点:遇到僵尸、蜘蛛、抱着腿乞讨的漂亮小男孩时,防御率为零,攻击力为零,且处于僵直状态三回合。
特技:语言践踏,使用此技能是周围人物狂晕三秒,皇甫歌活力上升百分之二百。
揪耳朵,专对阿刃使用,技能成功率为百分之五十,杀伤力为百分之百,无需判定。
第三卷第六章再见凤凰
话说皇甫歌这女恶霸正在调戏那绝色少年方祈,只见她嘿嘿笑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扮演的恶霸角色里。
“没、没……”
方祈更显慌张,急忙把脸转向车外。
阿刃看皇甫歌在后面胡闹,不禁摇头叹气。
“姐姐,开车稳重一点当然很好。”
阿刃先是夸奖林紫宁,然后说出了自已的忧虑。
“可是十五迈是不是慢了一点,咱们也没多少时间,应该加点速吧。”
听了阿刃的建议,林紫宁脸一红,踩油门的脚重了一点,于是,车速从十五公里每小时提升到了二十公里每小时……
唉。
阿刃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心道慢点总比快点好。
悍马车慢悠悠的在大马路上晃着,后座上的皇甫歌已经睡着,阵阵困意也在袭击着阿刃的脑袋,阿刃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心中想起刚才皇甫歌的话,这车,的确开得像摇篮似的……
这时,一道红色车影从阿刃这一侧掠过,阿刃的目光与开车的那个女子的眼神一接触,骤然一惊,满腔困意顿时消失无踪。
一张绝美的的脸,看着阿刃,那女子脸上绽出一丝笑容,艳丽若花。
是凤凰?
那个“金子来”的凤凰?
阿刃欲仔细辨认,那红色跑车却已经超过了悍马,消失在车流中。
真是凤凰?凤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虽然涌上心头,但毕竟已经没有办法去证实,阿刃只好在心中猜测着。
一个小时后,林紫宁终于把车开到了电影院,这时皇甫歌已经睡了一个好觉,被方祈叫醒后,茫然四顾,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阿刃伸着懒腰下了车,左右张望。
而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儿瞥到了一个人影,看到这个人,阿刃心中又是一惊,只见那个女子人在马路对面,正笑嘻嘻的向他招手。
是凤凰!
阿刃自信没有看错,虽然与凤凰只有一面之缘,但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已经印在他的脑海里,相信任何人只要看过一眼凤凰,都不过忘记这张漂亮的脸。
凤凰在街对面,用手指指阿刃,再用手指指自己,又比出两根手指。
我和你。
单独见面。
阿刃倒是懂得她的意思,不过他明白彼此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他还想杀了她呢。
林紫宁注意到了阿刃的异状,她冲阿刃说道:“阿刃,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
阿刃回头笑笑,此刻林紫宁已经走到他身边,怀疑的向阿刃刚才的视线方向看去。
“看什么呢?”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
阿刃不欲让林紫宁见到凤凰,急忙解释,可是转头过去一看,人群中哪里还有凤凰的影子,那个美艳女子已经消失在人海里。
“走了。”
见凤凰消失,阿刃心里一松,拉着林紫宁向电影院方向走去。
这时皇甫歌和方祈正站在电影院的宣传牌前研究着。
“海神号?灾难片,这个不错呀。冰河世纪二,动画片,这个更不错啊,看哪个好呢?”
皇甫歌早忘了是她自己坚决反对来看电影的,已经开始热心的比较起哪部片子更好看。
“冰河世纪二很有趣的……”
方祈在一边建议着。
“有趣?”
皇甫歌看了一眼方祈,决定了:“好,就看冰河世纪!”
说罢,她拉着方祈去买票了。
看着两人的热闹,阿刃身边的林紫宁突然展颜一笑:“你不嫉妒么?”
嫉妒?
阿刃一愣,看着皇甫歌和方祈玩的高兴,他自己是什么感觉?他自觉和皇甫歌之间可以做到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面对任何困难危机怀疑,他都可以挺身而出为皇甫歌抵挡,可是,眼前的情景,是在信任的范围之内么?
皇甫歌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
虽然心中有些不自在,但阿刃面上还是笑道:“嫉妒?嘿嘿,我倒是怕皇甫歌把那漂亮小子拐去卖了。”
林紫宁查觉到了阿刃面上的几分不自在,也不多话,只是用手紧紧抱住了阿刃的胳膊,心中笑着。
冰河世纪二,真如方祈所说,是一部很有趣的动画片。
皇甫歌看得笑声不断,林紫宁也是不时面露微笑,阿刃看着林紫宁的笑容,也是心头高兴,而就在他目光扫过皇甫歌身边的方祈时,却发现方祈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笑不动,沉默的仿佛是一尊雕像,看着这样的方祈,阿刃不知道怎么的,他骤然感觉到一种战栗,像是野生动物遇到自己的天敌时,那种出自本能的恐惧。
嗯?
阿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不过,那沉默的方祈只存在了一瞬间,在皇甫歌看到一个好笑片断,抓着方祈的手高声议论时,方祈便成了阿刃见到过的腼腆漂亮小子,一边脸红,一边应付着皇甫歌的兴奋。
错觉,一定是错觉。
阿刃摇摇头,暗道可能是自己刚才睡糊涂了。
今天的怪事也是连连发生,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方祈,又是一个同样莫名其妙出现的凤凰,真是怪异。
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皇甫歌就笑了一百二十分钟,看完之后还意犹未尽,不过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再不回去的话,林氏那边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于是阿刃否决了皇甫歌再看一场的要求,四人出了电影院。
刚刚出了电影院的门,阿刃便又看到了凤凰。
此刻凤凰是在靠路边停车的那辆红色跑车里,向阿刃挥手,除了阿刃,其他三人都没注意到凤凰。
究竟有什么事?
阿刃心头疑惑顿生。
凤凰接二连三的出现,究竟为什么?按说自己与她应该是死敌,她来找自己,是想害自己?不可能吧,若是这样的话,这计策也太拙劣了,那么明显的诱饵,自己怎么会上当?
那么,又是什么事?
阿刃很聪明,然而聪明人往往会被自己的聪明所耽误,要是一个谨慎的人,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一个敌人的邀请,而阿刃正是看出这个邀请的危险处,并认为这危险不足以危害自己,才做出了决定。
“你们先回去吧。”
阿刃对车里的三人说道:“别让丫头开车,姐姐,你最好也别开了,要不然明天也到不了家,方祈,你会开车么?”
得到肯定回答后,阿刃让方祈带着二女开车回林氏。
很明显的,对于阿刃离队这一决定,两个女孩都不同意,不过,阿刃坚决表示自己有事去办,皇甫歌林紫宁都知道阿刃的脾气,想去做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由得他去了。
阿刃看悍马车离开,只见那车开得不快不慢,他才放心。
送走了三人,阿刃向路边走去,在刚才几人说话的功夫儿里,凤凰又不见了,阿刃知道凤凰是怕皇甫歌等人看到她,现在皇甫歌几人已经走了,凤凰就会出现。
果然,阿刃刚走到路边,凤凰的红色跑车已经从后面驶出,停在阿刃面前。
“帅哥,好久不见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啊?”——————————————S人物志本日明星:林紫宁职业:富家小姐属性:攻击力零,防御力负一百,精神攻击力零,魔法攻击力零,但是,记住了,拥有她的时候,千万别把她放在商场里,否则请扩建自家住宅,以便能摆下数量等于正无穷的衣服特技:身材嘲讽,针对皇甫歌,有百分之一千的效果加成,无需判定。
一掷千金,请定义成把一千块钱换成一元一元的硬币,砸向敌人,属性上应该是物理攻击,但也是精神覆盖的效果吧,总之,算是一种蛮恐怖的攻击了。
食物攻击,林大小姐做的一手好面哟。
成长潜力,武技上是不可能有前途了,但在其父的影响下,对于操纵阴谋等方面应该是以有一翻作为的。
第三卷第七章苦咖啡
凤凰的笑容美艳无边,看得路边行人一阵惊艳,再看看有幸被美女邀请的阿刃,他们眼光中顿时涌出了嫉妒与羡慕混杂的神色。
阿刃当然不会被凤凰的美丽迷惑,这是一朵带着毒刺的玫瑰,他会记得,自己与凤凰之间的敌意。不过,不管是不是带刺,凤凰的美丽毋庸置疑,阿刃还没见过比凤凰更漂亮的女人,和她在一起,只要不靠近,不被迷惑,会很刺激的。
一种混杂着危险与美妙的刺激。
而到了需要砍下这颗漂亮脑袋的时刻,阿刃不会有任何犹豫,相信凤凰也是如此,砍掉阿刃的脑袋,对她来讲应该是一件乐事。
“好啊。”
阿刃应道,在路人的欣羡目光中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
一家气氛不错的咖啡屋里,虽是已经将近半夜十点,可仍有许多情侣在这里留连,若要这些年青时尚的青年男女中,选出最引人注目的一对儿,标准答案一定是坐在窗旁的那两位。说起来,现在咖啡屋里大多数男士的心思,恐怕都不在身旁的女友或者杯中的咖啡上,他们时不时的,总会偷偷的将眼神瞄过去,看向那个长发及膝的漂亮女孩,像是猫儿在打量一条明知自己吃不到嘴的美味鲜鱼,结果因为偷看的动作太过频繁,以至于被身边的女友恨恨的踩在他的脚趾上。
而这备受众人瞩目的一对儿,他们的关系并非如同大家所想,是的,他们虽然在这种时刻出现在只有情侣才会逗留的咖啡屋里,但他们不是情侣,应该说,他们是彼此想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要是两人中任何一位突然抽出刀来砍向另一位,那么被砍的这位肯定不会惊讶,甚至会拎出自己暗藏的片刀与对方互砍。
现在,这一对儿中的男主角,耳中听着优雅的钢琴曲,口中喝着苦得惊人的黑咖啡,心里很是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弄了这么一杯黑乎乎的难喝东西,真他奶奶的苦,可是本着自小养成不浪费食物的习惯,他还是掐着鼻子把这东西一口灌下,然后张着嘴,冲着对方的漂亮女孩,很没形象的大口喘气。
“很苦?”
凤凰被阿刃逗得一阵莞尔。
“非常非常非常苦。”
阿刃直咋舌,很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花好几百块大元来喝这种东西,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不是他花钱。
“喝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
凤凰笑着垂下头,轻轻用勺子搅着咖啡。
在咖啡屋淡淡的暖黄灯光映衬下,看着眼前凤凰低垂着头,安静而又温柔拨弄着勺子,那感觉,仿佛是看着一个温柔美丽的邻家女子,有了这种错觉之后,阿刃不禁自嘲一笑,暗笑自己被美色迷昏了头。
“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带我到这种地方来。”
阿刃开口说道。
“这种地方?”
凤凰抬起头,眨眨眼睛:“怎么了?不适合我?”
阿刃点点头,他印象里的凤凰,应该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很闹,很漂亮,很乱来的堕落女人,她去的地方,至少也应该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喧闹场所吧。
“皇甫歌那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凤凰眼神中带着嘲笑。
“该说的都说了,特别是你害她的事。”
提起皇甫歌,阿刃语气重了起来,他没忘记答应皇甫歌要替她报仇的事。
“我害她?”
凤凰笑了,笑容很是欢快,可是阿刃似乎从这笑容中看出了一些别的味道,一种很苦的味道。
“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笨丫头,永远是那么笨。”
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刃心中疑惑。
可是凤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优雅的揣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放下杯子后,凤凰美目低垂,静静的说了一句。
“你现在虽然身为林成一的”胜负师“,但是你不知道林成一在做什么吧?”
凤凰说出的话,让阿刃骤然心头一动,似乎……凤凰知道他很多事呢,而他却对凤凰一点都不了解,这么想着,他不禁有落在了下风的感觉。
“知道不知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刃心中虽觉挫折,但他嘴上一向不输人。
听着阿刃不服气的反驳,凤凰笑笑,也没说话,轻轻的从包里掏出一盒香烟,修长的手指在烟盒里夹出一根烟,抬手放在唇间,另一手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火机。
“小姐,对不起,这里不允许吸烟。”
一个年轻的男侍者见凤凰要吸烟,急忙过来阻止。
哦?
凤凰目中波光流转,略微抬起头,疑惑似的看着那个待者,她的颈子雪白修长,她的红唇艳如桃花,这张绝美的容颜,在刹那间绽放的美艳,足以冠盖群芳,令世间一切美丽黯然失色。
那个男侍者,明显是这罕见的美丽惊呆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可以么?”
凤凰的手指夹着烟,略略一举。
“当、当然……哦,您、您随意。”
美丽是一种天赋,美丽是一种特权,美丽甚至是一种武器。
一种无往不利的武器。
“哦。”
凤凰笑了,她用那小巧的火机点着了烟,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侍者。
“今天的报纸,给我拿一份来好么?”
那待者一呆,然后急忙点头答应,转身匆匆离去。
“你搞什么?
看着凤凰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阿刃的耐性渐渐没了。
“别急。”
凤凰唇中吐出几个烟圈,静静的答道。
女人吸烟,要么特别美丽,要么特别堕落,而凤凰无疑就是前一种,她的美丽是变化无穷的,刚才阿刃觉得她像一个和蔼可亲邻家大姐,而现在,却又像是一个寻求慰藉的孤单女子。
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会无聊的。
片刻后,侍者脚步匆匆的拿来一份报纸,在循问了凤凰没有其他吩咐之后,有些失望的走了。
“你看。”
凤凰把报纸摊开在桌子上,指了一行字迹给莫名其妙的阿刃看。
第三卷第八章视线外的战争
阿刃虽然念书不多,但认字还是没问题的,他看凤凰指给他的那行字迹是一个新闻的题目,大意就是某市的一幢楼因煤气泄露发生爆炸,有五人丧生……
“你再看这。”
那条消息是某个仓库失火,疑似堆放在其中的烟花爆竹因天热而自燃所致。
“别跟我玩虚的,你究竟什么意思?”
阿刃很不耐烦了,他一把抓起那张报纸团起丢在一边,盯着凤凰,有些焦燥。
凤凰似乎没看见阿刃的不耐,仍是很悠闲的说出了让阿刃震惊的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幢楼爆炸不是因为煤气泄露,而是为了毁尸灭迹,毁得是你义父二十多个手下的尸体,灭得你义父在那个城市最大的据点。”
“什么?”
阿刃被凤凰说得愕然心惊,之后,他先是怀疑凤凰在骗他,不过想想看她没必要撒这么容易被揭穿的谎,那么,这事情……
“是金子来干的?你是来示威的?”
阿刃怒气上涌,手中劲力凝聚,只待一言不合便暴起发难。
“别激动别激动。”
凤凰笑道,“这事不是金子来做的,别以为那一边只能靠金子来帮手,他们的实力也是相当不弱呢。”
那一边?
阿刃心念一转,便晓得凤凰是指与义父争取家主之位的那人。
“而且,你义父也没吃亏。”
凤凰继续说道,“那个爆炸的仓库,可是装了价值上千万的爆竹,这一声响过,那边一定心疼死了。”
价值上千万的爆竹?
是军火吧。
这么说,这几天义父消失不见,是去做这些事了?
“你似乎一点都不了解哟。”
凤凰看着阿刃脸上的惊讶,叹着气:“你甚至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你知道?”
阿刃反问凤凰,这事他倒听林成一讲过,那一边的胜负师也是近日才到的林氏宗家,而且行踪隐秘,他相信凤凰也不会知道。
“我见过他呢,而且……”
凤凰向阿刃笑着,“你刚刚和他分手。”
刚刚分手?
是、是方祈?
听着凤凰的话,阿刃脑中浮现出那个内向害羞的漂亮男孩来,他会是自己的对手、当代林家的另一个“胜负师”这不可能吧!
“是真的,千真万确。”
凤凰加重语气。
阿刃这时都懒得反驳了,他被这些自己这所谓的“胜负师”不知道,而凤凰这一个外人却了如指掌的事情而惊讶。
“林成一不告诉你,可能是想保护你,你不是世家子弟,你不会知道世家之间的战争有多么残酷,为了得到一点利益,死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甚至千八百个人都是小意思。五流世家能从古延续至今,经历的东西太多了,哪一家背后都隐藏着超乎普通人想像的黑暗……”
凤凰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这声音中,似乎藏着一点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感慨。
“说吧。”
阿刃突然冷静下来:“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什么意思?你想从我这得到些什么?”
听着阿刃的话,凤凰抬头,用很感兴趣的眼神打量着阿刃,为阿刃能这么快的从那些事情中挣脱出来,并且迅速抓出事态重点的冷静心态而惊讶。
“我有点知道林成一为什么选你做他的”胜负师“了。”
凤凰说着题外话,再看看阿刃不耐的神情,她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一个小时后,阿刃站在林氏大厦前,望着凤凰的跑车消失在夜色里,心中仍在思考着凤凰的话。
这场夺嫡的赌局里,金子来早已掺合进来,并且下了注,他们选的是林成一的对立面,而现在他们发现自己好像站错了队、下错了注,想反悔把赌注从赌桌上拿回来,可是规则不允许他们那么做,若是现在抽身而退,将会面临胜利者的愤怒,现在他们只好把赌注转投到林成一这一方,却苦于无人引线搭桥,于是,凤凰就找到了阿刃,想阿刃接受她的赌注。
金子来的投诚,是真是假?
那天在林家大宅里的残酷杀戳还在脑子里,阿刃如何相信金子来会真是想要靠过来?
于是,凤凰又对他说道。
如果林成一真能接受金子来的话,他们自然会拿出诚意来。
而最能打动阿刃的,则是凤凰最后的一句话。
林家夺嫡之战,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两个势力之间已经撕破脸面,毫无顾忌的彼此大打出手,都想在决定宗主之位归属的“生死局”之前尽力削弱对方的实力,这么做,一方面是想在“生死局”中拥有压过对方的胜算,一方面是提前清除异已,为自己以后登上家主之位铺平道路。
金子来的实力虽然不及双方,但是在这样的时刻,一片羽毛的重量都足以锁定胜局。
更何况原本靠在那一边的金子来,有接触那一边而不引起他们戒心的优势。
听着凤凰的这些话,阿刃心中的一个计划逐渐清晰起来,借着金子来,这计划或有成功的希望。
问题是,金子来是否可信。
带着这些疑问,阿刃走进了林家大厦,这时虽然已是午夜十二点,他还是看到了一场极为热闹的场面。——————————————S人物志:今日明星:凤凰,原名皇甫凤,是济世医家长女,后因不知名原因叛家出逃成为金子来的杀手,此举令人费解,疑为济世医家为收编金子来势力埋下的伏笔属性:与其不高的武力值相比,她的魅力可称超群,战斗时因其美艳容貌而有百分之五十的战力加成,谋略度中等偏上。
绝技:魅惑,效果嘛,请参照山口山里术士SM女王的迷惑效果,对同性无效飞刀,阿刃曾挨过一次,差点去了小命操纵杀手,做为一个操纵技能,有着很多分支,具体效果请参见暗黑破坏神中的亡灵法师,其中包括自尽攻击、亡灵耳语、命令光环等有趣手段
第三卷第九章剑拔弩张
剑拔弩张。
这四个字足以形容阿刃一进林氏大厦所感觉到的气氛,虽然已是午夜,但宽敞的一楼大厅里仍然灯火通明。只见那一边的几张沙发旁围着许多人,这些人分立两边,两边之间泾渭分明,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鸿沟隔在他们之中,从阿刃这里可以看到,正对着他的那些人是在簇拥着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坐在沙发上,和身边的一个少年说着话,这少年却是阿刃的熟人,方祈。
“这么热闹啊。”
阿刃看这阵势,笑着向那边走去。
见阿刃来到,场中的僵持气氛一松,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接着,人群散开,阿刃看到了久违的林成一,林成一正背对着他,坐在那中年人对面的沙发上,林成一与那中年人,虽然视线不相互接触,也不说话,但场中的火药味,大多是从二人之间散出的。
“阿刃。”
林成一旁边坐着林紫宁,看见阿刃,她脸上现出轻松的表情。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
阿刃走过去,坐在林紫宁身边,有些奇怪的问着。
“等你。”
这两个字是林成一回答的,听林成一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劲,阿刃忙偷眼瞅去,这一瞅之下,眼看林成一脸色果然是不同寻常的黑,阿刃在心里暗叫不妙。
林成一瞪了阿刃一眼,意思是回头再跟你算帐,然后指着对面中年人对阿刃言道:“这是你五叔。”
哦。
“五叔。”
阿刃随口叫了一声,仔细打量起这人来。
这就是义父的竟争对手,林家老五,林方正。
只见他的相貌果然与林成一有几分相似之处,长得也很个性,其实这一点很让阿刃奇怪,为什么林家的男丁都长有点丑,而女人又长得那么漂亮呢,真是一个奇怪的家族。
眼前的林方正,仍在低头与方祈说着话,面上不时露出笑容,似乎个性很随和的样子。
听阿刃称呼他,林方正抬起头来,笑着打量了一下阿刃,赞道:“是阿刃侄子吧,果然是气度不凡,英雄少年。”
啧啧。
阿刃心中不屑,心道眼前这家伙果然虚得很,还没怎么说话呢,就几顶高帽送过来,怎么不说我有什么王者之气啊。
“哪里哪里,方祈侄子也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啊。”
阿刃眼瞅着林成一也开始打哈哈,送高帽,不禁有些莞尔,眼前这两人都恨不得吃了对方,表面上却仍然礼貌相待,这种虚伪,真让人觉得好笑。
林成一和林方正对着笑了一会儿,彼此又开始不说话,气氛渐渐紧张起来。
这时,林方正满不在乎的笑了一下。
“我说,大哥呀,既然老爸已经下了禁武令,海上的那几艘小船,你是不是应该还我了?”
听了这话,林成一冷哼。
“老五,如果你能让我昨天死掉的二十多个手下活过来,那五艘油轮,我自然会还你。”
“那就是没得商量喽。”
林方正面色一寒,气势逼人。
听了这话,林成一不言不语,眼神也凛冽起来。
要开打了?
阿刃一愣,随即心头雀跃,手底下劲力直运,瞄着林方正,只待开打时先把这家伙放倒。
“父亲……”
林方正身边的方祈突然低低的叫了一声,语气怯懦,还用手拉着林方正的衣角。
“哦?”
林方正看看方祈,突然笑了笑,“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呢,太晚了,该睡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少了可不行,我们走。”
说罢,林方正起身,也不理林成一,转身便走。
一边走,林方正还一边叮嘱着身边的方祈:“小祈你要小心了,以后不要随便和什么古古怪怪的家伙出去玩,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
什么叫古古怪怪的家伙?
阿刃听着林方正的话,心中一阵恼怒,遂对着林方正的背影狠狠的比出了中指。
“阿刃。”
林成一的声音传进阿刃的耳朵,虽是淡淡的一声,但其中蕴含的某种东西,让自觉理曲的阿刃畏缩了一下。
“义父,呵呵。”
阿刃尴尬笑着,他很想再说一句今天天气不错啊之类的话来,可是看着林成一的严肃面孔,也就没说出口。
“跟我上来。”
林成一转身离去,林紫宁随后跟上,阿刃也乖乖的在后面跟着。
“怎么样啊?”
阿刃偷偷的问林紫宁“多云……”
走在前面的林紫宁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将有雷震雨。”
听了这回答,阿刃的手心有点出汗,自己只不过偷偷的出去玩了一会儿,而且始作俑者还是皇甫歌那丫头,义父没道理太生气吧。
阿刃自已都觉得这想法不太可信,毕竟自己糊里糊涂的拉上了敌人去玩,而且还晚归,差点惹得两边打起来。
这……可怎么办好?
一路跟着林成一到了他的房间,林成一让自己的女儿先回去休息,林紫宁给了阿刃一个“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便溜了。
林成一坐在真皮沙发里,神色凝重,正要说话。
阿刃却已经殷勤的倒了一杯茶过来,陪笑着奉给林成一。
“义父,您请用。”
林成一看着一脸阿谀笑意的阿刃,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这小子没事的时候倔得跟头驴一样,一但犯了错,却是态度比谁都好,反醒的比谁都深刻,更让人气愤的是,他还屡错屡犯,屡教不改,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阿刃……”
“我错了。”
果如林成一所想,他的话还没说完,阿刃这边已经开始反醒:“我不应该听皇甫歌那个死丫头的教唆,溜出去玩。也不应该不听义父的教悔,认不清阶级敌人的真面目,以至于和敌人混在了一起。更不应该为了担心姐姐她们太晚回家会挨骂,而叫她们先回家,自己一个人出去玩。还不应该没见过大世面,看见热闹就走不动,以至于这么晚才回家。”
哦?
这反悔之词林成一感觉听得这么别扭,敢情你小子一样都没错啊,偷溜出去是皇甫歌指使的,和方祈混在一起是因为我没告诉敌人张什么样,甩开别人自己去玩是担心他们的安全,最后一条更绝了,开始回忆起辛酸往事了,闹了半天出身不好也是优势啊。
“你呀你呀。”
林成一对阿刃真是没了言语。
呵呵。
阿刃知道自己混过去了。
“其实,我没打算责怪你。”
林成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听得阿刃一愣。
“你见过自己的对手了,感觉怎么样?”
林成一又问了这么一句。
方祈呀?
阿刃脑中浮现出那个在车上吓得大喊,被皇甫歌捉弄的想哭,一路了除了脸红没有别的表情的害羞男孩来。
第三卷第十章扮猪吃虎
“似乎,不怎么样。”
这评价在阿刃看来还是高估方祈了,他不明白林方正怎么弄了一个这样的家伙来做“胜负师”不是找死么。
“哦。”
林成一颇感兴趣的看着阿刃,道:“再好好想想。”
有什么可想的?
阿刃听林成一的口气中有值得玩味的地方,他不禁开始仔细回忆起与方祈相处的过程,接着,几个片断便从他脑中划过。
在电梯时,方祈出声前,阿刃都丝毫没有查觉到他的存在。
皇甫歌撞车时,方祈纹丝不动的身子。
看电影时,不言不笑的方祈给阿刃的可怕感觉……还有很多地方,阿刃想着想着,不由得有丝冷汗自额上滚落,难道这漂亮小子,是在扮猪吃虎?
“想到了吧。”
林成一拍拍阿刃的肩膀。
“你的对手是个极可怕的人。”
“林方正把他保护的极好,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却从来不知道他的姓名长像,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准确信息,这里有一些资料,你可以看看。”
“看完之后,做一些准备吧,宗主已经下了禁武令,这表示五天之内,”
生死局“的题目就会出现。”
与林成一道别后,阿刃回到自己房里,仔仔细细的研究起那些资料来。
看过之后,阿刃不禁感觉着脊背有些发凉。
首先是武功,在那份资料中,按照实力将诸人分了等级,里面用林成一以及福寿两位长老做例子,林成一实力很强,却只能得到B+,福寿长老强于林成一,是A级,这三人的实力阿刃都曾经亲眼目睹,感觉的确划分得挺有道理,而接下来的分级,却让阿刃有些不解。
方祈居然能达到B级?
而阿刃向后翻了翻,看到其中提到了自己,分两部分,日期注明是三个月前时,是个D,而在林宅应该那场袭击的日期下,却是一个C,后面还有评语说实力进展过于迅速,怀疑其有未知的潜在能力云云。
方祈那柔柔弱弱的身子,竟然能强过自己?
阿刃说什么也不信。
而再往后看,看到了实际战力分析那一项,阿刃才有点信了,那上面准确的记载了从初遇林成一,到林宅金子来袭击时自己的战场情况,并且做出了分析,确实是有理有据。
而翻到方祈的一栏下面,却只有简单的几行,就是某某天怀疑其独自击杀某名C级高手之类的话,满篇皆是怀疑似乎可能之类似是而非的话语。
评价那一栏写着其实力有可能达到A级,B级只是最低标准。
阿刃看得郁闷,心中打定主意非要试试这小子不可,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而剩下的许多资料,则是讲了方祈的一些其他方面,比如怀疑其操纵了一次金融危机的可笑推测,全篇皆是一些推测,看着这些,也可以想像到林方正对方祈的保护是多么的严密,林成一这十几年来相信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探查,竟然也只得到了这些消息。
方祈、方祈。
阿刃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
阿刃想试试方祈那小子是不是真如资料上说的那么厉害,机会就来了。
当时,阿刃正在甜美睡梦中,猛得听到自己的房门“碰”的一声惨叫,被人用暴力踹开,阿刃惊醒,立即心中一声惨号,用枕头压住了自己的脑袋,做鸵鸟状,甚至希望那丫头看不到自己。
没错,只懂得用脚开门的家伙,唯有皇甫歌一人。
“哈哈。”
阿刃听到一声充满朝气的笑声,然后有人来抢他压着头的枕头,阿刃死命抱住不放,结果那人见抢不到,便扯走了阿刃的被子。
阿刃顿觉身上一凉。
这里要提一下,阿刃习惯裸睡,这是因为以前修炼“伏养心决”要接触自然之气,现在虽然体内“伏养心决”已散,但阿刃的习惯却一直保留到现在……
啊!
阿刃想起自己是光溜溜的,骤然睁眼,一声惨叫后,忙用枕头遮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脑中的睡意也被惊得的无影无踪,他睁大眼睛,狠狠的盯着床前的皇甫歌。
若是普通女孩,看见男孩子的裸体,不说是羞得找个地缝去钻,也要捂着眼睛装装样子吧,至于是不是在从手指缝里偷看,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皇甫歌不是普通女孩。
只见她嘿嘿笑着,夸了阿刃一句。
“身材不错哟!身上的刺青好帅哦!”
刺青?
阿刃低头瞅瞅自己,原来皇甫歌指的是医谷之行中,在那鬼阵法中弄来的一身黑斑,这些天里它们的颜色淡了许多,但更奇怪的是,在胸口处竟然渐渐出现了七个金色字迹。
没人的时候阿刃会仔细端详着自己身上的发生这一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怪物了。
哪个白痴会把刺青刺得浑身都是啊!
不过现在阿刃也没心情跟皇甫歌解释,他强忍着掐死这丫头的冲动,一手用枕头遮着身子,一边拎起自己的衣裤,逃命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几分钟后,穿戴整齐的阿刃重新走了出来。
“丫头,你看着,下次我一定装个防盗门!”
阿刃发誓。
“装吧装吧,装了我就用炸药炸开。”
皇甫歌嘻嘻笑着。
唉。
阿刃叹了口气,知道这丫头疯起来没边,她说用炸药很有可能不是开玩笑的。
若说是一物降一物,那能降得住阿刃就只有皇甫歌,阿刃从来都是被这丫头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找我什么事啊。”
阿刃大字型躺在床上,回味起刚才的甜美梦境来,梦里面皇甫歌不再刁蛮,林紫宁也不是他姐姐,坐拥二女,艳福无边……
“我们去玩吧!”
第三卷第十一章打擂台
皇甫歌趴在阿刃身边,兴奋的提议。
还去玩?
昨天四人出去玩,几乎引起了林家内部两系的大冲突,相信如果阿刃和方祈两人随便哪个出事,对方都会以为是另一方下的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而就算是没出事,两边也都会认为是对方的“胜负师”来探自己这一边的底,同样不会有好脸色给对方,没打起来,顾忌的是宗主发下的禁武令。
至于是不是在探底,阿刃确定自己没这想法。方祈么?这小子扮猪扮得太像,阿刃分不清真假。
而禁武令一下,代表宗主宣布自己死亡在即,七天内,就会出示夺嫡双方“胜负师”比试的题目。
发下禁武令后,等于宗主宣布禁止一切敌对行为,若是两边有所伤亡,宗主将会为死伤者讨回公道,伤人者罚,杀人者死。
所以林成一要骂阿刃,不是因为阿刃偷溜出去,是因为他是与方祈一同出去的,林成一怕阿刃被方祈摸透了底牌。
“你找方祈那小子去吧。”
阿刃坏心眼的提醒皇甫歌,因为昨天的事,方祈定是和他同样遭遇,叫皇甫歌烦他去。
“已经找来了!”
哦?
阿刃一愣,抬头四顾,这才看到漂亮小子方祈正静静的站在门边,见他看过来,方祈冲他笑笑。
皇甫歌真是厉害,昨天刚出了事,今天还能把这小子拉过来,这小子是不是喜欢上皇甫歌了?昨天皇甫歌那么欺负他,他不是受虐狂吧?
而且,这小子还真是没什么存在感呀,阿刃在心中叹道,自己怎么还是没感觉到他来,是他的武功太高了?还是练了什么稀奇功夫?
想起方祈的武功,阿刃脑子里浮现出昨天看的资料上对他们的评价来,方祈B级,阿刃C级?
不如……
嘿嘿。
阿刃笑了起来。
“丫头,我们玩个更好玩的吧。”
阿刃诱惑着皇甫歌。
“什么?”
皇甫歌来了兴趣。
“打、擂、台。”
阿刃一字一句的说道。
何为打擂台呢?就是打架,阿刃这么解释着,你和我打,我和方祈打,你和方祈打,看谁厉害。
“赢了怎么样?输了怎么样?”
皇甫歌好奇的问道。
“赢了么。”
阿刃想想,他只是想和方祈较量较量,还真没想过赌什么,便随口说了个条件,“可以要求输家做一件事。”
“做一件事情呀。”
皇甫歌眼睛里冒着光。
“好!”
皇甫歌一声高呼,“我们打擂去。”
“这、这个。”
站在门边的方祈有些犹豫,“能不能不打?我不喜欢打架。”
“小祈子?”
皇甫歌眯着眼睛,用慈禧太后的架式逼问方祈。
“好、好吧。”
方祈乖乖的点头。
阿刃看看皇甫歌,再看看方祈,脑子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们之间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之后,三人在林氏大厦里寻了一处比较宽敞的所在。
阿刃和皇甫歌动手,将这间大屋里的所有家什都拆了出去,几个林家弟子经过,看到这两个破坏狂,也没敢吱声,又看到方祈也在,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眼神,接着,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谁先来?”
收拾完场地后,皇甫歌站在屋子正中央,挽袖子,眼神兴奋。
“他。”
阿刃和方祈同时指着对方,异口同声的说道。
咦?
阿刃惊讶的看向方祈,这小子嫁祸嫁得挺快啊。
方祈脸色微红,冲阿刃不好意思的笑笑。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都怕了我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胜负师“呢,太没胆子吧,你们一起上吧!”
皇甫歌指点江山,豪气干云。
被指点的二人却不为所动,阿刃是懒得和这丫头动手,赢了也不光彩,方祈呢,估计是不敢,被皇甫歌吓到了。
“你!”
皇甫歌只好点名,她指着方祈说道:“小祈子,你先来,我和臭小子打过架,和你没打过。”
嘿嘿。
阿刃心中奸笑,退后几步,找个舒服的地方靠着,准备看戏。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战斗结束的如此之快。
只见那方祈上前几步,摆出一副怯懦的架式,皇甫歌刚刚一拳打来,他便“唉唷”一声,捂着眼睛倒下了。
“你干什么!”
皇甫歌气得直跺脚,“我还没打到你呢!”
“我、我害怕。”
方祈知道自己演砸了,只好老实的爬起来,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瞅着皇甫歌。
皇甫歌以手抚额,仰天长叹一声。
“你,下去,换臭小子来。”
方祈过关。
阿刃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这也行?奶奶的这小子太奸诈了,不说他是什么B级高手,就说是一个练武几天的家伙,也不可能败得这么快啊,装得太离谱了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方祈已经退到一边了,皇甫歌现在正指着阿刃,点名叫嚣。
阿刃曾和皇甫歌交过手,那次他被皇甫歌偷袭在先,算是输了。而这几个月里,阿刃的一次医谷之行让他武功大进,他自信皇甫歌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这次阿刃的目标不是皇甫歌而是方祈,怎么能和皇甫歌真打。
于是,阿刃也上前摆出方祈摆过的姿势,皇甫歌一拳打来时,也是“唉唷”一声倒地,等他再想学方祈的眼泪攻势时,骤觉眼前一黑,皇甫歌已经一拳印在了他的眼眶上。
一阵晕眩和疼痛,阿刃大叫不公平,凭什么方祈这样就行,他却换来了一拳头?
而皇甫歌却没理他,只是大叫一声:“你们两个气死我了!”
叫过一声后转身便走,看样子是真的被二人的敷衍弄生气了。
这样也好。
看着皇甫歌气冲冲的背影,阿刃心道正好可以和方祈这小子单独亲近亲近。
于是,他朝着方祈笑笑,笑容可称之为阴险。
“方兄弟,来,到咱们了。”
“你……”
方祈被阿刃笑得一阵胆寒,再看看他的黑眼圈,担心的问道:“你不疼么?还是别打架了,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吧。”
“不疼!”
阿刃强忍着眼睛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心道皇甫歌这丫头下起手来真是没轻没重。
这点疼痛算什么,试试方祈的深浅才是正经事。
第三卷第十二章得罪了
阿刃心中念头一定,猛得上前几步,伸手就要去抓方祈的胸口,这一下没招没式,纯属试探。
可没想到方祈慢退半步,似乎是不经意的后退,便避开了阿刃这一抓。
好小子,果然武功不低!
阿刃见方祈真会武功,也就不再客气,身子前窜,借势跃起,一声轻喝,右腿便猛得劈下,“沾衣八打”中的“落”字决,这一式与阿刃的个性很合,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一腿下去,如九天瀑落,滔急迅猛。
而此刻,阿刃猛烈攻势下的方祈,却全然没了平时的懦弱羞涩,只见他静静一站,便如渊停岳立,面对着阿刃的这一腿,不闪不避,双手在胸前挥成一个太极模样的手势,似慢实快的向上一举,阿刃便觉这一腿如同踢在棉絮中,虚飘飘的无处着力。
这招式,好生熟悉!
还没等阿刃想起谁曾经用这招数应付过他,方祈的已经一式攻来。
三拳四脚,势如急风!
阿刃没想到方祈防守时其慢无比,转换成攻击,却快到这种程度。
这些拳脚几乎是同时压到了阿刃近前,沉重得像一座拳脚之山,阿刃急运“圆”字决,却在挡了一阵后,便被方祈硬生生的破开。
不经意间,阿刃突然注意到,方祈眼神里的温文已经不见,现在闪烁的,是一种嗜血似的凶光,在这种眼神之下,他整个人都好似一头凶狠的野兽,对着阿刃张开了血盆大口。
奶奶的,这小子性格分裂!
阿刃生性直爽,也想不到有人会把自己掩饰到那种程度,看方祈这小子现在的凶样,根本与平时是两个极端!
“沾衣八打”的圆字决被破,阿刃一展掌势,化为“逆水行舟”之势,以慢抵快,逼得方祈和他对了一掌,两掌相交时,阿刃只觉一股大力从对方掌中逼来,完全不弱于他的“怀抱天下”之气,不禁吃了一惊。
阿刃借力退后一步,看方祈疾步逼上,胸中“怀抱天下”内息一转,散出体外,“傲世四决”中的腿决“十方棋”便肆机而动。
十方棋,以慢破快,后发先至,一击毙命。
阿刃虽然在这一套武技上修为尚浅,但几次施用出来,均是立有奇功,许多武功高于他的高手都在这一招上吃了暗亏。
看方祈冲入他布下的气息之中,心神牵引之下,阿刃便要一腿踢出。
而就在这时,方祈疾冲的势子竟然停了一下,停得毫无理由,仿佛他的身体完全不受物理定律的影响,稍停之后,他身形再动,又向阿刃冲来。
从停止到再次冲来,其中的间隔不过是瞬息功夫儿,可就是这一停,已经破了阿刃的腿决“十方棋”阿刃本已寻到了方祈的破绽,就要攻击的时候,方祈却神奇的停了一下,这一停,便让阿刃种憋足了力气,却无处可施的郁闷感觉。
到方祈再冲来时,阿刃已经没机会再用“十方棋”方祈脚下虽快,双掌却是极慢,只见他双掌划出一个小圆,慢慢得向阿刃推来。
这一掌虽慢,但在阿刃看来,却有无可躲避之感,他只好右手一挥,“逆水行舟”之掌迎上。
双掌对单掌。
刚一相交,阿刃先是觉得自己的力道击进了一潭死水中,连个涟漪都没击出来,接着,那潭死水却猛得狂暴起来,涌起滔天巨浪,直逼阿刃。
阿刃的掌势顿被冲开,方祈双手已经推到阿刃胸前,就在阿刃准备承受痛楚之时,却感觉方祈轻轻的在自己胸口一拍,便抽身而退。
“师兄,得罪了。”
方祈又恢复了以往的方祈,低头道了声歉后,便匆匆转身离去。
阿刃却呆在那里。
耳中回响着方祈的话,“得罪了得罪了得罪了得罪了……”
他狠狠的一拳击在地上。
阿刃不是没输过。
爷爷,林成一,医谷中的皇甫超尘,皇甫平泽,林家的福寿二位长老,甚至皇甫歌,这些人都曾经打败过他,在阿刃看来,输就是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可怨恨的。
阿刃也不是输不起。
输个一次两次十次八次,这都是寻常事,自已实力不及别人,难道还不让别人赢你?
可是,而对着被方祈击败这个结果,阿刃是真真正正的在意了,他在方祈离开后,就回到房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都不理。
林紫宁,皇甫歌,林成一都分别来找过他,可是阿刃在屋子里不言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阿刃在想什么?
他在想自己该怎么办。
武技,是阿刃最自豪的长处,前段时间在医谷里的经历给了他这样的信心,千载济世医家的那些弟子,几乎尽数败在他手里。这让他很是自豪,认为在年龄相当的同龄人当中,自己的武技是最出类拔萃的,没人及得上自己。可是,他最得意的东西,竟然那么容易的毁在别人手里。
如果打赢阿刃的是不相关的人,即使年龄比他小,阿刃的沮丧也只会有那么一会儿,之后反而会被刺激出更高昂的战意,一定要把他比下去。
可是,现在赢他的,偏偏是林家的另一个“胜负师”“生死局”在即,“胜负师”之间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面对自己的对手方祈,一样一样比较起来,阿刃真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其他方面就不用说了,方祈从小受到林方正细心培训,一定比连学都没上过的阿刃强,甚至连阿刃自觉最拿手的武技,方祈都强过他。
这该怎么办?
阿刃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生死局”对自己来说,似乎根本就是一个必输之局。
怎么办?
如果赌得是自己的命,阿刃拼了命也要搏一把,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赖皮,愿赌服输,即便输得是自己的命。
可是现在自己身上背得不止自己一条命,林成一的,林紫宁的,林家众弟子的,这是多少条性命啊!
还有那荣华富贵,那自己答应林紫宁一定要为义父取来的宗主之位,如果自己做不到这个承诺,反而把他们的性命赔了进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即便是死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这些人……
怎么办?
第三卷第十三章一叶障目
怎么办?
阿刃知道自从医谷之行后,自己武功再无寸进,以前体内的“伏养心决”虽是弱小,但点滴不绝,日有所增,而伏养之气散去,化为更高一级的“怀抱天下”之气后,阿刃真的没感觉到任何进展,体内的气息虽然强大,虽然无溃乏之忧,但是就如同死物一般,没有任何活力可言。
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阿刃强迫体内气息运转,希望找到增进内息的方法,结果,还是失望。
怎么办?
其实,阿刃知道了“生死局”真正的比试内容后,便有些担心。
可他自从被林成一从垃圾堆里带出来,就没受过任何挫折,面对济世医家,面对天命林家,面对金子来,这些强大组织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衬托他的光彩,强闯医谷皇甫超尘会讨好似的维护他,天命林家有义父做靠山,让他享受了人上之人的滋味,金子来的残暴和弱小让他懂得了自己掌握的力量,一次次的顺利遭遇,让他渐有了自满之心,认为无论怎样的难关,凭着机智运气之类的东西,自己一定能安然渡过。
可这信心是盲目的,一旦经历挫折,一旦他最强的一点被击破,没经历过世事艰险的阿刃,就会不知所措。
必胜的信心,没了。
接着,便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一切来,阿刃突然觉得自己竟是全凭着一点小聪明一路闯来的,面对着容忍他的敌人,他才能走到现在,否则,不是死在医谷,就是死在了金子来的刀下。
阿刃很聪明,也有点偏激,这种性子的影响下,要是让某个想法逼进了死胡同,就很难再转出来。
他现在已经看不到自己的长处,却把敌人的优点夸大了十倍。
此刻,对着强过他的敌人,再瞧瞧自已肩上的重担,阿刃真的茫然了。
怎么办?
无论如何不能输!
想想林紫宁,想想林成一,想想那些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林家子弟们。
既然会输,那我就不好好玩了。
你有你的规则,我有我的。
推翻棋盘,不按他的规则玩。
阿刃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嘿嘿,他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这个时候,阿刃以往所经历的一切都化为这个想法的源动力,此刻的阿刃与从垃圾堆走出时的阿刃,也发生了本质的蜕变,以前他是漫无目的被别人被命运推着走,现在,他想主动掌握自己的未来。
不论用什么手段。
心中想法已定,阿刃便不再犹豫。
他挪开抵着房门的沙发衣橱等家什,这几天里都靠着这些东西抵挡着,要不然皇甫歌早就飞脚踹进来了。
打开房门,阿刃就看到了一个人守在他门前,靠着墙,很疲乏的样子。
而那人听见房门响声,回头,阿刃便见到了她有些苍白的容颜,和看到自己时,眼中透出的那份惊喜。
“姐姐?”
阿刃看着林紫宁,顿觉几分怜惜、几分温暖,怜惜是因为林紫宁的憔悴,温暖却是发自心底的感动,他在心里再次坚定的那个想法,为了眼前关心他的人儿,一切都值得。
“阿刃……”
林紫宁静静地走到阿刃身边,举手,抚过阿刃的脸,眼中流露出心痛的神情。
“怎么搞成这样,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里,这三天,我好担心你……”
说着说着,林紫宁眼圈一红,几欲泪流。
“没事的没事的。”
阿刃急忙安慰林紫宁,“我在想一个必胜的法子,终于想到了,一定可以保义父登上宗主之位。”
“哦?”
林紫宁眼睛一亮,现出期待的表情,“什么法子那么厉害?”
“天机,不可泄露。”
阿刃嘻嘻笑着。
“你呀!”
林紫宁嗔道,“连我都不告诉?”
“说了就不灵了嘛。”
阿刃笑着,“姐姐,我饿了,好久没吃饭了,你听听,我的肚皮在叫唉。”
林紫宁闻言一愣,凝神听去,果然听见叽哩咕噜的声音从阿刃腹中传出。
“三天没喂它了。”
阿刃拍拍肚皮。
“你真是的。”
林紫宁责怪着,“也不知道爱护自己,动不动就好几天不吃饭,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呀,好了,在这里等着,我去下面给你吃。”
哦?
阿刃听了这话有些不敢相信。
“你会做饭?”
像林紫宁这样的千金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怎么可能会下厨房呢?
“等着瞧吧,我做的面天下第一。”
林紫宁得意笑着。
半个小时后,阿刃面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尝尝啊,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林紫宁在桌子对面,双手托着下颌,眼睛亮亮的,很是期待阿刃的反应。
哦。
阿刃用筷子挑起一根来,仔细研究,这东西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当然,普通面条都是用面做的,林紫宁大小姐用的是什么材料呢?不会有毒吧?
记得前段时间在林家大宅,皇甫歌也叫嚣着她会做饭,结果弄出了一盘奇形怪状的东西,阿刃当时就批评她三点,第一,炒饭不是用生米炒。第二,锅里不能放一锅油,在饮食界这种做法叫做“炸”而不是“炒”第三,以后别说自己会做饭,不信你把这盘东西喂喂那边的大黄狗,看它吃不吃。
像皇甫歌林紫宁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从厨房里揣出的东西,阿刃觉得吃之前都应该考虑再三,最好用银针活人之类的试试毒。
“看什么看,你快吃啊!”
林紫宁见阿刃摆出一副仔细研究的架式,怒了。
“好好好。”
别人给你做饭吃,你就要尊重她,这是阿刃自小养成对食物的尊敬后,推而广之到了人身上。
阿刃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塞进嘴里。
接着,他的表情就变了。
“好吃诶!”
阿刃瞪着眼睛叫道。
面条入口柔韧细滑,汤味鲜美,阿刃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
第三卷第十四章必胜之法
“好吃就多吃点。”
林紫宁很是高兴,当厨子最大的乐趣就是别人夸奖你做的东西好吃,并且狼吞虎咽的把东西全部吃光。
所以,面对着阿刃这样的食客,哪个厨子都会高兴。
“再来一碗。”
一碗接一碗,阿刃以风卷残云之势连吞八碗,吃得他满头是汗,心满意足。
“饱了饱了。”
阿刃拍着肚皮,舒服。
呵呵。
林紫宁一直微笑着,看着阿刃虎狼般的吃像。
“姐姐。”
阿刃吃饱喝足,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出了不相干的话。
“你说,假如我做了一些事,一些、嗯、一些挺残忍的事情,但是目的是为了别人好,那这个人会不会介意?”
“那要看情况了。”
林紫宁仔细思考着,但不明白阿刃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有面临生死之难,我是想帮他,不择手段的话,对不对?”
林紫宁看着阿刃,明白了一些东西,她静静的望着阿刃的眼睛,低声,但是很坚定的说道。
“阿刃,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嗯。”
阿刃点头。
林紫宁的这句话,坚定了阿刃的想法。无法说林紫宁此刻的话说得对不对,只是如果设身处地的站在她的角度想想,面对着这一切,她还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么,在她的心里,只是希望父亲不出事,希望阿刃不出事,希望一切都平平安安,如同以往……
至于其他人,她没有精力、亦没有心情去顾及。
那么。
什么方法能保证林成一定能登上林家宗主之位?
很简单。
只有一个字,杀!
杀了方祈,阿刃就没了对手,杀了林方正,林成一就没了对手,只要杀了这二人中的一个,林成一就赢定了。
这就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阿刃知道这有多难,无论是方祈还是林方正,他们武功高强不说,而且都在最严密的保护之中。可毕竟百密还有一疏,自从家主下了禁武令以来,林成一林方正这两位继承人都不再明目张胆的火拼,私底下虽然小动作不断,但谁也不敢闹得太大。正是因为这样,想必谁都会认为在林氏大厦这块地盘中,没人敢挑起事端。
所以,阿刃打算在林氏大厦中狙击方祈。
之所以没有选择林方正做为目标,一是因为林方正的武功一定比方祈高,二是阿刃掌握着方祈的一些弱点,这个弱点……就是皇甫歌,方祈对皇甫歌可说是百依百顺,利用皇甫歌,能制造出狙杀方祈的机会来,可是,阿刃在犹豫着,“利用”这两个字,是多么恶心的字眼,用在皇甫歌身上,自己能做到么?
至于由谁来动手,阿刃自己是不能做的,即便做了,也不能让别人拿到证据,否则就是违背了家主的禁武令,后果只有死。
林家宗主之令在林家重于泰山,任何人只要违背,便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林成一曾经反复与阿刃交待过,所以,务必小心行事。
如何行事呢?眼前,就有一股想靠过来的势力,该看看他们是不是真心了。
早在凤凰与阿刃谈投靠过来这事的时候,阿刃心中就有了利用金子来做一些事情的想法,现在,到了实施的阶段。
凤凰曾留给阿刃一个电话,阿刃用手机拨通了这个号码。
半响,凤凰甜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帅哥,想好了?”
“义父说了,想看看金子来的诚意。”
阿刃知道自己在金子来的眼中未必有多重的份量,所以假借林成一之名。
“诚意,我们可是真有不少,林成一想看什么呢?”
“杀个人吧,这不是金子来的拿手好戏么?”
“呵呵。”
那边传来凤凰的轻笑声,“杀谁?”
“一个比我强那么一点点的家伙,是谁么,暂时不能告诉你,怎么样,能做到么?”
若说去杀方祈,还是在林氏大厦里,阿刃相信凤凰肯定会被吓得脚底抹油,所以他先模模糊糊的通知凤凰一声,到了动手的时候,金子来想抽手也晚了。
“没问题。”
凤凰答应的很痛快。
于是二人议定时间地点再由阿刃通知凤凰,而凤凰呢,则去调集人手准备武器。
这样就好了……
阿刃看着手中的电话,心中略有些紧张,毕竟他将要夺去一个人的性命,可是,如果金子来的袭击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心中突然有些悔意,自己是不是太鲁莽了,林氏大厦是林家重地,金子来敢不敢来是一回事,就是来了也未必能完成任务,若是来了又被林家的人擒获,供出是自己指使的,自己还假托了义父之名,这不就糟了?
阿刃手心里冒出了冷汗,仔细想想,在林家大厦里动手,成功的机会太小了。那么,要不要将方祈弄出林家大厦?这就要从方祈的那个弱点下手,然而这个弱点,却是阿刃不愿意碰的。
就在阿刃心里被种种想法纠缠的千头万绪之时,他突然听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哧哧”的响声。
仿佛是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嗯?
阿刃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他急忙朝声音的出处走去,是在房门外。
他打开房门,看到的场面几乎把他的魂儿都惊飞了。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二十厘米直径的方型东西正摆在他门口,而这东西有一个引子,此刻一点火花正飞快的燃烧着这条引线,向这个黑乎乎的东西逼近。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黑东西是什么的话,可是瞧瞧那边躲出好远,还捂着耳朵的皇甫歌,或者也可以想想皇甫歌以前的经典语录。
“如果你装了防盗门,我就用炸药把门炸开!”
第三卷第十五章疑心生鬼
“你疯了!”
阿刃冲着皇甫歌一声怒嚎,急忙用脚踩熄了那点火花,这时,引线距炸药只有短短十厘米。
“嘿嘿。”
皇甫歌见自己的炸药果然引出了阿刃,得意的笑着,她走过来,满不在乎的说道:“谁让我敲了一千多次门你都不开,我都说了,你不开门,我就用炸的。”
皇甫歌的确是说到做到啊,阿刃一声长叹,突然心中又有了一个疑问。
“你哪来的炸药?”
皇甫歌做为一个外家人,能在林氏重地随便进进出出已经是托了阿刃和方祈的福了,毕竟这两位“胜负师”都是她的好朋友,可是如果说她还能把炸药弄进林氏大厦里,那就夸张了吧,也太欺林家无人了。
“小祈子给弄的。”
一句话说得阿刃心头一惊,方祈给弄的?难道方祈是想借皇甫歌的手做掉自己?
这个想法真是好没道理,即便方祈真有此意,皇甫歌会那么不知轻重么?皇甫歌虽然爱胡闹,但这胡闹会不会弄出人命她还是分得清的。
可是阿刃刚才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现在再来看那些正常的东西,也带着几分阴谋的色彩,于是,他真的如此想了,也真的如此认为了。
方祈借着皇甫歌的手来害他。
他忘了自己要绝对相信皇甫歌的信条,或者说,他现在还只是认为皇甫歌受了方祈的欺骗,但是,不管怎么说,皇甫歌在他心中的影子,已经蒙上了一点别的东西,不再像以前那样干净剔透。
“这个。”
阿刃不自在的笑笑,“找我什么事?”
“我们去看日出啊!”
皇甫歌又冒出了一个天外飞来般的想法。
看日出?
阿刃足足愣了十秒。
看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应该有晚上八九点钟,离日出还远着呢吧,再说了,日出不就是太阳冒个头么,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
阿刃的犹豫,是因为一个想法自他脑子里冒出来,皇甫歌要去看日出,一定会拉上方祈,这,不就是个机会么?
接着,皇甫歌接下来的话证明了他的想法。
“小祈子也去呢,你再找林紫宁,咱们四个,和上次一样好好玩去。”
那次的快乐记忆,还带着甜美气息,停留在皇甫歌脑子里,可是她不知道,物是人非,短短几天功夫儿,原本相处融洽的两人已经成了死敌,她的这次建议,为其中某一人开启了不归的死亡之门。
“好吧,不过我们去哪里看呢?”
阿刃笑着答应了,笑容中的某些东西皇甫歌看不出来,即便看出来了,她也看不懂。
“好哦!”
皇甫歌报出一个地名,接着欢快高呼一声,然后拉起阿刃:“我们去找小祈子打扑克吧,我们两个人不好玩,最好再叫上林紫宁,四个人玩才有意思!”
方祈和皇甫歌一直在一起?
听了皇甫歌兴奋的话,阿刃推测出一个事实,这让他心头又是一阵奇怪滋味。
阿刃被皇甫歌拉着,没走几步,便迎面走来一个林家弟子,是林成一身边的人,阿刃认得。
见到阿刃,那弟子急忙上前几步,说是林成一有要事找阿刃。
要事。
阿刃无奈的朝皇甫歌笑笑,皇甫歌露出不满意的神情,但也没办法,是要事呢,所以她叮嘱完阿刃去方祈的房间找她,便走了。
看着皇甫歌雀跃的背影,阿刃心中突然有点酸酸的感觉。
随后,阿刃随着那林家弟子到了林成一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林成一正在房间里左右踱步,面色凝重,像是被什么事困扰着。
嗯?
林成一向来是泰山压顶而色不变的,有什么事让他为难成这样?
“义父。”
阿刃疑惑的叫了一声。
“阿刃。”
看到阿刃,林成一的脸色平静了一点。
“宗主马上就要死了。”
林成一说了这句话。
阿刃一惊,林成一的慌乱,是因为他的父亲要死了么?
“明天一早,”
生死局“的题目就会出现,阿刃,你准备好了么?”
原来是这样,阿刃明白了,林成一的紧张,不是因为他父亲的死,而是因为明天的“生死局”的确,在这样的世家里,几乎没有亲情这种东西的存在。
“准备好了。”
阿刃低声道,同时心里掠过一丝担忧,想必方祈也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皇甫歌找他看日出,他还会去么?
“阿刃。”
林成一看着阿刃,脸上露出关心的神情。
“一定要小心,胜负不重要。”
听了林成一的嘱咐,阿刃心头有几分暖意升起。
“是。”
他低声应道,然后,告辞离去。
看着阿刃的背影,林成一长叹一声,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东西。
阿刃从林成一住处走出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找林紫宁说了一些事,随后径自出了林氏大厦。
十几分钟后,一辆红色的跑车接走了他。
时间又走了六个小时,凌晨三点左右,阿刃的门被皇甫歌一脚踹开,接着,皇甫歌就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她探头探脑的四处巡视着,直到确定了阿刃真的不在房间里,不禁又是怀疑又是失望的跺着脚。
而方祈,静静的站在门口,面上的表情,平静如水。
“我们走吧,死小子不知道死哪去了!”
皇甫歌拉着方祈下了楼。
她自己开着悍马,先上路了,因为无论怎么威胁,方祈都不肯再坐她的车。
而方祈呢,看着皇甫歌的悍马开走之后,略一招手,便有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他打开车门,低声道道了一句:一切如您所料。
好。
车上的人,回了一句,仔细看去,这人竟是林方正。
黑色轿车上路了,在其之后,还跟着另外几辆车,似乎是护卫。
而在这几辆车走后,楼上一个人放下了望远镜,用有些颤抖的手拨出了一个电话。
是林紫宁,阿刃拜托她监视皇甫歌和方祈动静,她做到了。
她不是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可是她却没办法、也是不想阻止。
激烈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着,百味滋味涌上,纠缠不清,也不知是什么感觉,蓦得鼻头一酸,竟是流泪了。
第三卷第十六章诡局多变
天色刚刚破晓,世界还沉浸在灰色的寂静中。
环城公路上,两道明亮的车灯划破了这份寂静,接着,疯狂的马达声由远而近,循声望去,可以看到一辆悍马车歪歪斜斜的在公路上横冲直撞。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车技超烂的人,但是,能把悍马开车疯马的人非皇甫歌莫属。
公路前方有一个收费站,可是这匹疯马丝毫没有减速,皇甫歌也许忘了刹车在哪,毕竟,这是常有的事。
眼看悍马车就要撞上收费站的横杆,那横杆急忙一抬,放了悍马车过去。
“哈哈,不好意思。”
风中传来皇甫歌的大叫声,跟着飘来的,还有几张钞票。
收费站再往前一里处,有一个人用担心的目光注视着这匹疯马。
在他身边,响起一声轻笑。
“啧啧,十五丫头车开的好帅。”
“帅什么……”
阿刃还是在用担忧的目光追逐着皇甫歌的车,直到悍马车消失在公路转弯处。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刚才凤凰的话,一阵惊疑从心中升起。
“你怎么知道那是丫头的车?”
“世界上,除了皇甫歌,谁会把车开成这样,而且,我还知道接下来要经过的是谁?”
凤凰笑着,轻轻点燃了手中的一枝烟,姿势优雅,意态悠闲,仿佛她现在不是身处荒郊野外,而是在最典雅高尚的餐厅中。
嗯?
阿刃看着凤凰那了然于胸的样子,不禁有几分心虚,自己是不是小瞧金子来了?
知道皇甫歌约了方祈去看日出后,他便通知凤凰,要凤凰准备人手在路上埋伏,凤凰没问他要伏击的是谁,他也没说,现在看来,莫非凤凰早就知道了他的企图?
“你小子胆子真大,大的没边了,竟然想在”生死局“之前杀了方祈,这可是犯了天命林家的大忌,你知道么?”
凤凰的话证实了阿刃的猜测,金子来果然知道了他的目标是方祈,即然这样,为什么自己要求凤凰准备人手时,凤凰答应的没有任何犹豫?
事情看起来不太对劲,阿刃的脑子飞速转动,眨眼间,几个距事实最近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一,金子来想送林成一一份大礼,杀了方祈,等于捧林成一上位,他们会得到无法想像的回报,这可能性小。毕竟自己没给过金子来任何承诺,即使是承诺了,自己的话也不等于林成一的话,金子来未必看得起自己。没有肯定能得到什么之前,金子来不可能冒着如此的危险来杀方祈。
二,金子来根本就没有反叛林方正,所谓想投靠林成一,不过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杀了自己,也等于将林方正推上家主之位,这个可能性……大!
想到这,阿刃不禁额角有几滴冷汗划落,身体紧绷,目光凛然,瞧瞧周围的黑衣人,足有十几个金子来围着他和凤凰,本来阿刃以为这些都是伏击方祈的人手,现在看来,伏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阿刃转过头,盯着凤凰,准备一旦她有异动就先发致人。
“想到了?”
凤凰用一种嘲笑似的目光瞅着阿刃。
“你胆子够大,心也够狠,可惜玩阴谋的经验太少了。林方正比你老道太多,你知道么,接下来的那辆车里,林方正会和方祈一起出现,甚至他还布置了人手在这条路上,若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来袭击他的话,这些人手,将会把敌人一击而溃。皇甫歌约方祈出去,这是杀方祈的一个机会,林方正的布置却把这个机会变成了一个图套。”
“而他的目标,八成就是你,你想杀方祈,林方正也想杀了你呢,谁不想在赌局之前就有十成十的胜算呢。”
凤凰的这些话,听在阿刃耳中,让他的心一点点凉透,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意图杀方祈,却让自己身陷险境,林方正布置下的人手,一定是金子来……不过,还有一丝机会,那就是金子来的态度有些奇怪,凤凰本可以趁自己不备杀了自己,为什么要跟自己讲这么多?
“你们,究竟站在哪一边?”
这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阿刃的一次选择,却让金子来这个杀手组织的站位,成了决定林家下代宗主之位归属的最关键力量。
“哪一边?”
凤凰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边绽开一丝笑容,艳丽中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阿刃眼见情势不妙,手握成拳,蓄势待发。
就在这紧张时刻,却听到有人干咳一声。
发出咳声的,是距二人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他的装束虽然与其他金子来相同,但阿刃早就注意到,凤凰对他的态度很不一般,甚至有几分恭敬的意思。
那黑衣人迈前一步,那黑衣人本就身形高大,这一步迈出,更是虎跃龙形,气势夺人,阿刃骤觉一股压力,奇怪的是,这股压力并不是针对阿刃,而是大部分都集中在凤凰身上。
凤凰的笑容凝结在嘴边,仿佛是盛开的鲜花突然遭遇了酷寒严冬。
她慢慢的转过头,与那黑衣人对视一会儿,黑衣人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凤凰却畏缩了,她看向阿刃,说出了让阿刃心头一松的话。
“我站在你这一边。”
凤凰这句话出话,阿刃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
这黑衣人武功好高!
阿刃心头惊讶,能将气息控制的如此收放自如,在阿刃印象里,似乎只有爷爷与皇甫超尘能与之媲美,甚至连义父林成一都做不到这一点。
“依我的意思,就应该现在把你一刀做掉,扶林方正上位,才是最小投入换来最大回报,可是,有人要我帮你,只好做一次亏本买卖了,唉,真不划算。”
凤凰用可惜的语气叹道。
“你要记住,你欠他一个人情。”
“他是谁?是他?”
阿刃心头涌起被蒙骗的愤怒,他指着那个黑衣人。
“也是,也不是。”
凤凰语焉不详。
阿刃正待细问,然而就在这时,公路尽头出现了一溜车灯,细细看去,足四五辆轿车,在慢慢的朝那个收费站驶去。
“来了。”
凤凰低声喝道。
第三卷第十七章强袭
阿刃身边的十余个金子来,随着凤凰,向路边掩身走去,并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武器来,有刀,还有几柄枪,阿刃抽空瞄了一眼,似乎是几柄狙击步枪。
这时,第一辆车驶进了收费站,与此同时,收费站里也有几个人以飞快的速度逃出来。
那辆车见收费站里有人跑出,似乎查觉到了什么,猛得加速,像是要疾驶冲过收费站,可惜,已经晚了。
“轰隆”一声巨响。
阿刃看到,整个收费站,像是纸糊的一样,轰然倒塌在这声巨响里,暗红色的火焰袭卷了一切,连同那几辆轿车。
是炸药!
金子来的手段好犀利,竟然在收费站里埋在下炸药,等林方正的车来到时,引爆炸药,这一下不就要了林方正的命?
“才刚刚开始呢。”
凤凰在阿刃身边,低声道,舌头舔舔嘴角,那神情,竟有几分嗜血的残暴。
哦?
阿刃心中疑惑,可是下一刻他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自炸药引出的火焰中猛得冲出,车身竟是丝毫未损,仿佛刚才的那次剧烈爆炸只不过是烟花表演,一点都伤不到它。
“林方正处事周全,坐的车也不是普通车,一点炸药当然耐何不了他,可惜呀,后面的那几辆车不是防弹的。”
凤凰嗤笑着,果然,除了第一辆车,其他几辆车都被爆炸隔在收费站那一边,甚至还有一辆被火焰点燃,轰然巨响后,发生了第二次爆炸,车中几人,显是不活了。而第一辆车,在冲过收费站后,骤然加速,似乎知道情况不妙,欲冲过这段危险路段。
“上。”
凤凰一声轻喝。
阿刃见到一个金子来肩上抗起一柄很长的枪,阿刃刚才就注意到了这把枪,以阿刃在林宅时学到的枪械知识,这应该是把狙击步枪,可是这枪似乎又大了那么一点。
“制造车身的合金,是一种极先进的超强合金,能穿透坦克的穿甲弹都无法打透它,不过,合金是没办法做成轮胎的。”
随着凤凰淡然解释,抗着枪的金子来已经伏下身子,瞄准。
这时,疾冲的那辆轿车已经到了他们近前,那个金子来开枪,急促的空气撕裂声一闪而过,接着,便是轮胎的爆裂声,那辆黑色轿车急速行驶中失去一个轮胎,行进方向猛得改变,在轮胎与路面的刺耳摩擦声中,它歪歪斜斜的向前行驶一段,留下了一条黑色的轮胎胶印之后,横在了路中央。
这辆车静静的横在路中央,很安静,没人下车。
它像是一只落入网中的猛虎,虽是性命垂危,但绝对仍有噬人之力。
“上。”
凤凰挥手,道路两边的草丛里,冒出许多个黑衣人,足有二三十个,围成一个包围圈,向这辆黑色轿车逼去。
而在另一边,被爆炸的收费站所阻拦的几辆车里,除了第一辆车被爆炸吞噬,车中之人全部死亡,剩下的三辆车中,已经冲下十多个林家子弟,他们神情焦急的向这边奔来,然而,却在半路就遭遇了埋伏,超过他们人数两倍的金子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激烈的喊杀声传来。
这边,金子来们将这辆车围住,阿刃和凤凰在靠外边一点的地方。
那辆车还是静静的停在那,没有任何声息。
阿刃心中紧张,他瞟了一眼凤凰,看到凤凰也是面露紧张之色。
毕竟这次阻击的是林家继承人之一,天命林家的实力可称为恐怖,金子来势力虽是不小,与天命林家相比可是差之远矣。这次阻击可说是一次豪赌,若是林方正不在车内,或是让林方正逸走,金子来将毫无退路。毕竟他们已经得罪了林成一,此刻再得罪林方正,那将来无论哪位继承人上位,金子来都将遭到天命林家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有一个人毫不紧张。
只见那个身形高大的金子来排开众人,上前几步,在轿车车门轻叩几下。
“老朋友,出来见人了。”
这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刻意压低声线所致。
车门打开。
露出一个黑呼呼的枪口。
下一刻,枪口窜出火花,一连串子弹嘶吼着射向黑衣人。
谁也没想到,车门打开后竟然探出一把枪,而且,持抢的那人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开枪。
听着子弹出膛的声音,阿刃心头一惊,他自问若是与黑衣人易地而处,在这种突袭之下,自己必定中枪,绝无幸理。
而接下来高大黑衣人的动作,更让阿刃吃惊。
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在小范围里迅速移动着,速度快的甚至在阿刃眼中留下了残影,这一晃之下,那射向他的子弹,竟是全部落在空处。
接着,那黑衣人将手一探,一把抓住枪口,轻轻一扭,竟将枪管拧弯。
阿刃看得直咋舌。
枪口既弯,子弹无法射出,那枪便“碰”的一声,爆了开来。
“老朋友,怎么玩这种把戏。”
那黑衣人嘿嘿笑着,抓住枪口的手用力一拖,从车内拽出一人来,他手腕一翻一扭,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便将这人掷在地上。
然后,黑衣人二话不说,猛得抬脚,往这人头上踩去。
阿刃绝对相信,这一脚下去,定是脑浆迸裂的场面。
“别太欺人了。”
车内有人说话,语声愤怒,阿刃听在耳里,却是精神一振,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这是林方正的声音。
林方正开口了,黑衣人脚下动作还是不停,眼看地下那人就要丧命在他脚下,车内却突然伸出一只拳头来。
这一拳来势极快,直击黑衣人的膝盖,黑衣人像是早有准备,腿势一变,一脚踢向这只手,拳脚相交,虽是无声无息,黑衣人却仿佛是受到了重击,猛得退后一步。
就在这时,车内猛得爆起一声大喝。
“走!”
是林方正的声音,随着这声爆喝,另一边的车门被一脚踹开,一个人影猛得窜了出去。
第三卷第十八章圈套套圈
糟了!
阿刃心中暗叫,不用说,林方正这声“走”是叫某人逃跑,而这个人,必是方祈无疑!
若是方祈逃掉,阿刃伏击林方正的事就会暴露,阿刃将面对着林家最严厉的惩罚,决不能让方祈逃走!
这几个念头在心头电转而过,阿刃身形急展,便要掠过车子去追方祈。
凤凰与阿刃一个心思,也是动身欲追。
就在这时,车内猛得窜出一人,这人身形一现,便带着一阵猛烈的拳脚之风,阿刃和凤凰都是骤觉眼前多了一座拳山脚海,来势之猛,几乎令人窒息,逼得他们不得不停下身形来应付。
转眼之间,阿刃已经接了这人三拳四脚,这拳脚之势,既疾且重,每抵挡一次,阿刃都感觉仿佛是被一柄大锤砸了一下,几次之后,阿刃只觉手足酸软,心里叫苦不迭。
而这时,方祈已经冲破了那边几个金子来的包围,向来路逸去。
“别欺负小孩子。”
那高大黑衣人上前一步,代替阿刃与凤凰,接过了林方正的攻势。
阿刃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同时望向方祈逃走的方向,这瞬息功夫儿,方祈已经逃出了数百米之远,只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眼看是追不及了。
唉。
阿刃心中一叹,心道杀不了方祈,杀了林方正也是一样,没了对手,义父便能登上家主之位。方祈若是回林家指证自己,自己就把黑锅全背了,然后跑路,至于林家那边会如何反应,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虽是如此安慰自己,但阿刃心中还是升起了一种挫折之感。
此刻,高大黑衣人与林方正,却是打得棋逢对手。
林方正拳脚并用,其势疾快。高大黑衣人用得却是一种阿刃很熟悉的招式,那一招一式,宛若凿山开石,势大力沉,每招击出,均是打在林方正要害之处,以慢击快,不落下风。
这黑衣人用的是……“傲世四决”中的掌决!
难道这他是济世医家的人?
阿刃心中讶然,不禁细细观察起这黑衣人的一招一式来。
“逆水行舟”之掌,由“针守妙决”中的“抱气”一针施针手法化出,讲究的就是一个狠字。可这掌决狠则狠矣,却是攻击有余,守势不足,除非是以强凌弱,要不然阿刃很少使出这套掌法。
而这一套凿山之掌,在黑衣人手中用出,却是别有一翻气魄。
只见那一掌击出,狠准之余,竟生出几分柔韧来,一招使到尽处,在回转之时,宛如那奔腾激流突然间缓和下来,静静的拐了一个弯,柔顺温婉水波不惊,任你有千斤之力,击到这样的水中,也是连个涟漪都惊不起来,而柔韧过后,到了下掌击出,则又是一番奔腾之势。
这刚与柔与间的转换,衔接的流畅之极,刚是攻敌必救,柔是防敌于先。
一刚一柔,就如同张开了一张布满倒刺的密实大网,无论敌人如何攻击,都脱不出这张大网,只能在这张网中奋力挣扎,直到死亡。
好强!
阿刃心中叹息着。
看来自己虽然身怀医家绝技“傲世四决”毕竟也只是粗通皮毛,这四种绝学其中的精要,却是一点未得啊,若是将“逆水行舟”之掌练到眼前黑衣人如此境界,对付方祈,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眼前黑衣人能将“逆水行舟”这套武技练到此等精深境界,又是何许人物?
面对着黑衣人刚柔并济的掌势,林方渐渐不敌,阿刃看出他守多攻少,落于下风。而就在这时,林方正手中招数一变,原本滔急若疾流的拳脚之势消失不见,一招一式也慢了下来,甚至比黑衣人的掌势还慢,每式攻出,掌势都与身体某部分相对应,前后呼应、左右相合,化做浑圆之击,这一个个圆势,不仅让黑衣人的掌势无处使力,还能借着黑衣人的力量反击回去。
这是无势太极?
阿刃看着林方正的招数,不禁想起林成一曾经跟他提过的林家武技来。
林家武技与术数相合,有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太极之分,其中阿刃曾经见识过林海的“乱八卦”到了那种境界,拳脚之势便已经快到了极处,而到了最高境界“无势太极”则完全一改以往的以快取人的意境,招数变得慢了起来,虽然慢,威力却远远胜于前几层境界。
这无势太极,虽与寻常人们为健身练的太极相似,但威力绝然不同,因而又被称为“内太极”林成一言道自己只是初窥门径。
现在看来,林方正的无势太极似乎已经大成,拳脚之间的威力,已压过了黑衣人的“逆水行舟”之掌。
眼看黑衣人败势渐露,阿刃不禁有些焦急,可是这般级数的高手较量,他根本插不上手。
怎么办?
阿刃正想问问凤凰有没有应对之法,却听见凤凰突然低声道。
“准备。”
准备什么?
阿刃正疑惑着,便听见了子弹划破空气的爆裂之声。
这声音刚响,那边林方正便猛得一闪身,似乎在躲避什么,这一躲之下,他的招数顿乱,被黑衣人一掌击在肩头,林方正闷哼一声,连退几步。
“卑鄙!”
林方正冲着黑衣人怒哼。
黑衣人没有答话,凤凰却笑着开口了。
“啧啧,卑鄙什么呀?我们是要你的命,又不是跟你决斗。来,兄弟们,把那几把狙击枪都架上,看林方正先生哪里痒了,就往哪里来一枪,千万别客气。”
几个拿着枪的金子来应了一声,果然在四周架起了枪。
一个人武功再高,身手再好,面对着这种威力的狙击步枪,还是很多把,再加上一个武功不弱于他的对手,这种情势之下,岂不是必死之局?
林方正的眼中露出几分决然,神色反而平静下来。
“凤凰女。”
林方正认得凤凰,他盯着凤凰,语气鄙夷。
“金子来,果然是一条会反咬主人的恶狗,我当初竟然信了你们。还有,皇甫立言,把你那块遮羞布摘掉吧,真没想到啊,济世医家也撕破面皮明着与金子来合作了。”
第三卷第十九章残酷搏杀
说出这些略带憎恶的话后,林方正完全冷静下来,他看向阿刃,用一种夹杂惋惜与憎恨的眼神。
“这次伏击是你指使的吧,利用小祈对皇甫歌的感情引他出来,再策反金子来,甚至还能请到济世医家的大管事皇甫立言,你可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可惜的是,你让小祈走了,等待你和你义父的,将是济世医家的家规。”
“知道家规是什么么?”
“杀人者死!”
“杀了我,等于杀了林方正,也等于杀了你自己,接下来,将是方祈坐上家主的位置,你这个傻小子,没想到吧!哈哈!”
林方正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怀。
而凤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声嗄然而止。
“你说的小祈,是不是那边那位,他又回来了。”
听了这话,林方正转过头,接着,他脸上便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为他看到了方祈,本该是已经逃走的方祈。
方祈漂亮的脸上,带着歉意,他慢慢的走回到林方正身边,没人拦他。
“父亲,对不起,我没办法扔下你不管。”
看着本该已经逃走的方祈又回到自己身边,林方正震惊过后,脸上现出几分欣慰。
“好儿子!”
林方正重重的拍了方祈的肩。
“今天咱们父子并肩作战,看看这群无耻小人能将咱们怎么样!”
林方正环顾四周,眼光凌厉,豪气干云,似乎他不是身临绝境,而是手握必胜之兵,下一刻就能打得敌人大败而归。
“别硬撑了,老朋友。”
那高大黑衣人叹息一声,取下自己的面罩,现出一张中年人的脸来,浓眉虎目,与皇甫平泽有几分相像,阿刃看着他,心道他就是济世医家在外主理一切的大管事皇甫立言?
皇甫平泽与皇甫立言是济世医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两个弟子,皇甫超尘年迈,已经多年不主理医家世务,庞大的济世医家,可说是掌握在两个人手里。
阿刃不认为自己能请得动此人,那么,这个位高权重的济世医家大管事,为什么会亲自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帮着他对付林方正呢?
“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你自已了断吧,免得让小辈们看了笑话。”
皇甫立言劝着林方正,此刻黑衣人已将林方正父子团团围住,阿刃与凤凰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现在就算方祈再想逃走,也是没可能了。
“哼!皇甫立言,在你眼中还有情义二字?当日举掌盟誓说过的的话,你想必早就忘了吧。”
林方正嘲笑似的看着皇甫立言。
“我怎么会忘。”
皇甫立言长叹一声。
“可是你身为世家子弟,也应该明白我的难处。”
“哦?”
林方正想了想,面露凝重之色,道:“莫非,是医家之主要你对付我?我林方正何处得罪他老人家了?”
“这个么,我也不太明白,可能是为了那小子。”
皇甫立言指指阿刃,语气中也有几分疑惑。
说完这句话,皇甫立言突然笑了笑,他对着林方正温言道:“林兄,你也不必拖延时间了,这附近十里,我都布置了电子信号屏蔽装置,你车内的紧急求救信号,根本就发不出去,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方祈侄子,他刚才是不是打电话求援了?”
此言入耳,林方正脸色骤然一变。
“他说的是真的,父亲。”
方祈低声道,他的眉目间,亦有着几分决然。
哈哈。
林方正笑了起来,笑声苍凉。
“好一个老朋友,好,真是好!”
笑声中,林方正猛得一纵,向皇甫立言扑来,动作中再没有以前的从容不迫,更像样一只受伤的野兽,神色狰狞,气势夺人!
几枚子弹立即从狙击步枪中射出,直逼身在空中的林方正。
这时,林方正的身子突然一坠,这一坠来得突然至极,也不合情理至极,却恰恰避过了那射向他的几枚子弹,阿刃看得心里一惊,他想不通一个人跃到半空的时候,怎么可能说落地就落地,而且是落在原处,就仿佛是将电影中的跳跃动作回放出来,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好!好一式”浮云落“!”
皇甫立言的赞叹声中,林方正已经冲到他身前,其势疾快,几个持枪的金子来甚至来不及瞄准。
林方正厉喝一声,拳脚并用,快得如同一阵飓风,将皇甫立言卷在其中,皇甫立言长笑一声,也是起拳相接,两人俱是以快打快,身影交错,瞬间战成一团,眼力不济的,只能看到两条不同颜色的影子缠在一起,更别提瞄准其中的林方正了。
厉害!
阿刃心头暗道,林方正这一招以快打快,完全让金子来的狙击步枪没了用武之地。
这种级别的战斗,阿刃知道自己根本插不上手,于是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敌人身上。
方祈。
这个漂亮少年望着战斗中的林方正,像是在发呆,几个金子来,趁着他走神儿的机会,从他身后围上,拎着刀,就要砍下。
方祈眼中厉光一闪,猛得退步,手肘击在一个黑衣人身上,“喀嚓”一声,胸骨迸裂,那黑衣人一声闷哼,萎靡倒地。接着,方祈抬手,奇准无比的叼住了一个金子来持刀的手腕,轻轻一扭,便将这人的腕骨拧碎,金子来手中长刀落下,方祈一把抄起,顺势一划,便在这个金子来喉头划出一道血痕,这金子来一手捂着颈子,一手在空中虚抓几下,倒地而亡。
这几下干脆利落的动作便杀了两个人,方祈的神色仍是淡淡的,仿佛自己杀得不过是鸡鸭猪狗。
而在阿刃望向他的时候,他也向阿刃望来。
方祈与阿刃的眼神在虚空中相接。
阿刃感觉到方祈的眼神一变,一种非常强烈的怨毒之色自他眼中浮起。
那眼神仿佛是被逼入陷井的恶狼在凝视着猎人,刻骨的恨意在其中凝结,令人望之心寒。
第三卷第二十章来战吧!
“何刃。”
方祈低声叫道。
然后,一步步的向阿刃走来。
一路上,几个金子来想要阻拦他,却被方祈看似随便的一刀刀斩杀,刀口落下的地方,不是喉咙就是心脏,俱是一刀毙命,而方祈,虽是连杀数人,但他甚至看都没看这些金子来一眼,他的眼神,一直在盯着阿刃。
短短十余米距离,转瞬即至。
方祈跨出最后一步,同时,手中之刀疾横,恰好迎上一个从左侧冲来的黑衣人,这一刀,刀势疾快,那黑衣人像是将自己的脖子送到方祈的刀口上一样,顿时,一条长长的伤口出现在黑衣人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方祈没躲,任由这一捧鲜血溅在自己脸上、身上。
原本异常漂亮的一个男孩,此刻满脸俱是鲜血,眼神狰狞,仿佛一个从九幽地狱中逃出的恶鬼!
面对着方祈的逼人气势,阿刃却是不惧。
经历过生死之战,他知道了身处修罗场上之时,越是注间生死,就死得越快,他笑了笑,手中之刀一振,胸中战意昂扬,以往面对方祈时的失败经历,此刻都成了心中烧灼的火焰。
失败的屈辱,只有在战斗中才能找回!
啊!
方祈怒喝,一刀砍来。
阿刃毫不犹豫,同是一刀迎上。
“铛”两刀相接,几点火星迸出,金铁交加声震动全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祈怒喝声中,一刀刀疾砍而至,横扫竖砍,刀刀不离阿刃要害,眨眼间已经劈出三十余刀,每刀都带着一往无回的绝死气势!
阿刃也是手中之刀疾展,“叮铛”之声作响,将方祈的刀势一一拦下。
过瘾!
阿刃心中大呼,这一趟快刀疾拼,拼得是速度,拼得是性命,拼得就是谁更不在乎,就像是赤脚走在刀山之上,一不小心、或者一时心怯就会万劫不复,危险是极端危险,但那份刺激,无与伦与!
刀光凛冽,阿刃被方祈逼出了凶性,他甚至不在乎自己身上添几道伤口,只要能给方祈造成更大的伤害,就拼了。
你砍我的脚,我就砍你的头!
我没了脚还能活,你没头还有什么!
阿刃眼中的兴奋之色愈浓,那气势,绝对像一只荒野中饿了数天的狼。
而他的对手,却是另一只饿狼。
“铛”两人再拼一刀,不约而同的退后,短短几分钟,他们的刀刃却相交了上千次,彼此都已经筋疲力尽,但他们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浑身伤痕累累,同样的不畏生死。
两头饿狼相互凝视着!
刚才那番快刀疾拼,拼到最后,两人都不在乎了,因而两人身上的伤口也足以令人触目惊心。
阿刃身上伤口不少,最严重的一条在胸口,足有寸余深,若是刚才方祈的刀再进一点,阿刃就会被他开膛破肚。
而方祈也没讨到便宜,阿刃一刀划在他的额头,若是再用力一点,就可以砍得方祈魂归地府,即便没砍死方祈,阿刃的这一刀也让方祈破相了,长长的一条伤痕,从额头直至脸部,皮肉翻卷着,鲜血横流,方祈的俊俏模样,至此消失无踪。
看着被毁容的方祈,阿刃心中快意至极,叫你仗着长得漂亮就去勾引丫头!
方祈没在乎自己的脸蛋被毁,只是用充盈着杀气与恨意的眼盯着阿刃。
待呼息稍微匀称后,他猛得一展长刀,向阿刃冲来。
好!
阿刃暗叫,持刀就要迎上。
然而就在两人刀刃相接之际,方祈的身子骤然一停,这一停,停得好没道理,阿刃明明看到了他那一冲是无回之势,却没想到他可以冲到半途便稍停一下,于是,他的这一刀,便砍空了。
阿刃一刀落空,劲力已竭,方祈却趁着这个空隙逼了上来,那刀既凶且快,直捅阿刃心窝。
糟了!
阿刃心头一惊,勉力回转身体,却因为刚才那一刀实在是砍得太不留余地,以至于劲力收不回来,只能将身子侧过一点,这一刀,眼看就要穿过阿刃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方祈突然收刀不前,身形又是一个疾停。
阿刃急忙闪身退后,心中暗自庆幸。
这他奶奶是什么身法,太过份了吧!
阿刃已经在这种身法下吃了不止一次的亏,上次方祈打赢他,就是仗着这种可以在疾冲中猛然停止的身法,刚才林方正也展露过一次,听皇甫立言说这种身法名为“浮云落”可是怎么没听义父提起过林家有这种武技?
真他妈的难缠。
可是刚才方祈为什么抽刀后退?
阿刃稍稍左右一顾,才发现了原因,那边凤凰正和一个金子来站在一起,那金子来手中持着一柄狙击枪,刚才应该是狙击枪的子弹逼退了方祈。
方祈赤红着眼睛看了一下凤凰,恨意无边。
凤凰却悠闲的点燃了一支烟,无所谓的吐着烟圈。
“来啊!”
阿刃被凤凰救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只好把愤怒发泄在眼前的对手身上。
他一纵而起,“怀抱天下”之气运足,“沾衣八打”落字决容入刀中,一刀疾劈而下,其势滔滔,犹如九天星落!
方祈一刀迎上。
“铛”的一声剧响。
震人心魄。
凤凰惊讶看到,阿刃和方祈手持的刀,竟然断了,从刃接处断为两截。
这……
超强合金制成的长刀,竟然活生生的被眼前二人砍断,这两个家伙,真是够狠啊!
凤凰还没来及感叹,阿刃方祈二人已经战成一团。
阿刃横掌作“逆水行舟”之势,掌可凿山。方祈拳脚疾快,林家武术快字一决最高境界“繁九宫”从他手中施出,快若疾风。
两人俱是有攻无守,完全将对方和自己视作一个沙包。
比得就是谁更先倒下。
掌掌到肉,拳拳及身,片刻之后,两人都是口角流血,脸色苍白,但眼神,还是一如继往的凶悍。
凤凰看呆了,烟灰聚了好长也没想到去弹掉。
这两个家伙……都疯了!
第三卷第二十一章不公平战斗
两只恶狼在拼命。
这就是凤凰看到的战斗。
如此打下去,打到最后,还不是同归于尽?
可凤凰不能让阿刃死,想着那人的嘱托,想着皇甫立言的愤怒,凤凰心中一叹,指挥几个持枪的金子来把枪口调转,全部对着阿刃与方祈的战局。
然后,趁着一个两人同时退后的空隙。
四声枪响同时暴起。
方祈已经筋疲力尽,阿刃也是筋疲力尽,两人仍在相互凝视着,他们知道,对方是不会退的。
如果这是公平的比试,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但可惜的是,这场战斗不公平。
所以,当枪声响起的时候,结果就注定了。
方祈虽竭力躲闪,但刚才与阿刃的战斗实在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子弹飞来,他只能勉强躲过要害部位,接着,他的腿上、手臂上便有血花绽出,整个人被子弹的冲力打得一退,跪倒在地。
阿刃看着方祈被子弹击中,他不禁一阵愤怒,随即,这愤怒又消失无踪。
你以为你在和方祈公平决斗么?不是,你是在暗算他,这样的时刻,没有公平可言。
他心中一叹,自己从习武至今,方祈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好对手,可惜……
阿刃慢慢走到方祈面前,他是胜利者,面对着失败者,却有一点心虚。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了这话,方祈慢慢的抬起了垂下的头。
他脸上伤口纵横,面目可称为狰狞,但他的神色,却是异常寻常的平静,他看着阿刃的眼神,让阿刃觉得有些熟悉,仿佛是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那个漂亮的少年,要求他们带他出去玩,那种怯怯的,却又对快乐充满期待的神情。
看着方祈,阿刃不禁心中一动,淡淡悲哀的感觉自心底涌出。
如果他不是林家的“胜负师”如果他们不是对手,那么,他们很可能会成为好朋友,成为有一点仇恨的情敌,成为武道上的好对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跪在另一个面前,等待对方将他杀死。
“告诉皇甫歌,对不起,没办法陪她去看日出了。”
方祈笑着,虽然面容恐怖,但这笑容,却自有几分天真之意。
阿刃心中一颤,上前一步,按在方祈头上,劲力涌出。
一个熟悉的生命。
消失了。
“阿祈!”
方祈一死,林方正的吼声很凄惨,像是被猎人逼入绝境的野兽,他甚至没有去抵挡皇甫立言的攻击,硬拼着受了几拳,口角溢血,向这边飞快扑来。
持着狙击步枪的金子来逮到了机会,几声沉闷枪响,以林方正的武功,这几枚仓促射出的子弹是没道理躲不开的,林方正却是仍然未躲。
他的肩头与腿部有血花迸出,而他却好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又往阿刃这边冲来。
看着疯狂如斯的林方正,阿刃骤觉几分恐惧,他不等林方正过来,便拉着凤凰疾退几步,给林方正让出地方。
“阿祈……”
林方正伏在地上,捧着方祈的身体,声音嘶哑,是种英雄末路的无奈与悲哀。……
这次伏击行动就这样落幕了。
方祈死。
林方正在方祈死后斗志全消,自杀。
所有随行的林家子弟都被金子来围杀。
阿刃大获全胜,但他却感觉不到兴奋,这就是像是一个人在赌桌上赢了一把大的,结果虽是赢了,但过程中有荷官帮他作弊,有围观者在告诉他对方的底牌,而他那副稳稳大过对方的牌,也是别人偷偷的换给他的。
真的好没意思。
结束了。
阿刃的第一次阴谋实习,以一个见习生的身份,见识了一场真正的阴谋,结果虽然是如了他的愿,但其中搀杂了太多的未知变量,阿刃回想起来,有些迷茫。
但是,不论怎么说。
林方正死了,方祈也死了。
这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携同金子来伏击林方正,这个行动从开始到结束,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小时,然而这其中的几翻周折,却让阿刃永世难忘。先是他小看了金子来,结果差点被凤凰干掉,幸好有皇甫立言在场,逼着凤凰改变主意。而林方正的老谋深算机智反应,也出乎阿刃的预料,若不是方祈突围后又自投罗网,阿刃真不知道这一场战斗的胜利者将是谁。
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阿刃却永远记得一些教训。
一,只有自己手心里攥着的东西才可以信任,其他的,谁都不可靠。林方正信了金子来,就落得暴尸荒野的下场。
二,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即便他怎么对你示弱。阿刃信了凤凰,险些或者说是已经中了圈套。
三,想好每一个细节,布下了局,就要保证对手逃不出去。金子来的那些行动,收费站中引爆的炸药,狙击步枪,事先布好的电子屏蔽装置,这一切,都构成了一个必死之局,林方正自从出现在金子来的视野中那一刻,他就已经死定了。
而金子来这个组织的神通广大,也让阿刃心惊,从他通知凤凰到一切布置完毕,只用了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甚至还请动了皇甫立言。
想起皇甫立言,阿刃脑中闪现出林方正死前说过的话,是济世医家之主安排皇甫立言来助阿刃的?
皇甫超尘。
那个干瘦老头的身影浮现在阿刃心头。
这老家伙一直对自己维护有加,现在甚至派出皇甫立言这样的重要人物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地方?
这些疑问,直到阿刃回到林氏大厦,也没理出一个头绪来。
此时已是早上八九点钟,阿刃一进林氏大厦,便看到了林成一。
林成一正负手而立,站在大厅中,看着阿刃走进来,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三卷第二十二章九九圆命盘
“你去哪了?”
林成一问阿刃。
“没去哪,早晨起来,运动运动。”
阿刃笑着,掩饰着,他不想告诉林成一真像,这样即使他杀害林方正父子的事情被拆穿,林成一担的责任也会少一点。
“走吧,家主在等咱们。”
林成一也不多话,转身就走,阿刃跟在他身后。
阿刃知道,林成一应该是查觉到了什么,今天凌晨林方正和方祈一起出去,林成一肯定知道,而直到此刻他们都没有回来,以林成一的精明,一定会猜到一点东西,但是他不问,阿刃也不说。
阿刃所做的一切事,虽说都是为了林成一,但他只求自己心安,至于有没有回报,这无所谓。
几分钟后,阿刃随着林成一,来到了他曾经到过的林氏大厦顶层,林氏宗主的住处。
那间有些阴暗的大屋里。
此刻,这屋里弥漫着一种死灰色的气息,是死亡的味道,床上躺着的那个身形高大的老人,现在几乎踏过了生与死的界限,每一秒钟,他都有可能走上奈何桥,但他的眼神,反而明亮起来。
是一种夺人心魄的明亮。
见到林成一与阿刃走进来。
那老人呵呵笑了,他用赞叹的语气说道。
“成一呀,好手段!”
林成一听了这话,没什么反应,倒是阿刃吃了一惊。
“好手段”这几个字,指的是什么?
是林方正父子的死?难道这老人已经知道了林方正的死讯,这不可能啊!截杀林方正父子只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除非老人是神仙,要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的知道一切。
“父亲,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林成一垂首,语气平淡。
“哦,方正死了,他义子也死了,现在你知道了吧?”
林成一骤然一惊,他猛得抬头,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这、这怎么可能!”
看着林成一的惊疑,床上老人的目光更加锐利,他深深的看了看林成一,再看看林成一身边的阿刃,眼中掠过一丝了然。
“呵呵,我懂了,成一你的确是好手段。”
“父亲,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林成一语气肃然,态度诚恳,让人不得不信。
“我知道……”
老人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屋内沉寂半响。
“言盟,你出来吧。”
老人开口了,可他叫的名字,不是林成一,也不是阿刃,这屋里还有第四个人?
阿刃怀疑的看着四周,突然瞧见从老人床后的墙里,冒出一个人来。
从墙里出来的?
阿刃一阵讶然,他急忙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床后那面墙,其实不是一面,而是两面,两面前后错开的墙壁,靠前一点的这面墙压着后面的墙,两面墙之间是有空隙的,由于屋内光线太暗,那堵粉的也是灰色,所以当有人从两面墙之间的空隙走出时,给人一种是从墙里冒出来的错觉。
这从墙后走出的人,身披灰布长袍,从头到脚掩得结结实实,一眼望去,不止看不清他的相貌,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这是规矩。”
老人淡淡的说道。
“言盟会证实方正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
那被老人称为言盟的灰袍人,慢慢走到林成一和阿刃跟前。
然后,他从袍子里掏出一只盘子来。
应该是只盘子。
圆的,直径大约二十厘米,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呈乳白色,在暗室里也发着盈盈的微光,这盘子里似乎盛着一些东西,一些金黄的小点在其间游动着,就像是养了一堆金色小虫,不断的聚集分散,变幻不停。
咦?
阿刃仔细端详,才发现那盘子里养的不是小虫,而是数不清数目的金色光点在盘子上方约一寸处游动着,是虚空漂浮,仿佛盘中盛满了看不见的水,而这些金色光点,就浮在这层无形的水面上。
这盘子一拿出来,温温玉色与金色光点交相辉映,映得幽暗室内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这个东西……有点神奇。
阿刃看着它,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这东西似乎散发着一种能够包容一切的气息,那气息有些肆无忌惮的在阿刃周围探寻着,阿刃突然想起来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当时就是它,在窥探着他的一切。
“九九圆命盘。”
林成一低声道,语气中透露着许多欣羡渴望之意。
阿刃从未听过林成一对哪种东西现出这么露骨的渴求,这东西,神奇到可以让林成一失色?
那个叫言盟的灰袍人一手揣着这个叫“九九圆命盘”的东西,另一手从袖中探出,拇指指甲在中指上一划,便划出一道血痕来。
一滴血,轻轻滴落。
落在盘中。
或者说,这滴血停在盘子上方。
渗入了那游动的金色光点中。
仿佛是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中,瞬间,所有的金色光点都被染成暗红色。
言盟持盘的手指在盘上轻轻一敲,暗红色的光点颤抖,有水纹荡漾的感觉。
一阵阵颤抖中,光点的颜色渐渐转灰,现在,就像是一捧灰尘聚集在乳白晶莹的盘子上方,接着,这些灰尘开始游动,聚集,成形。
慢慢的,一个人头模样的东西出现在盘子里。
眼耳口鼻,每样器官都渐渐成形,当这个人头像清楚的出现在阿刃眼中时,阿刃不禁一惊,是林方正!
这盘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魔术还是超乎想像的科技!
接下来,林方正的人头渐渐缩小,灰尘们又聚出了他的身体,然后盘子里又出现了方祈,这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闭着眼睛,仿佛是在睡梦中。
阿刃知道,他们不是睡觉,他们是死了,阿刃亲手把他们埋起来的,这盘子里两个人的姿势,正是阿刃埋下两人时他们的姿势。
想到这,阿刃骤觉一丝战栗自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寒意冰得他心头冰凉。
难道这个东西真能知道是谁杀了林方正父子?
“滴一滴血。”
言盟做完这一切,开口说道,这声音冷漠得好像无人旷野中吹过的风,不带一丝感情。
林成一点头。
他也如同言盟一般,伸出右手,在拇指上凝聚气劲,划开了中指。
一滴血,滴落。
这滴血同样是飘浮在盘子上方,接着,稀释化开,一点红意便渗进了灰色之中,灰尘凝成的林方正父子瞬间被染成红色,两人的手足微动,似乎是想坐起来,但刹那间,那抹红色又消失无踪,林方正和方祈的人形恢复成灰色,躺在那里,不动了。
“不是你。”
言盟看了看,平静的宣布结果,然后又把那诡异的盘子端到阿刃面前。
“你也一样。”
阿刃迟疑着。
这东西如果真能知道是自己杀了林方正父子,自己该怎么办?
第三卷第二十三章欺骗
一个危机摆在阿刃面前。
九九圆命盘,这个东西,真能证明出是阿刃杀了林方正么?
阿刃原本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看着眼前这个神奇的盘子,和这盘子中映出的,林方正父子的身形,却不由得他不信。
几分惊疑在心中涌起。
阿刃有些慌乱的看向四周。
那老人躺在床上,目光锐利而明亮,此刻正盯着阿刃,眼神中,分明是一丝嘲笑和怜悯。
而林成一,他神色如常的站在阿刃身边,脸色平静,眼神也很平静,似乎这事根本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看站林成一的平静,阿刃心底冒出一个让他吃惊的想法。
林成一不会不知道林方正父子的死与阿刃有关系,而他此刻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担心,这是为什么?
难道……
阿刃微微摇头,这不可能,义父是不可能利用他的,也许林成一是真的认为林方正父子的死与阿刃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才这么平静。
“来。”
言盟催促着。
阿刃只好抬起右手,轻轻的在中指上划出一道血痕,滴下一滴血去。
血是鲜血红的。
不知怎么的,阿刃这时突然想起在医谷地下洞穴时的经历来,那时候,皇甫超尘对他说他的血是金色的。
这老头眼花了,自己的血是红的。
这滴血滴落后,同样是渗进了盘上悬浮着的两个灰色人像中。
静静的渗入。
盘上的人像还是灰蒙蒙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阿刃轻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金芒突然出现在盘子上方,其势疾快,仿佛是一阵金色飓风、一道金色闪电,猛得卷过,把所有一切都渡上了金黄。
那两个灰色小人也是骤然被染成金色,接着,这两个小人同时睁开眼睛,那眼睛是血红的,红得惊人。
这情景只有一瞬。
接着,盘子上凝聚的所有东西都爆裂开来,仿佛是绽开了一朵微型烟花,所有的金色光点猛得向外一挣,像是发生了一次微型爆裂,这些光点挣扎着、努力着,像是要脱离这个盘子的束缚。
可是盘子就像一块磁铁,牢牢的吸住了所有东西,那些光点向外扩散了一下,便被拉了回来,像以前一样,乖乖的吸附在盘子上方。
此刻,九九圆命盘像是有千斤重,压得言盟身子一沉,几乎跌倒。
“你没事吧?”
阿刃想去扶他,言盟却疾退一步,避开了阿刃的手。
“结果呢?”
床上的老人开口了。
“不知道。”
言盟的声音很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
“不知道?”
老人的声音很惊讶。
“”九九圆命盘“拿在圆命师手里,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看不透的,你竟然说不知道?”
“这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在未知处,圆命师从来不妄言他能看透一切,你听错了。”
言盟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哦。
老人哦了一声,很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在他看来,阿刃杀了他的儿子也好,没杀也罢,都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只有天命林家的规律才是必须遵守的,现在既然算不出阿刃和林方正的死有没有关系,那就不用计较了。
“”生死局“的题目怎么办?”
这个问题似乎应该是没有答案的,方祈已死,胜负师缺了一人,根本就没办法比试。
“没有题目。”
言盟答道。
“什么意思?”
老人疲倦的问着,今天有太多的为什么,他真的感觉到自己累了,不想去考虑那么多了。
“时辰已到,九九圆命盘没有出题的迹象,就是说,不用经过任何考验,林成一已经是天命林家的宗主,而你,也可以死了。”
言盟宣布着林成一的继位和老人的死讯,语气淡淡的,没有任何感情。
听了这话,林成一眼中露出激动的神色,而他身边的阿刃,突然感觉自己的义父有点不一样了,一种很凌厉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是一种很凶的味道,说实在的,阿刃不喜欢这样的味道。
“这样啊。”
老人叹着气,“再给我几分钟好么,我有话要和他说。”
“十分钟。”
言盟回答老人,然后转身退入墙后。
“成一,阿刃,你们过来。”
老人招呼着二人。
林成一和阿刃依言过去。
“什么事,父亲。”
虽然林成一还是很尊敬的称呼着老人,可是阿刃都感觉到了,林成一的口气中已经没了那种唯唯诺诺的小心。
“一步登天啊,成一,难为你苦苦算计这么久。”
老人看着林成一,语气像是挖苦又像是称赞。
林成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人。
“你出去吧,我和这孩子说几句话。”
林成一看看阿刃,再看看老人,眼神中有一些犹豫。
“出去。”
老人沉声道。
“是,父亲。”
林成一眼神中露出几分恼怒,但还是出去了。
“孩子。”
老人又望向阿刃,“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巧合。”
“什么?”
阿刃疑惑。
“从你认识成一,到你成为他那一边的胜负师,再到私底下杀了方正……不,你不用否认,现在一切已成定局,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理所应当了么?”
“唯一的意外应该是,言盟竟然无法看出你是不是杀害方正的凶手,于是,你还活着,这就是其中唯一一个意外。”
老人的话,如一个闷雷,滚在阿刃心里。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阿刃的一切经历,老人好似了如指掌,这让阿刃极为震惊。
“别太吃惊。”
老人笑笑,“我毕竟是林家之长,林家的一切,都有人告诉我,我不知道的东西,还可以让言盟算给我听,圆命师可是很厉害的,这世界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哦,当然,你除外。”
老人的解释,阿刃听在耳里,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不是从一开始,自己就被义父算计在局里,一切的一切,都是义父的诡计,这、这不可能!
对,这不可能。
阿刃摇头:“不对,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老人呵呵笑着。
“你不用说了,我不相信!”
阿刃愤怒的叫着。
“随便你信不信。”
老人淡淡的说道,“可你应该知道的是,金子来和成一早有约定,而金子来对林宅的袭击,很有可能是一场他自编自演的闹剧。”
“不可能!”
阿刃脑中浮现出当时林宅被袭时,林家弟子的死伤无数的惨状,这怎么可能是一场闹剧!
“你已经开始相信了。”
老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震惊之中的阿刃,却没有查觉。
他没有看到生命的气息已经渐渐离老人而去,死亡的灰败之色已经爬上了老人的每一寸皮肤,他的眼神不再明亮,而是黯淡的如同将熄之灯,几点最后的生命余焰在其中跳跃着。
“二十年,荣华富贵,权势无双,又怎么样,我还是想要一点点时间啊……”
老人轻轻感叹着,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
阿刃看着老人闭上双眼,脑子里还纠缠着他刚才说过的话。
“你不能死!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回答我啊!”
第三卷第二十四章权利之巅
阿刃吼着,上前,想去抓住老人。
一只手拦住了他。
是一身灰袍的言盟。
“他已经死了,让他安静一点吧。”
“你是圆命师?你知道一切?”
阿刃看着言盟,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他急切的问着。
言盟没有回答,而是弯下腰,从老人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来,那戒指黑黝黝的,造型古朴。
“你告诉我,我义父究竟是不是在骗我?”
阿刃上前一步,欲揪住言盟的衣服,言盟想躲,可他的动作很笨拙,好像不会武功,阿刃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这番动作中,言盟的罩帽被揭掉。
罩帽下,是一张很年轻的、清秀的脸。
言盟竟然还是个少年!
被阿刃抓住,言盟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没有丝毫慌乱,他深深的看了阿刃一眼,清澈的目光似乎能看透阿刃的心底。
“你真想知道?”
你真想知道?
阿刃被言盟的话弄得一愣,林成一是否在欺骗他,他真的想知道么?一切已成定局,之前的东西还要深究么?如果义父是在骗他,他又该如何面对林成一,如何面对林紫宁?
老人死前的这些话,在阿刃心中搅起了滔天的波澜,他实在不明白,这个老人,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一切,而且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老人死了,他带着所有答案去了另一个世界,却把问题留给了仍在这个世界的人。
是嫉妒么?
是对生者的嫉妒?
言盟挣脱阿刃的手,整整衣服,把罩帽重新扣到头上,然后他走出门外,看到林成一正等在那里,言盟把从老人指上拿下的戒指交给林成一。
林成一接过戒指,神色很平静。
“你是一切的主人了。”
言盟道。
“包括你?”
林成一望着言盟。
“不。”
言盟低头。
“你会替我圆命么?”
林成一眼中露出几分渴望。
“这是圆命师答应过林家的事。”
然后。
新的皇帝登基了。
林氏家族有了新的主人。
林成一就是那个皇帝,在天命林家这个庞大的家族中,他掌握着生杀大权,林家任何一个子弟的荣辱祸福,全在他的一念间。
天命林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碌,人人都是脚步匆匆,他们把所有地方都装饰的金碧辉煌,可是这洋洋的喜气,却掩不住他们内心的恐惧,在这种改朝换代的时刻,谁是那个异已、谁曾经投造过林方正、谁曾经对林成一不敬,人人都在自己记忆里盘点着自己的每一个错误,然后,加倍补偿回来,以向新主子表明自己的忠心。
阿刃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望着在站在无人可及之处的林成一,望着众人簇拥着、如同公主一般林紫宁,一种很冷的感觉涌上心头。
虽然是他一手将林成一扶上家主之位的,虽然他答应林紫宁的承诺已经做到,可是,这一切真是他做的么?林成一在整幕戏剧中,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林紫宁的哭泣与无助,又是不是某种手段?
这世界上,还有真的东西么?
快意恩仇这四个字的确痛快,但在这之前,也要分得清什么是恩、什么是仇才好,若是快意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快意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阿刃叹着气,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整个天命林家都没意思透了,眼前一幕幕的浮华背后,是失败者的鲜血,是欺骗,是无情的决断。
天命林家这样的夺嫡规则之下,决胜出来站在高处的那个主宰者,必定是无情的、是能穷极一切手段、是可以舍弃世间一切的,那个林成一,又怎么会是阿刃心目中的林成一?
他摇摇头,正欲离开。
转过身,他看见了一个人。
看见这个人,阿刃心中一暖,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永远干净剔透的,那么这个人无疑就是皇甫歌。
皇甫歌胡闹、玩劣、无所顾忌、车技超烂,但是,她永远是真的,跟她在一起,阿刃可以感觉到一种很舒心的干净感觉。
“丫头。”
阿刃笑着向皇甫歌打招呼。
皇甫歌没有回应阿刃的招呼,她面无表情,一步步的向阿刃走来,走得很慢,她看着阿刃,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目光。
“怎么了?丫头,又玩深沉呢?”
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皇甫歌身上,要是出现了,那就是代表着皇甫歌正进行着一种名为“思考”的伟大脑力活动,想到这,阿刃不禁笑了。
皇甫歌走到阿刃面前,阿刃注意到,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握的是那样的用力,以至于手指变成了白色,接着,阿刃惊讶的看到,皇甫歌手中攥着一抹红色,那是血,是指甲嵌进手掌中流出的血。
“丫头你怎么了!”
阿刃急声问道,就要伸手去抓皇甫歌的手。
于是,皇甫歌把手给他,速度很快,力量很大,位置很准,是在脸上。
皇甫歌突然一拳打在阿刃脸上,阿刃措不及防,被这一拳打得眼冒金星,他不禁痛得叫出声来。
“丫头你疯了!”
“我疯了?哈哈,你才疯了!”
皇甫歌高声叫着,一边叫,一边对阿刃拳打脚踢,拳拳到肉,招招不留后手,一时间把阿刃打得惨叫声连连。
阿刃虽怒,但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也没敢还手。
周围有几个林家弟子,看到阿刃突然遭到皇甫歌的袭击,他们急忙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想将皇甫歌架开,皇甫歌却不理这一套,谁靠近她她就揍谁,一拳拳豁尽全力,刹那间,已经把这几个林家弟子全部放倒。
这边打斗声激烈,引来了更多的林家弟子,见到皇甫歌正在痛殴林家的人,他们立即冲了过来。
皇甫歌虽然拳脚凌厉,但面对着这么多人,还是难以抵挡,而且,她的情绪极其激烈,拳脚之中甚至已经没了招式,只是在发泻着。
“住手!”
阿刃见皇甫歌被人围在其中,急忙叫着。
围着皇甫歌的林家弟子一听阿刃的话,立即散开,现在林家上下谁都知道阿刃是林成一的义子,是保林成一登上家主之位的大功臣,是现在林家的第二号人物,阿刃的话,谁敢不听?
没人与皇甫歌交手,皇甫歌也不再攻击别人,她慢慢的蹲下身子,抱着膝,把脑袋埋在双腿之间,很无助的样子。
阿刃看着皇甫歌的无助,心里一阵绞痛。
“你们走开,守住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阿刃吩咐着,十几个林家弟子依言退开,守在几十米外。
见人已退开,阿刃走到皇甫歌身边,蹲下,想用手碰碰皇甫歌的头,又是不敢。
“丫头,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打完我,出了气没有?不行再打几拳,这边眼睛一定黑了,再把这边打黑,我就成熊猫了,呵呵。”
阿刃陪着笑,温言宽慰皇甫歌,他从来没见过皇甫歌如此生气,而且,他还有种很害怕的感觉,好像……他就要失去她了。
听了阿刃的话,皇甫歌慢慢抬头,阿刃惊讶的看到,她竟是满脸泪痕。
第三卷第二十五章虚无神针
皇甫歌哭了!
阿刃从来没想到,流泪这种事,竟然也会出现在皇甫歌身上,皇甫歌只会让别人哭的,她什么时候哭过。
看着皇甫歌的眼泪,阿刃彻底慌了。
“丫头丫头,你哭什么、你哭什么啊。”
“我哭了?”
皇甫歌也有点疑惑,她用手擦擦眼睛,抹下几滴泪水在手心里,看着这些泪水,皇甫歌有些茫然。
“妈妈说过,女孩子一生只流一次泪,流了泪,心就碎了,再也拼不回来。”
皇甫歌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悲伤语气说着这些话。
“这、这不可能吧,女孩子很爱哭的,她们总哭,皇甫嫣然在骗你,这世界上哪有那种事,你的心没碎、没碎。”
阿刃心头的不详感觉越来越重,他胡言乱语的安慰着皇甫歌。
“可是我这里很疼,真像是什么东西破了。”
皇甫歌用手捂着胸口,眼神没有焦点。
“究竟什么事?”
阿刃还在问着,可是他心里,已经渐渐明白了,皇甫歌定是知道他袭杀了方祈,她的悲伤与愤怒,是为了方祈?
皇甫歌笑了,笑容惨淡。
“我是不爱动脑子,可我不是蠢,方祈没回来,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是你干的,阿刃,是你杀了方祈。”
皇甫歌看着阿刃,语声很平静。
可她眼中的那份悲哀,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皇甫歌的哀伤,是为了方祈!
这个认识出现在阿刃心里,他突然愤怒起来。
“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为什么那么向着他,那小子不就脸蛋长的漂亮么,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你为他流泪!啊?你的泪是为他流的?”
阿刃的愤怒,又惹起了皇甫歌的笑容。
“这些泪,不是为了方祈,而是为了你,何刃。”
皇甫歌望向阿刃,缓缓说道,阿刃知道,皇甫歌说的是真的,她从来不说假话,于是,几分兴奋自心底涌起。
原来,与方祈相比,皇甫歌更喜欢自己。
“你记不得我跟你说过一句话……”
皇甫歌的笑容灿烂起来,她笑着,向阿刃张开双臂。
阿刃被皇甫歌弄得有点迷惑,可是,面对着皇甫歌的笑容,他还是拥住了她。
皇甫歌的手臂在阿刃背后,阿刃没看到,皇甫歌的手一动,她的袖中,滑出一把刀来。
阿刃耳中传来皇甫歌话语,声音轻轻的,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而内容,却让阿刃吃惊。
“你要是骗我,我就杀了你,我说过的。”
接着,阿刃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背心处传来。
“你!”
阿刃想推开皇甫歌,却猛得感觉全身气力消失无踪,背心处的痛,好像一个无底之洞,吸走了他全身的气力,与生命。
“可是,杀了你,我活的也没什么意思。”
皇甫歌持刀的手用力往前一送,她的身体,也紧紧贴在阿刃身体上,于是这把刀在穿过了阿刃的心脏之后,又穿过了她的。
刀长三十厘米,穿过两个身体后,一个滴着血的刀尖出现在皇甫歌背后。
阿刃和皇甫歌,像是最亲密的情侣一样拥抱着,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甚至他们的血,都以这把刀为桥梁,融进了对方的身体。
刀在阿刃体内的划动,让阿刃知道,在杀了自己之后,皇甫歌也用这把刀穿过了她的心脏。
之前的愤怒,消失了。
一种莫名的怜爱涌上心头。
“傻丫头,你太傻了……”
生命在渐渐流失,阿刃却很平静,他用尽最后力气,将皇甫歌紧紧拥住。
一个女孩,杀了你,同时也为你而死。
这事情看起来荒唐。
但这荒唐的事,却拨动阿刃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世上所有的言语,在现在都显得那么无力。
神志渐渐模糊起来,阿刃的心头涌动着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是温和的、是平静的、却又那样的意味深长、那样的动人心魄。
这份感觉,可以化为四个字。
“我喜欢你。”
“喜欢……”
皇甫歌的眼神已经迷离起来,她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另一个世界,便她还是重复着这四个字,接着,她笑了,是一种满足的笑。
“我,原谅你了……”
说完这句话,皇甫歌闭上了眼。
这个任性的无法无天的女孩,这个从没流过眼泪的女孩,这个希望周围世界与她一样干净、并且用生命来维护这份干净的女孩,消失了?
阿刃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同时,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他体内涌起。
就像是植物在感觉着自己的生长,阿刃也真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在生长,在缝补伤口,在把伤口中的异物挤出去。
他看着皇甫歌背后的刀尖在一点点消失。
他感觉到,在自己的体内,刀刃在被肌肉夹裹着,挤出身体,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刀刃在体内的划动,可是,没有痛。
就仿佛这个身体不是他的一样,没有痛的感觉。
他低头,愕然看到,一点刀尖从他胸口没入,然后逐渐从他身体中退出,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血。
金色的。
血是金色的。
“啪嗒”一声。
那柄刀跌落在地上。
而阿刃身上的伤口,也复原如初,光滑的皮肤,没有任何伤痕。
自己没有死?
阿刃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胸口,那处本来应该有一个致命的伤口,现在却平滑没有一丝伤痕。
他没死。
他真的没死?
可是,皇甫歌死了。
抱着皇甫歌毫无生气的身体,阿刃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为什么我不死,为什么丫头会死!
阿刃的凄厉吼声,引来了周围守卫的林家弟子,他们冲过来一看,顿时被惊呆了。
他们看到,阿刃蹲在皇甫歌身边,浑身是血,而皇甫歌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双目紧闭。
“看什么看!”
阿刃突然朝他们怒喝。
“快给我拿针来!”
这句莫句其妙的话,让几个林家子弟面面相觑,针?什么针?他们脑子里冒出一个个巨大问号。
吼过之后,阿刃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无理。
皇甫歌现在体内还有余温,可是已离死亡近在咫尺,送到医院什么的地方太晚了,现在只有“针守妙决”的“换日”之法能救皇甫歌!
换日之法是最后一丝希望,虽然用在爷爷身上失败了,但是换日之法是真的,皇甫歌不像爷爷那陈年累积的顽症,她只是刀刃伤了心脏,若是能用换日之法逼出她体内的生机,然后再把她送到医院,也许能保住她的一条命。
可是,针呢?
阿刃的本命针在医谷的“七道天心”阵势中连同衣服一起被毁了,回到林家,便接二连三的遇上许多事,也没来得及重新制造。
“针守妙决”不能用普通的针,七针都是仿着上古神针的模样制作,现在这种危急关头,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怎么办?
看着皇甫歌一点点死去,阿刃却连一点办法都没,他不禁恨起自己来,甚至有一拳打死自己的冲动。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个林家弟子有些怀疑的说道。
“你、你手里不是有一根针么?”
嗯?
阿刃听了这话,愕然低头,竟然真的看到自己手中有根针。
金色的针,淡淡的,好像一道虚影。
针是平空浮在他的手心上的,阿刃看到自己手上出现了一圆黑色的黑纹,样式繁复,其中还有几点金色字迹。
这东西好熟悉。
阿刃看着手上的这些黑纹,脑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针,又是从哪来的?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这针能用么?
阿刃想用自己的手试试,不过,心念一动,还是一针扎在了地上。
这根影子一般的金针,扎入大理石地面上,就像是扎进了一块豆腐里,扎下时不费任何力气,拿出时,却看到大理石上有了一个小洞。
阿刃没心情感叹它的锋利,只是心道,能用就好。
他立即喝退周围的林家弟子,解开皇甫歌的上衣。
第一针“承平”便扎在皇甫歌胸口。
接着,欲施第二针“伏养”时,阿刃骤然发现,手上竟然又出现了另一根针。
这他妈的也太神奇了吧!
阿刃心头一叹,第二针“伏养”落下。
守虚、抱气、续命、回天,七道针决,对应着七根针,而这七根针,又都是平空浮现在阿刃手中的。
阿刃连施六针,到了第七针“回天”他的心里忐忑至极。
刚才的六针,虽然是下的容易,可皇甫歌体内的反应也微弱至极,若是这一针不起作用,皇甫歌可是真的会死!
咬咬牙。
阿刃一针扎下,“回天”针决所对之针,是七针中最短最粗的一支,这样的形状利于施针者的内气传入病人体内。
而这一针下去,阿刃骤觉一种很庞大的生命气息从针中涌出,这气息不是阿刃发出的,阿刃一阵惊讶,细察其源,才发现竟然是扎在皇甫歌胸口的七道针相互作用,彼此之间交相呼应,七道不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汇聚成了这道磅礴的生命之气。
而这道气息在冲入皇甫歌体内后,竟然真的驱散了死一样的沉寂血气,在皇甫歌体内驻扎下来,生生相息,循环不止。
这就是书中记载的“换日”之法的效果?
阿刃一阵狂喜,皇甫歌体内的气血充盈,那元气之足,甚至比新生婴生更加精纯。
阵阵红润,攀上皇甫歌的面孔,这是健康的颜色。
皇甫歌胸口的伤口也是不再流血,虽是仍未愈合,但阿刃知道,她体内被破坏的心腑经脉已经被这股新生的生命气息完全复原,甚至比受伤前更为健康,这余下的,只是外伤而已。
直到这时,阿刃才感觉到疲累。
扑天盖地的疲倦。
他以前也施用过七针合一的“回天”之法,却没尝试过如此之累,而且他现在体内的内息远强于当时,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累?
还有,那针究竟是怎么来的?
和医谷下面的阵法有没有关系?
皇甫歌会康复么?
一个个疑问在脑中盘旋,可是阿刃已经没精力去思考,下一刻,他便昏睡过去。
第四卷第一章父子
一场持续了三天的暴雨之后,天气忽然凉爽起来,困扰人们整个夏季的炎热突然消失了,人们早晚出行,都会在单簿的衣衫外面披上一件外套,这意味着,夏天将要过去,秋天,也就要来了。
是的,萧索的秋季就要来了。
窗外的那株垂柳,虽然翠绿依然,但阿刃可以感觉到它枝干内的旺盛生机已经开始变弱,夏长冬藏,植物们在经历了春夏两季的生长高峰后,即将进入生长缓慢的冬休期。
可以感觉得到植物传达出的信息,这很奇妙,也是阿刃以前从未想像过的。
他现在的各种感觉都很敏锐,敏锐的超乎想像,如果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听到方圆三里之内的一切声响,这奇异的感觉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将近两个月,与之相对的是,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
虚弱到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月。
自从那次为救皇甫歌,借用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奇妙金针,施出“针守妙决”的“换日”之法后,阿刃便力竭而晕,这一晕,就是整整半个月。半月后,阿刃醒来,人虽然无恙,但整个身体都处于近乎崩溃的状态,不但体内的“怀抱天下”之气消失无踪,连四肢百脉都仿佛是被人狠命锤打过,经脉散乱,五行不调,血竭气虚,几乎就是临危的迹象。
林成一为阿刃请过最着名的专家来替阿刃诊断,诊断之后,那个专家却是满脸的惊疑,他说阿刃现在身体的状况,就像是被疾行中的火车撞到过,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受了极大的震荡,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至于受伤的原因是什么,专家看不出来,因为阿刃身体各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迹象,这诡异的病情,让专家大伤脑筋,搅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对阿刃身体造成的伤害,更别提替开方抓药了。
倒是阿刃在听了专家的意见之后,笑着对林紫宁说不用别人治了,我也是医生,我知道自己体内是什么状况。
阿刃真的知道。
首先,是皇甫歌刺他的那一刀,神奇的金色血液从伤口处涌出,愈合了阿刃的伤口。这次阿刃相信皇甫超尘的话了,自己的体内,真的埋藏着一些超乎人类理解的秘密。
这次,那金色的血虽然救了阿刃的命,却也顺带着将阿刃体内精气尽数抽走,仿佛由血液运行而生的五行精气是金色血液的养份一样。阿刃不知道为什么在医谷里没出现这样的状况,那时也是金血救了他,却不但没有吸取他的精气,反而让他的“怀抱天下”之气进了一大步,仔细想想,也许和医谷地下的阵势有关,阿刃身上黑色印迹,也是那时留下的。
有关那个阵势的好多谜,都是无解的,就把它们算在一起好了。
这次金色血液出现,将阿刃的精气完全吸走,如果那时阿刃立即休息的话,也许几天就能恢复过来,可他为救皇甫歌,强驱体内的真气,施了“换日”之法,这等于自残身体,毕竟没有人体五行精气支撑的内气,犹如无源之水,用干了就是用干了,没有恢复的可能,阿刃体内的“怀抱天下”之气,就是在那时被使用的点滴不剩,也不知何日才能恢复。
金色血液耗干了他体内的五行精气,换日之法枯竭了他的内息,这都不是把他的身体伤成这个样子的主要原因,最大的凶手,却是在那几根平空出现七根针。
那七根针,阿刃在施用它们的时候,是以消耗阿刃的生命为代价的。
为什么施针过后会那么累?为什么醒来后体内经脉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刃醒来后终于明白,原来用那几根针施用“换日”之法时,根本就是把他自己体内的生机之气灌输到皇甫歌体内,这世界上,真没有白来的奇迹,所谓的重生之法,原来是以命换命,以生命为代价,去拯救另一个人。
骤然大量透支生命之气,阿刃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消耗,就像是一条原本细细流淌的溪水,你无法强迫它变成大河一样,阿刃的身体无法在仓促间给予“换日”之法所需的巨大生气。
于是,这几根针就像是一个愿望得到不满足的暴徒一样,拼命的在阿刃体内压榨,催毁一切可以见到的东西,经脉、气穴、内息通道,只为了取得一点能输送到皇甫歌体内的生气。
当完成了“换日”之法,救回了皇甫歌之时,阿刃的身体也受到了难以愈合的巨大伤害。
这些家伙,真够强盗的……
得到这些认知后,阿刃苦笑着,对于以折损寿命为代价,救了皇甫歌这事,他没有丝毫的悔意。他甚至还在想,如果那时为爷爷施针时,能有这些针该多好,即使是损失十倍的阳寿,他也愿意。
这三个原因相叠加,就把阿刃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么,这奇迹一般出现的金针,又是从何而来的?
躺在病床上的三个月里,阿刃一直在苦苦思索推测假设,推翻了一个个不合理结论之后,他终于得出以下观点。
那是真的“七道天心”却又不是真的。
能施“换日”之法并得到全功,将皇甫歌体内濒危的生机完全恢复过来,除了真正的“七道天心”绝没有其他东西能做得到,阿刃深深知道这一点。
而真的黄帝神针,仍然留在医谷地下的千年古阵中,阿刃也知道这一点。
这两个认知似乎相互矛盾,但如果把一切迹象都综合起来,阿刃却得到了一个超出想像却又唯一合乎逻辑的答案。
那就是他医谷地下经历“七道天心”的考验之时,那个古阵连同“七道天心”都附了一个影子在他身上。
就是说,阿刃现在身上的印迹,就是那个古阵,只不过是微缩版,而这个微缩版的阵势中,也同样困着“七道天心”只不过这“七道天心”和那古阵一样,都是微缩版。
它们,阿刃身上的古阵和救皇甫歌时出现的金针,都不是真的,却都有真正的效果,因此,阿刃认为它们是一个影子,一种遗存的气息。
一个神迹的影子。
这两个月,阿刃闲来无事,就会仔细思索起这一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在这个宇宙飞船都已经飞上月球的科技年代,那些只在上古神话里才听说过的神奇东西,怎么可能存在?而且还存在于他的身上?
这一切多像是一个梦。
阿刃第一次想到“七道天心”附了个影子在他身上的时候,也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并且不相信,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林紫宁告诉他皇甫歌走了,并把皇甫歌留下的信交给他。
阿刃虽然早就猜到了皇甫歌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永别”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似的,撕心裂肺的疼。
皇甫歌可以原谅死掉的阿刃,却不能原谅活着的。
阿刃为了杀方祈,利用了她,一次欺骗对于皇甫歌来说,便是永生难忘的伤痕,她喜欢阿刃,却不能原谅他,以她的性子,她宁愿与阿刃一起去死,也不愿意默默的承受这次伤害。
而当两个人都没有死成,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时,她无法想像自己如何面对阿刃,只有离开。
阿刃拿着这封信,心仿佛是被乱刀切碎,痛得无法言喻,他在这一刻才真真正正的发现,自己有多么喜欢那个叽叽喳喳永远开朗活泼任性无所顾忌的皇甫歌。
当时林紫宁就在阿刃身边,看着阿刃颤抖的手和绝望般的眼神,她很心疼,正想上去安慰他,一个突然发生的稀奇景象却让她不由得掩嘴一声惊呼。
她看到,阿刃的右手手心里,平空出现了一根金色的、萦绕着淡淡雾气的针。
那时,阿刃也再一次目睹了“七道天心”在他手中的出现,他明白了,原来神话故事中的东西真的存在,原来爷爷追求的并不是一个虚无的梦。
之后的两个月里,阿刃的身体渐渐恢复,虽然体内真气仍然不在,但他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
可是阿刃的心还是在隐隐作痛,皇甫歌的离去,对他而言将是一个永生的遗憾。
而每当他的心痛起来的时候,就会有影子般的金针出现在他手上,这一点让他很不解,难道这神话里的黄帝之针,只喜欢人们心中负面的悲伤情绪么,之后,经过了许多次的尝试,阿刃猜到,也许是人在悲伤时,所展示出的精神气息与金针的气息相合,藏在他体内的“七道天心”之影,便会应召而至。晓得这一点后,他努力了许久,终于可以刻意模仿出伤心时的精神气息,也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召唤出这几根针。
在召唤的过程中,阿刃还有一个发现,那就是这些针的影子一日淡似一日,仿佛“七道天心”留在阿刃体内的能量之影是在渐渐消耗的,终于一天,它会完全消失在阿刃手上。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阿刃决定,只要自己的身体恢复到能够走路的状态,他就要去完成爷爷的志愿,为爷爷救治那个传说中的药王。至于去医谷求得皇甫歌原谅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吧,爷爷几十年来的愿望,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如此想着,阿刃不禁又想起了皇甫歌,想起了她那泪流满面的脸,心,便又一次痛了起来。
一根针静静的浮现在阿刃手上。
呵呵。
阿刃苦笑着。
这个时候,只有你陪着我啊。
许多次召唤之后,阿刃渐渐的把这些针当做了有灵性的东西,心痛的时候,有它们相陪,也算解了几分烦闷苦楚。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进阿刃的耳朵里。
这几个月里,阿刃的武功虽失,但五觉却是出乎意料的敏锐,甚至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境界。
比如,这个脚步声还在百米之外,阿刃却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听着脚步声,他还可以在脑子里勾勒出这个人的形象。
身高一米八左右,体重六十五公斤,习得是林家的术数武技,这从他规律而又稍稍急促的步声中可以听出,而当这个人继续接近的时候,阿刃已经从某种渠道感觉到了他那熟悉的气息,说是某种渠道,阿刃也不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不是听觉,不是嗅觉,不是视觉,如果勉强形容的话,那就像是一种本能似的直觉,就像是他就是知道,毫无理由的知道,这个走来的人是他的熟人。
林成一。
如今的天命林家宗主林成一。
阿刃卧床的这两个月里,林成一从未出现过,此刻来了,又是有何用意?
阿刃在心里猜测着。
他没有发觉,对着他的义父林成一,他已经没有了初时那种自然而然的信任与依赖,林家上代宗主死前的一番话,和皇甫歌对他行为的激烈反应,已经颠覆了林成一在阿刃心目中的地位。
片刻后,病房的门被推开。
林成一走了进来。
三月不见,林成一已经不再是当初认阿刃为义子时的林成一。
看着这个人,阿刃心底突然涌出一种陌生感,虽然面目依旧,但那种气质,那种藐视世间苍生的傲然之气,那种仿佛主宰着一切的强势眼神,都不是阿刃曾经的那个义父能拥有的。
以往的林成一,决断、睿智、不可动摇,有时也会有一点软弱。
但此刻阿刃面前的人,这个拥有皇帝般尊严的天命林家之主,阿刃无法想像这个人会向世间哪种东西低头,他是高高在上的,是超越一切的。
这种感觉,更像是垂危时的上代林家宗主给阿刃的感觉。
什么东西改变了林成一?
是无人可及的地位、权势、财富,还是一些其他的神秘力量?
那个名字叫做言盟的圆命师,他是不是对林成一做了一些什么?
阿刃心中掠过百般疑惑,但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经历了林家夺嫡之战的血与阴谋,他已经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透明的,它浑浊不堪,分不清正义邪恶恩怨情仇,在这样的世界里,为了保护自己,有必要为自己的情绪多穿几层外套。
“义父。”
阿刃低声叫着,这几个月里,他思索过,他早已经放弃了向林成一求证一切的愿望,林成一有没有骗他,他不想知道了。
经历可以让一个人成熟,若是在以往,阿刃心中藏着这样的疑问,他定会第一时间向林成一大声质问,而如今,他却看清了是非利害,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算了。
于是看到林成一,他只是低低的称呼一声,语气既不欣喜,也不愤怒,平静的仿佛是悄悄来临的夜。
“阿刃。”
林成一立在阿刃床前,上下看看阿刃,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你长大了。”
林成一话中有所指,他早就想到,以阿刃的聪敏,不可能看不到那日袭杀林方正的局中有自己的影子,也早就有了应付阿刃质询的准备,没想到此刻阿刃却不闻不问,这样的阿刃,与几个月前意气飞扬机变百出逼自己答应让他做胜负师时的阿刃,又有了多么巨大的变化。
那时的阿刃是一把锋利的刀,现在这把刀却黯然了。
它收敛了自己的光芒,也许是在等待某个时刻才做出令世人瞩目的惊世一击。
这就是成熟。
令林成一欣喜的成熟。
对着林成一的称赞,阿刃却是一笑,也不答话,他明白了林成一在为他不追究事情的真像而赞赏他,赞赏他的隐忍,这句夸赞,却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杀林方正的那事,确实有他的参与。
被至亲的人利用,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阿刃心中有点悲哀,他想着自己仿佛是永远在别人的操控中,永远没有自己的生活和意志。先是爷爷,养他十载只为了救治药王的病,并把他带入了五流世家的纷争之中,虽是如此,他也没有怨恨过,他的命是爷爷给的,做什么,他都愿意。可是眼前的林成一,这个把一个新世界展现在他面前、并把他摆到这个世界最高处的人,他曾经以为是世界上除了爷爷之外与他最亲近的人,仍然是在利用他。
一种深深的疲倦淹没了阿刃,他现在只想摆脱这一切,摆脱所有他认识的、熟知的一切,他宁可回到工地上去当苦力,回到酒店去做清洁工,然后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赚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等到完成了爷爷的心愿,救治了药王,就不欠这世上任何人东西了吧,是不是也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留下吧,儿子。”
林成一仿佛看出了阿刃眼中的厌倦,他凝视着阿刃,眼中是炯炯的光。
“留在我身边,你就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颠峰!这世上的一切,没什么是你拿不到的,我要把宁儿嫁给你,你将是天命林家的第二人!我们父子联手,一定能把林家的权势扩展到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看着林成一眼中流露出的浓浓野心,阿刃心中一叹,权势,这个东西带走了他熟悉的义父,现在的林成一,不过是立在天命林家这个大金子塔顶端的一个神像,他是林家的主人,他有着历代林家之主都会有的梦,做着历代林家之主都会做的事。
他有钱,有权,有一切,独独没有感情。
这样的林成一,已经不值得他留恋了。
“不了,义父,我打算过几天就走。”
阿刃回绝了林成一的提议,他不是不喜欢权势财富,他是没办法和曾经利用过他的人相处。
“走?你去哪里?”
林成一有些失望,还有些疑惑。
“去看看爷爷,然后……可能去医谷吧,丫头在那,我想去找她。”
阿刃没有说自己打算去救药王,爷爷提过的,二十年前的隐世药门之难可能与林家有关,这事还记在他心里,面对着这样野心勃勃的林成一,他更是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刃,你,真的不想留下?”
林成一语气一转,冷凛起来,那冰雪一般的感觉让阿刃心头一惊,他又看看了眼前的这个人,他不会是、不会是要对他怎么样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阿刃学过,难道现在的林成一,真会是这么想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快?
“是的,义父,我不想留下。”
虽是有些恐惧,阿刃还是坚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唉。
林成一突然一声长叹,眼神中流露出怀念之色。也许是想起了初见时,那个有些傻气的黑小子。也许是想起了阿刃认他为义父时,眼中那激动的神色。也许是想了当日见他危难时,阿刃搂在他肩上的手。
一点点柔软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神里。
“你去吧,阿刃,你要记得,天命林家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这几句话,阿刃曾经听过,那天他第一次要去医谷求针,面对着那个隐藏着荒野里的神秘世家,林成一怕他危险,一定要陪他前去,那时林成一就跟他说过。
想到这,想起林成一往日里对他的照顾,阿刃也是心头一暖。
“义父……”
“可是,阿刃,你千万不要做出一些危害到天命林家的事,我不想到时我们父子二人兵戎想见,你明白么?”
林成一淡淡的说出这句话之后,深深的看了阿刃一眼,眼中透露着一点警告的讯息,然后他转过身,走了。
阿刃的心中却惊疑未定,林成一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将要去为药王治病?
那个药王,曾是为四流惊惧的超卓人物,想来若是他身体康复,定是对林家有害的,难道林成一指的就是这个?
没错。
林成一曾和他言道,阿刃爷爷的身世他了解,只是其中的一些东西他不便说,如果他知道爷爷在医家潜伏十年这事的话,再知道爷爷的名字,就一定会猜到爷爷这一切是为了药王而做的,也知道自己一定秉承了爷爷的遗志,再从自己治愈皇甫歌那事上得知自己有施出神奇“换日”之法的本领,那么,这一切加起来,再加上他刚才的威胁,企不是表明,他知道了自己要去救治药王?
看样子,以后的路上,还有不少危险等着他呢。
第四卷第二章又见凤凰
阿刃把一封信轻轻的放在病床上,再次环顾了一下这个自己住了将近四个月的病房之后,转身,打开房门,正欲离开。
这时,他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脚步声从百米外走来,脚步声很熟悉,是林紫宁,她又来看他了,而在这种时刻,阿刃却不想见到林紫宁。
他退回到房里,打开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这里只是一楼,阿刃在落地时,却骤觉腿上一软,阵阵酥麻感觉直灌全身,他几乎跌倒,连走数步才稳定住身形……
昔日里可以踢碎青石的脚,现在却承担不了自己的身体。
阿刃心中泛起一种苦涩的味道,接着,他疾步离开,绕过这幢全都是特等病房的大楼,向医院大门走去。
片刻后,林紫宁推开了阿刃病房的门。
咦?
没有人?
她怀疑的打量着四周,只看到了床上的信,却没见到阿刃的人影,她开始轻声叫着阿刃的名字,然后再四处寻找,卫生间、浴室、小客厅,哪里都没有。
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她的心头。
她轻轻的拾起床上的信,脸色虽然平静如常,眼神里却有了几分慌乱。
展开信。
一字一句的读下去,每个字都在撕扯着她的心,阿刃在信中没说什么,可那淡淡的语气,却是在向自己的一份感情道别,将曾经的美好回忆挥手送走,读着这一切,几滴泪,静静的从她脸上划落。
是后悔么?
后悔自己当初的欺骗与蒙蔽,后悔自己相信了父亲的话……
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林紫宁将信拥在胸口,跪倒在地,伏在病床上,无声的,痛哭着。
阿刃这时已经走出了这家医院,站在医院大门口,他有些为难的左右看着。
这间医院,或许应该说是疗养院,这里有着整个大陆最好的医疗设施最好的主治医院最好的住院环境,但它却不是很有名,地点也很偏僻。不出名是因为它不对普通人开放,每个可以住进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这些富贵人家自然会通过某种渠道知道这个地方。地点偏僻是因为每个住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私家车,离城市远一些,还可以远离喧嚣,享受大自然的美妙。
所以,最近的一路公郊车,是在五公里以外。
阿刃为难的就是这一点,为了赶在体内的“七道天心”灵气消失之前去救治药王,他刚刚能够走路便溜出病房站在了这里,现在身体还是异常的虚弱,五公里的路程对普通人来说只是小事,而对于现在的阿刃来说,却是一个非常艰苦的旅程,即便能够坚持下来也肯定会累得半死。
除了公郊车,倒是还有几辆出租车在门口停靠着,不过很明显,他们的生意清淡的要死,此刻几个出租车司机正穷极无聊的在那里围圈打牌,其实,把出租车停在这里揽活儿真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拥有私家车的主儿,哪有打车的?
此刻见阿刃站在疗养院门口,出租车司机们立即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他。
阿刃略带歉意的摇摇头,他不是不想坐出租车,而是他没钱坐。
以前林成一说是留给他零花的几张银行卡,都被他留在了病房里,那些卡里的数字虽然是普通人这辈子都花不玩的,但阿刃认为那些钱不是他的,他不能要。只有现在身上仅余的这张银行卡,卡里存着这些年他在工地上班时的一些积蓄,一千多块,这就是他现在的全部身家。
而他的目的地,也就是药王所在的地方,却在距离这里千里之遥的某地,这些钱也不知能不能坚持到那里,他又怎么敢把钱浪费在出租车上。
好吧。
既然这样,阿刃便举步前行,延着柏油马路一直向前走,同时在心中告诉自己,也不是没走过,怕什么。
以前往济世医家徒步行走时,比这累多了,还不是挺过来了。
可是阿刃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低估了林紫宁的执着,因此,这五公里路,他走的异常艰难。
路远阿刃倒是不在乎,他从小吃苦吃惯了,再恶劣的条件下他也挺得住。可最大的问题是,一路上,林紫宁的座车不断的、来来回回的出现,看样子是在寻找阿刃,从日上中天到暮色四合,阿刃为了躲避林紫宁的寻找,也不知道究竟藏了多少次,到了后来,被林紫宁弄来寻他的人越来越多,阿刃被逼得不敢在大路上行走,只好掩身在路边的树林荒草中,在杂草丛中费力的悄悄前行着。
而在这一边,林紫宁晓得阿刃异常糟糕的身体状况,她认定阿刃走不远,而疗养院去到市里也只有一条路,再问过门口的出租车司机,知道有个阿刃模样的年轻小伙子刚刚离开。从那时起,她就以女性特有的毅力与决心,在这段路上寻找起阿刃来,后来,因为没有发现,她甚至从林家调派来许多人手,帮着她找寻阿刃,于是这一路上,端得是热闹非凡,可怜阿刃左躲右藏,仗着耳目聪敏超乎常人想像,才堪堪不被寻人的林家子弟发现。
这场躲藏与寻找的游戏,持续了将近一下午,到了天色渐黑的时候,林紫宁终于无耐放弃,她不知道阿刃的五觉灵敏到能听出附近车辆人迹,近而先一步躲避,她认为以阿刃现在那虚弱的身体,绝没有可能躲过这样的地毯式搜索,阿刃,应该是从别的途径离开了。
如此想着,林紫宁面上的失落更重。
浅浅暮色下,她静静的立在路边,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的林紫宁,更像是一朵开在无人处的落寞幽兰,眉目间有淡淡的愁容,眼神里有许多的无耐,让人一望之下,顿生怜意。
“小姐,天色太晚了,家主很担心你,我们回去吧。”
一个林家弟子上前,立在林紫宁身后,恭敬的说着。
“好吧。”
林紫宁静静一叹,低着头,回身上了车。
眼见车队离开,阿刃也叹了一口气,刚才林紫宁下车时,他就在路边的树林里,远远的,凭着异乎寻常的视力,他可以看到林紫宁的落寞,也可以看到转身时,她偷偷的从眼角拭去的那滴泪水。
看着这一切,阿刃心里一疼。
对于林紫宁,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毫无疑问,她是骗过他,林成一和金子来联手的事情林紫宁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有告诉阿刃,反而在事情发展的过程中,轻轻的推了一把。
在父亲与阿刃之间,她选择了她的父亲。
被欺骗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欺骗又该是怎么样的感觉?
阿刃愤怒过,可是这愤怒又被时间磨去棱角,磨成了一种无耐与悲哀。
他是喜欢过林紫宁的,喜欢这个初见时有些任性林大小姐,曾经大声指责他问他谁该道歉的善良女孩子,喜欢这个姐姐,喜欢这个为他煮面的温柔女子。
而如今,他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林紫宁,她做的那一切,是真是假?他有些怕,怕再相处下去,还会从她身上发现一些别的、另他吃惊的东西。
所以他必须要离开,必须要离开这一切,离开林家林成一林紫宁,趁着自己心底还对他们有一些好感的时候离开。
可当他看到林紫宁眼角划落的那滴泪时,心中的疼痛告诉他。
直到现在,他还是喜欢着她的。
这个结论让他很疑惑,他喜欢皇甫歌,这毫无疑问,可是他同时还喜欢着林紫宁,这似乎也是真的。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这个问题,很乱啊。
阿刃摇摇头,不再想了,儿女私情先放一边,爷爷的遗愿才是最重要的,他迈开步,继续自己未完的旅程。
现在阿刃距离公车站并不远,如果不是一下午的追追躲躲,他早就到了。
半个小时后,在天色全黑之前,他终于到了公车站。
看着一辆公车停在站台,阿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赶得及,记得跟医院护士打听到的,说这路公车最晚是在八点,幸好自己走得快。
迈着疲惫的双腿,阿刃上了车,车上除了一个瘦长脸的男售票员和驾驶座的司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喂!买票!”
见阿刃上了车就自顾自的找座位坐下,那长脸的售票员见状不满意了,撇着嘴哼道。
这个城市久处天子脚下,所有市民都带着一股比别人高明瞅别人不顺眼的傲气,一个小小的售票员,虽然他每个月只赚二千大元,虽然家里八口人挤在不满六十平的楼房里,虽然他在外面受领导的气在家里挨媳妇的骂,但是看着阿刃,用皇城根下的那种直觉料定阿刃是个外乡人之后,即使是没什么恶意,他还是觉得自己要高出阿刃一等。
应是看着阿刃身上的衣服很华贵吧,他才没有说出一句“乡巴佬”一个“喂”字,表示他还挺看得起阿刃的。
“买票?”
听着这两个字,阿刃一惊,下意识的摸摸身上的口袋,这才发现,所有钱都在储蓄卡里,自己身上竟是分文皆无。
阿刃从垃圾堆走出,虽然不到一年,但经历的一切却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像的,阿刃自己也习惯了这种衣食无忧高高在上从来不为金钱烦恼的日子,毕竟无论是医家还是林家,金钱对于他们来说,连个符号都不是,皇甫歌甚至能轻轻松松的甩出十几亿美金来诱惑阿刃。
经历了这样的生活,阿刃再做回普通人,他就忘了很多东西,比如,坐公车是需要买票的。
“到二环十九块六。”
售票员伸出手,也没想到阿刃可能是没钱买票。
“这个……”
阿刃摸着鼻子一脸尴尬,“你看我现在身上没钱,能不能到了地方我再给你?”
“哦?”
看着尴尬的阿刃,售票员来了兴致,瞧见有人坐不起,还是这么个衣着显贵的家伙,他有点高兴,用带着兴奋的刻簿语气数落着阿刃。
“怎么着?现在没钱到了地方就有钱了?瞧你穿着漂漂亮亮的,竟是个没钱的主儿,还想糊弄我坐白车,你当我是这么好蒙的……”
这个城市人说话时带着一种圆溜溜的尾音,侃大山时能把人侃晕,调侃起人来也能把人弄得火冒三丈。
阿刃听了这顿数落,不禁心头火冒,他从小就是个不安份的家伙,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心情低落,但是也容不得别人这么欺负他。
“你这孙子穷装什么!老子没钱坐车怎么了?老子不坐了!滚你妈的蛋!”
“唉哟哟,你丫的还跟老子玩横的!”
瘦长脸售票员口上虽凶,但手底下却没敢动,倒是前座那个司机回过头来,用懒洋洋的口气劝着他,说什么马上天就黑了,该收车了,别跟一个外乡人计较。
阿刃看着这两个拿他不当一回事的家伙,心头火起,接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于是他嘿嘿一笑,也没答话,而是乖乖的下了车,那长脸售票员可能是觉得阿刃怕了他,便又在后面嚷了几句。
哼哼。
阿刃冷笑。
他下车走到这辆客车的尾部,心神运转,模拟出那种特别的精神状态,一根微微发光的金色针影便出现在他的手心里,然后,轻轻的,扎进车胎里。
这“七道天心”留在阿刃体内的针影,锋利的很,寸许厚的青石,一扎即透,对付一个区区的橡胶轮胎,还不是针到擒来。
可是奇异的是,这样锋利的针芒,在碰上人体肌肤时,却是变钝了,拿着它们施针时,针尖碰上皮肤,一点点的,把针刺进去时,手感是异乎寻常的好,似乎它的锋利程度是跟接触到的东西有关,这时一件很神奇的事,不过对这么多神奇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阿刃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相信,现在即使有个骑着云彩的神仙突然落在他面前要带他去天上学道,他也不会太吃惊的。
“碰”一声爆响,车上坐着的售票员和司机骤觉车身一歪,不禁心头狐疑,面面相觑。
待他们下车看到爆掉的后车胎,脸上的表情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嘿嘿。
阿刃在一边抱着肩膀冷眼瞧着。
我走不了,自己挺寂寞的,你们留下来陪我吧。
的确,有了这二人相陪,倒真是不寂寞,轮胎爆了,他们没办法走,只好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求别人来救,一直忙到午夜,才有另一辆小客车过来,下来几个人,帮着他们换着轮胎。
又忙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把新轮胎换上。这时阿刃仍在旁边看着,心中寻思着是不是再给新换的轮胎扎上一下。
阿刃现在郁闷的很,天太黑他没办法走路,恐怕要等明天早上才能起行。肚子也开始饿了,晚上是没的吃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找到一家银行,提点钱弄点东西吃。不过想来这荒郊野外是找不到银行的,就要等到走到市里才能有钱了,那就意味着他还要饿上至少半天,想他一个身怀神奇针术绝世武功并且还兼着英俊帅气的棒小伙儿,竟然沦落到这种想去啃草根树皮的境地,怎么不叫人心生怨恨。
于是,看着刚才给了自己闲气受的那个家伙,阿刃心头愤愤不平,再听他叫着什么请大伙吃顿好的感谢感谢,口中分泌出的唾液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他不禁抬步向那边走去,只待给这两辆车,八只轮胎,每只都来一下,看他们怎么去吃大餐。
然而,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车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咦?
阿刃回身望去,眼见两个车灯以飞快的速度向他靠近,几百米的距离一闪即过,眨眼功夫儿,这辆红色宝马已经“吱嗄”一声横在他身边。
“帅哥,要搭顺风车么?”
车上的凤凰,笑颜如花,娇柔美艳不可方物。
唔。
阿刃有点惊讶,不过对于凤凰的出现,他没感觉到太意外,这个神出鬼没的凤凰女,似乎总在最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他也已经习惯了。
可是,对于凤凰的邀请,是应,还是不应呢?
上次凤凰邀他去聊天,一聊就把他绕了进去,绕得他晕头转向,自以为聪明其实步步都在人家的算计里,这次又来?恐怕不是好事吧?
对于凤凰,阿刃理应是没什么好感觉的,毕竟她算计了他,还差点杀了他,可是说实在的,阿刃也没感觉到仇恨。他觉得,这就像是两个棋手在下棋,你想赢,她也想赢,彼此都出尽机谋不择手段,你不能因为输了就心生怨恨,要恨也只能恨自己笨过对方。
那凤凰这次对他又能有什么图谋呢?
什么都不可能有。
以阿刃现在的身体状况,凤凰要害他,尽可以明着来,阿刃根本没办法抵抗,何必玩什么阴谋诡计。
想到这一点,阿刃笑了笑,欣然应声,上了车。
那边几个正在修车的家伙,看到突然驶过这么一部跑车,跑车上还有个漂亮过电影明星的大美女,大美女还跟那个没钱买车票的家伙很熟的样子,没钱买车票的家伙还上了大美女的车,两人说说笑笑,亲亲密密的就开车走了。
看着这一切,那个长脸的售票员不禁有点傻眼,这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景吧,自己竟然亲眼见到了?
这小子!
他感叹一声,继续修车,电影般的情节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世界只有一个月两千大元太少、家里的房子太小、上学的儿子太笨、身边的老婆太吵……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和烦恼。
阿刃也是。
他现在的烦恼就是肚子太饿。
“美女,请帅哥吃顿好的吧。”
阿刃嘻笑着,同时,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凤凰,这么漂亮的女人,少看一眼都觉得吃亏。
凤凰把跑车开的飞快,呼呼的夜风自她耳边吹过,掀起了她满头的长发,仿佛是黑夜里飘散的一张巨大的网,从阿刃这一侧看,凤凰的侧脸,轮廓虽然清晰,眉目却又隐藏在黑暗里,明与暗的对比之下,就像是一朵很危险很漂亮的黑罂粟,有种触目惊心的美。
“想吃什么啊,帅哥?”
凤凰懒洋洋的看了一眼阿刃,用很随便的口气回答着。
“大块肉、大碗面就行,千万别吃那些只给几根青菜的西餐。”
阿刃的要求不高,也很实际。
半小时后,红色跑车停在了一家卖面卖得很出名的连锁店门前,这样的门面,这样的名字,在全国各地都有,阿刃以前在工地干活时,发工资了有时便会到这里来吃一顿,就算是他那时的大餐。
此刻身处异地,见到同样的亲切的名字,阿刃不禁心头感叹,当然,是因为饿的。
之后的半小时里,凤凰坐在阿刃对面,拄着下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阿刃连吞三碗大份牛肉面。
阿刃向来是很能吃的,特别是在饿了两顿之后。
酒足饭饱之后,阿刃拍着肚皮,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满足的叹息着。
“饱了饱了。”
“多久没吃饭了?”
凤凰微笑的看着他。
“十几个小时而已,不过,最近身体比较虚,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多吃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阿刃一边说着不咸不淡的话,一边用牙签剔着牙,仿佛是正在自家饭桌上吃完晚饭,悠悠闲闲的和家人聊着天,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都说吃人家的嘴软……”
凤凰用玩味的目光瞅着阿刃,“你吃了我的,是不是就该听我的?”
要进正题了?
阿刃心底感叹着,凤凰找他果然是没好事。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阿刃眼睛很无礼的从凤凰高耸的胸口上掠过,“如果是陪凤凰女在床上干点什么之类的,我绝对没问题。”
噢?
凤凰眼波流转,媚态尽露,一双眼里,娇滴滴像是能挤出水来。
“真的?”
红唇吐出两个字,字字春意,句句缠绵,眉目之间尽是诱惑,阿刃看着,骤觉一种火热直贯心底,浑身都燥热起来,好家伙!阿刃心底大叫吃不消,只是一个眼神加两个字就这么诱惑,莫非眼前这千娇百媚的绝世尤物练过武侠小说里的某某勾魂大法?
“当、当然是真的。”
阿刃在强撑,可是从他的眼神已经不敢接触凤凰的眼睛来看,这一阵,阿刃完败。
“呵呵。”
凤凰掩嘴轻笑。
“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阿刃忍不住的叫着,他有点郁闷,和凤凰女打嘴仗,他从来没赢过,这女人真是难缠。
“走吧,我们路上谈,有个人想见你。”
凤凰起身,向店外走去。
阿刃随后跟上,心中有点疑惑。
谁要见他?
第四卷第三章是友是敌
夜风呼啸,阿刃和凤凰开车驶在公路上,此刻跑车已经驶进了这个城市最热闹繁华的街段,虽是深夜,但延路毗连着明亮的路灯,街道两边尽是一些通宵营业的商铺,寻欢作乐的人们才刚刚开始他们的夜生活。这个城市,在白天的时候是忙乱而又朝气蓬勃的,像一个充满活力的雄壮男子,夜色来临时,它却摇身一变化为身段玲珑的美艳女郎,浑身上下,处处皆是美妙与神秘,诱惑,无处不在。
然而无论是白天或者黑夜,无论它像什么,都是这样的迷人。
看着车外掠过的热闹,阿刃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要混迹到人群中去,用一晚的快乐来换掉所有记忆,让生命只停留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热烈之中。
“很喜欢这个城市?”
凤凰很是善解人意的将车速放缓,让阿刃尽情浏览这个城市的风情。
“还行。”
阿刃不喜欢被人看透自己的想法,凤凰这一句,却恰恰问在他的心里最真实的地方,这让他有点不高兴。
凤凰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阿刃才开口,说得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能找到我?为什么你总是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呢?你知道不,这样很招人烦的。”
阿刃皱着眉头无礼的责问着。
“最不该出现的时候?”
凤凰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今天我出现的不是时候?如果我不出现的话,何帅哥你恐怕就要露宿荒郊野外,啃草根树皮过活了,你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责怪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哼哼。
阿刃冷哼。
“别跟我玩这套,你就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间谍卫星,你知道吧?”
凤凰斜眼瞅了一下阿刃。
“哦?”
阿刃一惊,那种代表着最先进科技的东西他当然知道,可是,这样高尖端的超级设备,不是国家才能拥有的么?
“你是说,你们是用间谍卫星找到我的?”
阿刃小心翼翼的问着,这个结果有点太过匪夷所思,凤凰女和金子来即使再有钱,也不可能拥有一颗间谍卫星吧。
“没错。”
凤凰干干脆脆的答着,再看看阿刃脸上的震惊,她笑了。
“你这么惊讶,证明你还没有真正接触到五流的实力,如果有一天你真正的了解了那五个庞然大物有多么巨大,你就不会为金子来拥有间谍卫星这种小事惊讶了。”
听了这话,阿刃心中一动,的确,自己虽然接触过济世医家与天命林家,也曾看过医家的最大秘密和亲身参与了林家的夺嫡之战,但对于五流,这个名词究竟代表着什么,他还没有仔细想过。
五流,五个传承千载的世家门派,上千年的时间,是多么的漫长,人类历史上更替了多少朝代,多少盖世豪杰创下的基业泯灭于尘土中。这五个世家,又是凭着什么东西才能躲过一次次覆灭危机呢。也许,是他们拥有一些超乎想像的神奇之处,才保证了这些世家能够千载不衰的屹立于尘世间?比如医谷之下的神秘阵法,是不是代表着一直有仙人在庇佑济世医家?林家的天命之说,那烈焰凤凰一样不断转世重生的奇历史,是不是又有世人无法理解的神秘因素在其中起作用?
这一切,阿刃只能猜测。
“到了。”
凤凰的声音将阿刃从思绪中惊醒,他左右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个住宅小区之中,天色虽暗,仍能看到这小区中尽是一些两三层的小楼,而且每幢小楼都带着自己的小花园。
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竟然能有这样奢侈的住宅区存在,其中住的,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凤凰的车停在其间一幢二层小楼前,阿刃随着凤凰下了车,走进这幢小楼。
“究竟是谁要见我?”
阿刃跟在凤凰身后,左右望着,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
“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凤凰还是故作神秘,阿刃冷哼一声,不再问了。
两人进了小楼,走过前厅,踏入了一个面积很大的厅室之中,这厅室四壁皆是雪白墙壁,壁上挂着一卷卷的山水古画,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一幅画着悠远青山的古卷之前,仔细端详,他虽是背对着阿刃的,阿刃看着他,却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一定见过这个人。
“人给你带来了。”
凤凰开口叫着,语气不算太恭敬,也带着几分不情愿。
“哦。”
那人回转身,阿刃一见这人的面目,顿时一惊。
竟是皇甫立言?
那个曾在阻击林方正的时候出现、威逼凤凰改变主意、独斗林方正的皇甫立言,他是那次伏击中的主要角色,阿刃自问,如果没有他出现的话,凭着自己加上凤凰加上金子来诸杀手,恐怕还不够林方正一个人收拾的,阿刃与林方正的短短交手,已经见识了这个人的可怕之处,没有皇甫立言,阻击根本不可能成功,甚至还有可能搭进自己的小命。
是他要见自己?
阿刃先是疑惑他的出现,随即一想,便又释然,那时他帮了自己,此刻是来索取回报的吧,可是,他帮的是自己么?金子来不是早就和林成一有了协定,皇甫立言的出现,应该也是早在计划中吧,又关自己什么事?
“皇甫立言?你找我?”
阿刃问着。
“不。”
皇甫立言却笑了,“我不是皇甫立言。”
嗯?
阿刃一愣,皇甫立言说他不是皇甫立言,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皇甫立人,皇甫立言的双胞胎兄弟。”
“我们兄弟两长的很像,你会认错也很正常,不过,你确定你见过大哥么?”
自称皇甫立人的中年人朝阿刃笑笑,还略有些顽皮的挤挤眼睛,看来,这是个很有趣的人。
“那天晚上……”
阿刃仔细端详眼前这个皇甫立人,见他穿着随意,神态轻松,一脸无拘无束的笑意,与伏击林方正时那个武功高强气势夺人的皇甫立言确实很不一样。
“那天晚上我见过的人是你?”
阿刃还是觉得不对劲,眼前这家伙虽然气势上完全不一样,但阿刃总感觉自己见过他。
“当然是我。”
皇甫立人面色一整,神态猛得肃然起来,一股凌厉如刀的逼人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轻松自在的皇甫立人转瞬消失,此刻站在这里的,似乎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皇甫立言,这个家伙,双目中精光乍现,紧紧盯着阿刃。
阿刃被他唬得一愣。
愣过之后,阿刃心头泛起一种想笑的冲动,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样子那天晚上的皇甫立言还真是眼前这家伙扮的,林方正似乎是皇甫立言的老朋友,都被他给骗了,这么好的演技,不去做个A影星着实可惜。
“厉害厉害。”
阿刃冲皇甫立人竖起大拇指。
“你不做电影明星实在是浪费了……”
“过奖过奖。”
皇甫立人冲阿刃抱拳,又是一脸的轻松愉快。
“我说……”
阿刃左右瞧瞧,见这么一个偌大的厅室,连把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除了画就是画,他只好放弃坐下休息休息的念头,转脸对皇甫立人继续道。
“你找我到这来,不是让我看你玩变脸吧。”
“当然不是。”
皇甫立人摆摆手,“找你来是跟你谈件事。”
“谈什么?”
阿刃随口问着,他感觉双腿乏力,也许是白天太累了吧,唉,这副身体真让人郁闷,他叹口气,索性就近找了个墙角,一屁股坐了下去,舒舒服服的伸展双腿,再抬眼望着皇甫立人。
“又想从我这搞走什么东西?”
“不是拿走,是交换。
皇甫立人悠闲的望着阿刃,眼神中是一种笃定,似乎他提出的条件阿刃一定会接受。
“你精通医术,应该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医家可以帮你治伤,并且传授将你体内”怀抱天下“心决归入正途之法。”
这条件可真不错。
阿刃在心头掂量着,他通医术,自然知道自己的伤势状况,不是不轻,而是非常严重,重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阿刃如果想恢复到普通人的健康身体状况,要半年甚至一年之久,这还要在阿刃不断为自己施针医治的前题之下,如果他体内“怀抱天下”之气还在,借用内气施出“针守妙决”这过程将会大大缩短,可惜的是,他现在内气几乎算是被废了。
自从为救皇甫歌将阿刃体内“怀抱天下”之下完全消耗以后,阿刃的内气,就全然不见恢复的征兆,仿佛是平空消失了。
按理说,被奉为医家至高武学的“怀抱天下”心决,不可能这么垃圾,不可能像是一次性用品一样,用光了就没有了,阿刃想想以前皇甫超尘跟他说过的,什么心决练差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肯定是祸,而且就发生在眼前。
现在皇甫立人不但要为他治伤,还要帮他将走入岔道的“怀抱天下”心决归入正途,好诱人的条件啊,那以,他要自己拿什么来交换呢?
看着阿刃询问的眼神,皇甫立人一笑。
“我不要求你做任何事,你只要安安静静的呆着,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妄想去救什么人。”
听了这话,阿刃一惊。
不要妄想去救人?
那个人,指的是药王?
皇甫立人也知道他将要动身去救药王了?
奶奶的,老子想干什么,怎么全世界都能知道!
阿刃心头泛起一种很郁闷的感觉,被林成一猜到他的意图还在意料内,凭什么皇甫世家也知道了,难道是……哦,肯定是皇甫歌那方面出的问题。
皇甫歌负伤回医家,医家自然会为她治伤,自己用神奇无比的“换日”之法将皇甫歌体内生气完全更换,这样奇特的身体状况,也肯定是瞒不住精通医道的医家诸人,皇甫超尘那老狐狸一定猜到自己已经能施展“换日”之法了,而自己继承爷爷的遗愿去救药王这事,也必定在他的预料之中。
药王不是那只老狐狸的兄弟么?
皇甫老狐狸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呢?
是五流间的纷争,药王会对医家造成威胁?
听了皇甫立人这话,阿刃心中念头百转,可是面上还是平静如常,他已经学会了把情绪藏在心里。
“条件是不错,可是我听不明白,我要去救谁?我谁也不想去救啊?”
阿刃装糊涂,同时在心里算计着,能不能假意答应皇甫立人,待伤势痊愈后再去救药王,可是想了想,还是不行,一是他没有违背誓言的习惯,对任何人都是。二是救药王的是事刻不容缓,因为他也不知道“七道天心”的灵气还能在体内停留多久,只知道这灵气在一天一天的衰弱着。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皇甫立人朝阿刃笑笑,笑容有些嘲弄,嘲笑着阿刃的言不由衷。
“好吧好吧。”
阿刃闭起眼睛,将头向后仰去,靠在墙上,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
“我不答应,我一定要去救药王。”
“一定要去?”
皇甫立人声音沉了下来,其中带着隐隐的威胁。
别说阿刃现在是身无武功,即使是他武功全复,也不是皇甫立人的对手,对着皇甫立人的威胁,如果说阿刃不怕,那是骗人的。
可是,阿刃还是没任何犹豫的点点头,表明了他的决心。
“你觉得,我会把你怎么样?”
皇甫立人走近阿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闪着森寒的光。
“呵呵。”
阿刃看着皇甫立人的眼睛,突然笑了。
“你不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你有那样的意图,还用得着跟我谈什么条件,把我抓起来或者一刀砍了多省事,其实,我真是非常非常的奇怪,你们济世医家究竟看上了我哪一点,这么容忍我,这么帮我,是我长的太帅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皇甫立人一愣,随即,笑意浮上面孔。
“可能吧。”
皇甫立人没说出济世医家一直站在阿刃这边的原由,而是开始温言规劝阿刃。
“阿刃,你要知道,现在不但是济世医家和天命林家都知道你的意图,还有其他势力也在盯着你,林成一是你义父,他不会太为难你,济世医家和你有渊源,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可是其他人绝不会对你客气,只要你踏上通往隐世药门的路,就等于走上了一条死路,你何必这么傻呢?药王他老人家年老体衰,还有重伤在身,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还在人世都是个未知数,你还是放弃吧。”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了?
阿刃心中笑笑,还是毫不犹豫的摇着头。
“药王是否在世这不重要,我要完成的是爷爷的遗愿,药门我是非去不可,你的好意我心领,也不用跟我浪费口水了。”
阿刃这话出口,皇甫立人静静的盯着阿刃,不也说话,眼神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沉默了一会儿。
皇甫立人突然一叹,然后他蹲下身去,坐在地板上,坐在阿刃身边。
嗯?
阿刃奇怪的看着他。
“看着你,我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皇甫立人冒出这么一句话,听得阿刃一阵迷糊。
“你知道药王这个名词,对于五流来说意味着什么么?”
皇甫立人的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他也没指望阿刃的回答,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在回忆什么。
“是破坏、是威胁、是强有力的侵略、是振臂一呼便能颠覆一切的神话。”
“二十年前,这世界上还是五流并存的局面,五流之间虽然摩擦不断,但仍能和平相处。就是因为药王这个人的野心,他不甘寂寞,他想一统五流,和平就结束了。更可怕的是,药王有着令人心甘情愿臣服在他手下、供他驱使九死无悔的魅力,我不知道这种魅力从何而来,可是,如果把五流世家看成一个大舞台,药王这个人,他就是这个舞台上最伟大的演员,他会在最适合的时机、说最适合的话、干最适合的事情,当他振臂一呼时,没人能拒绝他的召唤,不止是隐世药门,甚至其他四流子弟都纷纷背离家族,投奔在他的麾下。那时候,其他四流,都面临着将要同室操戈的危险境地,因为只要药王一声令下说要并吞四流,昔日的兄弟朋友,很可能会把刀砍向你。”
“幸好”四方世家“用计暗算药王成功,否则,五流将会遭受到史无前例的劫难。”
说着“幸好”二字,皇甫立人的表情却是愤愤不平的,眼神中甚至流露着些许恨意,阿刃看得很是奇怪。
查觉到了阿刃的怀疑目光,皇甫立人一笑,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
“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说着药王给五流带来的灾难,跟你说药王是个为权利疯狂的野心家。”
“可是假如我在脑子里寻找自己的回忆,想着如果历史再来一次,我再看到身材高大、穿着西服的药王,看他走到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仍会立即抛下我的家、我的亲人,以及其他的一切,去追随他,到他指引的任何地方去……”
“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皇甫立人静静说着让阿刃诧异的话。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我要阻止你去救药王,为什么林成一要阻止你去,因为谁也不知道假如药王真的再回到五流之中,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你也应该知道你将要面对的危险,为了阻止药王回来,那些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你还要去么?”
皇甫立人望着阿刃,眼神很真诚。
“是的。”
阿刃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他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更改过,但此刻看着皇甫立人,他突然有点亲近的感觉,语气也柔和起来。
“好吧。”
皇甫立人叹了口气。
“你走吧,走出这个门口,你就会见识到五流的手段,希望你不要后悔。”
听了这话,阿刃静静的站起身,走出这间厅室。
刚出了门,他便看到凤凰正在前厅里坐着,抽着烟,很是无聊的样子。
“谈妥了?”
见阿刃出来,凤凰悠然问道。
“谈崩了。”
阿刃无奈的摇摇头,他承认,皇甫立人是好意,但无论怎样,爷爷的遗愿不能改,什么东西都改变不了阿刃的目标。
“哦。”
凤凰应了一声,似乎不觉得意外。
“快走吧,下次见面我可能要砍掉你的头了。”
“也许是我砍掉你的。”
阿刃还了凤凰一句,转身出了门。
这时已是凌晨时分,抬头望去,只见金星在天际闪耀着,映得其他星辰没了颜色。
第四卷第四章奇妙的身份转变
早上七点整,阿刃正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吃铺里吃早饭,他准备吃过早饭就去买火车票,目标是南方某地。
爷爷曾在他留下的信中提醒阿刃一定要记住如何前去某个地方,虽没有明言那就是隐世药门,但阿刃相信,那里一定就是隐世药门的避世之所。
几分钟后,将发生一个意外,一个令阿刃惊讶的意外。
皇甫立人曾对阿刃说,要他准备应付五流的手段。
阿刃也一直在小心防备着,如果此时突然冒出几个蒙面人拎着刀要砍阿刃,阿刃绝不会意外。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足以让自觉做好准备的阿刃大惊失色。
现在,阿刃正在这家小吃铺吃着包子,这家店铺生意很不错,老板是个挺胖的女人,此刻这女人正招呼着店里的服务员给客人送包子,服务员是两个小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看她们对老板的称呼来看,她们和胖女人老板应该是亲戚。
店里有台电视,正挂着阿刃这桌的上方,电视正播放着某部清宫戏,那两个小服务员眼神儿一直盯着电视机,想来是很喜欢这部电视剧,以至于走了神儿,端着包子经过阿刃身边的时候,眼睛不是看着路,而是看着电视。
于是,下一刻,她就拌在了阿刃吃饭这桌的桌子腿上,一屉包子,一只不落,全部扣在阿刃身上,这包子,要是普通包子还好,可惜这家包子铺卖的是灌汤包。
几只包子撞在阿刃身上,破开了,撒出热油,烫得阿刃闷哼一声。
啊!
阿刃还没说什么,那小姑娘倒是惊叫起来。
她一边慌张的道着歉,一边随手拿过一条毛巾来给阿刃擦拭身上的油迹。
“没事没事。”
阿刃摆手,刚才他已经看到了这小姑娘将要跌倒,身体却反应不过来。
“你干什么!不好好干活!就知道看电视!啊!”
那胖女人一见服务员惹了祸,顿时高声叫了起来,胖人的嗓门都大,女老板这一喊,顿时让店中的顾客们有掩耳的冲动。
胖女人一边喊,一边冲过去,看这气势,阿刃还以为她是来揍这小女孩的,正要阻拦,却发现那胖女人只是把怒气发泄在了电视机上,她恶狠狠的按在电视上,口中还叫着,我叫你看,我叫你看!
估计她是想关上电视,可是气愤之下,手指按错了地方,按到了选台键上。
电视被转换到了早间新闻的栏目上。
“看看电视怎么了!我就喜欢看!你把台给我换回去!”
小女孩倒是颇为凶悍,敢和老板对着骂。
胖女人和小女孩就这么吵了起来,胖女人一个劲的责骂闯祸的小服务员,小女孩也不示弱,言道你不让我看电视我就不干了!
阿刃夹在两女之间,很是无奈。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一声惊叫,叫声刺耳,带着惊恐之意,仿佛看到了怪物。
哦?
一时间,胖女人和小女孩也不吵架了,连带着店内许多看热闹的顾客,都把目光转向了发出惊叫的这个人,店里的另一个小服务员。
“怎么了?”
胖女人皱着眉头,问道。
“你、你、你们看……”
那女孩颤抖着手,指着电视。
众人疑惑,全都转头望向电视,整个店铺立时安静下来,只余电视里那个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在铺内回荡。
“……这名罪犯极度危险,并且很可能拥有枪械,为了保证广大市民的安全,请大家在遇到此人后立即回避,并尽快报警,以免造成无辜的伤亡。”
同时,电视屏幕上,有一张偌大的人头像。
什么?
阿刃也听到了这个通缉令。
他心道哪个匪徒这么凶悍,只是一个通缉令,就把这店里的人吓成这样。
电视在阿刃头顶,阿刃看不到,于是他费力的转过头,想看看那画影形图的怎样一副凶神恶煞的面目。
于是,他看到了自己。
毫无疑问。
电视里那张很黑的、留着短发、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的脸,就是阿刃自己的。
这里,有面镜子?
阿刃的头有点晕,他怀疑的向前摸了一把,右手摸到的感觉告诉他,那是电视,不是镜子,这没有丝毫疑问。
于是,一个个不合情理的认知冲进他的脑子里。
是我?
被通缉的人是我?
那个拥有枪械、极度危险,并且面目可憎的家伙就是我?
开什么玩笑……
阿刃转过头,看着一张张被吓得有点扭曲的面孔,茫然笑笑。
并且他还想解释解释。
于是他指着电视笑道:“可能我有个孪生兄弟。”
说出这话,是因为阿刃突然想起了皇甫立言和皇甫立人这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便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认为自己可能有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兄弟。
很明显,这解释是很无力的。
店中诸人根本不会接受。
面对着一个极度危险的罪犯,并且可能有枪。
大家都被吓得有点蒙,待反应过来,有胆小的,唯一的动作就是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呼小叫,叫声那个凄惨啊,好像是阿刃真的开始动手宰杀他了。
一人跑,大家就都开始跑。
那个胖女人,两个小服务员,店里的一众顾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一只盘子在地上滴溜溜的转着。
呃!
看着自己造成的骚乱,阿刃彻底晕了。
半响他才反应过来,心道好你个皇甫立人,好你个济世医家,真他妈的是好手段!
不声不响的就把老子弄成了通缉犯。
这下可糟了,本来阿刃就有伤在身,此刻又变成了社会不容的犯罪份子,雪上加霜这个词足以形容阿刃眼下的处境。
怎么办?
阿刃心中慌乱,突然一阵凌厉的警笛传进他的耳朵里,阿刃这才想起,现在最要紧的,是跑路啊!
被惊走的那些人肯定报了警,要是被警察逮着了,那自己真就什么都别想干了,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想到这,阿刃急忙跑出了这家包子铺,出门一看,他不禁心中叫苦。
这个地方的人有看热闹的习惯,此刻又正是上班的高峰期,眼看着一个包子铺里逃命似的冲出许多人,路上行人都纷纷住足,惊讶的盯着这里看,逃出的那些人见街上人多,胆子稍微壮了些,便停步不再逃走,有口齿伶俐的,立即向身边的行人讲起店内有个通缉犯,并且是多么多么的穷凶极恶,他又是如何如何才从那家伙的刀口下逃生。
有通缉犯?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很是兴奋,通缉犯呀!除了在电视上看到过,谁能亲眼看见?这可是比大熊猫还珍贵的东西,自己上前盯了一眼,以后也好跟别人侃侃,说某某罪犯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逮捕的。
阿刃出门时,看到的就是上百道异常兴奋的目光,这些人远远的,把包子铺围了起来,而且人数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我操!
有什么好看的!
就不怕看热闹把小命看进去!
要是老子真是罪犯真有枪,一顿扫射,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这样的笨蛋!
阿刃心中愤怒,同时,他也听到了警笛声在不断的向这里靠近。
“滚开!”
阿刃选了一个方向,冲过去,对着拦路的人们一声怒喊。
顿时,就如同恶狼扑进了羊群里,那处的人群,立即散开,几个人连滚带爬的飞速跑走,到了紧要关头,热闹也不好看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小命。
冲出人群,阿刃跑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这么跑一点效率都没有,因为他身后有许多好事的家伙,这些穷极无聊的家伙们正在远远跟着他,阿刃身体虚弱,也跑不快,更没法甩脱他们的跟踪。现在别说是警察了,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能轻易发现阿刃的踪迹。
阿刃心里郁闷至极,他现在真想手里有把枪,把这些无聊人士的腿打折,叫他们知道热闹不是好看的!
再看看街上已经现出了警车的踪影,再这么下去,非被逮住不可。
怎么办?
阿刃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即然都说老子是罪犯,老子就犯罪给你们看!
这条街道两边停着许多车,此刻,正有一辆白色轿车停靠在街边,车门开着,有个女孩子正扶着车门站在那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手机,正在和谁说着话,阿刃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身边,不由分说,一把将她塞进车里,女孩一惊,手机掉在了地上,阿刃却没管这些,关上了女孩这边的车门,然后自己打开后门坐了进去。
“开车!”
阿刃恶狠狠的喊着。
啊?
那女孩有点不知所措,转过头来,愣愣的瞧着阿刃。
这女孩长的蛮清秀,文文静静的,带着一些书卷气,长长的头发束在耳后,眼睛黑幽幽的像是一汪深潭,骤然遭此惊变,这双眼睛里也没有惊惧之意,而是有些责怪的盯着阿刃,似乎不明白阿刃为什么要粗暴待她。
“开车啊!老子是通缉犯!再不开车老子就杀了你!”
阿刃确实是急了,警车就在百米外,他可不想进监狱。于是他一边吼着,一边想找点东西证明自己穷凶极恶的罪犯身份,结果发现自己一没刀二没枪,空口白话的,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找了一会儿,阿刃心头越发焦急,索性右掌一伸,“七道天心”残余灵气现形,再顺势一划,那淡淡金色针影已将前座的真皮座椅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阿刃情急之下,没注意到女孩看到他手中金色针影时,脸上掠过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在这样的威胁下,这女孩表现出这种镇静自若的神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呢。
不过阿刃没时间注意这些,而是继续扮演着他的悍匪角色。
“快开车!要不然老子杀了你!”
阿刃示威过后,把手中影针抵在女孩的脖子上,语气凶恶而又焦急。
嗯。
女孩顺从的点点头,右脚急踩油门,车子猛得冲了出去。
这车刚刚开走,后面警车就已经到了附近,几个警察下了车,经过群众的指点,警察们知道那个通缉犯胁持了一个女子,两人就在前面的车上。
此时阿刃所乘之车已经开出了好远,警察们立即将信息发布到全市,全市警力都被调动起来,来捉拿这个胆大包天的犯罪份子。
一场罕见的、大多数人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汽车追逐赛将要开始。
警车呼啸,在大街小巷中围堵这辆白色轿车,而白色轿车却是滑溜得像是一条放生在下水道里的泥鳅,左拐右转得飞快逃窜。
半个小时后,阿刃有两个发现,一是这女孩的车技不错,二是女孩似乎对市城的路况不太熟,或者说她是故意的,眼见她开着车躲过了几次警车的围捕之后,车已经驶进了一条死胡同。
这是一座大楼的后巷,这条后巷很长,没有岔路,而前方呢,却是一堵高高的墙,后面的警车声已经逼近。
“你怎么开的车!”
阿刃吼着,一脚踹开车门,前后左右的打量,发现这里真是没有任何出路,不禁怒火直冲脑际。
“对不起,我不认识路。”
女孩也跟着阿刃下了车,她似乎不怕,也没有跑的意思,面对着阿刃的责问,她的回答带着歉意。
这女孩的表现很不一般,但此刻阿刃没心情注意这些,他抓着头发,双眼痛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样吧。”
女孩好心建议着,“你用刀胁持我,逼警察退开好了。”
“你以为是在看演电影啊!”
阿刃怒道,胁持这招他不是没想过,可是这么蠢的办法他实在是不想用,因为胁持人质就会面临和警察的持久战,时间拖得越久,警察那边就越有利,毕竟他们是兵,阿刃是贼,等到警察布下了天罗地网,阿刃就算要求宇宙飞船逃跑并且真得给他开来了也没有用,一定跑不掉的!
“那该怎么办呢?”
女孩也在发愁。
阿刃更是愁,警笛声现在已经清晰可闻了,他离监狱,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走到拦路的墙边,狠狠的踢在墙上。
说是狠力踢去,其实也就是正常人的力度。
可是这一脚,却踢出一条逃生之路来。
阿刃一脚下去,却突然觉得脚下的墙有点松动,咦?他急忙蹲下身子仔细端详,并且用手拨弄了几下,这才发现,原来他脚踢的那处,不是砖墙,而是用泥土糊住的一个洞。
哈!
兴奋之意自阿刃心中涌起,他急忙用力扒下泥土,墙上顿时现出一个半米见方的洞口来。
没有任何迟疑,阿刃身子一矮,就从洞中钻了过去,钻过之后,他正要举步开跑,却听到后面传来某种响动,他怀疑的回头一看。
却见那个女孩正在向这边爬来,手足并用,也不顾身上的白色衣裙沾染了泥土。
“你干什么?”
阿刃疑惑。
那女孩也不回答,跑来抓住阿刃的手臂,拉着他飞快跑走,一边跑还一边叫着:“他们追来了,快走。”
搞什么?
阿刃大疑,心道你不就是个人质么,怎么比匪徒还急?
可是现在也没时间计较这些东西,阿刃可以听到,几车警车已经停在了围墙那头,他们不知道阿刃已经逃跑,以为那辆白色轿车内还有人,有个警察正在大声喊着,要阿刃放下手中凶器,从车里走出来。
还是快跑吧。
阿刃知道情况不妙,脚下用力,拼命跑着,那女孩倒也体力不差,没被阿刃落下。
两人携手穿过了树丛,眼前便骤然开阔,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湖上漂着几只木船,船上有游人在划船嬉戏。再向左右望去,湖边是青石堤坝,堤坝上有依依垂柳,柳树下尽是一些卿卿我我的恋人在做相依相偎状。
这里,是那个很出名的公园?
阿刃一愣,这才知道原来刚才的那堵墙,竟是这座公园的院墙,而墙上被挖出的洞,想必也是想省下几张门票钱的聪明人挖掘出来的后门了。
现在虽然逃到了这里,可是这湖边,没有任何能遮掩身形的地方,等下警察追来,企不是无处可逃?
怎么办?
焦急之中,阿刃四处张望,见到那一对对正在亲热之中的情侣们,突然灵机一动,一个念头涌上脑际。
他突然回身,把住那个随在他身后那个女孩的肩膀。
“你得帮我!”
啊?
女孩一愣,随即眼中现出疑惑的神情。
“别反抗,反抗我就对你不客气!”
阿刃再现悍匪本色,他拉着女孩,径自走到某颗柳树下面,再一把将女孩抱住……
女孩一惊,正欲挣扎,阿刃却在她耳边说道:“你别动,也别叫,我要是被警察抓了,一定先杀了你!”
也不知是阿刃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女孩果然不动了,虽说身体有点僵硬,但呼吸平稳,似乎还算冷静。
此刻,阿刃和女孩抱在一起,阿刃背对着他们来时穿过的树丛,以阿刃的灵敏听觉,可以听到纷乱的脚步声从树丛中传来,警察已经知道了阿刃不在车里,他们循着阿刃的足迹,穿过那个洞,来到了公园里。
一、二、三、四……
阿刃在心里数着,竟然有二十多个脚步声,对自己这个假匪徒,还真是兴师动众啊。
警察们开始仔细的搜索周围,他们相必也看到了这附近正在亲热的情侣们,不知道有没有怀疑。
阿刃心中有点慌,临时想出的这个点子,几乎算得上是掩耳盗铃了,如果警察们挨个检查的话,自己又往哪躲呢?
这么想着,再听着警察的脚步声临近,他心中更急,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一眼看到了女孩裙子上的泥土,不禁在心底暗叫一声糟了。
这泥土是刚才女孩钻过那个洞里沾上的,太过明显的破绽,只要警察走到这边一看,必定会发现。
危机关头,阿刃脑中灵光一闪。
就这么办!
他用力搂紧女孩的腰,女孩一愣,刚才虽然阿刃抱着她,可是毕竟是假的,没有真正的接触,此刻感觉阿刃抱紧了自己,不禁有点慌乱。
可阿刃的动作还没完,他抱住女孩之后,顺势一放,就把女孩放在地上,让女孩倚着柳树,然后自己坐女孩身边,上身向女孩伏去,与女孩脸对着脸,两人现在这种姿势,很是暖味。
女孩再冷静,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顿觉阵阵羞意涌上面孔,一张脸被烧得红扑扑的。
“对不起。”
阿刃的眼神很安静,没有丝毫欲念。
“情非得已,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千万别反抗。”
这样的姿势,就可以掩饰住女孩身上的泥土,但听着身后警察的脚步声仍在接近,阿刃心中一紧,接着,他猛得将嘴唇凑在了女孩脸上,嘴唇触及了女孩的软软红唇,阿刃倒是没什么坏念头,再加上此刻心情紧张,也生不什么别的想法来,可那女孩却骤然的身体一僵,接着身体扭动,几乎是在挣扎了,阿刃急忙用力抱住她。现在,两人嘴对着嘴,紧紧的抱在一起,很像是急不可耐的激情男女想要席天幕地的那种感觉。
身后的脚步声终于停住,想来是追捕逃犯的情势紧急,又看阿刃与女孩的表现,很明显是一对亲热的情侣,也不用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阿刃和女孩一直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姿势,而身后的警察,见这附近找不通缉犯,便急匆匆的往别处去了。
阿刃听着警察的离开,便松开了女孩。
“啪”的一声。
女孩甩了一个巴掌在阿刃脸上,这一巴掌,在阿刃的预料之中。
“谢谢。”
阿刃没有任何不满,低声向女孩表示感谢。
刚才两人伪作情侣欺瞒警察的过程中,女孩有太多次机会可以挫穿阿刃的真面目,而女孩没样做,阿刃不知道女孩为什么要维护自己,但面对着女孩的善意,阿刃非常感谢。
道完谢,阿刃起身就要走。
“等等。”
女孩低声叫着,她站起身来,抖落身上的泥土,脸上虽然还有红晕泛起,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你这个样子,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的。”
女孩说得对,阿刃知道,现在偌大的城市里,恐怕再无他的立足之地,只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会引起骚乱和警察的追捕。
而听女孩话中的意思,似乎她有帮助他的想法。
“你要帮我?”
“是的。”
女孩静静的答道。
阿刃看着女孩,再次确认自己从未见过她之后,不禁心头疑云大起。
“为什么要帮我?”
“不能说,这是秘密。”
听着阿刃问话,女孩这样回答,她眨眨眼睛,唇边浮起一丝笑容。
哦?
女孩的态度让阿刃有点莫名其妙,他心道怎么自己总会碰上这样的神神秘秘的家伙,眼前这个女孩,不会又有什么背景来历吧?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的运气还真是非同一般的好啊。
“你的名字呢?不会也是秘密吧?”
阿刃问着。
“不是。”
女孩笑了,“我叫韩饮冰。”
“你姓韩?”
听着女孩的名字,阿刃脑子里好像有个灵感,却又抓不住它。
嗯。
女孩点头。
阿刃看着女孩,想了一会儿,却又不得要领,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韩饮冰,我们去吧,既然你要帮你,能安排我离开这个城市吧。”
“应该可以。”
韩饮冰答道。
之后,两个人离开了公园,阿刃寻了一副墨镜,戴在脸上,这样他被认出的可能性就小了点,然后韩饮冰打了一通电话,半个小时后,便有一辆车来到公园门口,接走了阿刃与韩饮冰。
第四卷第五章改头换面
汽车把阿刃和女孩韩饮冰载到了一家宾馆,这家宾馆就在火车站附近,也就在阿刃得知自已是通缉犯的小饭馆附近,阿刃心道怪不得自己能逮到韩饮冰,原来她就在住在这里啊。
下了车,阿刃虽戴着墨镜,但走在人前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畏缩,不住的左右查看,看上去有点可笑。
其实,不能怪阿刃胆小,只能说他心理素质不过硬,从小就是良民,长大后也一直遵纪守法,现在却成了万众瞩目的穷凶极恶的通缉犯,成了社会的敌对份子,人民群众的对立面,这样的身份转变太过突兀,有点不习惯是很自然的事。
刚才汽车一路行来的时候,阿刃看不到不少警察正在街上盘查过往车辆,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正在寻找阿刃,看着警察们如临大敌的模样,阿刃觉得很恼火。
这招够狠,也够绝。
阿刃真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处境,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摇身一变化为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这是谁的手段呢?
天命林家,还是济世医家?
这些世家可真是手眼通天啊!
阿刃感叹着,从他离开医院到现在,才不过半天的功夫儿,他们已经轻而易举的把他逼到了绝境,若不是韩饮冰及时出现,他现在很可能已经身在他们为他准备的牢房里。
韩饮冰,阿刃注意着这个走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她呢,也就十八九岁吧,高挑的身材,瘦瘦弱弱的,身形有些单簿。初看之下,这女孩也只算是眉目清秀,但与之相处久了,才能发现这女孩的眉眼间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她的眼神举止动作言语,都在向身边的人表明着一种别人无法模仿的个性,那种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中、不在乎别人想法的个性,拥有这样个性的人,理应是张扬外向的,而韩饮冰的气质却是出乎寻常的沉静,这份沉静,似乎缘于她的自信,不假外物自已自足的自信,这样外露张扬而又内向沉静的矛盾气质,是如此的出众,与之相处久了,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仰慕之感,让人渴望进入她的世界,却又怕打忧了她的自在。
胸有诗书气自华。
阿刃在肚子里搜肠刮肚的找了半天,才寻出这么一个可以形容眼前这个女孩的句子。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阿刃的无礼而又专注的目光,沉着如韩饮冰也难以抵受,她转过头来,看着阿刃,责怪的问道。
呵呵。
阿刃笑笑。
“你很漂亮,我看得有点入迷。”
这样有点挑逗性质的话语,在阿刃口中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诚实,因为他本来就是实话实说。
韩饮冰却是小脸一红,任何一个女孩子,在面对这样的赞誉,都难免作出如此反应,她也不例外。
脸红过之后,韩饮冰便不再理睬阿刃,任阿刃千般机巧使尽,也套不出她的一句话来,阿刃却仍然兴致勃勃的跟她说着话。
不知道怎么的,韩饮冰如此安静的性子,却偏偏能引起阿刃的兴趣,对着她,要逗她说话的时候,阿刃完全忘了自己眼下的困境。
可直到韩饮冰领着阿刃走到她的房间,她也没和阿刃再说过话。
进了房间后,阿刃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正站在窗前,双手抱胸,向窗外望着。
听到阿刃韩饮冰二人进来的声音,她回转身,阿刃看着她的脸,不禁有惊艳的感觉。
一个看不出她真实年龄的女人,这女人面目姣好犹如二八少女,但眉目间流露出的成熟风韵,却又像是四十开外历尽世间风尘的妇人。
这女人是极美的,美丽也是让人猜不透她年龄的障碍之一。
阿刃看着这个女人,却总觉得有点熟悉,那眉毛、那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奇怪了。
阿刃在心底嘀咕一句,也没多想。
“方姨。”
韩饮冰虽称呼那女子为方姨,语气亲近,方姨见了韩饮冰,也是面露慈祥之意,两人似乎关系极好。
不过,当方姨转头看到随韩饮冰一同回来的阿刃时,脸色忽然一变,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甚至还透露出丝丝的恨意,像是阿刃与她有什么彻骨的深仇大恨一样。
阿刃被方姨恶狠狠的目光看得一愣,心头更是疑惑,在印象里,自己似乎不认识这么漂亮的老女人啊。
“小姐,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方姨问韩饮冰的话,更让阿刃奇怪了。
小姐?
这是哪门子的称呼,这又不是在旧社会,难道这个叫方姨的女人,是服待韩饮冰的下人?
而且,方姨口是“他”毫无疑问就是阿刃自己,似乎韩饮冰与方姨,早就知道了阿刃的存在,并且还有什么事牵扯到他身上,在方姨眼里,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家伙,因而对于韩饮冰把他带回来,方姨很不满。
如果韩饮冰早就认识他的话,那她与他的相遇,是不是巧合呢?
阿刃有一颗七窃灵珑心,方姨的一句话,他就可以跟着推测出这么多的东西来,可谓聪明绝顶,而更难得的,是他面上丝毫声色不动,把自己怀疑的情绪隐藏的很好。
“方姨,他有麻烦了,没办法,我只好带他回来。”
韩饮冰轻声道,语气中带着歉意。
“什么麻烦?他能有什么麻烦?”
方姨嘲笑似的看着阿刃,看得阿刃心头一阵火起,心道我怎么惹你了,不过接下来方姨的话,却让他吃了一惊。
“有堂堂”天命“之家做靠山,有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
天命之家?
这女人怎么知道这个名字,难道、难道她也是五流中人?
“我也不清楚。”
韩饮冰轻轻的皱了下眉头,“他现在是通缉犯了,我不知道其中的原由。”
“哦?”
方姨讽刺的笑着,“这样啊,大概是被林成一扫地出门了吧,林成一是出名的六亲不认,可怜呀,白白辛苦一场,换来的却是如此也结果,你应该后悔吧!”
“后悔”这两个字,是方姨咬着牙根吐出来的,此刻这女人眼中恨意尽露,凶狠之意令人惊骇,阿刃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禁有点胆寒。
“方姨!”
韩饮冰急忙叫了一声。
方姨听了韩饮冰的叫声,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她转过头,冲着韩饮冰叹了口气。
“你要我怎么做?”
“方姨,你替他化一下妆,再伪造一个身份证,要离开这里的话,没有这些东西不行。”
韩饮冰说出她需要的东西。
“好吧,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方姨拎起包,走出房间,这个过程中,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阿刃,似乎是怕再看到他,就会忍不住动起手来。
而在她走出房间之后,阿刃惊讶的看到,房门上被她握过的门把手,竟然被捏扁了!
这女人,武功好高!
阿刃吃了好大一惊,门把手是簿簿的白钢制成,捏扁它倒不是一件困难的事,阿刃武功未失前,也可以轻易做到,而让阿刃震惊是,他竟然感觉不到这名为方姨的女人身上的武者气息。
练武之人,不同于常人,他的坐立行走之态,以及身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强悍气息,这些都是无法掩饰的,普通人无法查觉到这一切,但同是习武之人,却可以感觉得到,并能凭之确定对手武功的高低。
阿刃现在武功虽失,但五觉灵敏至极,甚至比拥有武功时更加敏锐。
这样的阿刃,都感觉不到方姨身上的武者味道,可以看出,这个方姨,武功甚至高于全盛期的阿刃,并且高出不是那么一星半点,因为隐藏气息这种本领,是高出对手一级的强者才能做到的。
就如同林成一、林方正、皇甫立人这些世家高手与阿刃面对面时,阿刃就很难查觉到他们身上的气息。
方姨是那一级数的高手么?
那与方姨有关的韩饮冰,阿刃也探知不到她身上有练武的迹象,她也是武功高手么?
她们,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看着阿刃愕然盯着门上被捏扁的把手,韩饮冰轻轻皱了皱眉,她知道阿刃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不禁有些懊恼,应该在回来之前给方姨打个电话的,好让她有些准备,可是手机在遇到阿刃的时候掉了,之后情势很危急,也就给忘了。
唉。
韩饮冰叹了口气,自己处事还是不够老练啊。
听以韩饮冰的叹气声,阿刃转过头,眼神里是很坚持的疑问。
这事蹊跷太多,不问明一切,让他如何安心。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韩饮冰在阿刃说话之前,抢先开口,语气平静。
“可是我不能说,而且,我也不想骗你,所以你还是不要问了,好不好?”
这句话里,带着轻微的企求之意,此刻韩饮冰略微抬着头,仰视阿刃的眼睛,她的眼神中,带着楚楚可怜的哀怨,这神情是如此的惹人心疼,以至于阿刃开始觉得若是继续追根寻底的问下去,就是他的不对了。
像被魔力催眠一样,阿刃点点头,接受了韩饮冰的说法。
“我是真的想帮你,你知道这一点,不就够了么?”
韩饮冰继续说着,语气表情神态中,都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阿刃看着听着,觉得自己不能不答应,所以他继续点头。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体某处,突然奏响了一丝锐利音符,这音符像是带着电流一样,猛得窜遍阿刃全身,也像是一把刺刀一样,狠狠的扎在了阿刃的神经上。
啊!
阿刃一惊,接着便有了大梦初醒的感觉。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韩饮冰,刚才,她跟自己说什么了?自己怎么像是恍惚了一下?
阿刃惊讶,韩饮冰却更是惊讶,她的眼中有惊骇欲绝的神情,不过这眼神只是存在了一瞬,随即,她的眼睛又能恢复了清明。
“你没事吧?”
韩饮冰关心的问着阿刃。
“没、没事。”
阿刃还是觉得有点恍惚,于是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这样呢,他也就忘了追问韩饮冰与方姨身份的事。
之后,阿刃觉得有些疲倦,他想起来,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还一直没有休息过呢,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身体精神早已疲乏不堪,是因为一直有紧急状况刺激着他的神经,才让他一直坚持到现在,此时换了个安稳的处境,无法抵挡的困意顿时袭上脑际。
“好困,给我找个地方,我想睡一觉。”
阿刃对韩饮冰说道,困意上涌,他现在眼皮都有点睁不开了。
嗯。
韩饮冰点头,把阿刃带到了相邻的另一个卧室里,这个房间算是那种总统套房的布局吧,除了主卧室之外,还有三个小卧室,这是其中的一间。
阿刃看到了床,感觉这东西比什么都亲,他哈哈一笑,猛得扑了上去,脸朝下趴在床上,也懒得翻身,转眼间,便有呼呼的鼾声从他的口中发出,竟是睡着了。
睡得还挺香。
韩饮冰看了阿刃的睡像,不禁抿嘴一笑。
像个大孩子……阿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他醒过来,不是因为睡饮了,而是因为肚子饿得受不了,刚才他在梦里已经啃掉了七八只烤鸭,却仍是不解饿,只好醒过来,到现实中寻找食物。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在鼻头萦绕。
阿刃半睡半醒间,抽动着鼻子,毫无疑问的,这香味是某种食物发出来的,香气从鼻而入,瞬间便勾起了他肚中的馋虫,虽然本人仍未彻底清醒,但凭着本能里对食物的强烈需要,他还是立即站起身来,迎着味道飘来的方向,准备无比的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是一种烤鸭。
好香的一只烤鸭。
阿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只鸭子吃完的,只知道当他完全清醒后,面前已经只余下一堆鸭骨头,和两个看着他的女人。
韩饮冰掩嘴直笑,她刚才看着阿刃迷迷糊糊的闯进来,也不理她与方姨,便抢过一只烤鸭大咬大啃,待啃完之后,这家伙才完全醒过来,醒来后愣愣的盯着手中的鸭骨头,舌头舔舔嘴唇,想来是还没吃饱。
方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阿刃,眼中已经没有了那种刻骨的恨意,只剩下一点平静,似乎是在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韩饮冰笑过之后,递给阿刃一杯水。
阿刃接过水,咕噜噜灌到肚子里。
“吃饱了?”
“八成饱吧。”
阿刃拍拍肚皮,估量着,像是里面还能再装点东西。
“这里还有,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再吃一点吧。”
韩饮冰像一个殷勤好客的女主人,笑着招呼阿刃。
阿刃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后,风卷残云一样消灭了桌上所有能吃的东西,阿刃胃口很好,那句“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就是在说他,他自己也常常言道,这世界上的东西,四条腿的除了椅子,带毛的除了鸡毛掸子,没有他入不了口的。
韩饮冰看得又是吃惊又是想笑,待阿刃吃光了食物,就要对盘子下口的时候,她不禁有点担心的问着。
“吃这么多……你没事吧?”
“没事。”
阿刃不在乎摇摇头,又喝了整整一杯水,这才满意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饱了。
“你、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韩饮冰可不敢再招呼阿刃接着吃了,阿刃的饭量让她吃了一惊,如果再吃下去,不会吃出事来吧……她有点担心。
“没事没事。”
阿刃现在感觉好极了,睡得饱吃得好,世界上没有比这再幸福的事了。
“真的没事么?”
韩饮冰怀疑的问着。
“放心吧。”
阿刃笑了,瞧着韩饮冰担心的模样,他觉得好笑。
“没事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
阿刃疑惑的望着韩饮冰。
“给你做个伪装,让你长得像他一样,不然的话,我们没办法出城。”
说着,韩饮冰递给阿刃一张身份证,阿刃接过一看,只见身份证上的像片是一个文文静静的中年人。
“把我化妆成他?”
阿刃愕然,他知道自己的模样,和照片上不太像……不对,是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那中年人面孔白皙,头发稀疏,小眼睛,从相貌上论,和阿刃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没错。”
韩饮冰点头,“方姨是这方面的高手,交给她就行了。”
哦?
阿刃怀疑的看着方姨。
方姨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这个女人,似乎对自己有什么成见呢,阿刃一愣,他已经忘记了一开始进入这个房间时,方姨看着他时那充满仇恨的目光。
接下来,方姨拎出一个超大的皮箱,打开之后,阿刃往里面扫了一眼,见到一大堆瓶瓶罐罐和十几把形状各异的小刀,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他说不出来是什么的奇怪东西。
“这……”
韩饮冰让他躺在椅子上的时候,阿刃有点害怕。
“没事了,方姨的手法很高明的,一点都不痛。”
韩饮冰安慰小孩子似的安慰阿刃。
“……好吧。”
阿刃想想,既然人家要帮他,他没道理不接受,虽然有点恐惧,但他还是乖乖的躺在了那张沙发椅上。
他闭起了眼睛。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刃先是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消灭干净,接着眉毛也惨遭厄运,之后方姨在他眼眶里粘了一点什么东西,再叫他睁开眼睛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睁不大了,鼻子两边也垫了起来,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腻滑胶质,接着又在他头上鼓捣起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就如同韩饮冰说的,一点都不痛。
当韩饮冰叫他睁眼看看时,他便睁开眼,看到韩饮冰持着一面镜子在他身前,他向镜中看去,看到的东西,让他吃了一惊。
小眼睛,半秃的脑袋,白皙的皮肤……
这个人是谁?
阿刃惊讶,他又看到同样吃惊的表情从镜中那人的脸上浮现出来。
是我?
虽然事实就在眼前,阿刃却仍然有点不相信,他怀疑的摸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嘴,摸着的感觉,仿佛是摸在了一层软软的壳上面,虽然触手温软,但没有摸到自己皮肤时的感觉。
镜中那人也在摸着自己的脸,阿刃眨眨眼睛,镜中的人也眨眨眼睛。
这才让他相信,镜中那人果然是他。
奇妙至极!
阿刃充满惊奇的看着方姨,眼中充满了敬佩。
短短一个小时,就可以把人改头换面,让这人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这手段,堪称神奇。
方姨却没理会他,而是拍拍手,脱下手上的塑胶手套,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惊讶么?”
韩饮冰立在阿刃身前,静静的笑着。
阿刃此刻正在镜中仔细端详着自己,听着韩饮冰的问话,冒出一句。
“怎么不把我弄得帅一点。”
第四卷第六章引火烧身
火车站,永远是城市最忙碌的地方,它就像城市的喉舌,在不断的吞吐着进入和离开这个城市的人群,越是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它的火车站越是热闹喧哗充满活力,阿刃眼前这一个火车站,无疑是这个国家中最为繁忙的一个。
韩饮冰带着阿刃准备乘火车离开,之所以不坐飞机,韩饮冰有她的理由。
在火车上,进退之间的余地较大,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跳车,可以换乘别的交通工具,甚至可以就地干掉敌人杀人灭口。要是在飞机上,那样窄小的空间里,真被敌人盯上的话,连一点周转的空间都没有,像阿刃这样身处被动位置的危险身份,禁讳的就是这一点。
所以,火车虽然慢一点,但还是要乘坐火车。
“你们把我化妆成这样,没道理有人认得出我吧?”
阿刃不理解韩饮冰的小心翼翼。
“你不明白。”
韩饮冰摇头,“化妆只能改变一个人的面目,而他的行为举止言谈动作,不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是没可能做出改变的,熟悉你的人,甚至可以从你的脚步声里听出你是谁,这点伪装,只能应付一下普通警察,你不要忘了,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人。”
哦。
阿刃点点头。
的确,他忘记了,真正的武技高人是可以从某些行为特征上辨认出对手来的,脚步声、说话声,甚至不用你做些什么,他只用心神感觉一下你的气息,你就无处循形了。
唔……
这很奇怪呀,阿刃突然有点莫名其妙,这样的基本常识,自己应该是知道的,也应该是能考虑到的,为什么还要韩饮冰点醒才能想起来呢?
阿刃觉得自己好像是变笨了。
“我们走吧。”
韩饮冰挽起阿刃的手臂,动作亲昵,他们现在扮演的是一对情人,阿刃现在的身份是某大学的教授,韩饮冰是这间学校的学生,标准的老牛吃嫩草型。
韩饮冰身上有种清雅如兰的淡淡香气,阿刃被她靠过来,鼻端萦绕着她的气息,顿觉心神一荡,脑子里的疑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吧。”
两人肩并着肩,举止亲热的向候车大厅走去。
在候车大厅里,有几个警察正在临检出行旅客的身份证,甚至还有几个武警挎枪守在一边,这是很少有的如临大敌,有人疑惑这是在干什么啊,稍微知道一些内情的同伴便会跟他解释,说近日里本市流窜着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那家伙身上背着七八条人命,喜欢奸杀女孩子,手上还有枪,他就在本城作案,一点都不怕警察,听说警察也被他打死了好几个,前几年的“二王”出名吧,跟他一比,小家伙……
小家伙的“伙”字,是二音,这个形容词你读一遍就知道,这三个字听起来是多么的荡气回肠。
那个听众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冒出一句,这么厉害啊。
当然。
讲故事这家伙鼻子朝天,哼了一声,好像他讲的句句都是真理,不容任何人怀疑。
他是讲得痛快了,跟在他身后化妆成中年教授的阿刃却恨得攥紧了拳头,奶奶的老子什么时候奸杀过女孩子了……
韩饮冰在一边急急的搂了一下阿刃的胳膊,阿刃这才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待临检的队伍快要排到阿刃这里时,韩饮冰突然面色一变。
“快把那个东西戴上。”
她低声叫道。
“怎么了。”
阿刃疑惑。
“快,我帮你。”
说着,韩饮冰搬过阿刃的身子,两人面对面,她替阿刃摘下眼镜,让他把身子稍微低下,她掀开他的眼皮后,假作是阿刃眼睛里进了异物似的替他吹了几下,其实在转瞬之间,韩饮冰已经把两只特别的隐形眼镜戴在了阿刃的眼睛上。
这两只隐形眼镜是特别的制作的,为的是隐藏阿刃的眼神,毕竟在诸多体貌特征中,只有眼神最难掩饰。
“怎么要用这个?”
阿刃不满,由于这两只隐形眼镜不是按照他的眼球形状设计,所以戴上去很磨眼睛,很痛,还会流眼泪。
“你看那边。”
韩饮冰双手扶住阿刃的脸,似乎是在检查他眼中的异物是否被吹掉了,其实暗中稍微往一边用了一下力,阿刃心领神会,悄悄的斜过眼睛,往那边看一下。
一看之下,顿时大惊。
只见那边站在临检警察身后的,有一个面目肃然、身穿笔挺西服的中年人,这个人的名字阿刃不知道,但阿刃认识他,他是林成一贴身武技高手中的一个。
林成一身边有一个由十几个武技高手组织的护卫团,林成一的一切饮食起居,都由他们照顾,林海曾经是这个护卫团的负责人,自从林海负伤后,便由寿长老暂时接替林海的职务。
这十几名武技高手,是真正的高手,以前在林家大宅的时候,阿刃曾有心要与他们较量较量,但被拒绝了,可阿刃在心底估量,这些人的武功都不亚于自己,甚至面对其中几人时,阿刃还能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那几个应该是强于他的。
而此刻出现在火车站的这个中年人,就是护卫团中武技最强几人之一。
这个时间,他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来游玩闲逛的,或者是经过韩饮冰的伪装之后,天命林家已经寻不到阿刃的踪迹,只好用出守株待兔这样的笨招数?
招数虽笨,但也的确有效。
进出城市也就那么几条交通要道,以天命林家的实力,完全可以把这些出路全都监查起来,阿刃要是想只凭自己的力量逃出这里,恐怕要先装上两只翅膀才行。
现在虽有韩饮冰帮阿刃,而且伪装的这样神奇,但能否躲过这中年人的眼睛,却也仍是个未知数。
因为若是按照林家对武者实力的等级划分来说,眼前这人应是B级,与林成一同一级数,超过阿刃不少。
对着这样级数的对手,阿刃没信心。
“看着我的眼睛。”
韩饮冰突然说道。
哦?
阿刃转头望去,望着韩饮冰的眼睛,只见这两只黑黝黝的眸子骤然更加深邃起来,看着那不可见底的黑色,就像是在夜色中仰望无边无际的黑色宇宙,有目眩神迷的失措感。
阿刃有一瞬间的失神。
等他清醒过来,他人已经过了警察临检的关口,那个中年人也被甩在身后。
“我……怎么回事?”
阿刃晃晃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亲昵的搂着韩饮冰的腰,而韩饮冰呢,这女孩紧紧的贴着他,两人就好像热恋中的情侣,不想有片刻分离,亲热的让人嫉妒。
没错,阿刃可以感觉到周围人群的目光,那目光是带刺的。
这样惹人注目的气质美女,竟然跟了一个比她大上那么多的半秃牛粪,而且还是那样的心甘情愿,这样的一对,可以想像会让多少人嫉妒的发狂。
不过阿刃可没心情理会这些,对于刚才自己一瞬间的恍惚失神,他非常惊讶。
“我刚才怎么了?”
问话的对象,自然是韩饮冰,却见这女孩被阿刃半搂着,低着头,却是脸红了,从阿刃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那白皙修长的颈子上甚至都有点红晕。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阿刃感觉到一阵怜惜,一种发自心底的怜惜,似乎是他不愿意这女孩受到任何伤害,不愿意让她有任何不快,那种全意全意守护她的意图,是阿刃从来没有过的。
“我、我把你怎么了?”
韩饮冰这样的表现,阿刃倒是有点心虚了。
“你怎么、怎么还这样……”
韩饮冰的语气羞涩而气愤。
“我哪样了啊?”
阿刃叫着。
“……和公园里一样,你要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了。”
韩饮冰的神情恢复冷静,但从她说出来的话看出,她的心情恐怕仍不是那么平静。
“我、我又亲你了?”
阿刃愣了,自己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做过的事情不记得,脑子里的常识也会忘,难道是身体太虚,连带着影响大脑了?
“走吧。”
韩饮冰一拉阿刃的手臂,二人携手进了候车室。
而在二人背后,那中年人盯了他们一眼,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韩饮冰与阿刃通过检票口,上了火车,为了避免意外发生,韩饮冰订了一节包厢的全部卧铺票,现在整个包厢里只有他们二人。
“啊……”
阿刃轻喊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卧铺上,再仰身躺下,他感觉很累,是精神上的疲惫,似乎是经历了极其剧烈的脑力活动,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韩饮冰静静的坐在另一边的卧铺上,没说话。
很安静。
但在这安静中,却孕育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燥热气息,这燥热是自阿刃心头涌起的,他感觉很热,脑子很乱,自己将要做些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在初见韩饮冰的时候,阿刃脑子里名为“理智”的东西就不翼而飞,之后的一切行为动作,几乎都是在韩饮冰的暗示下进行的,阿刃有时能够警醒,但随后韩饮冰又会用更强烈的暗示来压服阿刃。
这一轮又一轮的意志较量,终于把阿刃的意志逼到了决堤的关口。
理智被抹平,阿刃脑子里只剩下了本能反应。
在刚才,韩饮冰又用发之于情的异术催动阿刃的身体反应,这点情欲,就像是一颗种子种在了阿刃脑中那片灼热的空白处,顷刻便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结出了韩饮冰必须品尝的苦果来。
一个名为“欲望”的小妖精,正在空气中四处乱飞,撒下令人燥热难耐的欲望因子。
阿刃休息的片刻,转过头,看着韩饮冰,他发现这女孩现在看来有另外一种不同的味道,韩饮冰的美丽,是由内而外的,平常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部拥有精彩情节的故事书,越是相处久了,越是感觉得到她的魅力。
而在此刻,在阿刃眼里,这含蓄内敛的气质却张扬起来。
韩饮冰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车窗外,她的神情里有些幽怨,整洁的贝齿不经意的咬在朱唇上,从阿刃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脖颈,犹如羊脂白玉般细腻嫩滑。
眼睛看着,阿刃兀觉一阵火热自心头猛得窜升起来,直冲脑际。
他有点口干舌燥的感觉,不自由主的,吞吐了一口吐沫下肚。
喉节滚动,发出“骨碌”一声脆响。
响声惊动了韩饮冰,她低头,就迎上了阿刃炽热得如同火烧般的眼神。
啊!
韩饮冰一惊。
怎么会这样?
虽然刚才自己用了那种手法,但、但是没道理会把他弄成这样啊……
韩饮冰开始觉得不妙了,她是不是正在引火烧身呢。
眼前女孩的惊慌,更是惹起了阿刃心中的欲望,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还是非做不可,就像是在大沙漠中行走了半个月、滴水没沾的饥渴旅人一样,骤然看到一眼清泉在近前,他一定会扑过去,还是不顾一切的扑过去。
阿刃愣愣的站起来,走到韩饮冰面前,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眼神甚至没离开过韩饮冰的脸,那火热的眼神充满侵略性,看得韩饮冰一阵畏缩。
“阿刃……”
韩饮冰强自镇定下来,她的语气安静而平缓,似乎充满了魔力。
“你累了,你现在很累很累,去休息一下吧。”
这悦耳的嗓音像是山谷里回荡的清脆鸟鸣,干净,清爽,怡人心肺。
阿刃听了,脸上表情有点放松,目光也不再那么炽热,韩饮冰看了,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去睡吧,躺在床上,你立刻就会睡着。”
韩饮冰继续引诱阿刃,阿刃听了,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幻,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焦急,似乎拿不定主意。
“梦里边,有你喜欢的人在等着你,她等着你呢……”
根据被施术人的各种欲望,来引导他们的心理活动,进而达到控制人思想的目的,这是韩饮冰所习秘术的最重要原则,阿刃想要侵犯她,她用梦里他喜欢的人来引诱他睡觉,理应是很准确的手法。
可这话一出,不但没有平熄阿刃的冲动,反而犹如在烈焰上浇了一锅滚油,“砰”的一声,引发了冲天烈焰。
阿刃的眼睛,猛得火热起来,他看着韩饮冰的目光,就如同饿狼在看着一个令他垂涎三尺的小羊,那种欲望的火焰,足以吞噬一切。
不好……
韩饮冰这个念头未过,阿刃已经扑了上来。
他恶狠狠的压在女孩的柔软躯体上,右手奋力一撕,已将韩饮冰的上衣扯裂,这动作之敏捷迅速,哪像是武功全失的样子。
“啊!”
韩饮冰口中轻呼,却是不敢高叫,心中苦得像是吃了黄莲,眼前阿刃的过激反应,很明显是她不顾禁忌、频繁的用异术引导阿刃思想造成的,特别是刚才遇到林家长老那一次,实在是不该用“情动”一决的,一时疏忽,竟换来如此后果,真是自作孽啊……
她用手臂奋力的推着阿刃,却是像是一颗小草在与大树抗衡,完全没有效果。
阿刃的体力在疯狂中暴涨,韩饮冰却是一个没有修行过武技的弱女子,这其中差距,是怎样也填补不了的。
韩饮冰挣扎着,却骤闻胸口一凉,她大惊,只见阿刃已经一把扯下了她的胸罩,她那虽然不算丰满,但小巧玲珑的乳房暴露在空气里。
十九年来她避隐世外,守身如玉,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感觉着阿刃的大手在拼命揉搓着她的乳房,韩饮冰惊骇欲绝,直欲放声高呼,喊声出嘴之前,却是消失无踪,她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聪明反被聪明误……
韩饮冰两行清泪流下。
“撕拉”一声,阿刃再次动手,已将韩饮冰的衣裤尽数撕裂。
此刻韩饮冰已经放弃了反抗,用手捂着嘴,满眼泪流,静静的躺在那里,凝视着虚无中的某一个点。
阿刃重重的压在女孩身上。
娇艳的鲜花,在暴风雨中受尽催残。
阿刃初识云雨,又怎么晓得何处应温柔迁就一下身下的女孩子,阿刃疯狂的动作着,阵阵撕心疼痛直袭韩饮冰的大脑,她感觉,似乎自己就要被活生生撕裂了,受着这份苦楚,却不能大声高呼,还要尽力让阿刃小声一些,因为她怕惊动了他人,引来麻烦。
身体与内心的双重折磨,几乎让韩饮冰疯掉。
到最难忍处,她甚至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拼命摇着头,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窄小的包厢里,充满了情欲的气息。
可是,若有人亲眼目睹这一切,他恐怕不会感动热血贲张,而是会觉得诡异。
一具雪白的柔嫩躯体,在另一个浑身布满黑色烙印的男人怀中,这一黑一白之间的鲜明对比,实在是有几分诡异,可是,当事人却没办法注意这一切,在阿刃的强力侵略之下,韩饮冰已经头晕目眩的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两具相互纠缠的赤裸身体,都像是在大雨中淋过一样,滚满了汗水。
滴落的汗水甚至打湿了地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人不安。
阿刃全身原本布满了黑色的烙印,这黑色的烙印,随着阿刃激情的发泄,却是在渐渐的变淡,这过程极为迅速,几乎肉眼能够察觉到那颜色的变化。
韩饮冰没看到这一切,她没有精力理会,她只是在努力承受着无边无际的苦难……
一个小时后,这苦难终于有了尽头。
阿刃用力大吼一声,然后伏在韩饮冰的白皙身体上,不动了。
这时候,他身上的黑色烙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韩饮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个小时里,她的泪水已经流干,她也已经筋疲力尽。
她稍微的动了一下身子,想把阿刃扶起,却感觉身体传来一阵剧痛,她苦笑着,强自撑着将阿刃推开,赤着脚下了地,从行囊里拿出毛巾,将卧铺上的一摊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将这条毛巾收进背包。
她找出备用衣物,穿在身上,再替阿刃找出一套衣服,像妻子对待丈夫那样,温柔而没有丝毫避讳的替阿刃换上。
收拾好一片狼籍包的厢之后,韩饮冰已经累得不能动弹,但她没有丝毫困意,整整一宿,她都是在看着阿刃,目光中,有许许多多的东西。
阿刃却是睡得鼾声大作,一直到天亮。
这趟火车,是一个刚刚通车的线路,它的行程之长,堪称国内列车线路之最,从东北部直贯西南,几乎横穿了整个国家,与之相对,乘客若是想从头到尾饱览这一路的绝美风光,也需要整整三天的时间。
这只是第一天。
当清晨的阳光照到阿刃脸上的时候,他醒了,之后,他便感觉到精神上前所未有的清醒,这种清醒,带给他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愉快感觉。
这愉快的感觉,似乎刺激了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忽得,气机一动。
阿刃立即感应到了气机的振动,心中不禁又惊又喜,他体内的气息,已经消失了那么久,这种气机忽动的感觉,也消失了同样长的时间,时间长到让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是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在这段时间里,阿刃武功尽废,行动之间还不如常人。
难道,他的武功恢复了?
可是按照他的估计,至少要半年时间才有可能恢复啊。
阿刃急忙用心神探测体内那种跳动的气机,心念与气机的一触之下,刹那间,就像是扒开了蓄满洪水的水坝!
“轰然”一阵只回响在阿刃心神间的巨响后。
一股凌厉如刀的猛烈内息,顷刻间注满了阿刃全身千百条经脉筋络,这气息的属性是如此的锋利,以至于阿刃浑身的筋脉像是被千百柄小刀用劲划割,痛得他几乎要高声大呼。
虽是痛,阿刃却是兴奋的想要跳起来。
他试了一下,现在体内汹涌澎湃的强力内息,是可以供他驱使的。
可有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存在,这内息虽然庞大,但不带任何恢复性质,反而一经运转,就会对内息流转过的经脉造成极大的负担,那种如同杂夹着冰块的洪水流过的感觉,让阿刃知道,他体内仍然在创伤之中的经络,一运转这种气息,就让经脉再受一次折磨,这暴燥的气息,似乎还不想归附于他,假如他强忍痛楚来让这种内息在体内活动,毫无疑问会给身体带来更大的伤害。
可是,这样的内息突变还是让阿刃喜不自抑。
他的武功已经暂时性恢复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让人随意摆布的可怜家伙了!
武功失去的这几个月里,阿刃虽然口中说着不在乎,但心里确实是非常非常在乎的,此刻武功尽复,即使以后施用武功要以痛苦为代价,他也是百个千个的愿意。
第四卷第七章逆火来袭
武功失而复得,阿刃正在体会着这种久违的快乐,耳中忽然响起一个温柔语声。
“你醒了?”
阿刃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韩饮冰便注意到了。
“毛巾和牙刷在包里,你去洗漱一下,然后回来吃早餐。”
韩饮冰的口气温柔,有一种很自然的亲昵感觉。
阿刃承受着这份温柔,却没有感觉到不自在,仿佛两个人之间已有了不言而明的默契。
“昨天晚上?我们?”
阿刃张开眼睛后,第一时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感觉韩饮冰很美,美得让人发狂,之后他便朝她走去,似乎还撕烂了她的衣服,之后……之后不会又做了一些更过份的事吧!
“嗯。”
韩饮冰点着头,脸色有点羞红,但也不避讳,似乎她与阿刃间已经亲密到不需要再忌讳什么的地步。
阿刃听了,却是脸色大变,他愣了片刻,“叭”一掌击在自己头上,心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啊,怎么对一个初见没两天的女孩子干出这种事情,自己太过份了,这让人家女孩子怎么办?自己又何颜面对皇甫歌,何颜面对林紫宁!
“那个……”
阿刃犹豫着,考虑着是应该说对不起,还是应该说点别的什么。
“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必在乎。”
韩饮冰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那么温柔。
“不。”
阿刃急忙摇头,不管怎么样,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的,否认没用,即便韩饮冰真的不在乎,他也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句话,阿刃曾经说过,是对皇甫歌,现在却又对另外一个人开了口,不知他心里是何滋味。
“那我们结婚吧。”
韩饮冰眼睛里露出几分欣喜。
“结婚?”
阿刃一愣,脑子里浮现出皇甫歌的影子,他犹豫着,“可是,我们还没有相互了解,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这些都不是问题。”
韩饮冰摇头,“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结婚。”
“……好吧。”
负责到底,这是阿刃的想法,既然已经和人家女孩子发生了关系,如果韩饮冰要结婚的话,他也没办法拒绝,至于皇甫歌……
“嘻嘻。”
听见阿刃答应,韩饮冰高兴的像是一个小孩子,她跳过来,坐在阿刃身边,抱起阿刃的手臂,幸福的靠在阿刃肩上。
阿刃有点不习惯,不过,他还是试着习惯,于是他也展开手臂,把韩饮冰搂在怀里。
“韩饮冰……”
“叫我阿冰。”
“阿冰,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你知道……”
“不用问,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靠在阿刃怀里,韩饮冰毫不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第一句话,就让阿刃大惊。
“我是”四方杂家“的嫡系弟子。”
五流,是济世、天命、药门、四方、鬼神,“四方杂家”是其中势力最庞杂的一家,据说其名为四方,是因为族内有四系,每系都精通不同的本领,均是不凡。
而让阿刃惊讶的是,这四方杂家,就是毁灭药门令药王负伤二十载的最大元凶,韩饮冰竟是四方家的人?那她帮自己躲过天命济世两家的追捕,又是为什么?
“阿刃,你别惊讶,我虽是四方世家的人,但我也是药王的孙女。”
这话说得阿刃又是一愣,她的身份好复杂,竟与隐世药门又有牵连?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阿刃,抚养你长大的人,是何问竹先生吧?”
阿刃点头。
“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二十年前药门与四方家的纷争。”
“有提过。”
“那你一定知道当时药门的三个顶尖好手”松竹梅“为一个女子而反目的故事,我,就是她的女儿,我的父亲是韩仰松,松竹梅中的松。”
啊?
原来韩饮冰是她的女儿。
这个女孩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关系着五流的隐秘,关系着阿刃目前最惦记的人,他都想一一问个明白。
而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却是这个。
“你是四方魅族的嫡系传人?”
四方魅族,是四方杂家中最为神秘的一支,这一族代代相传只有一人,皆是女性,她们有天生的、可以颠倒众生的惊人魅力,再加上她们修炼的一种奇异功法,这奇异功法名为“诸天化身”意指她们的姿态气质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一颦一笑间,直指人心最软弱处,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她们的魅力,史上亦有无数英雄豪杰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
四方杂家的第一族系都是从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中演化而来,而这魅族,她们的渊源来自于人类世界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妓女。
这些资料都是在天命林家收集的,阿刃在林家时,曾经用心研读过,特别是其中关于隐世药门与四方杂家的典故,因此知之甚详,可惜的是,天命林家的所有资料仅止于济世天命隐世四方四流,而对于其中最神秘的鬼神一流,却没有丝毫记载。
资料中亦有推测,说当年离间药门三个顶尖好手的女子,极有可能是当代的魅族嫡系,可能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所以阿刃会这么问,而且,他此刻神智清醒,以往两天里的经历也浮上脑海,对于自己种种异乎寻常的举动,阿刃自然会想到是眼前这女孩搞得鬼。
“……是。”
韩饮冰乖乖点头,柔顺老实的姿态,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
阿刃心中涌起一股怜意,随即他急忙摇头,语气微怒:“阿冰,不要再用你的异术对付我。”
“我没有啊!”
韩饮冰忙抬头,眼神很是委屈,“阿刃,我不会再用异术对你的,这、这是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
阿刃奇怪。
“爷爷说,魅族祸乱世间,要加以限制,他不反对我用异术,却让我答应他,不可以用异术控制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我?”
这个答案让阿刃有点惊讶,他和她才相识不到两天,一见钟情也没这么快吧?
“我们都有了肌肤之亲,而且快要结婚了,我当然喜欢你了。”
这种说法有点怪异。
阿刃觉得有一点那么不对劲。
在这个资讯发达的开放年代,还有那种有了肌肤之亲就要嫁给对方的女孩子么?
阿刃现在已经不是从垃圾堆走出的那个纯真少年,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他认识的女孩子中,皇甫歌、林紫宁、凤凰,恐怕都不是这样保守的女孩子。
眼前这个出身魅族的韩饮冰,反倒是了?
这可有点奇怪。
“既然你是药王他老人家的孙女,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还要用这种方法把我弄到这里来?”
阿刃的语气,有点不满,对于韩饮冰用异术迷惑他的事,虽然是善意,但他的感觉还是不大好。
韩饮冰敏锐的感觉到了阿刃的不快,她露出无奈的表情。
“如果一见面时,我就说我是药王的孙女,我是来帮你的,你会信么?”
唔。
“有可能信吧。”
的确,阿刃那时无路可走,就算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也会紧紧抓住的。
“可是如果我想帮你逃出来,必须借助四方家的力量,方姨是我在四方家最大的帮手,她却跟你有仇,如果我不用异术迷惑你,为了让你离开我,她早晚都会让你知道我是四方家的人,到那时,你还会相信我么?”
一个自称药王孙女的人,突然变成了药王对头的族人,阿刃可以想像自己那时的惊讶和反应。
这么说,韩饮冰确实是用心良苦。
而自己却伤害这个善良的女孩?
阿刃觉得有几分自责,正要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传来“砰砰”数声门响。
有人在响这个包厢的门。
阿刃起身正欲去开门,韩饮冰却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有点不大对劲。”
“怎么?”
听见韩饮冰的警示,阿刃忙用心神探察包厢外,可是无论是耳中聆听,还是心神探测,都告诉他外面是列车员和两个男子,没什么危险。
“是四方逆火。”
韩饮冰悄声道,她双眉紧锁,显得忧心忡忡。
四方逆火?
阿刃知道,四方逆火是四方四族中行走在世界最阴暗处的一个族系,如果说魅族最远古的祖先是妓女,那么这逆火一族的祖先就是小偷和杀手。
资料上说,逆火一族是世界上最狡猾的小偷、最危险的杀手。
“你怎么知道是逆火?你不是四方家的人么,逆火怎么会找上来?”
“四方四族在行事时,都有固定的暗号,是在警告族内之人要回避,你听听他们的敲门声……”
阿刃细细聆听,果然,先是急促的四下轻的,节奏很快,接着过了一秒,才有重重的最后一下。
“一定是方姨。”
韩饮冰眼露不满之色。
“方姨?”
阿刃想起那个绝美女人对他的怨恨眼神,那么,逆火是方姨找来杀他的?他与方姨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值得方姨如此恨他。
不过,此刻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
门外几人见没人给他们开门,敲门声逐渐停了,不过人却是没走,阿刃可以感觉到他们正在低声议论着什么,说话的内容很普通,不过如果他们是逆火的话,这寻常之中,就隐藏着危险。
阿刃急忙拉着韩饮冰退到车窗附近,随后急忙打量四周,这窄小车厢,没有任何出路,难道只有硬拼一途?
不知道体内这股新生的内息,管不管用。
阿刃握紧拳头,让内息在腕间经脉运转,那凌厉气息像是带着利刃的小刀片,在经脉中运行时,带给阿刃犹如刮骨般的痛楚。
阿刃强忍着这份痛苦,把内息催发至极限,而就在这时,他惊讶的看到,自己的拳头竟然隐隐发出了金光。
一种如同雾气的金色光芒。
这光芒好生熟悉,阿刃突然明白,原来他体内新生的凛冽内息,竟是由“七道天心”的灵气化来。
“七道天心”的灵气,与他融为一体了?
阿刃还没来得及惊讶,包厢外三人已经有了动作。
三个细长锋利某种利刃之尖,极其迅速在包厢门上划过,上上下下,三把利刃各循其道,短短几秒之间,便将两米高一米宽的木制包厢门彻底割裂,割成了无数小片,由于三人的动作极快,这些散碎木屑仍然堆在一起,仍然是一个门的形状。
不过在下一刻,这门便不再是门了,而是化为了无数夹杂着凌厉风声的微小暗器,铺天盖地的射向阿刃与韩饮冰。
逆火出手,果然不同凡响,顷刻间已经形成了绝杀之势,如果窄小的空间里,面对着这样的攻击,如何躲避?
几个攻击无法达到的死角,都在数米之外,阿刃虽然凭着身法快捷能够躲过,但身无武功的韩饮冰,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阿刃心念电转,已经有了计较。
只见他猛得转身,用最快速度把韩饮冰拥在怀里,不闪不避,任由这些夹杂着强烈杀气的木屑钉在身上。
骤觉一阵痛楚,至少有百枚木屑打在他背上,虽然他已将内息散布至后背做为防御,不过这些木屑,竟然都能穿过他的防御,入肉最深的一枚,足有寸许。
能将轻若无物的木屑打出这种力道,门外三人,无疑都是高手。
而碎门袭敌这一招,才不过是一系列伏击的起手式。
抵挡过漫天木屑后,阿刃竟然感觉不到任何声息,没有脚步声,没有利刃划破空气声,没有喘息声,似乎这三人是平空消失了。
不好!
阿刃心头暗叫,这三人不可能退走,感觉不到三人的气息,肯定是他们用了某种奇异功法。
自己此刻背对着他们,极为危险!
念及此处,阿刃猛得催鼓全身劲气,“七道天心”所化凶猛内气瞬间流转背部经脉,劲气之盛,甚至溢出体外,让阿刃的衣襟无风自动。
喝!
阿刃低喝,下一刻,钉在他身上的百枚木屑,已经强烈的内息激得离体而飞,夹杂着点点鲜血与猛烈内息,向来处飞去。
随后,阿刃兀然转身,立即看到了三个人,这三人已经掩至阿刃背后,若不是激飞的木屑挡了一挡,恐怕此刻他们手中那奇形的蛇状利刃已经刺到了阿刃身上。
他们手中弯弯曲曲的匕首上下翻飞,瞬间挑飞了刺向他们要害的木屑,而其他一些刺向无关紧要位置的,他们理都不理,而是一振手中匕首,揉身一冲,三人分三个方向,封堵住了阿刃所有可能的退路。
阿刃回身之际,正看他们冲来。
若不是亲眼看见,阿刃根本无法确认他们的存在,这几个人,能把气息行踪掩饰到这么骇人的地步,他们练的是什么功夫?
再一打量他们的来势,阿刃立即查觉到了这阵形的可怕之处,三把匕首,虽然方位不同,但绝对会同一时间刺到阿刃身上,如此协调一致的攻击节奏,让阿刃顿生无可抵挡之感。
只有后退。
后退一步待三人气势衰竭,寻着了破绽再一击破敌。
可阿刃背后就是韩饮冰,他又往哪里退?
既然这样……拼了!
阿刃知道自己退无可退,索性就不退了。
只见他猛得冲前一步,趁三人合击之势未成之际,伸掌作“逆水行舟”之势,掌上内气激纵,隐现金色气芒。
如此一掌,带着以强凌弱的嚣张气势,直劈正中面对着他的那人。
阿刃冲前,这三人的阵势便随之一动,正中这人举起匕首应对阿刃的掌势,而其他二人,一个直刺阿刃胁下,一个割向阿刃喉咙,可以保证当阿刃的掌势与正中那人相接之时,这两把匕首定会刺中阿刃。
可就在这一瞬间。
阿刃竟然站定了身形。
仿佛他那一往无前的掌势,只是个噱头,只是个虚势,他没用任何力量,因而可以想停就停。
这一停,就让三人的围攻落了空,三把匕首,尽皆划在空处,距阿刃也就半臂之远。
仅仅是丝毫之差。
阿刃似是虚势的一掌就破了三人的伏击。
这三个伏击阿刃的人,却不认为阿刃刚才的掌势是虚势,那么强烈的四溢气劲,绝不是作伪能作得出来的。
那么,只剩一个解释。
“浮云落?”
正中那个穿着列车员服饰的青年人叫道。
“你是暗香族人?”
阿刃一愣,随即略微点头,眼中现出不悦之色,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在责问眼前几人,为什么要袭击自家族人。
其实他是没办法说话,刚才为破三人合击,他强制体内的气息猛转,随后立即停滞,才有了进退如意的惊人效果,这样的武技,正是四方杂家中暗香一族的绝技“浮云落”可是如此神奇的武技,一定要有暗香一族的独家内息相配合才使得出来,阿刃刚才的一动一停,实际上是以强制的方式命令体内真气做出如此反应,内气激荡之间,已让肺腑受创,此刻正有一口鲜血哽在喉头,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怕一张口,这口鲜血便会忍不住喷出来。
他只是在养病期间,查阅四流的资料时,才偶然得知四方杂家中暗香一族有这样的绝技,因为林方正和方祈父子,都曾经用过种身法,阿刃才对这种武技特别留心,特意从林家的武技资料中翻出了这一种,详细揣摩过,明白了它的作用原理。
说起来,林方正父子之所以会这种身法,是不是因为他们与四方杂家的暗香一族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此刻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刻,阿刃施出这种身法后,三人中的年青人有些犹豫,见他犹豫,其他二人也没动手,看来青年人是三人中的主事者。四方杂家,由于族内成员过于庞杂,四系之间难免有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尴尬时刻,因此才制定了一系列的暗号口令,以免误伤自家兄弟。此刻面对一个能施出“浮云落”的暗杀目标,逆火杀手有些迟疑,也是很正常的事。
阿刃见三人不再攻来,不禁暗喜,此刻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继续打下去,一式“浮云落”竟有了如此效果,实在是意外之喜,因此他继续正色,横眉冷对三个杀手,责怪之意溢于言表。
“上头有命令,你犹豫什么,是错是对杀了再说!”
左边这个扮成商人模样的中年杀手,经验比那青年人老道,冷酷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没有丝毫犹豫。
青年人面色转冷。
而就在这时,韩饮冰突然从阿刃背后走出来。
她一走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她举着手,雪白的腕子上,扣着一串火红晶莹的美丽珠链,那一粒粒火红的珠子,仿佛是将一串小太阳串在了一起,流光溢彩,红得耀眼,一经亮出,虽是白天,车厢四壁仍是顿染绯红光晕,韩饮冰略一抖手,这光晕便流动起来,犹如一汪艳丽至极的潋滟水波在随风荡漾,让人有目眩神迷之感。
“七情六欲链?”
“你是魅族圣女?”
这下三个杀手中,不止是那为首的青年人,甚至看似老成的其他二人都目露惊讶之色。
魅族嫡系,每代只传一人,这一人却常为四方杂家牺牲,利用美色来讨好当权者,或是孤身一人闯进敌营进来化解一场覆灭危机的事情,在千余年里,常有发生。
因而在四方四系之中,魅族一系虽然人丁单簿至难以想像,但所受尊敬程度却是非同寻常。
这七情六欲链,是魅族的独门信物,绝不可能仿造,因此对于韩饮冰的身份,三人亦是没有怀疑。
“你们,为什么要伏击自家族人?”
韩饮冰看着三人,面露责怪之色。
此刻韩饮冰眉头微皱,举止神色眼神,都让三人不得不顿生自责之心。
她又在施展她的异术了。
阿刃一叹,他不喜欢她这样。
“我、我们接到暗香信笺,说这里有一个叫何刃的人,他身怀神奇医术,将要去避世药园救治药王,上头决定杀了他……”
“暗香传讯?什么级别的?”
“甲级。”
果然。
韩饮冰叹了一口气。
“好了,你们走吧,下一站你们就下车。”
最后几句,是赤裸裸的诱导了,而那三个杀手却没有任何异议,他们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韩饮冰迷惑,听到让他们离开之后,他们重重点头,转身走了。
见三人离开,阿刃心神一松,口中所含鲜血立即“扑”一声吐了出来。
啊?
韩饮冰见状大惊,急忙扑过去。
“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阿刃摇头苦笑,他能有什么事,体内经脉已经坏得不能再坏,而且还在继续坏下去,这点小伤,与体内原来的伤势相比,根本只算个微不足道的零头。
“他们三个是谁派来的?”
阿刃关心的是这件事,知道敌人是谁,他才能知道怎么应付,就算被干掉了,也要是个明白鬼才好。
“是方姨。”
韩饮冰眼露怨恨之色。
“方姨?”
这个回答早在阿刃预料之中,“我和她有什么仇?”
这个问题很让阿刃疑惑。
而韩饮冰的回答,却让阿刃大惊一惊。
“方祈,是方姨的儿子。”
早就猜到林方正父子和四方杂家什么联系,没想到,这联系却是这样的深。
第四卷第八章捅破天
四方杂家,在二十年前隐世药门一役中,虽将药王逼得避居世外,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四方杂家也是元气大伤,族内四系元老人物几乎尽数死于此战。以后二十年里,族群实力虽凭着千年来积累的庞大家底在逐渐恢复,但可以整合族内四系的领袖式人物却是没有出现过。至到今日,四方四系实力虽强,却是处于各自为政的分散崩离之态,在天命济世这样集权的强大世家之前,四方杂家完全没有实力能与之抗衡,所以四方杂家才渐渐沉寂于五流之中。
暗香一脉,是四方四系之一,这一族是最古老的风媒,最早的情报贩子,在四方四系处于一个强力的领袖手下时,他们可以为其提供这块大陆上最精确最齐全的情报信息,可一旦这个领袖消失了,这个名为暗香的情报体系便处于半瘫痪状态,暗香各部都认为自己有坐在上位的资格与实力,因此这个遍布世界的情报系统不但失去了整合情报的能力,还一度处于纷乱的敌对状态,近年来这种情况虽有好转,但各部私底下仍是小动作不断,只不过没将敌意赤裸裸的摆在台面上而已。
方姨是暗香各部中,最大实力的拥有者之一,为了统合各部,她想要借助天命林家的力量,于是她开始接近林方正,林家下代家主的候选人。
之后,就有了一个拥有权势的男人和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之间的故事。
或许他们是真心,或许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总之他们相爱了,并且有了一个孩子,就是方祈。
哦。
听到这里,阿刃豁然开悟,怪不得他总觉曾见过方姨,原来是她和她的儿子方祈长得非常相似,方祈那张异常漂亮的面孔,的确是遗传自方姨这个绝美的女人。
“你不但杀了方姨的儿子和丈夫,还夺走了她即将到手的权势,要知道如果此刻天命林家的在位者是林方正,那方姨统合暗香一系的愿望便极有可能成真。”
“她怎么可能不恨你。”
终于知道了方姨为什么如此恨他,阿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莫名其妙的惹上了这么一个敌人,这么一个与他有杀子杀夫刻骨仇恨的女人,他的心境,岂是郁闷两个字能够形容。
“算了,别想了,我们走吧。”
两人谈话间,韩饮冰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这个包厢被三个逆火杀手搞成这样,很明显是不能再住了。还有,既然逆火已经盯上了他们,为了接下来一定会来到的袭击,他们有必要改变行程。
至于怎么改变,二人心里完全没有概念,或者,到了下一站便下车,换乘别的交通工具?
可是阿刃和韩饮冰这两人都对这次旅程线路都不太熟悉,二人交换了无奈的眼神后,决定去人多的地方询问一下。
列车上人最多的地方自然是餐车。
阿刃与韩饮冰商议了一下,便向位于列车头部的餐车走去。
如果二人晚一点离开的话,他们便会很吃惊的看到,一个他们绝不愿意看见的人物出现在这个包厢附近。
那个曾经出现在火车站的中年人,林成一贴身护卫团的成员之一。
他此刻正站在这个包厢门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被逆火杀手割裂击碎的包厢门,看了一会儿之后,他走进包厢,看到了钉满木刺的包厢壁,地上还有一小滩鲜血,那是阿刃硬挡四散木屑时受伤时流下的,他俯下身子,捻起几滴血,感觉了一下,还有余温……
于是,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接着,他转身出门,大步离开,走的却是和阿刃二人截然相反的方向。
阿刃和韩饮冰来到餐车后,询问了一下餐车的服务员,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有点失望。
原来火车停靠的下一站,城市里没有任何可以直达西藏的交通线路,火车汽车飞机都没有,若是他们想要去西藏的话,必须再乘车返回这次列车的始发站,就是阿刃千辛万苦才逃出的那个城市。
这可有点难办了。
难道还要绕回去?如果真这样做的话,耽误时间不说,安全方面也没法保障,毕竟阿刃现在的身份还是在逃通缉犯,那个城市还有天命济世两家布下的天罗地网在等着他。
或者,继续乘坐这趟列车,等到其他的停靠站再下车?
这样的话,又有逆火杀手的威胁……
他奶奶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阿刃心头猛得涌起一股无名业火,怎么自从走出了林家之后,自己就成了只可怜巴巴的过街老鼠,总是被不同的人不同的势力连连追打。
这帮家伙追得是挺痛快吧,也不想想老子有多窝囊!
干脆不躲了!
阿刃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想了想,在心中确认了这个念头是否可行之后,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转过头,对着有些忧愁的韩饮冰言道:“阿冰,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听听,看看怎么样……”
听过了阿刃的想法,韩饮冰流露出迟疑的神色。
“这样,不太好吧?而且能成功么?”
“有三成左右的机会吧。”
如此之低的概率,让韩饮冰面上的忧愁之色更浓。
“如果结果是那七成,会怎么样?”
“也不能怎么样,大不了我坐几年牢,大概什么时候得到药王死的消息,他们才会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你不会有事的,最大的麻烦就是嫁不成我了,像我这样好的男人虽然难找,你一年里应该还是能碰上十个八个的,你想开点,也别等我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临此危境,阿刃却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或者是瞧着韩饮冰脸上的忧愁太浓了,想说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
然而这笑话却不太成功,韩饮冰听了之后,莹莹的泪花开始在眼底泛滥。
“喂……你哭什么啊?我开玩笑的。”
阿刃见韩饮冰要哭,不禁有点慌,女孩子的眼泪这种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的,他也没想到,这魅族圣女平日相处时一副沉静自若的模样,到了危急关头,却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两样,还是说哭就哭,连个前奏都没有。
韩饮冰吸吸鼻子,强把泪水忍了回去,又抽涕几声,这才略微平静下来。
“我很担心你……”
她垂着头,低声道。
“你如果坐牢了,我就去陪你。”
韩饮冰这话说得很平静,阿刃听了,却是心头一阵暖热。
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碰触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心中徘徊着。
“一定没问题的,你放心。”
阿刃想搂过韩饮冰,手臂伸到半空,却又放了下来,只是轻声安慰着她。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车马上就要到下一站了,你不是叫那几个逆火杀手在这站下车么?等他们下了车,我们就动手。”
“嗯。”
韩饮冰点头。
一个小时后,火车进入了旅程中的第一个停靠车,进站时,一切如常,列车广播中介绍着此地的名胜以及自然景观,旅客们观赏着窗外的景色,估计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份平静马上便会被某个胆大包天的犯罪份子彻底打碎吧。
阿刃在火车里,看着三个逆火杀手带着一脸茫然之色下了车,突然问道:“他们多久才会清醒?”
“完成了我在他们潜意识里下的命令之后就会醒了。”
韩饮冰答道。
“哦。”
阿刃心头一动,事态发展的另一个可能方向在心中升起,他在心中估算着实现的可能性,却因为资讯太少,没办法确定,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种可能性是一定存在的。
边走边看吧。
然后,他起身,去了列车内的厕所,再出来时,那个秃顶的中年人已经不见,阿刃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再次坐回餐桌边,阿刃笑着看向韩饮冰。
“紧张么?”
“不、不紧张。”
“我倒是有点紧张呢,唉,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阿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是面色平静如常,看不出他哪里紧张了。
“服务员!”
阿刃举手,高声叫着。
一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刚才阿刃就是向她询问乘车路线,这个服务员,看阿刃和韩饮冰,眼神中透露一丝惊讶,想来是奇怪为什么韩饮冰身边突然换了男朋友,那个戴眼镜的家伙去哪了?
“你认识我么?”
阿刃问她。
“……不认识。女服务员有些奇怪,心道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啊,你以为你是电影明星啊。
“仔细看看。”
阿刃抬起脸,让她仔细看。
听了这话,女服务员脸色转冷,认为阿刃是个无聊的花花公子,来这里勾引女人了。
“先生,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唉,你真不认识我。”
阿刃叹气,心中很是失望。
“有没有今天的报纸,拿一份来给我好么?”
“好。”
女服务员答了一个字,转身离去。
韩饮冰看着这一幕,不禁莞尔。
“我希望没人认识我的时候,所有人都认识我,等到了我希望有人认识我的时候,偏偏她又不认识……烦啊。”
阿刃抱怨着。
这时,女服务员已经拿了一份报纸回来,几乎是用扔的递给了阿刃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
“又有什么事!”
漂亮的女服务员秀眉倒竖,很不耐烦。
阿刃拿着报纸翻了翻,翻到其中的某一版,把这版举起来,再把脸凑上去。
“我的照片在上面,你看看。”
咦?
女服务员有些惊奇,心道敢情这家伙还真是个电影明星什么的可以上报纸的人物,可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如此想着,她便仔细打量着报纸上的那张黑白照片,果然与阿刃极其相似。
接着,她又看到了旁边的字迹。
只见那白纸黑字写的是。
“A级通缉犯何刃”此时此刻,这漂亮女孩想把思絮和理智联系在一起的话,恐怕会有一定时间的延迟,或者,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但很可惜的是,她几秒钟之后,还是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一声惊叫猛得夺口而出。
啊!
女孩的惊叫,只持续了半声,她便猛得掩住了自己的嘴,眼神恐惧,双腿在发抖,不住的向后退着。
女服务员的异常,惊动了餐车内的所有乘客,数十道视线向这边投来。
什么事?
有热闹可看?
他们的疑问,马上会得到回答,也的确是有热闹可看,值得悲哀的是,这场热闹的主角名额,也会有他们的一份。
“各位好。”
阿刃站起身来,冲好奇的人们挥手示意。
“我是通缉犯何刃,如果你们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可以问问这位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或者参看今天的晨报。”
这几句话,顿时在餐车内人群的精神领域掀起了轩然巨浪,一开始,恐怕谁都会认为这是在开玩笑,可是看看那服务员跌坐在地上、惊恐至极的模样,再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拿过晨报一看。
那相片照得不错,虽是黑白的,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就是阿刃。
低头瞅瞅报纸。
抬头瞅瞅阿刃。
车厢内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待确认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有几个妇人,当场就晕过去了。
“很不好意思,吓着大家了。”
阿刃很有礼貌的道着歉,奇怪的是,阿刃越有礼貌,这些人就越害怕。
“再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决定劫持这趟列车,没错,就是劫持,希望各位跟我配合一下,乖乖的等在原地不要动……”
阿刃的话还没说完,车厢内就餐的人群已经作鸟兽散,很难想像那么窄小的车厢连接通道,竟能在短短几分钟里疏散这么多人。
然而不管怎么说,在阿刃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儿,车厢里已经再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只余下阿刃面对着空空如也的餐车,继续着自己的演讲。
啧啧。
阿刃看着这些人的逃跑速度,在心里赞叹着。
“没到效果这么好。”
阿刃回身对韩饮冰笑道。
“走吧。”
“好。”
韩饮冰起身,跟在阿刃身后。
餐车是在列车末端,阿刃和韩饮冰用闲庭漫步似的步伐,向列车头部走去。
一路上,这二人仿佛是带着一种名叫恐惧的瘟疫风暴,所经之处,鸡犬无踪,更别说是人了。
看着一节节凌乱的、仿佛是被飓风刮车的无人车厢,阿刃有些好笑,曾有人给他讲过三人成虎的故事,三人说是虎,那就真有一只虎存在,现在有这么多人替他在前面摇旗呐喊鼓吹声势,不知道在前面车厢里,会把他传成什么样子?
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应该是不可能的,那是封建迷信。
手端机关枪,见人就扫射?
这倒有可能。
在连续经过了三四节无人车厢后,阿刃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活人。
一个持着枪的乘警。
是个挺壮的中年汉子,身高体胖,浓眉虎目,若在平时,应该是个虎虎生风的汉子吧。
现在就有些畏缩了,脸上滚着一滴滴的汗珠,用一种半生不熟的颤抖姿势持着枪,说话的声音也不太对。
“你、你放下枪,别、别动!”
“别紧张,大叔。”
阿刃轻松的笑着。
“首先呢,我没枪,也没办法放下枪,其次呢,你才应该把枪放下,我可不想伤着你。”
身为一名乘警,恐怕眼前这汉子几十年里也没有一次拿枪对着罪犯的经历,此刻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通缉犯,自然免不了有点惊慌失措,待冷静下来,看到所谓的通缉犯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心里才逐渐镇静,可是警惕心丝毫未减。
“举起手!靠在墙上!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阿刃不咸不淡的应着,向前走去的脚步可是一点没慢。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中年乘警的心脏再度开始激烈的跳动,他的手指不安的扣在板机上,随时有可能射出子弹来。
“你最好不要……”
阿刃的劝告没有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看到眼前这位大叔的手指将要扣下去。
唉。
真不听劝。
阿刃手腕一抖,原本握在手里的餐刀就飞了出去,白光一闪而过,下一刻,餐刀撞在了那个乘警的手腕上。
餐刀是刀柄向前,要是刀刃在前的话,这位乘警的右手就废了。
刀柄撞的位置,恰好是乘警腕间“曲尺”穴,“曲尺”穴总领腕间经络,为诸力之源,此刻一经重击,中年乘警顿觉一阵难以扼制的酥麻从手腕猛冲而上,一瞬间,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
手中的枪也拿捏不稳,掉了下去。
阿刃抢前几步,一把抄起这柄沉惦惦的黑家伙,枪拿在手里,想起一事,心中不禁一乐。
他想的是,传闻中持枪作案无数的年轻悍匪终于真的有枪了。
中年乘警看到手枪被夺,不禁又怒又怕,他身上的酥麻只有片刻,恢复行动自由后,不禁怒吼一声,就要向阿刃扑来。
“别动噢。”
阿刃手腕一转,枪口已经对准了乘警的脑袋。
“一动脑袋就没了。”
中年乘警的身体顿时止在半途,额头冷汗真冒,心中猛得想起刚才查阅过的这个罪犯的资料,说他不但罪行累累,而且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有曾经将一家五口灭门的恐怖记录,想到这,他不禁眼前一黑,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碰”阿刃恶作剧式的用嘴模仿了一下子枪出膛的声音。
没想到的是,这一声响过,枪口下的乘警竟然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呃……
“没、没事吧。”
看到把人吓晕了,阿刃有点慌,他用试了试这位大叔的心跳和鼻息,确定他没有事情之后,这才放心。
这一幕又让身后的韩饮冰笑出声来。
阿刃耸耸肩,颇为无奈的样子,心道自己算是哪门子罪犯啊。
“走吧走吧。”
阿刃嘟囔一声,匪徒二人组继续前进。
一路上的所有抵抗均被横扫,像阿刃这样的武功高手,在与平常人的战斗时,优势很大,大到单凭数量根本就无法弥补的地步,所以阿刃在想起劫车这个主意时,根本就没考虑过车内乘客和警察的抵挡,他只担心会不会惹来逆火杀手之类的隐藏对手。
不过当他从车尾扫荡至车头,一次像样的抵挡都没碰上时,这种担心被放回了肚子里。
阿刃倒是不担心了,车上的乘客们感觉可是不大好。
十余个车厢的人,被挤在两三个车厢里,幸好大多数车厢是卧铺,车内总的人数不算太多,前面三个硬座车厢还容得下这样数量的旅客,不过很挤就是了。更让人为难是,在车厢门口,有个拿着手枪的匪徒在把守着,这匪徒说,谁敢出来,就崩了谁。
当然是谁也不敢出去,几个乘警胆子大些,逐磨出了一个四面挟击的计划,可是计划再周详再巧妙,在这窄小的火车里也是没有用武之地。
阿刃也不管是谁,只要你迈出前三节车厢一步,他就把人丢回去,手枪当然要留下。
短短半个小时里,阿刃已经由手持一柄枪的匪徒进化成了手持四五柄枪的悍匪。
“来不来一把?”
阿刃拎着一把枪,问韩饮冰。
“我是人质,拿枪不太好吧……”
韩饮冰犹豫着。
“哦……”
阿刃只顾兴奋了,忘了原来与韩饮冰议定的剧本,剧本里,他就扮匪徒,韩饮冰扮人质,能威胁就威胁,不能威胁这样的举动也能把韩饮冰的嫌疑撇清,不会把她牵扯进来。
“下面怎么办呢?”
韩饮冰低声道。
“离到下一站还有五六个小时,我吓吓他们,让他们把我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我就不信济世天命四方这几家不来追我,之后呢,就简单多了,我们偷偷溜回去,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回去了,然后我们乘飞机出发,直达目的地,这叫做引蛇出洞加金蝉脱壳,是非常非常非常高明的计策。”
阿刃自信满满的夸口着,不过他心里知道,这计策哪里高明了,简直是漏洞百出,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他不甘心自己一直被人追着打,想要搅乱战局,反客为主一把,把世界弄得一塌糊涂他才好混水摸鱼。
事情会这么简单么?
韩饮冰的眼里透着疑惑。
阿刃不知道,在前方某节车厢里,一个中年人正在用手机向天命林家报告着阿刃的一切行动。
而与此同时,火车已经经过的某车站里,三个杀手正被他们的上级骂得狗血喷头。
某处,一个少年正在监听着无线电波,听着里面关于列车被劫的消息,面上露出了笑容。
第四卷第九章我是悍匪
早上十时三十分,由首都直达西藏的列车被劫一事,借助N条不同的渠道,传给了所有应该知道这事的人。
听到此事时,这些人的反应各异,有拍案而起的,有面露微笑的,有冷哼一声不予置评的,当然,更多的情绪还是震惊。
无论如何,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这辆正在由东向西行驰的列车上,沉思片刻后,这些人下达了不同的指令,于是,数十倍于知情者的各类人员被调动起来,他们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向这趟列车靠近,务求在列车抵达下一个停靠站之前做些什么。
这些灼热目光的中心,某个刚刚转职成为正式悍匪的家伙,丝毫没感觉到耳根发热,也没打喷嚏,这应该是一个佐证,证实了他的脸皮厚度果然非同一般。
阿刃这家伙,不仅没感觉到不安,而且闲极无聊的和他手里的少女人质玩着扑克,是一种叫做抽鬼牌的游戏。
具体规则就是除去两张鬼牌后,把一副扑克牌分成平均分成两份,用其中一份扑克加上一张鬼牌来玩,一人抓十四张,一人抓十三张,手里拿牌少的人在牌多的人手里抽一张牌,要是配成了对子,就可以扔下,让手里的牌减少两张,这样抽来抽去,最后只剩下一张鬼牌没办法配对,拿着鬼牌的人,就是输了。
阿刃刚刚不小心抽到了鬼牌,脸上带着想把自己抽牌的手砍下来的愤慨表情。
他已经连输了十多把了。
眼前这女孩聪明绝顶,查颜观色的功夫更是厉害无比,只要阿刃的表情甚至眼神稍有异常,她就知道自己抽错了牌,立即换另一张抽走。
“又输……”
阿刃不满意的嘀咕着,他手里的两张牌被抽走一张后,只剩下了一张鬼牌,牌面上的小丑张大嘴,嘲笑似的望着他。
“再来一把!”
阿刃洗牌发牌,心急火燎的想赢韩饮冰一次。
“阿刃……”
韩饮冰的心思已经不在牌局上了。
“他们快来了吧?”
“谁呀?”
阿刃拿起牌,确定了鬼牌没在自己这里之后,脸上露出笑意,随口应着韩饮冰的问话。
“……”
韩饮冰无语,眼前这家伙在这么重要的关头还一心只顾着玩,这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林家医家还有四方家?”
阿刃抬眼看见韩饮冰的表情,随即醒悟韩饮冰是在说些什么。
天命林家济世医家四方杂家,这三个随便扔出去都沉得能砸死人的金字招牌,在阿刃口中说出来像是街边的包子铺一样随便,不禁让人感叹他的不知死活。
“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韩饮冰再次问道。
“应该快了吧,火车还有五个小时到下一站,在这之前,一定会有人开始动作。”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韩饮冰有些焦急。
引蛇出洞,接下来就是金蝉脱壳。
刚才阿刃和韩饮冰已经在一众被劫持者之前做足了戏,让他们相信韩饮冰是阿刃劫来的压寨夫人,接着,阿刃又持枪威逼火车司机,让他遇站不停,把火车直开西藏,想必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铁路运输主管部门,他们一定会在大伤脑筋的同时,想办法调动列车次序,不会因为这趟列车的横冲直撞引起麻烦,同时,为了保证司机做到这一点,韩饮冰会暗中用异术迷惑司机和副驾驶,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埋下同样的指令。
在某一时刻,韩饮冰假装被阿刃打晕,阿刃跳车逃跑,在这之前,做一些伪装来假作仍有一个匪徒在车厢里。
毕竟所有旅客都被阿刃隔离在后三节车厢,并且严令禁止他们过来,这样的伪装,起码有几个小时不会被发现。
火车开得越远,跳车留在原地的阿刃就越安全,等到追踪阿刃的人登上了火车,发现阿刃不在时,阿刃已经逃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他手里的伪装成其他人的东西还在,证件也有,可以乘坐飞机或其他交通工具离开,那时就如同一条混进了大海里的鱼,谁能找到他?
现在阿刃如此之大的动作,想必已经引起了所有追捕者的注意,而阿刃还优哉游哉的在这里打牌,这叫韩饮冰如何不急。
“我也想走啊,可是,你看看……”
阿刃指指窗外,只见火车呼啸掠过的地方,尽是茫茫荒野,从这里向远望,望到地平线去,也看不到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
“这样的地方,就算我逃下车了,又往哪里藏?”
“必须到个人多点的城市才好动身啊。”
阿刃无奈的摆弄着手里的扑克牌,用试探的眼神瞧着韩饮冰。
“要不然,我们再来一把?”
“……”
就在这时,一个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阿刃和韩饮冰眼下正在从后数第四节车厢的靠后车门处,后三节车厢,算是囚禁着阿刃的全部人质吧。此刻,正有人敲着车厢连接处的车门。
阿刃寻声望去,只见那个曾经和他交谈过的漂亮餐车服务员,正轻轻敲着车厢连接处的门,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她的脸色很是苍白,是因为害怕吧。
阿刃走过去,一手拎着枪,一手拉开车门。
“有事?”
从阿刃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见这服务员身后的车厢里,挤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虽是拥挤,但没人敢向这边靠近,甚至阿刃的眼光扫过去时,这些人都会忙不迭的回避,像是阿刃的眼神带着雷射光似的。
“刚、刚才有旅客想跳车,被我们制止了……”
哦?
有人想跳车?
阿刃用枪戳戳脑袋,这可有点头痛啊,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你想让我怎么办?去跟他们说我没有任何恶意,嗯?”
“不、不是……”
也许是把阿刃无奈的表情看成不耐烦了,女孩的表情有些畏缩,但还是强撑着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我们希望你再让出一节、一节车厢,给那些比较紧张的旅客,这样他们就会放松下来,我、我想你也不希望出现骚动吧……”
越是说下去,女孩的表情越是紧张,说到最后,声音若有若无的,像是蚊子在哼哼,瞧着她那低垂的头和几欲软倒的身体,想必是强自鼓起的勇气已经耗尽,单凭着意志力已经支撑不了她的精神和身体了。
“嗯?”
阿刃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女孩,这女孩这么胆小,还强撑着走到杀人如麻的匪徒面前,提出这样的要求,是说她不知死活好呢,还是应该夸她勇气可嘉。
“你……”
阿刃想了想,才问出这么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一出口,女孩的眼神里顿时罩上了一层名为疑惑的烟雾,而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干咳声从阿刃背后响起。
双重打击之下,阿刃不禁有点尴尬,他解释着,解释的对象在面前也在身后。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啊,没别的意思。”
鬼才相信。
“我、我叫叶菲。”
“嗯,叶菲,不错不错,好吧,我让一节车厢给你们,代价是你要过来陪我……”
啊?
惊骇的神色浮现在女孩面上,同时,更加清脆的干咳声在背后猛响。
“陪我玩扑克呀,你们想到哪去了?”
阿刃无辜的解释着。
于是,乘客们又多了一节车厢,他们的情绪惭惭安定下来,毕竟即使是面对着一个传说是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他也没对他们做出实质意义上的伤害。
阿刃呢,多了一个牌友。
“把那个女孩弄过来,到了我要开溜的时候,把你们一起打晕,这样会大大洗刷你的嫌疑啊,要不然你陪着一个匪徒打了这么久的扑克,连点反抗都没有,人家会怀疑你的。”
阿刃是这么跟韩饮冰解释的。
韩饮冰信不信呢?这个么……
在三人的扑克游戏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火车就驶进了有人居住的区域,再过两个小时,火车就会到达下一个停靠站。
也是该阿刃动身的时候了。
动身之前,先要把人质弄晕才行。
“你看那边。”
极其老套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但还是有无数人上当,比如这个叫林菲的女孩。
她好奇的转头望去,阿刃疾快无比的伸手在她颈上一捏,女孩便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我走了。”
阿刃看了一眼韩饮冰。
“你、你要小心。”
没有过多的话语,但说出这句话时韩饮冰眼中透露出的浓浓关切之意,就足以让阿刃心动。
“好。”
阿刃重重点头,转身就走。
他走到某个打开的车窗,正要翻身往下跳,可是车窗外掠过的某样东西,让他愣住了。
阿刃有点不敢相信,他揉揉眼睛,想确认自己看到的是否真的存在。
毫无疑问,那东西是真实的。
真实的犹如天上的太阳,犹如疾驰中的列车,犹如阿刃现在失落至极的心情。
那是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列车在飞速行驰,但阿刃真真切切的看到,每隔几十米,便会有一个人守在列车驶过的线路两旁,他们的衣着面貌都不尽相同,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目的都是守住这趟列车,不让任何人从车上溜走。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阿刃没有注意到,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这里到火车驶进城市、到有人登上列车来捉拿阿刃,列车驶过的任何地方,都会有人守候着。现在离火车进站,还有半个小时吧,这半个小时的路程里,要动用多少人力才能完成这么庞大的监视工程?
五千个,一万个?
阿刃的哪个仇家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恐怕答案只有一个了。
天命林家。
好大的阵势……
阿刃看着眼前的一切,嘴中泛出苦涩的意味。
奶奶的,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怎么了?”
那边韩饮冰正准备装晕,突然看到阿刃的跳车的动作停下了,不禁讶然。
“没事,看样子我走不成了。”
阿刃轻描淡写一句话,让韩饮冰大惊。
她正要说些什么,而她说得话,阿刃却几乎没有听到。
因为阿刃听到了更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声音。
是脚步声。
在列车上方,有疾快无比的脚步声掠过,一、二、三、四……足有十余人。
这脚步声,是天命林家的人马?
不对,林家的武技特征阿刃熟悉,他们的身法不是这样。
车厢顶部的脚步声,与普通人非常近似,如果他们是走在大街上,而不是走在疾驰的列车顶部的话,阿刃绝对会以为这是普通人的步伐。
难道是,四方逆火?
逆火杀手竟然来得这么快?
阿刃完全估计错了四方逆火的来势与速度,此刻就算他逃下车去,也将要面对逆火杀手的追杀。
唉。
谋算计划这种事情还是要相当准确的情报与资料才成,否则,只能是空口白话掩耳盗铃。
虽然明白了这一点,但这样的认识也帮不了阿刃什么。
现在看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既然躲不过,就大干一场吧!
阿刃加快脚步,冲到韩饮冰身旁,一手拉起韩饮冰,另一手扶起昏倒在地的林菲,也不理韩饮冰的询问,伸脚蹬开车厢门,把二女推进了全都是人质的车厢里。
“千万别出来!”
关上门,阿刃用异常郑重的语气向韩饮冰说道。
“我不会有事的。”
阿刃隔着车门上的玻璃,向韩饮冰笑了笑,随即疾步转身,向车头奔去。
如果是他来选择战场的话,最好是离韩饮冰和一车人质远一些,免得伤着他们。
看着阿刃转身离去的背影,韩饮冰捂着嘴,眼神里尽是担忧,而旁边的乘客却是认为这个被匪徒劫持了好几个小时的女孩吓坏了,不住的安慰她。
阿刃向车头方向快步走去,再穿过两节车厢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不得不停,因为面前出现了拦路的家伙,还是熟人。
天命林家的寿长老。
这个身形高大的长须老人,正在这节车厢里安然端坐,身后随着十余个林家弟子,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是在等阿刃。
他们什么时候上的车?
阿刃脑子里浮现出这个疑问。
“阿刃啊,你这小子太过份了,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架了。”
寿长老语声宏亮,中气十足,这样的精神头,就是年轻人也未必比得上吧,哪里像是快要散架的老骨头。
“唉。”
阿刃叹了一口气,“你们没道理来得这么快啊。”
的确,在阿刃的估计中,就算他们是坐飞机直接赶来,也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
逆火杀手来得如此之快,天命林家也来得如此之快,那他弄出的狗屁计谋,究竟是干什么用的?给人看笑话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用的?
“在你劫车之前,我就知道你在这趟车上了,所以说,年轻人就是冲动,你根本就不用弄出这么大动静来通知我的。”
阿刃开始苦笑了。
他劫车,就是为了通知想要追踪他的各系人马,告诉他们自己人在这里,然后趁着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这趟列车上的时候,寻机溜走。
想不到的是,林家早知道自己在车上了。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就让他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那么,林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是在火车站,那时候发现自己的话,自己不可能在车上安然无事长达一夜,那么,应该是逆火杀手找上自己之后的事了,林家的消息比逆火杀手来的晚,或者是,看到了逆火杀手袭击自己的痕迹后,林家的人才发现的,这么说的话,这趟火车上还有林家埋伏下的人手?
这……有点麻烦了。
自己把韩饮冰推进人质堆里,会不会被那个林家埋下的棋子发现呢?
“你想怎么样?”
阿刃心中焦急,但面上声色不动。
“跟我回去。”
寿长老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我如果说不呢?”
“那你的小女朋友可要有点危险了。”
寿长老笑着说出的话,让阿刃最坏的预料成了真,“你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这边才甩下宁儿,那边就又找了个漂亮女孩子,你要是不跟我回去的话,我就先替宁儿出气了。”
韩饮冰在他手上?
这……
“我哪来的女朋友,你骗谁呢?”
阿刃眯起眼睛,斜眼瞅着寿长老,越看他越不顺眼。
“她马上就要过来了,不信的话,你回头看看。”
这话一出,阿刃果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阵阵脚步声,脚步声有韩饮冰的,这让他心中一沉,不过,听着其他的脚步声,怎么像是逆火杀手呢?
阿刃正在心里狐疑着,便看到了寿长老惊讶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
看寿长老的表情,似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状况呢。
疑惑中,阿刃急忙回头,果然看到了韩饮冰,不过与韩饮冰走在一起几个人,并不是林家的人,这些人中有一个还与他见过面,是逆火三个杀手中比较年轻的那个。
果然是逆火杀手。
此刻,这个青年人衣衫上有数处划痕,有几处已经伤及身体,隐有血迹渗出,似乎经历了一场战斗,而他手中持着的蛇形匕首,也是染着鲜血。
这血又是谁的?
这群逆火杀手中,那个青年人似乎不是主事者了,因为行走的时候,他会稍微退后一些,让一个中年人走在前头。
似乎那中年人的地位比他高,阿刃看着,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人,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让这张面孔在脑子里留下任何印像,就是说,此刻见过他,假若再过一会儿,在别处重新遇到他的话,阿刃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见过他。
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走在大街上随随便便都能拎出十个八个。
这中年人身边,跟着韩饮冰,韩饮冰不像是被他们劫持的样子,他们对韩饮冰也算客气。
见阿刃望向自己,韩饮冰向他点点头。
怎么回事?
阿刃的眼神传递着这样的信号。
韩饮冰指指自己,再指指身边的中年人,摇摇手,意思似乎是说自己没事,中年人在保护她。
哦。
阿刃点点头。
这眼神交流的片刻功夫儿,中年人带领的一众逆火杀手已经走到阿刃身前。
现在,阿刃左边是林家的人,右边是逆火杀手,似乎是身陷绝境。
不过,情况看来又不是这样。
寿长老先开口说话了,语声中,透着悲愤和隐隐的威压。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这话是问逆火杀手的,问得又是没头没尾。
带领逆火杀手的中年人却是听懂了寿长老在问什么,他没有任何感情的回答着。
“死了。”
“你!”
寿长老怒极,长须无风自动,他猛得站起身形,两只大手紧握成拳。
那中年人静静的抽出一柄匕首,气势却也不逊于寿长老。
情势紧张,战斗一触即发。
不过这个触点,却不是阿刃。
这让阿刃有点奇怪,不过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刚才寿长老语中所指之人,应该去抓韩饮冰那人,也极有可能是埋伏在列车上、通知寿长老阿刃在车上的那个家伙。这人去抓韩饮冰,结果在将韩饮冰带来这里的途中,被逆火杀手伏击至死,这从韩饮冰暗指那中年人在保护她时就可以看出来,是中年人把韩饮冰从林家的手里救出来。而这个被逆火杀死的林家人,武功应该是相当的高,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数个逆火杀手身上留下伤痕,极有可能还有一两个逆火杀手死在他手上。
这个人,会是谁呢?
阿刃脑子里浮现出火车站里站在临检处的那个中年人的身影,难道是他跟着上了车?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就太可惜了,阿刃和他也算熟悉,记得以前还向他讨教过武功……
这个推测,与事实相当接近。
“阿刃,你过来。”
寿长老强忍心中愤怒,对着阿刃说道,看样子是不希望在混战中伤到阿刃。
“……是。”
阿刃乖乖点头,这种池鱼之灾,还是暂避为好。
而就在阿刃正欲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冷凛的危机感猛得涌遍全身,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代表着有极度的危险正在身边徘徊,所以阿刃毫不犹豫,立即低头伏身,向前方滚去。
一道寒气在阿刃上方一闪即过。
偷袭那人,似乎想不到阿刃的反应如此之快,不禁一愣。
而就在这时,寿长老一声怒喝,跨步上前,一拳正中而出,直逼偷袭之人的胸部。
这一拳迅捷无比,气势夺人,两人间几步的距离,又是一步跨过,眼看那人就要中拳。
这时,那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手中匕首一横,直刺寿长老腕部,若是寿长老执意出拳的话,恐怕会被中年人把手腕割去。
寿长老收拳回身,左腿回旋,直踢中年人脸部。
中年人抵挡。
林家人和逆火杀手纷纷冲上。
一场混战就此展开。
与此同时,一个少年悄悄出现在列车的驾驶室里,列车的司机瞧着这个人,神情有些惊慌,想必认为这个少年是劫车匪徒的同伙了。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
少年微微笑着,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就像一座冰山在瞬间溶化,露出其后鸟语花香的美丽景致,让人顿有心安之感。
“我是协助警方打击恐怖势力的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
少年报上了一连串看似颇为来头、但跟不说没什么区别的响亮名号。
“来这里是给你们帮助的,阿刃……噢,那个匪徒是不是威胁你们什么了?”
列车司机像是找到依靠似的,立即把阿刃的邪恶意图告知了这个少年。
“哦,直开拉萨啊,这家伙,还真是乱来……”
少年嘀咕一句,又问道:“他威胁你们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还是和其他人一起来的?”
得知了阿刃是和韩饮冰一起过来的时候,少年有些为难的皱着眉。
“”诸天化身“这种鬼东西,我可没办法解……”
“这样吧,你们教我怎么把列车停下好不好?”
第四卷第十章逆火杀手S林家长老
逆火杀手S林家长老。
这样的场面阿刃不是没有设计过,在三个逆火杀手离开列车时,阿刃就问过韩饮冰他们什么时候会醒,那时,他脑中就隐有设计挑拨两个势力火拼,自己从中得利的念头。
不过,拼合两个势力的来袭时间,这难度着实太高,阿刃手中又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于是,这样念头只是一闪即过,没有可供实行的参考意义。
而如今,这个场面化为了现实,阿刃才发现其中的危险性也不是普通的高。
逆火杀手全部持着一柄长约二十厘米、圆柄、刃口弯曲若蛇、刃面簿若蝉翼的匕首,匕首的长度和形状说明了它扎在人体的任何位置时,都能给人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轻簿如纸的厚度,更是让人知道了它的锋利程度,阿刃刚才就亲眼看到了小臂粗的铁管被这样的匕首一割即断,而匕首没有丝毫损伤,仿佛那铁管是纸做的一样。
逆火杀手的武功,也与他们手中所持匕首的诡异外形相呼应,一招一式之间,都带着浓浓的奇诡之气。
当他们一刀刺向对手的时候,并非只有刀锋才是他们的武器,他们的动作形为眼神表情,每时每刻都在不住的变化,或喜或悲,或是仿佛是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或是一副有事要透露给对手的神秘面容,当对手被这些乱糟糟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便是逆火杀手便趁虚而入,一击致命的时候。
与阿刃接触过的金子来相比,眼前这些四方逆火族人,无疑要危险的多,武功方面他们超过金子来,在杀人与自身安全的对比判断中,他们也拥有优于金子来的素质,他们虽然不会全然不顾自己的以命相搏,但假如遇上能占到便宜的交换,比如割掉你的脑袋,他自己断一条胳膊,这样的境况之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决断。
这是拥有判断力的人肉炸弹,更可怕。
阿刃感叹着,他现在正位于车厢尾部,这场参与成员超过三十的血腥战斗,战斗区域早已超过了整个车厢,甚至有人打破车窗,翻到车厢顶部进行博斗。
鲜血四溅,凄厉的喝声不绝于耳。
仿佛就像是一场与死神进行的短跑比赛,谁跑得慢一点,死神那冷冰冰的死亡镰刀便会割到他的喉咙上。
就在阿刃观察着逆火杀手的武功招式时,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双方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减员。
在人数上,逆火杀手无疑拥有更大的优势,不过,似乎一个寿长老就足以弥补这个差距。
两方主将的战斗中,那个面目平常的中年人,根本就无法抵挡寿长老猛烈的拳脚攻势,守多攻少,一路败退,但凭着如游鱼般滑溜的身法,似乎一时半刻也败不下阵来。寿长老更是游刃有余,在与中年人搏斗的过程中,还有闲暇出招帮助身边处于劣势的林家弟子。
阿刃在两方战斗之外,看着双方惨烈的战状,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是就此溜走,还是上前帮忙?
想了片刻,阿刃暗自摇头。
还是先溜吧。
这样的时机千载难寻,若是等两方闲下手来,任何一边自己都应付不了。
如此想着,阿刃的眼神透过激斗中的人群,去寻找韩饮冰的身影,走之前,先要把这女孩安顿好才成,毕竟这样混乱的局势中,一个不懂武功的女孩没有任何生存能力,刀锋稍稍一动,便能剥夺了她在世上生存的权利。
阿刃被林家的人保护在战局这边,韩饮冰的情况与之相同,应该是被逆火保护在另一边。
眼神搜索了一会儿,阿刃看到了被挤在角落里的韩饮冰,她身前,是几个逆火杀手,似乎魅族圣女对于四方逆火来说,是一个不得不保护的人物,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还要余出人手来护卫她。
阿刃看过去,恰好碰上韩饮冰的眼神。
一种不带任何感情,漠视生死的荒凉眼神。
在这一刻,阿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这个曾经与自己有过一夜情缘的女孩了。
不过,转瞬之后,韩饮冰那冷漠的眼神便消失不见,仿佛那片刻的冰冷,只是阿刃的错觉。
是错觉么?
见阿刃在望着她,女孩脸上现出焦急的神色。
快走。
她的嘴唇开合,虽没有声音发出,但阿刃知道她说得是这两个字。
你呢?
阿刃无声的问着,没确定韩饮冰一定安全之前,他不想走。
韩饮冰指指身旁的逆火杀手,再指指自己,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她确定逆火杀手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好吧,你多保重。
阿刃点头,眼神里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不过,他身边还有几个麻烦存在。
像是四方逆火分出人手来保护韩饮冰一样,阿刃身边,也有寿长老吩咐下来的几个人在守卫着。
可阿刃不像韩饮冰,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走的话,有无数的办法可供选择,他选的是最简单直接的那一条。
就是不理身边守着的几个人,转身拔腿就跑。
阿刃身周的几个林家弟子,虽名义上是在看守着阿刃,但他们的心神大都集中在眼前激烈的战斗上,若不是碍于寿长老严厉的命令,恐怕早就冲上去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此刻阿刃突然袭击,一点先兆都没有的拔腿就跑,不禁让他们愕然,阿刃跑出了十几米远,他们才一边向寿长老示警,一边向阿刃追去。
所有的人,无论是四方逆火,还是寿长老,或者是暗处没有出手的隐藏角色,他们来这趟列车上的目的,毫无疑问都是为了阿刃。
此刻阿刃一跑,顿时带动了整个局势。
寿长老大喝一声,拳脚之势顿时又快了几分,逼开那中年人,转身追去,族人被杀之仇虽然要报,但此刻最重要的,却是不能让阿刃这小子跑了。
其实不用寿长老出招,那中年人见阿刃跑走,已经有退出战斗的意思,他们来的目的可不是与林家人玩生死战的,他们是来杀阿刃的,阻止这拥有神奇针术的小子去给药王治病是他们的最主要目的。
刚才的战斗,起因实际上是四方逆火想杀阿刃,寿长老却在阻止,现在阿刃跑了,战斗的重心立即转移。
阿刃跑在前头,听得身后脚步声纷乱混杂,心中诧异,转头一望之后,顿时大惊。
他看见所有的人都跟在他身后……
刚才看这些人打得热闹,阿刃都有点忘了事件的主角是自已了,此刻心中重新浮出这个认知,他不禁有点为难。
最坏的一种情形发生了。
怎么办呢?
这种危急时刻,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可想,阿刃心中的念头转了转,脚步却是未停,眼见前方已经到了车厢尽头,他立即改变方向,寻了个开着的车窗,纵身跳下。
时速在一百公里以上的高速列车,若是普通人从这样的东西上面跳下来,恐怕是非死即伤,然而这个动作对于阿刃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对阿刃背后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这趟列车的下一个停靠站,是一个人口酬密的大城市,此刻虽然距那个城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但列车所经的地方,已经是一个又一个毗连的小城镇。
阿刃跳车的地点,正是某个城镇的火车站附近。
于是,这个小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就看到了一幕让他们终生难忘的画面。
一个又一个矫健的身影,用常人难以企及的敏捷步伐,从高速行驶中的列车上跳下,动作之流畅轻松,就像是武侠故事里的武功高手。
这样的画面极具冲击性,看得他们目瞪口呆。
阿刃可没有心情去理这些人,他跳车后,左右打量一下,这是一个老旧的小站台,一个由几根水泥柱支撑的屋顶就是它的全部内容,正前方是小小的候车室,站台四边都是围墙。
隔着候车室的玻璃可以看到,在候车室外是个小小的广场,有几辆出租和不少小型客车在停靠着。
这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阿刃毫不迟疑,向前疾冲几步,再飞身而起,一头撞在候车室的玻璃上。
宽大玻璃的碎裂声中,阿刃纵身跳进了候车室中,接着,他又以同样的动作,撞开了另一侧的玻璃窗。
他身后的逆火杀手林家众人紧追不舍。
唔……
要感叹一下这些家伙们的惊人破坏力,阿刃冲出的通道太过窄小,容不下这些人的出出进进,于是他们便自顾自的辟出自己的路来,老实一点的穿窗而来,暴力一点的,连墙都不放过。
等这一群身后能跑出浓浓烟尘的高手们经过后,这个可怜的候车室,也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小车站的几个工作人员,他们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一众人马将小候车室的墙壁尽数撞毁,片刻后,已经有五十年历史的古董级候车室缓缓倒塌,现出一条宽平大路来。
某个工作人员,脑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世上本就没有路,只不过是走的人多了,便走出路来。”
阿刃自然不知道他无意中毁了一间候车室,其实,不止是一间小小的候车室,若是他有心的话,只要在这小镇上逛上一圈,他和他背后的追踪者们,绝对会给这小镇子的大部分建筑物和居民的心灵造成长时间无法愈合的伤害。
阿刃如果知道这一切的话,他会很抱歉的说声对不起。
不过,不是现在。
他穿窗而出后,立即上了一辆出租车,对那个询问他要去哪的出租车司机说了一句,“快开车,越快越好!”
你不说去哪我怎么好走呢……
出租车司机正想慢悠悠的跟身后的性急乘客辨解,一个冷冰冰的东西让他改变了主意。
“快走!”
阿刃吐出两个字。
出租车司机立即猛踩油门,动作之大,恨不得把出租车当成飞机来开。
这玩意果然好使……
阿刃摆弄着手里的枪,对于它的威慑性很满意。
“挑人多的地方走。”
阿刃又下了这样的指令,司机立刻照办。
在这辆被手枪刺激的疯跑起来的出租车背后,有四辆出租车,一辆小型客车紧紧跟着,车站广场上所有车辆,都被他们搬空了。
阿刃转头看了一眼,心道这些家伙缠得真紧。
怎么办呢?
此刻,阿刃所乘的这辆出租车已经驶进了这个小城镇最繁华的商业区,说是最繁华,也只不过是由两条商业街和十几个商铺构成的小市集,这里街路狭窄,拐弯还多,车速不禁慢了下来。
眼看后面的车辆越来越近,阿刃心头不禁有些焦急,他猛得看见前面有个弯道,便立即叫道:“从那里拐进去,拐过去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一直走,听到没有!”
一边威胁着司机,阿刃一边扯下出租车的营运执照,那上面有司机的照片和姓名。
“我知道你的长像和姓名。”
阿刃淡淡的说了一句,此刻,出租车已经一个急转拐进了弯道,趁着这个时机,阿刃迅速推开车门,跳下车去,顺手关上车门,再一闪身躲进了角落里。
他相信,那个司机不敢玩什么花样的。
果然,出租车仍然继续向前驶去,在出租车之后,几辆出租车和一辆小客车紧追不舍。
阿刃伏在角落里,等着这一溜热闹的车队驶过之后,起身,迅速跑至大街上。
这条街上,正在闲逛的人们被刚才的车辆追逐吓得有些失措,在几辆车消失之后,仍有不少人盯着出租车消失的街口在议论纷纷。
阿刃没理他们,而是走到街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后,坐进去,正要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一阵异响让他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
他竟然看到林家人和逆火杀手所乘的数辆车,从那条街道转了出来,看那车开的方向,明显是他所在这辆出租车。
不可能吧……
怎么这么快!
虽有疑问在心中盘旋,但阿刃也没心情仔细思索,而是口中猛喝:“快开车!”
你去哪啊?
前座的司机还是个慢性子。
阿刃又拎出他那黑沉沉的铁家伙,司机立即把出租车开成了飞机。
出租车飞速行驶,阿刃的脑子也在飞速转动,片刻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能如此之快的找到自己。
天上肯定有只眼睛在监视着他。
间谍卫星。
这……怎么办?
阿刃开始苦笑了。
看着出租车后面紧紧跟随的追踪者,阿刃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旅程将是无比的刺激。
可对于我们来说,之后的过程,可以用追逐逃跑追逐逃跑追逐逃跑这样的枯燥字眼来形容。
让我们把视线转到那趟被阿刃搞得鸡飞狗跳的列车上吧。
匪徒跳车离开了,一个小时后,列车安安稳稳的进了站。
为了做到这一点,某个“协助警方打击恐怖势力的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不得不打晕了两个司机,然后平生第一次操纵如此之长的带轱辘的车。
当成功的把列车停住后,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工作,全部由当地警方来完成。
劫车匪徒已经跳车,他们的工作就是检查车上有没有潜在的危险,和安抚一下受惊的旅客。
等他们检查到某节车厢时,那里的几具尸体让他们吓了一跳,检查这几具尸体的身份后,结果又让他们惊愕不已,竟然不是车上的乘客,难道是匪徒的同伙?不可能吧,不是说这通缉犯是孤身一人么?怎么会弄出团伙犯罪来?这些人的死因又是什么,内部仇杀?
警察们种种疑惑,是注定得不到解答了。
因为在片刻之后,一个级别高于他们的部门接手的整件事情,处理了所有的尸体后,这个部门的几个人员又消灭了所有的痕迹。
于是,整个事件就变成了罪大恶极的通缉犯劫持火车,意欲潜逃国外,结果在我们英勇无比的人民警察的努力下,某某通缉犯被击伤逃逸,希望广大市民注意这个人,他极度危险,手中持有枪械……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五个小时后,列车重新起程。
受惊的乘客们纷纷回到车上,其中包括某两个被通缉犯劫来打了几个小时扑克的女孩子,她们由于与通缉犯接触的比较多,先是被警察反复询问,等另一个部门接手此事后,却又把她们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奇怪呀,他们怎么不管我们了?”
被劫持过的女餐车服务员林菲有点不满意自己受到冷遇。
韩饮冰没说话。
“不过,你不觉得那个家伙……就是那个叫何刃的通缉犯啊,他其实不太坏么?也没对我们怎么样……他玩扑克玩得真烂呢,还有,他劫车究竟想干什么呢?……”
身边女孩唧唧喳喳的说着话,韩饮冰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林匪说出这句话。
“诶?那边不是你男朋友么?他去哪了?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听了这话,韩饮冰一惊,随即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到一个半秃脑袋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在向她笑着。
“你……”
韩饮冰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过,她还是立即冲上了去,一头扎在中年男子怀里,竟然哭了。
“我好担心你……”
“没事没事。”
阿刃扮成的中年男子轻轻拍着韩饮冰背,随后小声说道:“我的鼻子弄得不太好,就快掉了,眼睛也很挤,你能不能把我弄弄,好难受……”
嗯。
韩饮冰破涕为笑,随后,两人亲热的向列车走去。
哼!
林菲在二人背后冷哼一声,她觉得眼前这男人不但长得难看,还窝囊透了,女朋友被人劫了自己却躲了起来,直到安全才敢出来,和他相比,还是那个叫何刃的通缉犯更有魅力。
通缉犯啊……恐怕是没机会再见到他了吧。
在列车的卫生间里,韩饮冰帮阿刃补了一下妆,之后阿刃的伪装虽然不像方姨弄得那么完美,但也是勉强能看。
之后,二人问列车员重新要了一间包厢,理由是原来他们住的包厢被通缉犯给毁了。
包厢里,阿刃向韩饮冰讲述着自已四方逆火和天命林家追踪的经历。
那时候上有间谍卫星,下有两拔人马的紧追不舍,阿刃出尽八宝也甩不脱他们,有几次甚至差点被逮到,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这一追一逃的过程几乎持续了四个小时,若不是某人的帮助,阿刃现在恐怕还在无尽的逃亡中。
“谁帮的你?”
面对韩饮冰这个问题,阿刃却是陷入了迷茫之中,片刻后,他才摇摇头,说了一声:“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不尽人意,韩饮冰却没注意这些,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一次,不会有人再追来了吧?”
“不会了。”
阿刃开怀一笑,“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再回车上的……”
就在阿刃自夸之际,“砰砰”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哦?
阿刃和韩饮冰面面相觑。
阿刃凝神细听,却发现门外那人呼息悠长,很明显是身怀武功之人,而且,似乎是某种他非常熟悉的功法。
不会吧……
阿刃心里惨号一声,这样都甩不脱他们,是不是要逼死自己再甘心啊。
“是我。”
门外那人似乎知道阿刃的担心,开口说出两个字,这声音很是熟悉,阿刃听着,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来。
皇甫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刃虽然疑惑,不过他知道,皇甫凌对他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
于是,他走过去,打开门,果然看到皇甫凌那张冷淡如水的面孔。
“不欢迎我么?”
皇甫凌静静问道。
“欢迎,非常欢迎。”
阿刃有点言不由衷,他心里揣测着,四方杂家,天命林家都已经登场上,只余一个济世医家,现在也来了……
“算了,我不进去了,来这里只是跟你打个招呼,再顺便告诉你一声,十五妹已经回了医谷,她身体恢复的不错,心情却不太好,你最好去看看她。”
只是打个招呼,没这么简单吧?
阿刃绝对不信济世医家在这幕追捕剧里没起任何作用,可是,反面的角色已经足够强大,似乎没看到医家的身影,那么,医家站在正面的,帮他的那一边?
这样的话……
“那个伪装成我的人,是医家的人?”
阿刃刚才逃脱林家四方家的追踪时,有人假扮他,引开了两家的注意力,阿刃这才能够成功逃脱,想来那么关键的时机出现的重要棋子,一般人摆不出来,如果是医家的话,就有可能了。
皇甫凌点点头。
“火车也是你停下的?”
皇甫凌再次点头。
“为什么要帮我?”
阿刃很奇怪,他还记得皇甫立人的警告,现在医家却来帮他,不是很让人惊讶的事么。
听了阿刃的问话,皇甫凌现出好笑的神情。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呢,药王他老人家是家主的兄弟,我正应该帮你才对。”
这……
难道皇甫立人代表的不是医家?
好乱。
这些世家的内部真是乱糟糟的,不去管了。
“谢谢你了。”
阿刃向皇甫凌笑道。
“公事而已,不必客气,不过,我私人要送你一句话。”
“四方家的魅族圣女,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完这话,皇甫凌笑笑,转身走了。
阿刃却被他弄得有点困惑,魅族圣女,是韩饮冰,韩饮冰哪里不简单了?
“阿刃,那是谁啊?”
背后传来韩饮冰的问话声。
“一个朋友。”
阿刃简单回答。
这时,列车缓缓启动。
两天后,它将抵达终点站,拉萨。
第五卷第一章失意英雄(一)
天,越来越近了。
这是阿刃现在的感觉。
自从列车驶入青藏高原以来,阿刃就感觉到了一种与天逐渐接近的空旷感,越往高处走,天就越蓝,很蓝很蓝,蓝得没有任何杂质,蓝得如同用世界上最美的玉磨成的镜子。
碧蓝的天上,很少有云。
如此纯净的蓝色在头上流淌着,望着它,心神便不由自主的随风逸去,飘飘扬扬,漫天飞荡,似乎稍稍用点力,便能捅破簿簿的蓝色天际,直达无穷无尽的宇宙中。
有时阿刃会忍不住从车窗翻出去,站在列车顶端,胸口迎着呼啸而过的风,让心神在荒野中无尽驰骋,那种无拘无束的美妙感觉,屡屡让他痛快地大喊出声。
列车行入青藏高原后,再行半日,便到了终点站,拉萨。
拉萨,一座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的高原古城,终年无雾,有“日光城”的美称。
海拔三千五百多米的地理位置,加上千年以来积累的文化气韵,足以让初见到此的游客有头晕目眩的感觉。
当然,这头晕目眩的感觉大部分来自于一种名为“高原反应”的人体不适应病症。
头晕恶心、偏头痛、呼吸不畅这些症状困扰着大多数旅客,在体验千古佛都的美妙景致之前,他们就体验了一下身体上的苦楚,这也是朝佛前的劫难之一吧。
阿刃是习武之人,身体适合能力远超强人,因此在同车旅客适应着高原环境带来的种种磨难之时,他正在忙着欣赏周遭的美妙景致。
拉萨也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但城内的建筑物,似乎都带着一种与普通城市不同的味道,它们都很干净,那种整洁利落不带任何豪奢意味的整体建筑风格,是阿刃从未见过的。
很干净,这是拉萨给阿刃的第一个印象。
不过这个印象很快便被推翻。
坐着出租车行在拉萨的大街上,阿刃见到了别处绝对无法见到的人文景观。
腰里别着刀、身形高大、五官深刻犹如刀削的藏巴族汉子,和身着迷彩服、脚穿登山靴、戴着墨镜、背着大包、身上挂着压力计旅行水壶假手镏弹等等东西的旅人走在一起,这样的画面,给人一种奇妙的违合感,偏偏两人都很自在,除了阿刃,也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接着,阿刃又看到了磕长头的人,他们一步一叩首,态度之虔诚,动作之专注,都让阿刃惊讶不已。
韩饮冰在一边说了一句话,让阿刃对这些磕等身头的人看法突然改变了。
女孩说,他们的脸很脏,但他们的心是干净的,天多干净,他们的心就多干净。
的确,这是一种信仰,一种对自身的救赎,当一个人对某种信念的执着超乎了自己拥有的全部东西时,他便会不顾一切的追逐而去,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拥有这样的信仰,并且一步一叩首的接近着它,终有一天能走到它身边,这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么。
天多干净,他们的心就有多干净。
磕长头的人一路经过的地方,却是极其热闹喧嚣的,有临街卖货的小商贩,有拥挤不已的来往人流,有驻足拍照的好奇游客,不过,所有人在经过磕头的人身边时,都会自觉得让出一条路来,还不时有人对着他合什施礼。
出世的信仰与俗世的名利,就这样合谐的溶为一体。
是不是拉萨这个地方有种奇妙的魔力,能把两种相互排斥的东西黏在一起,人们若是久处其中,看着这些本来不应该同时存在的东西,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的不协调呢?
出租车在拉萨一路行过,阿刃见到了很多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直到进入郊区,他这才意犹未尽的望向韩饮冰,问出了他早就该问的问题。
“我们去哪?”
“哲蚌寺。”
“那是……”
还没等阿刃问完,依山而立的庞大寺庙群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好大。
下了车,阿刃打量着眼前的建筑物,不禁在心里感叹着。
那一阶一阶向山上攀爬的毗连寺庙,足足占了半个山的广大区域,三四个主寺庙建筑,数十个附属小建筑,这一切组成了一幅极其壮观的建筑群。
“药王在这里?”
感叹过眼前建筑群的宏伟之后,阿刃提出这样一个疑问,而且很明显他希望得到的是否定的答复,因为,如果药王住在这里,如果药王是个喇嘛的话,这不是太扯了么?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事先说好,见到药王时不许惊讶,不许生气,一切要等我解释。”
韩饮冰一笑,迈出轻快的步伐。
阿刃心中疑惑,不许惊讶不许生气是什么意思,女孩子为什么总喜欢玩这种就不告诉你的把戏呢?
幸好韩饮冰虽是向山上走去,可去的方向不是哲蚌寺的山门,而是循着另一条略窄山路上了山,两人走了半响,一座疑似寺庙、又疑似学校的建筑物出现在阿刃视线里。
说它疑似寺庙,是因为它的楼宇外形颇有寺庙的风格,若是单独拎出一幢摆到某座山上,恐怕会引来游人朝拜。说它疑似学校呢,是因为这几幢楼都被围墙围着,透过大门向内望去,还能看见宽阔的操场和高高的旗杆。
走到近处,阿刃才确定了,这是学校。
因为大门旁有个标明这是某某佛学院的牌子。
学院的铁门敞开着,阿刃看到几个年青喇嘛和穿着普通服装的青年人并肩走出来,几人一边走,一边谈论着什么,态度随和自然,似乎都是这所学院的学生。
佛学院,就是养成喇嘛的地方吧?
药王在这里干什么?
阿刃想问,不过知道韩饮冰不会告诉自己,而且马上就能见到真人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第五卷第二章失意英雄(二)
只见韩饮冰快步走到校门旁的传达室边上,敲敲窗户,传达室里那个正在打瞌睡的老头慢悠悠的转过头来,见是韩饮冰,脸上现出亲切的笑容。
两人交谈了几句,似乎是韩饮冰问了一些什么,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来啊。”
韩饮冰向阿刃招手,阿刃便向她走过,两人肩并着肩,走进了那个像是寺庙一般的教学楼里。
此刻正是中午,两人才进教学楼,便响起了下课的铃声,立时有一群群除了穿着和普通学生不一样,其他动作都如普通学生的青年人从各个教室涌出来。
两人陷在人流里,不过,韩饮冰似乎是知道要往哪里走,在人流里左右穿行,不一会儿,就把阿刃带以了某间教室之前。
虽然下课铃声已响,不过这间教室里的课程仍在继续着,一个低沉但很清晰的语声在室内回荡。
阿刃有点茫然的站在教室门前,韩饮冰见状,向他笑笑,用指头向室内点了点,并且悄声道。
“那个,就是药王。”
啊?
那个就是药王?
阿刃急忙细细打量,只见一个身形颇高的老人正站在教室前方的讲台上,这老人距阿刃虽远,不过阿刃仍可以清楚的看清他的面容,只见这老人须发皆白,戴着眼镜,五官虽然棱角分明,带着一种慑人之姿,但眼神并不算是明亮,带着常年沉浸在知识中养成的儒雅之气。总体来说,若别人告诉阿刃说眼前这个人是某某大学的资深教授,是一个身无武功的普通老人,阿刃会相信,若说他是曾经挑得五流大乱的盖世豪杰,阿刃绝对难以相信。
看着阿刃难以置信的脸,韩饮冰轻轻一笑。
“不敢相信吧?”
阿刃摇头,语气迟疑。
“药王就这个样子?他不是重伤在床二十年么,怎么可能这么健康?他不可能这个样子的啊……”
没见到药王之前,药王这个人已经在阿刃心中有了一个形象。
爷爷为他忍辱二十年尚且心甘情愿,消失二十载五流尚且畏他如虎蛇,经历过那次动乱的人虽然恨他却仍称他为盖世豪杰。
这样的人,应该是怎样的?
他应该是个极具魅力的老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让人心悦诚服的气息,重伤缠身二十载,他的身体应该是极虚弱的,阿刃去见他的时候,他可能卧病在床,知道了阿刃的身份后,他会想起阿刃的爷爷,那个他最喜爱的几乎算是平辈论交的弟子,他非常激动,再听到阿刃爷爷卧薪尝胆二十载只为医他的伤势,甚至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他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或者会流泪,英雄流泪的时候,一定是让人心酸的,最后,他会像阿刃爷爷一样对待阿刃,那种发自骨子里的亲近,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了。
自从爷爷死后,阿刃在潜意识里,已经把药王的形象附在爷爷身上,爷爷拼了性命去维护的人,理应是一个值得阿刃尊敬,也会爱护阿刃的人。
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
阿刃却感觉不太好。
不为别的,他只是觉得,药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做英雄是很累的。”
韩饮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阿刃疑惑。
“药王是非常人,当他选择了放弃英雄这个身份时,他就能完完全全的变成一个普通人,在大学里教教课讲讲经,不是强过整日里无止尽的争权夺势血腥杀戳么?”
药王累了?所以才放弃了一切,甘愿来到大学里做一个平凡的老人?
这样做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可是阿刃却由衷的感觉到了失望。
他透过重重阻挠,放弃了很多东西,千辛万苦来到药王身边,为的可不是见到这样一个甘于平凡的老人,他想要看到的,是那个只手遮天,以一人之力改变五流格局的英雄豪杰。
阿刃在潜意识里,甚至希望药王可以动用他的通天手段,帮自己做一些什么,或者说,可以让在五流中飘泊了这么久、却无根无基犹如水中浮萍的自己有个依靠,改变自己总是任由别人摆弄的命运。
而如今,却只有失望。
看着阿刃面上的失望之意,韩饮冰现出担心的神色。
而就在之时,讲台上的老人讲完了最后一句,说了一句下课后,他开始整理自己东西,此刻可以看出学生对老人的尊敬,直到老人整理好东西走出教室,学生们才跟在老人身后走了出来。
老人出了教室,迎面便碰见了阿刃和韩饮冰。
“爷爷。”
韩饮冰娇声唤着,走过去拉着老人的手臂。
“阿冰,这两天你去哪了?”
老人现出责怪的神色,“爷爷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
“我去接一个朋友了。”
韩饮冰笑着,随即指指阿刃,“他是何刃。”
老人上下打量了阿刃。
在这一瞬间,阿刃刻意让体内气息运转至极限,凛冽的内气,在经脉中运行时,带来犹如刮骨般的痛楚,这痛楚也告知阿刃,他现在的气机盈满至让人吃惊的地步,若眼前老人身怀武功,绝对不会毫无查觉。
可偏偏眼前老人就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看了看阿刃,和阿刃打了声招呼,接着又与韩饮冰聊天去了。
“你是药王?”
阿刃心中怀疑,索性直接上前问道。
“药王?”
老人笑了笑,“我以前是,现在不是。”
“何问竹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
阿刃继续问着。
“松竹梅,岁寒三杰,我怎么会不记得。”
老人说自己记得,表情里却没有任何怀念的神色,仿佛是在说一件不相甘的事情。
看着这样平平淡淡的神色,阿刃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种恼怒,爷爷那样的艰辛,只值这一句“怎么会不记得”么?
第五卷第三章失意英雄(三)
“是何问竹抚养我长大的。”
阿刃忍着心中的愤懑,说出这句话。
“哦,你是问竹的孩子啊,问竹怎么样了?”
“爷爷去世了……”
“啊?”
药王总算是面露诧色,可这惊讶,似乎只停留于乍闻一个熟人去世的层面上。
“可惜了,问竹他刚刚四十多岁吧,我这把老骨头仍然健在,他却走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阿刃的爷爷,何问竹的真实年龄的确是只有四十多岁,若论真实年龄,阿刃其实应该称何问竹为父亲才对,可是在十年前,阿刃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像个半百老者,爷爷这个称呼便延续了下来。何问竹的面目如此苍老,都是他为了混入医家,自毁面目武功所得来的苦果。
想起爷爷二十年来的辛苦经历,阿刃突然觉得无法忍耐。
“可惜?哈哈,的确是可惜了!爷爷他为了治你的病,受了二十年的苦,只换了一句可惜?真是可惜啊,可惜他老人家白白受了二十年的苦!”
阿刃的愤怒,缘自药王的陌不关心,他绝不相信药王会不知道自己最心爱弟子的去处,以药家的势力,这二十年里何问竹做了什么,药王不说是了如指掌,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药王却用这样冷漠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爷爷,这让阿刃如何忍受,怒吼一声之后,阿刃转身便走,也不理身后韩饮冰的呼唤。
脑子纷纷乱乱的,阿刃脚下不停,也不知自己跑向哪里,待停住脚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崖边,崖下是处深谷,隔着深幽的空谷,便能看到哲蚌寺,那里有处石台,石台旁流淌着一条溪水,数个藏族妇女正在这条潺潺流水边浣洗衣物。
这一切看在阿刃眼里,他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阿刃的心神,从刚才的愤怒中渐渐舒缓过来,一种奇怪的猜测便涌上心头。
这个人,是药王么?
除了韩饮冰的介绍,似乎没有什么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他看起来身体健康,完全不像是爷爷所说的旧疾缠身的模样,他没有武功,对阿刃刻意聚集起的绝强气机没有反应,他态度冷漠,除了认识阿刃的爷爷,连一点点的念旧情绪都没有。
如此想来,除了韩饮冰的指认,阿刃又从哪里确定他就是药王呢?
韩饮冰的言词,就足以证明这一切么?
想着这个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阿刃又摇了摇头,韩饮冰的身份应该是不容怀疑的,她知道二十年前的五流秘闻,她是四方杂家的魅族嫡系,她帮着他成功到达拉萨,若是没有韩饮冰,阿刃自己是绝对到不了这里的,她费尽了如此周折才把阿刃带到这里,她为药王治病的意图,是不必怀疑的。
那么,那个老人,真是药王?
“阿刃……”
正在胡思乱想着,韩饮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刃转身,看着这女孩气喘嘘嘘的向这边跑着,他快步迎过去,扶住了几乎要软倒在地的韩饮冰后。
韩饮冰的脸色因剧烈运动和焦急而涨得痛红,她喘匀了气,便张口焦急的问着:“阿刃,你跑什么啊,我不是跟你了不要生气等我解释么……”
这时阿刃在想起在上山前韩饮冰的叮嘱。
不许惊讶,也不要生气,原来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阿刃叹气。
“药王现在只是个普通老人,真的,对他来说,以前的那些传奇经历,只是一个故事,虽然他知道那些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却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
“旁观者的角度?”
阿刃嘲笑似的撇撇嘴,他在旁观什么,一切传奇的主角都在旁观了,让他们这些为了主角而奋斗一生的配角们如何自处?
“是的。”
韩饮冰点头。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药王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哦?
阿刃怀疑的看着韩饮冰。
“二十年前,药王负伤退隐,他身体上伤处可以用药维持,但心上的伤,却是无药可医。”
“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显赫人物,沦落到只能在病床上苟延残喘,这样的判若云泥的身份差距,药王忍受不了,另一方面,他亲手建立的药门基业被毁于一旦,几个最亲近的弟子均死于非命,一想及此事,他更是心痛如绞。”
“这样的心病,加上身体上的重伤,在一段时间里,几乎让药王死在病床上。”
“药王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就选择了一种可以医治他心病的方法,他让我的母亲,对他施展了”诸天化身“中最极端的一种术法。”
“”太上忘情“。”
“此法之后,前半生的记忆虽然仍在药王的脑子里,但回忆起来,却是不带丝毫感情,就像是在读着别人的故事。”
“如果不是这样,药王可能早就去世了。”
“如今药王虽然看起来身体健康,但那只不过是一种假象,是为了维持健康而从心理上刻意营造出的暗示环境,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知道你的存在,就急着去找你的原因。”
一句句的解释,听在阿刃耳中,阿刃明白了,这个药王,原来只是一个空具药王外形的躯壳,真正的药王,该在什么“太上忘情”之下死掉了吧。
而真正让阿刃动摇的问题,却是韩饮冰犹犹豫豫的问出的这句话。
“面对这样的药王,你、你还会帮他医治么?”
这样的药王,还值得阿刃为他医治么?
借用“七道天心”的残余灵气为人治病,是以生命为代价的,阿刃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劫难,差一点要了他的小命,而如今,面对着一个不是药王的药王,阿刃还会施针么?
第五卷第四章古怪母女(一)
药王已经不再是药王,阿刃是否仍会为他施针呢?
这个问题问到了阿刃的心里,在片刻犹豫之后,阿刃才叹了一口气,重重点头。
看着阿刃点头,韩饮冰现出欣喜的表情,她上前一步,拉过阿刃的手,感激似的轻轻摇晃着。
“我只是在完成爷爷的遗愿而已……”
阿刃的口气淡然,心中却是怅然若失。
在死亡面前,药王做了逃兵,这样虽能让生命延续下来,但是……不恭敬的说一句,这样的活着,行尸走肉一样,又有什么意义。
英雄应该要承受英雄式的磨难,和英雄式的死亡。
做不到这两点的人,不配称为英雄。
阿刃太苛刻了么?
也许吧,他只是对比着自己爷爷做出的牺牲,和药王在所有人心目留下的影子,在心目中构建了一个顶天立地式的英雄好汉,可是真的药王却不是这样,因此他会觉得爷爷二十年的苦难白白承受了,甚至会为所有费尽心力、阻止自己来到这里的敌人感到惋惜,这么说吧,在感情上,阿刃宁可见到一个死的英雄,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忘了一切的药王。
“很失望么。”
韩饮冰感觉到了阿刃心中的失落,她挽着阿刃的手,温柔的劝解着他。
“你想想看,如果问竹先生还在的话,他是愿意看到一个已死的药王,还是愿意看到这个淡忘了前尘往事,甘于平凡和幸福之中的普通老人呢?”
也对……
听着韩饮冰的话,阿刃有些释然,身为一个旁观者,他自然希望故事是精彩的开始、轰轰烈烈的结束才好,但假如设身处地的成为故事主角的亲人朋友,所有的荣耀光彩,都及不上主角的平安与幸福吧。
现在的药王,不就是得到了最好的结局么,一个有孙女绕膝相伴、有门生弟子相陪左右、永远不会有杀戮和战争的幸福结局。
“你说得对。”
阿刃握了一下韩饮冰的手,看着眼前女孩眼里散发出的柔柔情意,不禁有些心动。
她总能说出最知心的话,总能在最适合的时候解开阿刃心中的迷惑,她从来不发脾气,永远是温温柔柔的,阿刃有什么要求,不用提,她已经替他想到了,她不奢望,也不争吵,退避和温言软语是她应对麻烦的唯一手段,这样的女孩子,不是任何男人梦想中的最好伴侣么?
可是,阿刃却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或者太美好的东西总让人觉得不真实吧。
阿刃的无礼眼神,让一抹红晕飞上了女孩的脸,相处的久了,阿刃发现韩饮冰的性子开始娇羞起来,一个眼神,几句调笑的话,就足以让她脸红。
这女孩的性格似乎是在不断变化的,从初见时的清淡,到如今的娇柔,每一种感觉,都能打动阿刃的心,让阿刃在不知不觉间,心思完全被她牵引着。
“看什么看!”
韩饮冰垂着头,恶狠狠的几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却是凶狠不起来,分明带着几分软绵绵的撒娇味道,阿刃听了更是心头一动,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雪白的颈子上亲了一下。
“啊!”
女孩一声轻呼,受惊小鹿似的退开几步,有些惊慌失措的望着阿刃。
这神情,更让阿刃有了调笑她的冲动。
“更过份的事情我们都做了,亲一下怕什么。”
阿刃笑得像个流氓,笑得韩饮冰羞意洗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转身,扭头便跑,阿刃嘻笑着快步跟上。
澄蓝的天空下,千年的古寺旁,一对青年男女在嬉笑玩闹着,给这静寂的山野平添几分鲜活意味。
“好了好了,别闹了别闹了。”
韩饮冰鬓角散乱,脸色绯红,用两只小手抵挡着阿刃的无礼。
“来,亲这一下,亲这一下我就放过你。”
阿刃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指着。
“呃……”
女孩有些迟疑,左右看看无人在侧后,闭着眼睛,飞快的,把嘴凑上去,估计亲到了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的稍沾便过。
可就在女孩嘴唇碰到阿刃脸的那一刻,阿刃悄然转头,时机拿捏的异常准确,让人感叹一声不愧是习武之人,反应如此灵敏。
于是,女孩的嘴就碰到了阿刃的嘴唇上。
唔!
女孩觉得嘴唇触及的感觉不大对,急忙睁眼,便看到了阿刃贼笑着的眼睛,她急忙退后一步,可是在这之前,阿刃已经张开嘴,用舌头在女孩唇上舔了一下。
“好香。”
阿刃微闭眼睛,回忆着刚才的滋味。
“你、你坏死了!”
韩饮冰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到了脖子上。
阿刃嘻嘻笑着,笑得像一只偷着了小鸡吃的黄鼠狼。
再过一会儿,韩饮冰才整理了纷乱的心情,平静下来,她跟阿刃说带他去药王住的地方,还说她母亲也在那里。
韩饮冰的母亲,也在药王身边?
阿刃对于这个使显赫一时的隐世药门开始衰败的女人,是颇为好奇的。
他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和药王住在一起?
“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隐世药门了,药王身边,也只剩下我和我母亲。”
韩饮冰如此解释着。
听了这话,阿刃不由得大惊。
那个爷爷出身的显赫世家,竟然消失了?
看着阿刃惊讶的神色,韩饮冰静静的讲起了这个如流星般闪耀过的世家历史。
隐世药门这个世家,从济世医家叛出后,几乎是由药王一个人独立支撑着,药王一倒,这世家便没了主心骨,落得只能避居世外的下场,这时药门的实力已经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一些药王的衷心支持者在药王身侧,其后,药王病重不支,他自己也知道没了自己的药门即将崩离四散,索性下令遣走了仍在他周围守护的忠心弟子们,仍有不愿走的,在看到了被施了“太上忘情”之法的药王完全淡忘了以往的记忆,也伤心离去。
于是,十年的时间里,曾令其他四流震惊的隐世药门便风流云散了。
第五卷第五章古怪母女(二)
韩饮冰母女,却是为了其他的原因留在药王身边。
药门的内乱中,韩饮冰的母亲可称罪魁祸首,药王却没有杀她,在大乱中也把她保护下来。
她生下韩饮冰后,药王任她自行决定去留,她便留了下来,也许是为了报恩吧,总之,这二十年下来,她是一直守护在药王身边。
原来,这二十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故事。
阿刃心中一叹,不由得有几分意兴阑珊,本来他以为自己来到此处,能见到英雄盖世的药王,能见识药门这个与医家并称的传奇世家的神秘身姿,而如今,药王遗忘了一切,隐世药门也彻底消失无踪。
这样的情景,确实令人有点失落。
在心情失落的同时,阿刃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地方给他这种感觉呢?
仔细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这感觉来自何处,也许,是现实与心中理想的差异太过巨大造成的吧。
阿刃摇摇头,把那种莫名的不协调感抛出脑外。
韩饮冰与阿刃并肩而行,延着山路向上攀爬了一会儿,来到了依着哲蚌寺而建的一处宅院旁。
这宅院并没有过多装饰,给人种简扑厚重的感觉,被风雨淋至暗青色的砖墙更显示了它的悠长历史。
韩饮冰上前推开朱红色的宅院大门,走入宅院内,阿刃随后跟上。
刚一进院,他便看见了药王正躺在院中的一张竹椅上,微瞌双目,似乎是在享受秋日午后那温醇的日光。
“爷爷。”
韩饮冰轻唤一声,药王张开眼,看了看二人,脸上现出慈祥的笑意。
“小朋友,你来了。”
这话是对阿刃说的,语气中,有几分长者面对自己后辈的亲近味道,让阿刃心头一暖。
“你是故人之子,我却不是以前的药王了,我本名皇甫涤寰,学生们都叫我寰老,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寰老。”
这样的称呼,又拉远了二人距离。
“寰老,我替你把把脉吧。”
阿刃整理心情,冷静了下来,既然来此为的只是药王的病,也不必想得太多。
“我的病啊,陈年痼疾而已,没什么大问题,都是阿冰多心,千里迢迢的去请你回来,太麻烦了。”
哦?
眼前这老人连自己的伤势如何都不知道了?
阿刃看了一眼韩饮冰。
“心理暗示,否则,挺不到现在。”
韩饮冰在阿刃耳边轻轻吐出几个词,阿刃点头,表示明白。
身为一个医者,他明白心理健康对于一个患者的有着巨大的积极作用,这种作用在现代医学上还没有明确的解释,不过,在中医的领域中,早把它视为一种理所应当的事,具体来说,人的思想化出的精气之力,在人体五行气血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步,甚至可以主导身体的健康程度,在古时,这种认知甚至发展到了以思想之力可以让人超脱生死的极端境界,也就是修仙问道的路。
“人家这么远的赶来了,还是看看吧。”
韩饮冰上前劝着老人,老人虽然不大愿意,但是拗不过孙女的执着,埋怨了几句后,便答应了。
阿刃上前一步,坐在躺椅旁的小凳上,手指搭上老人的腕。
一丝内气探入老人体内。
普通的把脉问诊、观相断病之术,阿刃是不会的,他所谓的把脉,是借用身体的接触,将内息送入患者体内,气息经过之处,气血是否充沛、经脉是否通畅、五行是否失调,都历历在目,这种方法,是“针守妙决”的入门功夫,比之普通的把脉之术,却是高明多了。
瞬间功夫,这缕气息已在老人百脉中游走一遍。
收手后,阿刃神情里掠过一丝迷惑。
“怎么样?”
药王问着。
“没事,像寰老说得那样,是陈年痼疾,行一回针,吃几贴药便会好了。”
阿刃笑着回了老人的话。
不过,韩饮冰却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就麻烦你了,小朋友。”
药王微笑着,显示并不认为自己的病有多重。
“爷爷,我带着阿刃去看看妈妈,跟她议定一下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嗯,你去吧。”
药王挥挥手,闭上眼睛,躺椅轻轻摇晃起来。
韩饮冰拉着阿刃,向宅院东侧的一间大屋走去。
“爷爷的病,怎么样?”
一边走,韩饮冰一边问道。
“和我想的着不多。”
阿刃答道,的确,除了一点疑惑之外,其他都和阿刃爷爷临终前的伤势差不多,是临危之像。
“有什么不对劲的?”
韩饮冰敏锐的查觉到了阿刃话中的犹疑。
阿刃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药王的伤势,似乎是新伤。”
这就是疑惑之处,陈年旧患和新受之伤,在人体内的表现完全不同,刚才经过阿刃的气息探测,药王的伤势,分明是新伤,不超过一年。
“新伤?不可能吧?”
韩饮冰停下的脚步,回过头,疑惑的看着阿刃:“从我有记忆起,爷爷就一直是被这个伤势困扰着,你说是新伤……会不会看错了?”
“不会。”
阿刃摇头,这种东西他绝不会看错的。
“这样啊……”
韩饮冰凝神细想,半响后,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说是新伤,能感觉出来是多久之前的事么?”
“大约一年左右吧。”
这个数字,应该是准确的。
“一年。”
韩饮冰有些了解似的表情,同时还有些困扰,口中喃喃自语着。
“一年前,恰好是妈妈替爷爷治病的日子,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阿刃好奇的问道。
“去问妈妈吧,问了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韩饮冰拉着阿刃,快步走进大屋里。
第五卷第六章古怪母女(三)
说是大屋,这屋子绝对是够大的,初进时还能感觉到屋外的阳光撒入的光亮,向内走了一进之后,屋内暗了下来,阿刃略感阴翳,不禁打量起四周来,一看之下,便有种这屋子似乎缺了点什么东西的感觉。
韩饮冰轻车熟路的向内走着,一进,两进,足足穿过了四进厅堂,她这才停下脚步。
这里屋内已经完全阴暗下来,虽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一眼望去,这屋内的摆设,尽在一团灰色的笼罩之中,阿刃是习武之人,眼力远超常人,在暗夜里依然能如常视物,但身在此处仍是视线模糊,可以想像若是常人到此,恐怕是张大双目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待在这里,难有日夜之分,比如此刻,就绝对想不到屋外是天高气爽的晴朗秋日。
“你母亲在这里?”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阿刃再看四周,猛得想起这屋子缺了什么东西。
没有窗子。
这五进房屋连成的大屋,竟然没有窗子!
所以屋内才会如斯黑暗。
不止如此,这屋内连一盏灯都没有,阿刃一路走来,就没看到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不论是电灯还是油灯,任何灯都没有。
“阿冰,你母亲她,是不是……”
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讨厌光,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诡异原因,才会选择这样奇怪的屋子来居住。
这样的屋子的确奇怪,不但奇怪,而且诡异,阿刃虽是大胆,走进这里仍觉有些阴森,若是胆小的家伙误闯此地,恐怕会吓得不能动弹吧。
“我也不太知道。”
韩饮冰知道阿刃在问什么,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也没得到答案。
这样啊。
阿刃正在奇怪着,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一开始,阿刃根本没听清这声音在说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天地间似乎奏响了最美妙的音乐,那音乐清幽婉扬,听在耳里,软绵绵的滑下去,滑到心坎里,再化为一根柔柔软软的羽毛,一拨一挑之间,就勾起了心底最让人口干舌燥的渴望。
销魂入骨。
阿刃愣了半响,这才回过神儿来,干吞了一口吐沫之后,他不禁在心里咋舌。
什么叫天籁之音,什么叫绕梁三日,什么叫三月不知肉味,这声音简直就是这些名词的化身,古人一定是亲耳听过这样美妙的嗓音,才能想出如此贴切的语言来形容它。
正在恍惚间,阿刃突然觉得韩饮冰在一边碰了碰他,接着,女孩在他耳边轻声道:“妈妈问你呢。”
“啊?什么?”
阿刃刚才真得没听清这声音在说些什么,面对如此美妙的声音,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听清吧。
“咳!”
韩饮冰觉得有点尴尬,干咳一声,又悄声道:“妈妈说她马上就出来,让你等等。”
“呵、呵呵。”
阿刃笑笑,有些不自在。
这时,从正前方的内室里,转出一个身影来。
一个曼妙的女人身影。
只看得出这是个女人,却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即使阿刃运足目力,也瞧不到,仿佛有一层淡淡的雾气在笼罩着她,让人没办法看清。
然后,阿刃体内的某种东西动了一动。
就像是神经系统在突然之间抽颤一下,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做出动作一样。
阿刃感觉到体内的内息在突然间加速动转起来,从静静流淌到奔腾如潮,这中间的间隔,竟然只有一瞬。
前面提过,阿刃此刻体内运转的内息,是在与韩饮冰有了肌肤之亲后,突然间出现的,阿刃猜测,极有可能是“七道天心”的灵气化为内息,注入了他的四肢百脉中。
这内气由于不是阿刃自小养成的,与阿刃体内属性不合,再加上它本身带的冰寒如刀的凛冽性质,每当阿刃运转它时,便会带来剧烈的疼痛。
使用的份量越多、动转的速度越快,就是越痛。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阿刃从来没有测试过这内气究竟有多么强大,他只是隐约的感觉到,这东西远远强于他体内曾经有过的“怀抱天下”之气。
他不敢试,他的极限,就是将这深不见底的气息运用到“怀抱天下”内息曾经达到的强度,那时就已经是如刮骨般的疼痛,若是再增强下去,阿刃真怕自己的经脉气穴会崩溃掉。
而在此刻,这内息骤然猛烈起来,猛烈的程度,一瞬间就超过了阿刃的极限。
就像是一条小溪,突然间被山洪注满,再向外溢出,溢成了一条奔腾向前的河流。
那种痛楚,仿佛是在一瞬间把阿刃整整齐齐的切成三万六千块,再把每一块碾碎化粉,做这一切的时候,阿刃还是清醒的,他不得不清醒的受着这份痛苦。
他痛得双手紧握成拳,痛得像面色涨红,痛得弯腰弓地,可是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这无比剧烈的痛楚,似乎化为了一块无形的障碍,阻在了阿刃的喉咙之间。
“你怎么……啊!”
韩饮冰见阿刃突然如此表情,不禁愕然,她伸出手去,想扶住阿刃,却在手指触到阿刃身体之时,见到阿刃的身体猛得爆出一阵金光来。
没错,是金色的光芒。
仿佛阿刃藏了一个小太阳在身上,此刻才拿出来,向四周迸出的金光,映花了韩饮冰的眼。
也映到了犹如被雾气笼罩的女人身上,她愕然失声,声音中夹杂着痛意,然后她急忙回转脚步,回到内室去。
金光只有一瞬,阿刃体内的痛楚也只有一瞬,在下一刻,这剧烈无比的痛意便消失无踪,仿佛刚刚那身体被切裂的痛苦,只是一个错觉。
可阿刃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错觉。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知道到平日里的健康感觉有多么美好。
接着,他四处打量。
却发现这屋子似乎有点不同了。
似乎,不是那么黑了,虽然昏暗如常,但以前那种被黑纱蒙罩、看不清楚一切的模糊感觉不见了。
再看看身边的韩饮冰,阿刃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女孩,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是空白的,她就像是一张白纸,一个没上发条的洋娃娃,没有任何生气的摆在那里,不会动,自然也不会说话。
难道是刚才被自己吓晕了?
阿刃有点慌,正想去碰碰她。
突然内室里传来一个声音,说的是:“阿冰,你过来。”
这声音阿刃听过,就是刚才那个让他神迷的动听嗓音。
随着这个声音,韩饮冰迈出脚步,一步步的走进内室里,阿刃想拉住她,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第五卷第七章逆火不散(一)
韩饮冰走进内室,不过片刻功夫儿,再出来时,人已恢复如常。
依旧是如水温柔,依旧是脉脉含情。
可是经历了刚才的奇怪事情,阿刃心中难免有诧异之感,韩饮冰那毫无生气、宛若一张白张的眼神还留在他心中,他看着韩饮冰来像往常一样来挽他的胳膊,不由得畏缩了一下,同时口中问着。
“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啊。”
韩饮冰看着阿刃的闪躲,也是有些奇怪,还觉得有点伤心,她两手抱在胸前,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的人,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黑暗中,阿刃也能看清韩饮冰的神情,心头一软。
“你刚才的样子有点奇怪……”
“人家被吓坏了呀。”
韩饮冰嗔道,“你才奇怪呢,突然间做出那副快要死了的表情,吓了人家一跳。”
哦。
总之似乎咱们都不太正常就对了,阿刃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不是么?一个是魅族圣女,拥有比催眠术高明上千八百倍的迷惑人心的异术,一个是体内留着上古神针的灵气影子,这灵气还变成了能够运用的内气,一用就痛得跟把骨头活生生的从体内抽出去似的。
这样的两个人,谁能说谁奇怪呢?
按照世俗的眼光来看,恐怕都应该是被消灭的不合理存在吧。
谁更奇怪,这问题恐怕讨论不出个究竟来,阿刃立即转换话题。
“你刚才进去,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妈妈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她跟我说了爷爷的病情,她说呀,要过一段时间才开始治疗……”
既然韩饮冰的母亲身体不舒服,二人也就再没理由继续打扰下去,于是他们一边向外走,韩饮冰一边转述着她母亲说过的话。
原来,根据韩饮冰的说法,药王的病之所以看起来像是新伤,是因为在一年前,她用最高段的心理暗示之法为药王续命,这心理暗示之法,用在病人身上,让病人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健康的,当然,这种效果普通的催眠术也可以达到,但魅族异术最神奇的一点是,它可以催眠人的身体,虽然不能让受伤躯体完全恢复,但可以让身体认为这伤势是刚刚才来的,因此寿命也可以大幅度延长。
这、这也太扯了吧!
阿刃听在耳里,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千百个不相信。
催眠身体?
如果这样都行的话,还要医生做什么,直接让催眠所有的病人,告诉他,他自己没病,之后不用吃药不用开刀不用行针,病人就可以痊愈出院了。
“你不信?”
如同往常一样,韩饮冰完全能查觉到阿刃的态度。
“我是医生,不可能信这种事的,再说了,如果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你母亲一直催眠药王就好了,干嘛要我来?”
“如果病人生命力已经枯竭了,就算再高明的术法,也只可能暂时欺骗他的身体,不可能平空的变出生命精气来,爷爷现在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韩饮冰语气悲哀。
“这么说,那种催眠人身体的术法确实存在?”
“没错。”
韩饮冰点头,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这幢没有窗子的奇怪大屋,秋日的阳光重新撒在他们身上。
“魅族”诸天化身“异术中,最高明的两种,一是”太上忘情“,二是”枯木逢春“。”
院子里的摇椅上,药王依旧在安安静静的躺着。
阿刃看着他,这个被催眠了精神同时催眠了身体才活到现在的英雄,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悲哀。
他再次想到,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
强忍住怜悯的目光,阿刃转过头不去看药王,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妈妈说,要五天之后。”
“五天之后?”
“是的,妈妈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她说等五天吧,那时候你为药王治病的时候,她还可以帮你,精神和肉体双管齐下,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样啊。
阿刃点点头。
他也想见识一下控制人类身体的异术究竟是什么模样。
“现在呢?现在我们干什么?”
“妈妈说,你喜欢去哪,让我陪你……”
“等等。”
阿刃转过头,看着低头温顺如同小猫般的韩饮冰,笑着:“你怎么总是妈妈说妈妈说的,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意见啊?”
“我?”
韩饮冰抬头,眼神掠过一丝迷惑,不过,她又立即轻笑起来,唇边现出一个可爱的小酒窝。
“我也想去玩啊。”
“好啊,我们出去玩。”
二人先向药王道别,药王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韩饮冰便拉着阿刃,走出门去。
下山时,韩饮冰把着阿刃的手臂,问他想去哪。
拉萨应该有很多地方可去吧,布达拉宫,大昭寺,身边的哲蚌寺,还有很多很多出名的寺庙,不过,似乎也只有寺庙而已,好像一千多年来,这里的人们只顾着修建佛寺了。
“嗯,你说呢?”
阿刃反问韩饮冰。
“哪里我都去过呢,你说你想去哪,我当导游。”
韩饮冰挺胸抬头,一副很懂行的样子。
“那么,去布达拉宫吧。”
布达拉宫,位于拉萨市的南端,从哲蚌寺驱车到布达拉宫,不到大约需要一个半小的车程。
二人在哲蚌寺山下叫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布达拉宫而去。
一路上,韩饮冰不断的介绍着布达拉宫的历史与名胜,似乎真是了若指掌般的熟悉。
“你从小就生活在拉萨?”
阿刃问她。
嗯。
韩饮冰点头。
“这个城市,很干净吧。”
第五卷第八章逆火不散(二)
干净两个字,指的是风俗人情,指的是人文环境,阿刃觉得,一个有如此浓重的佛教氛围的城市,一定是干净的,人们的心灵也应该是干净的。
“干净?”
韩饮冰面上浮现出一种嘲笑的神情。
“拉萨才不是干净的呢。”
“比如,大昭寺边上有条八角街,那里有很多自助宾馆,来往的游客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伴侣,同性的,异性的,都能找到,找到后两人一起游玩几天,分手时不会有任何犹豫,他们称之为叫灵魂与肉体的合谐,其实,也不过就是淫乱。”
“这里什么人都有,罪犯,流氓,诈骗犯,可是只要一来到这里,他们就高尚起来,什么人在这里都能呼风唤雨。”
“这里的人在谈恋爱时,不付出感情,可耻的是,也不想付出金钱,他们堕落、荒淫、无耻……可是在佛都这个名号的保佑下,每个行为都是高尚具有正当理由的。”
“这样的地方,能是干净的么?”
是这样么?
阿刃想起那些磕等身头的信徒。
“你讨厌这里?”
听了阿刃的问话,韩饮冰静静摇头。
“不,我喜欢这里……”
哦?
阿刃来了兴趣,正要仔细询问,这里,他感觉到,出租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
阿刃向前方望去,却见到一辆面包车和一辆出租车正拦在路中央,两车头尾相交,似乎是发生车祸了。
“没办法,要不等一会警察来处理,要不绕回去从另一条路走,或者,你们就走过去吧,虽然有点远,但走一会儿也就到了。”
出租车司机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向二人建议着。
此处刚要进拉萨市,出租车司机走的是捷径,没想到遇上了车祸,若是从大路进拉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韩饮冰看了看阿刃,阿刃点点头。
随便走走,看看这个佛都的风光也不错。
于是,付了车钱之后,二人下了车。
发生车祸的双方,似乎都不是拉萨本地人,他们正指手划脚口吐白沫的争吵着,周围倒没有围观者,只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康巴族汉子,这康巴族汉子骑在摩托车上,不耐烦的四处张望,看样子,他也是被发生车祸的两辆车拦在这里的。
这条街道有点窄,左右两侧皆是砖墙,阿刃和韩饮冰经过的时候,不得不侧着身子从发生车祸的面包车附近经过。
这时,争吵中的二人已经发展到白热化的程度,双方都情绪激动,眼见阿刃和韩饮冰在一旁经过,其中其个就想拉阿刃来做个见证,理论理论。
表面上看,情况的确如此,可是阿刃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惊栗感。
仿佛是大热天里猛得碰到了一块冒着寒气的冰,这惊栗感,非常真实,阿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退后一步,背部紧贴着墙。
同时,那个想拉阿刃的人,手中魔术般的弹出了一柄弯弯曲曲的匕首,闪光一寒,这匕首划过了阿刃的衣襟,阿刃若不退后,恐怕这一刀会把他开膛破肚。
这一刀划空,另一刀又刺过来。
持刀的是争吵中的另一人,只见他身子略矮,向前一步,手中拿的是同样的形状的匕首,这一刀由下而上,刺的是阿刃的喉头。
顷刻之间,已将阿刃逼到了绝境,他身后是墙,身左是韩饮冰,身右是另一个人的匕首。
前方,刺来的是足以致他于死地的凶器。
喝!
阿刃猛得低喝一声,身形猛然后仰,“哗啦”之声顿响,那厚厚的砖墙竟被他撞出一个大洞,匕首刺来时,他整个人已经退到墙后。
两个伏击者一愣,不过片刻之后,他们已经把目标对准了惊慌失措的韩饮冰。
两柄匕首寒着寒光,向韩饮冰刺去。
啊!
韩饮冰失声惊叫,却是措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亡一步步接近。
这时,“哗啦”之声再响,两个伏击者一愣,因为他们看到,面前的砖墙,竟然全部倒了下来,整片的倒下,砸向他们。
与砖墙同时砸下的,还有阿刃的拳头。
一只在阳光下不是那么明显、但的确是微微萦绕着金色光雾的拳头,恶狠狠的砸向略微靠近韩饮冰的这个伏击者。
这伏击者立即做出了反应,用匕首划向阿刃的拳头,拳势虽快,匕首的去势也同样快,而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只拳头能硬得过匕首的,他只待阿刃收拳后,乘势追击。
没想到阿刃非但不闪,拳势忽的一变,击出的轨道有了点变化,中途变式,理应减慢了拳速,阿刃这一拳却不但没慢,反而不合常理的快了几分。
“快意恩仇”一套拳法,阿刃已经许久未用,此时使出,正应了他此刻的心境。
打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迎着匕首的一拳,其势疾快,又略微改变了方向,伏击者的匕首顿时划了一个空,而阿刃的拳头,已经击在了伏击者的手腕上。
伏击者顿觉手腕一麻,匕首几乎拿捏不住,他骤然心惊,急忙收势退后。
阿刃怎能让他如意,快步跟上去,一拳两拳三拳四拳……顷刻之间拳影飞舞,伏击者措不及防,挡得了这下挡不了那下,一不小心,已被其中一拳击在腰眼上。
这次就不止是手腕麻了,而是整个身体都陷入麻痹之中,形势占优,阿刃毫无客气,也不疑迟,再次进步冲前,拳头自腰间旋转而出,带着全身的力道,狠狠一拳击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真够狠的。
如果用漫画的夸张来记录这一刻,这伏击者应该是双眼突出、一张脸扭曲的向右歪斜、两三只牙齿从嘴里喷出来,然后,整个人顿时横飞出去,被抛到了十来米之外……
第五卷第九章逆火不散(三)
唔,的确是夸张了一点。
事实是,这杀手的确被阿刃一拳打得横飞出去,不过没飞得了十多米那么远,而是飞了一开外后,便“碰”一声撞在墙上,再扎手扎脚的跌在地上,不动了。
至于脸歪没歪,牙齿掉没掉,阿刃倒没注意到。
他只知道,这一拳,打得爽。
“爽!”
刚才那一拳挥出时,内息急速运行,打人虽是痛快,阿刃身体经脉内的痛楚也是剧烈无比,可他没有呼痛,而是高高兴兴的叫了一个“爽”字。
的确是爽,被这群杀手追了这么久,这次是打得最高兴的一次。
从手持的匕首和武功路数上,阿刃已经认出眼前这二位正是逆火杀手。
除了伏击偷袭,你们的功夫也不怎么样啊!
阿刃嘲笑似的看着另一个杀手,一步步的向他逼去。
这逆火杀手脸色沉静,永远保持稳定的心理素质,这是杀手的基本准则之下,而另外一个准则就是,一击不中,远扬千里,眼看袭击已经失败,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他疾退一步,转身便要开溜。
想跑?
阿刃正要追击,而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发生在逆火身上的意外呢,是逆火杀手跑了几步,突然感觉自己竟然仍然留在原地,没跑走的原因是因为他双脚腾空,双脚没办法接触到地面,不能提供磨擦力给身体,身体自然跑不动。
阿刃这边的意外却是,他看到一幕极可笑的情景。
一个身形高大的康巴族汉子,伸手拎起了一个矮小的逆火杀手,那汉子的动作异常简单直接,就是伸出手去,抓住了杀手的衣领,再把他拎起来,这一系列动作,简单直接而又迅捷无比,阿刃只感觉到自己眼一花,逆火杀手已被康巴族汉子拎了起来。
那个杀手在突然之间,还没注意自己位置的变化,一双腿仍在空中蹬了几下,像是在跑步一样。
哈哈。
有意思的一幕。
这时,杀手已经注意到了有人拎起了自己,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匕首向汉子捅去。
这一刀,扎得正是汉子胁下,那汉子身处这样的姿势中,是极难防御的。
“小心……”
阿刃见状,失声叫道。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让他知道自己没必要担心。
只见那汉子蒲扇大的右手随意的一挡,仿佛是在驱赶苍蝇,那逆火杀手便是一声惨呼,手中匕首不知道被这一下打到了哪去,左手护着右手腕,似乎连手腕骨似乎也被打折了。
“四方逆火?”
那汉子像拎小鸡一样把逆火杀手拎到眼前,口中说得是异常纯正的普通话:“你们的记性都被狗吃了,记不记得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哼!”
那杀手一声冷哼,左手向怀里摸去,似乎仍要弄出一些危险招数来。
“还不老实……”
汉子无奈摇头,左手用劲,随随便便的将杀手向地上一掷,动作之轻松,仿佛他拎得不是一个百多斤的大活人,而是一只没长大的小动物,阿刃看着他的动作,不禁叫了一声好,而这个杀手被掷在地上时,也许是汉子用了巧劲吧,恰好是头先碰地,这家伙便闷哼一声,不再动弹,想是被撞晕了。
处理完这个杀手后,康巴族汉子朝阿刃爽朗一笑。
“我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个家伙,一路跟过来,本以为他们是路过,没想到是来袭击小兄弟你的,怎么样,你没事吧?”
汉子爽朗如清晨阳光的笑容让阿刃顿生亲切之意。
“我没事……”
正要再说些什么,阿刃突然感觉到韩饮冰拉拉他的衣袖。
怎么了?
阿刃回身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韩饮冰。
“我们快走……”
韩饮冰低声道,眼神里带着恐惧的光。
这时,那康巴族汉子又开口说话了。
“小兄弟你是医家门人吧?那手拳法漂亮的很,我是昆达,你叫什么名字?”
哦?
阿刃听了汉子的话,顿时来了兴趣。
自己刚刚用的是“傲世四决”中的拳决,这汉子竟然能看出来,他还知道济世医家,这可有趣了。
“我叫何刃,昆达老兄,你是哪一派的?”
“我呀,哈哈,不能说,我师父不让我说,小兄弟这么好的功夫,我师父见了一定喜欢,不如你跟我去看看他吧。”
昆达的确性子豪迈爽朗好客,几句话的功夫儿,已经在邀请阿刃了。
“这个么……”
阿刃正欲答应,却觉得韩饮冰正在摇着他的手臂,回头看去时,这女孩眼里已经尽是哀求的神色了。
她为什么这么怕这个昆达?
不过,无论如何,阿刃还是不愿意让韩饮冰这个样子的。
“不好意思,昆达老兄,我还有事……”
“那就算了!”
昆达挥手,也不在乎,“小兄弟你去八角街,就说找昆达,就能见着我了。”
“好!”
阿刃的确是对眼前这个爽快的汉子心有好感,若不是韩饮冰在一边,他一定会和这汉子同去的。
说完这句,韩饮冰就拉着阿刃,急步走开,似乎这昆达是个会吃人的怪兽,必须离他远一点。
而且,离开的方向不是拉萨,而是向着哲蚌寺那边走去。
“喂喂,我们不是要去拉萨转转么?”
“不能去了!”
韩饮冰出乎意料的坚决,惊慌的神色在她眼中蔓延,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小鸟,口中低声嚷着,“太危险!逆火怎么知道你到拉萨了?不行,你不能出门了,这五天就待在家里好不好?我、我怕你出事。”
这……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她这么担心干嘛。
阿刃心中涌起一股反感,不过,看着韩饮冰心惊胆颤的可怜模样,他又有点心软,也没开口反对,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那个昆达,你认识他?”
说起这个名字,韩饮冰又是一阵慌乱,她急忙道:“不、不,我不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才怪。
阿刃心中怀疑,好奇心顿生,暗道非探个究竟不可。
第五卷第十章夜半赴约(一)
回到了半山腰的大宅里,韩饮冰为阿刃安排了住处之后,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许多好玩的东西来,游戏机、小说、电视、各色影碟等等东西应有尽有,这副架式,是真想凭着这些东西把阿刃关在这里五天,免得他外出再惹上祸事。
可是在于阿刃来说,这些用来玩乐的奢侈品,他从小没有接触过,长大后也没打算培养出这方面的兴趣,韩饮冰的苦心,算是白费了。
阿刃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康巴族汉子,他的身份是什么,他的师傅是谁,是不是五流中人,这些问题,阿刃都想寻出答案来。
还有那汉子的豪放与爽朗,很让阿刃欣赏,如果错过了这么一个可以与之交友的机会,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八角街……
想着汉子留下的地名,阿刃决定,一定要去一次。
当然,不是现在。
此刻阿刃正忙于应付身边女孩的殷勤。
“好玩么?”
韩饮冰有些期盼似的望着阿刃。
阿刃十个指头灵巧的操纵着手里的手柄,指挥电视上的一个酷似李小龙的家伙踢出漂亮的旋风踢,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壮汉踢飞出擂台。
这是某部风靡了大半个地球的某款游戏机中的比武游戏,阿刃才刚刚上手,不过了解了规则之后,超乎寻常人不知道多少倍的反射神经和眼力已经让他可以操纵某个角色打通全部的关卡。
“好玩。”
如她所愿,阿刃应了一句。
其实在他看来,打游戏还不如去打架。而且,这游戏里面的动作太可笑了,刚才那致胜一脚踢出去的时候,下盘好大的破绽,只要略微躲避一下再反击回来,自己这边根本没办法抵挡。
这种游戏,可笑的很。
说好玩,只是为了应付韩饮冰罢了,对于别人的好意,阿刃从来都不太懂得拒绝。
听到阿刃说好玩,韩饮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阿刃有种感觉,现在的韩饮冰,已经完全不是初次相见时的她了,现在眼前这个女孩,简直就是阿刃的影子,全部身心跟着阿刃的节拍在走,阿刃高兴,她也高兴,阿刃略微有些心情欠佳,她便也同样的难过起来。
这样的女孩跟在身边,虽然贴心,但阿刃有点感觉到负担了。
他干嘛要负责两个人的情绪啊?
可是,阿刃也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是没办法离开这个女孩了,他曾经答应过要娶她的。
另一方面,阿刃很难说自己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柔情似水,任何男人都没办法不喜欢这样一个女孩的。
“你先玩吧,我去看看饭菜。”
“嗯,你去吧。”
韩饮冰年幼,药王年长,韩饮冰的母亲又是那样一个怪人,这一家三口的生活自然要有人照料,洗衣煮饭的杂物都由一个雇佣来的妇人负责,是一个被称为阿纶婶的藏族妇人。
此刻已近傍晚,阿纶婶正在厨房煮饭,韩饮冰要去看看。
这样的片刻分离,韩饮冰都有点不放心,她怕阿刃寂寞,给他准备一个游戏和一堆杂志。
韩饮冰走后,阿刃无聊的扔下游戏机,脑子开始转了起来。
怎么溜出去呢?
韩饮冰似乎是知道他的心思,跟得这么紧……
阿刃有点烦闷,他摇摇头,随手拿起那叠杂志最上面的一本。
一本一本的翻下去,阿刃却没看到比较有趣的东西,对那些时尚啊服装啊科学前沿啊之类的东西,他实在是没有兴趣,或者说,他生活中接触的一切,比这些东西更接近世界背后的真象,经历了真实的一切之后,对这些有些虚假的东西,自然提不起兴趣来。
看看财富排行榜,阿刃就想起了五流世家的富有来,看着体育方面的信息,他就想到如果五流中人去参加长跑短跑等等各种方面的比赛,或者组成一只足球队来,一定能横扫世界吧,看前所谓前沿科技对人体的积极意义,他就想起自己手中曾经施下的换日之法来,这个用科学怎么解释?
翻着这些东西,阿刃突然有个念头,自己生活的圈子,离普通世界似乎有点远呢,两者之间的交集,实在是太少了。
从一踏足这个纷乱世界开始,他就一头扎进了五流世家的大舞台里,舞台上表演的各色人物,演出的各种剧幕,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看到的,而他却一直的在这幕剧中徘徊,还时不时的扮演着其中的某个角色。
神奇医术、盖世武功、神仙遗迹、世家之争,这些东西,其实不是他想要的,一直混在这些东西中间,他也有些累了。
可是也不能想脱身就脱身吧,五流的恩怨暂且不谈,单是阿刃现在的通缉犯身份,就代表着他不可能再和常人生活在一起了,似乎是注定了要在飘泊动荡中生活呢。
想到这,不甘认输的性子又让阿刃生出另一个念头,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想脱身,就一定能脱身。
他伸手拿起一本旅游杂志,随意翻着,看着那些一直伸展到云彩中的漂亮山峰、深蓝色的大海、阳光下的沙滩,这些东西,引起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渴望。
走出去看看。
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
“吃饭了吃饭了。”
韩饮冰欢快的叫声传了进来。
饭桌上只有三个人,药王、韩饮冰、阿刃。
“你妈妈呢?”
阿刃问韩饮冰。
“她不吃饭的……”
韩饮冰正忙着摆放碗筷,随口答道,答过后愣了一下,有些慌乱的解释着:“我是说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了。”
哦。
阿刃点点头,正常人哪有不吃饭的。
第五卷第十一章夜半赴约(二)
这顿饭,气氛还算融洽。
就是阿刃时不时的会和药王提起一些以前的事,比如他爷爷何问竹是什么样子的,鼎盛时期的药门又是怎样一副景象,甚至连叛离医谷前,药王和医家之主的关系如何,阿刃都想问问。
药王初时还耐心回答,不过随着阿刃问题的越来越多,药王颇有点不耐,就像是一个不愿意回忆起过去的人,被人强迫想起来一样。
阿刃不是看不懂别人脸色的人,问到了药王不想回答的时候,他聪明的变换了话题,开始谈论起药王在学校里的境况来。
说一些学生很崇拜药王,问问药王教的是什么,这些东西,又让药王有了谈话兴趣。
看着二人谈得高兴,韩饮冰也在一旁面露笑意,像一个乖巧的小媳妇。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时间,阿刃和药王都在交谈。
吃过饭后,药王立即又没了交谈的兴致,回屋休息去了。
看着药王的背景,阿刃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昏黑下来,夜色里,临近的哲蚌寺像一个安详的巨兽,静静的卧着,即使看不清楚它的面目,起起伏伏的巨大黑色轮廓也让人顿生敬畏之感。
阿刃站在院子里,抬首望着哲蚌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有点冷,进屋去吧,小心着凉了。”
韩饮冰静静的来到阿刃身旁,怜惜的看着他。
“唔。”
阿刃转过头,看着身侧的韩饮冰。
夜色已深,阿刃眼里却有比夜色都深的凝重,看着他眼中的某种东西,韩饮冰突然紧张起来。
“我……”
阿刃正想开口,却看到韩饮冰又露出如同受惊小兔般的可怜神色来。
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啊。
阿刃静静一叹,已到唇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脸上仍是那副凝重,不过,阿刃说出的话可不一样了。
“我在想,你晚上会不会陪我呢。”
用这么严肃的表情来说出这样暧昧的话语,说得眼前女孩一愣。
她眼睛眨啊眨的,眨了好几下,接着,星星的影子落在了她的眼睛里,让她眼中的神采更加明亮起来。
眼睛亮了,脸却红了,红得好像是傍晚时烧遍了天际的火烧云。
“怎么样啊。”
阿刃伸手捏起韩饮冰的脸,像一个流氓,本来是开玩笑的话语和动作,但碰到女孩的脸时,那份温软与滑腻,让他心神一荡,言语里不禁透露出一种侵略性的气息……嗯。
女孩本是羞得低下了头,小脸又被眼前的坏蛋强迫抬了起来,眼中的那份羞怯与甜蜜顿时流露无遗。
看着阿刃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她微闭眼睛,不敢看他。
虽是羞意难止,她的头,却是难以查觉的点了一下,像是在回应阿刃的问话,红唇里也吐出了一丝犹如蚊呐般的答应声。
“那就走吧!”
阿刃哈哈一笑,拉着韩饮冰的手,冲回自己屋去。
到了屋里,韩饮冰更加不知所措了,叉着手立在屋子角落,像是一件不应该把自己摆放到哪里的装饰品,眼神慌乱的四处张望,每一接触到阿刃,脸上便会更加羞红一分。
“来啊。”
阿刃坐在床上,伸手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邀请佳人来访。
这屋中,是张大床,或许,当初韩饮冰为阿刃安排房间时,便有了某种用意吧。
“我……”
韩饮冰听见阿刃的呼唤,便开始一小步一小步的将身子挪过来,以这种速度的话,估计走到阿刃床前,天也就亮了。
看着这样的韩饮冰,阿刃顿感不耐,他起身,抢前几步,一手拥着女孩的肩,一手搂过女孩的腿,略一用力,便把女孩抱了起来。
韩饮冰小声惊呼,手紧紧抓住阿刃的衣襟。
走到床前,阿刃轻轻地,把韩饮冰放了上去,微笑着看着她。
韩饮冰紧闭双眼,不敢动弹。
阿刃靠着韩饮冰躺了下来。
屋内流动着一种甜蜜亲昵的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滴下让人尝了便会意乱情迷的汁水来。
“我想要……”
阿刃侧着身子,看着眼前人儿有如白玉般的脸,再用手指划过,感受着她的轻轻战栗,阿刃顿时有点好笑,他凑过头去,轻轻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女孩的身体骤然紧崩。
“我想你陪着我,看着我,免得还要担心,我半夜会偷跑出去。”
这句话说出,屋内盘旋的情欲气息顿时不见,韩饮冰讶然睁眼,只见阿刃眼神清明,哪有半点想要对她怎么样的意思。
“你?”
“安心睡吧,我不会欺负你的。”
阿刃笑笑,上次对韩饮冰无礼,并不是他的本意。此时与韩饮冰无名无份,亲昵一点可以,过份的行为他是不会有的,不欺暗室,这样道德规矩埋在他的潜意识里,连同其他一些有用的东西,都是爷爷十年教导留给他的。
“……”
韩饮冰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有点失望,女孩的心思百转千迥,谁能懂得。
又过了一会儿。
阿刃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韩饮冰歪过脑袋,看着身边人儿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她轻轻的把头靠在阿刃肩上,连日来的疲乏涌上心头,一阵心满意足的疲懒把她拉入了睡梦之中。
几分钟后,阿刃的眼睛睁开了。
呵呵。
看着身边女孩正在熟睡之中,他在心中暗笑,若是不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睡,恐怕她会整夜不安,还会时不时的起床来监查自己,现在好了。
阿冰,好好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也回来了。
轻轻的从韩饮冰的拥抱中抽出身子,再用手抚着她的额头,送入了一股清醇的内息进她体内,这化自“针守妙决”中的内息,可以让她睡一个无梦的好觉。
第五卷第十二章夜半赴约(三)
黑夜里,阿刃用不可能被人查觉的轻快步伐溜出了这座大宅。
此刻正是深夜,整个世界都在一个安静的梦中,哲蚌寺下,没有任何车辆行人。
阿刃怎么去呢?
他想去八角街,八角街在大昭寺附近,从哲蚌寺到那里,车行也要一个半小时,更何况阿刃现在根本找不到代步的车。
阿刃给出的答案是……
跑着去。
下山之后,阿刃开始一路狂奔,速度之快,远超常人,甚至比得上正在行驶的车辆。
体内气息源源不绝的供应着阿刃的消耗,正如阿刃预料的那样,根本没有匮乏之忧。
即使是习武之人,体内的内气容量也是有限的,他可以做出一些远超常人能力范围的举动,比如空手碎石、一跃数米、在短时间内奔行速度提升到难以想像的地步,但是,当体内气息消耗干净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和常人差不多。
就像是号称永不枯竭的“傲世四决”中的心决,在消耗的内息量大过它衍生出的生气时,它也撑不下去。
而现在,阿刃的状况却完全不同。
自从“七道天心”的灵气融入了他的身体后,他的内息量就不可以用常理来衡量了。
当用心神探测这些屯积于丹田的磅大气息时,就像是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洋,根本摸不到它的底限在哪。
如今,阿刃持续而有节度的将这股内息自运用出来,将它们运直腿间经脉,随着阵阵若有若无的经脉刺痛,阿刃与夜风相伴,疾快无比的奔行在拉萨的夜中。
阿刃已经惭惭习惯了运用这股内息时带来的痛楚。
于是,这一条路上,行驶在夜间的司机们,便会看见一条人影,用超乎普通车辆的速度“唿”一下疾驰而过,这身影,似幻似真,疑鬼疑神,让这些从小便信神的藏族同胞们,有幸亲身因鬼而惊慌失措一番。
需要一个半小时车程的路,阿刃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便跑完了,这速度,堪称奇迹。
在八角街附近停下了脚步,阿刃突然想到,那就是现在他在练武之人眼中,恐怕也是个怪物了。
没有任何内息经得起如此消耗,没有任何武者能在如此长时间的奔跑中毫不疲惫,毕竟武者也是个人,也是活生生的会累会伤会死,而阿刃呢,以前只是不会死这个特点,现在连累都不知道了。
唉。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阿刃脑子里划在身世旁边的那个问号越来越大,这问号已经压倒了世间的一切常理与知识,早晚有一天,它会沉得阿刃自己都负担不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阿刃摇摇头,放弃了无意义的思考与烦恼,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侧的街道上。
他没来过八角街,却在第一时间里知道了眼前这条街,一定是八角街。
此刻夜已深,这条街却仍未歇息,路边的甜茶铺中坐满了客人,许多手拿像机的旅游者仍在街上流连,而这条街道的中心,大照寺,虽然此刻寺门已闭,不再接待游客,但远远望去,宏大的建筑物内仍然有着灯光点点。
这就是八角街,毫无疑问,在拉萨,没有任何一条街像八角街一样,它是一条最具拉萨风情的街,那沿路两侧,经幡随风飘荡着,桑烟袅袅,在灯光的映衬下荡漾飞舞。
穿着藏族服饰的大妈,在甜茶铺外热情的招呼着。
阿刃漫步在街上,看着这一切,有种自己真的到了拉萨的感觉。
白天时,虽然人在拉萨,虽然看到一些在别处见不到的东西,可是阿刃没办法将拉萨和传说中的那个拉萨联系起来,此刻,虽然已是深夜,虽然着名的大昭寺已经不再对他开放,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到了拉萨,那个有着着千载佛寺,有无数人转着诵经桶,有许多虔诚的人在叩着长头的拉萨。
“来喝杯甜茶吧。”
藏族大妈笑得灿烂,用标准的普通话向阿刃招呼着。
阿刃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便走进了这家甜茶铺里。
店里摆得是木制的长条桌与长凳,一张张的挤在一起,人们也挤在一起,一边举杯喝着甜茶,一边谈话聊天。
阿刃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藏族大妈也没问他要什么,半响后,一壶甜茶与一只茶杯便送了上来。
“大妈,等一下。”
“有事啊?”
送茶过来的藏族大妈正要走,听见阿刃的招呼,便停下了脚步。
“您认不认识一个叫昆达的人?”
“你是昆达的朋友?”
藏族大妈有点诧异。
“算是吧,他让我来这里,说一提他的名字别人就会告诉我他在哪的。”
阿刃想着昆达的豪爽,毫无疑问,他们会成为朋友的。
“昆达就在街角,你向前走,走到路口向右一转就到了。”
阿刃道了谢,喝光了甜茶之后,起身出了甜茶铺,他要付茶钱,藏族大妈说是昆达的朋友就不用给钱了,这让阿刃感觉这个昆达,在这条街上果然是挺有人气的。
甜茶不错,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阿刃在街口左转,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店面,记着藏族大妈说昆达在经营着一家小店铺,就是这里了吧。
门口牌子上用藏文写着一些东西,阿刃也看不懂,不过进了店铺之后,便有些明白了昆达是做什么的。
只见店里,到处都是散乱的电器零件,而且,屋内不禁狭小,还凌乱的可以,阿刃向店里走了几步后,眼见一台冰柜在左边,几台破旧的电视摞起来在右边,两者携手挡住了再继续向前的路。
阿刃打量了一下,估计自己是没可能挤进去的,便张开口,招呼了起来。
“昆达,昆达兄弟,有客到啊!”
叫声过后,屋内有了动静,片刻后,昆达这个康巴族汉子的脸,出现在店铺的那一头,看他满脸污迹,似乎是工作中。
“兄弟,你果然来了。”
看到了阿刃,昆达笑意盈面,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第五卷第十三章酒逢知已(一)
十几分钟后,阿刃昆达二人出现在临近的一家小饭店里,昆达这康巴族汉子却有着东北人的豪爽,见着了心意相投的朋友,非要以酒待客不可。
酒这东西,阿刃虽是喝过,却远远没到喜欢的程度,更谈不上精通,因此看到昆达一口气要了三大瓶两斤装的大家伙过来,不禁有点眼晕。
再看昆达打开一瓶酒,“咕咚咕咚”的倒满了两杯,一杯留下,一杯推给阿刃,阿刃更晕了。
“我说,昆达老哥,这酒是不是多了点?”
“多?一点都不多!”
昆达大手一挥,一票否决了阿刃的犹豫,“有句话叫酒逢知已千杯少,我和小兄弟你算不算知已?”
“算。”
阿刃点头。
“那就应该喝上一千杯!来,我先喝了!”
说着,昆达仰头,一杯酒倒入喉咙里,再举杯示意,点滴不剩。
知已就应该喝上一千杯?这是哪门子说法呀,要是这样的话,这世上不知要醉死多少知已。
阿刃也不知这昆达老哥是真的不懂啊,还是明明懂得却来忽悠他,应该是后者吧。
不过,昆达这份豪气也确实刺激了阿刃,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阿刃有生以来,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知已”“好!”
阿刃也是举杯,张大嘴,一杯酒全部倒下肚去。
不太会喝酒的人,不要细尝酒这东西,会越尝胆子越小,举大杯往下灌,灌晕了也就不怕了,不怕了也就能喝了。
六十度的白酒,一杯倒下去,阿刃骤觉一股辛辣凛冽之意直冲大脑,在脑子里绕了一圈之后,又化做滚滚热流涌向四肢百脉,然后,他就有点醉了。
“好兄弟!”
见阿刃如此豪爽,昆达拍案称赞。
拎过白酒瓶子,又是一人一杯满上。
“我第一次看到阿刃兄弟你,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是个汉子,来,再喝一杯。”
昆达喝酒如喝白开水,又是一杯灌下肚去。
阿刃心道喝了第一杯,还怕第二杯么,舍命陪了,亦是举杯,同样用喝白开水的姿势,再度灌下一杯。
“好!”
昆达击节赞叹,再把两只杯子全都满上。
“我……”
昆达举杯正要说话,阿刃突然摇起脑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前的昆达变成了两个脑袋。
糟了,醉了。
阿刃的意识还算清楚。
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昆达,如果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被昆达这家伙灌晕了,岂不冤枉。
“老哥,等等,说几句话再喝……”
阿刃连摇脑袋带摇手,可惜他摇了半天脑袋,也没对准昆达的方向,此刻他眼睛正望着昆达身边的一团空气说话。
昆达能饮善饮喜饮,平日里与友相聚,若是兴起了,十斤八斤的喝过去也不在话下,因此,与阿刃喝这两杯只是开胃酒,正席还在后面。
可是现在,看着对面的阿刃醉眼朦胧,身子将晃未晃,果真是醉了,不禁有些失笑。
“阿刃兄弟,你的酒量可不如你的武功好啊。”
这句玩笑可是有点刺激了阿刃,还有,喝醉的人最怕别人说他酒量不好。
“谁说我酒量不好?来,老哥,这杯我敬你!”
说着,阿刃面前的酒杯空了,幸好阿刃还不算醉得太厉害,这杯酒还能倒在嘴里。
“好!”
昆达自然不怕别人敬他,陪了一杯下去。
此时阿刃三杯酒喝下去,折换成斤数,只怕有半斤之多,从来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喝过这么多酒,阵阵醉意涌在脑袋里,他只觉天在旋地在转,连自己都在不住左摇右晃。
即是觉得有些晕,阿刃便想找东西来刺激自己一下。
此意一动,体内气息便随之而动,七道天心残余灵气所化之内气,便在阿刃体内迅速的运转起来,一阵阵经脉刺痛涌上心头,阿刃骤然清醒过来。
不过,让他清醒过来的不止是痛楚感,他惊讶的看到,内息运行至身体何处,何处的酒气便被驱赶干净,当一个小周天完结,内气上上下下循环了一遍之后,让他晕晕欲睡的酒意,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此刻的他,就像是清晨醒来时一样头脑清楚。
就在这时,阿刃发现了自己身体内所具气息的另一个特质,吞噬。
这七道天心灵气所化内息,似乎已将阿刃的身体看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任何杂气,只要侵入到他的身体,便会被七道天心的磅礴内息吞噬物干干净净,这酒气因为不含敌意,所以直到阿刃主动驱赶,内息才做出反应。
真有趣。
阿刃笑笑,直视着对面的昆达,伸手拎起一瓶二斤装的白酒。
“用杯喝不过瘾,咱们用这个,我先干了。”
阿刃一仰脖,片刻功夫后,这瓶白酒消失干净。
“哈哈,小兄弟你果然不简单!”
昆达见阿刃本意醉意醺醺,刹那间竟又清醒如常,此刻又提瓶相邀,不禁更为高兴,他酒量极好,平常遇不上可以喝得尽兴的朋友,现在遇到阿刃,顿觉兴奋。
一人一瓶,顷刻间桌上之酒已经消失无踪。
昆达招呼老板,又上了十瓶。
这二人,你一瓶,我一瓶,彼此都是酒到瓶干,喝得豪气干云。
店中诸位顾客,被二人的豪迈惊得是目瞪口呆,以前也见过能喝的,可从来没过这么能喝的,他们喝的,是酒么?
喝白开水喝成这样也会肚子疼啊。
不过一个小时功夫,二人面前林林竖竖,已经摆下了四十余个瓶子。
阿刃看喝了这么多,昆达仍然面不改色,不禁暗生敬佩之意,他自己是玩的玄虚,仗着自己身体内的奇异内息才能坚持到现在,这白酒,喝在他肚里,跟喝白水没有任何区别,而对面昆达可是实打实的喝了将近二十余瓶,将近五十斤的白酒,这酒量,的确可以自称千杯不醉了。
第五卷第十四章酒逢知已(二)
————————————————————————————不过,酒多伤身,阿刃身为医者自然明白这一点,就在昆达还要老板送酒时,阿刃摇手制止。
“老哥,我们喝得太多了。”
昆达这才打量了一下二人面前的酒瓶,失笑道:“的确是太多了,师傅总是嘱咐我不要贪酒,我又给忘了,小兄弟,你真是好酒量!”
“还行还行。”
阿刃摇头笑笑,心道该说说正经事了。
“老哥,你师傅是什么人?”
“我师傅啊……”
昆达笑笑,“小兄弟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是不是五流中人?”
的确。
阿刃点头,不过,朋友相交贵在知心,是什么人倒不重要,阿刃此次来,满足心中的好奇是次,与昆达这汉子交个朋友才是主,所以,他又言道:“老哥,不方便说就算了。”
“倒不是不方便说。”
昆达摇头,表情中有点为难,“就是师傅他老人家不许我说,他说,碰到五流的朋友,更是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这样啊……
对于能教导出昆达这般高手的人物,阿刃的确是非常想结识一下,不过,既然那位人物不愿意接触五流中人,可能是别有隐情吧,自己也就别为难昆达了。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昆达又道,这话让阿刃眼睛一亮。
“三天后,噢,不对,是两天后……”
二人在酒桌旁已经逗留了将近三个钟头,此刻时间已过午夜,算是第二天了。
“两天后小兄弟有没有时间?”
“应该没问题。”
阿刃想起韩饮冰的看管,心道总有办法能偷跑出来。
“两天后的中午十二点,我在铺子里等你,你来,我带你去见我师傅,对了,还有很大的热闹可看。”
热闹?
看着昆达眼中的神秘之色,阿刃不由得好奇心顿起,有心问问是什么热闹,不过想来昆达也不会回答,这谜底,就等着两天后再揭晓吧。
现在时间已晚,阿刃看看店内的表,时间已过了凌晨两点,是时候回去了。
想到这,他站起身,笑道:“老哥,我该回去了。”
“好。”
阿刃转身便走。
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阿刃回到了哲蚌寺下,一路摸索上山,从院墙翻入宅中,再寻回自己的房间。
此刻,天色蒙蒙发亮,屋内仍然略显昏暗。
阿刃见韩饮冰侧身躺在床上,似乎仍处于安眠之中,便悄悄走了过去,合衣躺下。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原来韩饮冰早已醒了,卧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此刻阿刃回来,进了入韩饮冰的视线,便似乎是一只闯入了蛛网的小虫子,想跑是没办法了。
呵呵。
阿刃尴尬笑笑。
心道这新来的内气果然不大好驾御,他离开前送入韩饮冰体内的内气,应该是足以让她睡到日上三竿的,此刻这么早就醒来了,证明自己对这股内气的控制精确,仍在水准线以下啊。
“你醒了?”
阿刃充满关切意味的问道,态度虽然诚恳,可这句话和废话没什么区别,或者,问一句“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都比这句话更具实际意义。
韩饮冰也不说话,眼睛眨啊眨的,看着阿刃,像是在看一件新奇的玩意儿。
“如果我说我出去晨跑了,你信不信?”
阿刃一本正经的问韩饮冰。
想了一想,韩饮冰静静摇头。
她开口,说了一句,顿让阿刃所有的抵抗土崩瓦解。
“你的口里有酒气。”
呃……
酒意虽能用内气驱除,但酒气却是没办法弄掉,阿刃忘了这一点了,心细如韩饮冰,却是一闻便知。
阿刃粗心,脸皮也是厚得很,虽被韩饮冰一句话弄得张口结舌,不过眼珠一转,立时计上心头。
“实际上呢,你知道早上外面比较黑的。”
哦?
天黑和喝酒有什么关系呢?韩饮冰颇感兴趣的望着阿刃。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阿刃搅尽脑汁,一边想,一边随口编着。
“我跑步出去,一路跑下山,然后呢,然后呢,就碰上一个好客的老人,这老人呢,非要请我回家吃早餐,然后呢,我就跟着他去了,去了之后呢,就喝酒了。”
这故事的离奇程度暂且不论,就说说它和先头那句引子——“天比较黑”有什么关连呢?
“那你为什么先说天比较黑呢?”
韩饮冰微皱眉头,像一只被谜题困惑的小猫,非常努力的理顺阿刃故事里的逻辑关系,却是未果,只得出口询问。
“那个,天黑呀,因为天黑啊,本来老人拿出的是甜茶,结果不小心拿出酒来了,于是呢,我就喝了。”
说完这句话,阿刃松了一口气,终于编圆了。
哦。
韩饮冰乖巧的点点头,道:“那老人一定是阿桑爷爷,他最喜欢请别人去家里吃饭,也很爱喝酒。”
听了这话,阿刃怀疑的看着身边的女孩,只见眉目间都是认真,似乎真的信了他编得漏洞四出的慌话,并且把他的慌话解释的更加圆满。
“你相信我?”
“我当然信你了。”
韩饮冰回答的毫无迟疑,语气确凿。
这样一个女孩,真叫人无话可说,阿刃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对着月亮感叹,“这月亮方得真可爱”韩饮冰估计也会在一边帮腔,跟着说“看得来的确有点起角呀”她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她不说,她性子聪慧乖巧到知道揭穿了慌话,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引起二人的不快。
这样的伶俐的女孩子,如何能叫人不心疼她。
阿刃看着韩饮冰,心中怜惜之意顿起,他不禁伸过手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第五卷第十五章酒逢知已(三)
此刻,二人虽是相拥着,但没有任何情欲的气息,只是一种理解与相知,是心灵的交汇,如果二人真能够结婚的话,这一刻的和谐,就足以让他们亲亲爱爱的生活上十年八载,可惜的是,世事难料,谁能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二人相拥片刻后,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是阿纶婶子招呼吃饭的声音把二人惊醒的,醒来后,阿刃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感觉神轻气爽,他看着满脸慌乱与紧张,正在整理衣服的韩饮冰,笑道:“阿冰,你紧张什么啊?”
“被爷爷看到就糟了……”
韩饮冰懊恼的回答,自己怎么睡得那么熟。
片刻后,二人出房,韩饮冰是偷偷溜出去的,幸好没被药王瞧见。
之后的一天,平静无比,阿刃被困在这座大宅里,很是无聊,直到韩饮冰把一样东西给了他。
“什么啊?”
阿刃接过那本旧书,真是本旧书,是本竖版线装书,书页因年代久远而泛黄磨损,韩饮冰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这本书贵重无比,她怕一不小心弄坏了。
接过书,阿刃细细打量,只见扉页上用繁体的毛笔字端端正正的写着。
“诸天化身心决”哦?
阿刃讶然,这不是四方杂家魅族的秘法么?
“妈妈说,药王的身体状况很复杂,你看看这个,可以做为给药王治病时的参考,成功的机会更大一些。”
阿刃点点,随手翻开下一页,只见这页上有朱红字迹写着。
“外族人不得翻阅”这?
阿刃抬头,微笑着指着书页上的字迹。
“没事的,其实我和妈妈现在不算四方杂家的人了,也不受四方家的规矩限制。”
韩饮冰答道。
原来如此,阿刃一页一页翻开这本记载着魅族异术的书,心中很是期待。
能让人记得过去、但是忘了相联的感情,还可以催眠人的身体,这样秘术的全部奥秘,在就阿刃眼前,让他如何不期待。
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当阿刃的心思从书中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
阿刃还记得和昆达的约会,要不然,他会继续沉醉在这本心决的奥秘之中。
用两个字可以形容他对这魅族秘法的印象。
神奇。
实在是太神奇了,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武技心法这些东西之后,还有更上一层的奥秘存在。
如果说武技是针对着人类身体的强化与锻炼,然后借助身上的优势征服别人,那这本书,就是在锻炼人的精神,并且可以仗着精神上的优势,像武技一样去压抑敌人。
并且这种压抑,不论敌人的武技强弱,只要敌人没受过相关的精神训练,那么十有八九,敌人都会被控制。
怪不得在火车时,对付那两个实力不凡的逆火杀手,韩饮冰初一出现,便夺去了他们的神志。
一个新奇的领域在阿刃面前展开,这是一个他从未涉足、甚至从未听说过的领域,这让他很是兴奋。
不过,这种精神上锻炼是长期而艰苦的,若是想掌握一二,恐怕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阿刃的心神,已经全被这书上的奇技所吸引,他真想放下一切,尽情的沉浸在这未知的领域中。
不过,答应昆达的事情,也不能不做。
阿刃放下书,长身而起。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说服韩饮冰放他出去了。
阿刃走出门,只见那清爽的秋日阳光里,韩饮冰正在为院子里的花莆浇水,她提着喷壶,略微弯身,小心翼翼的把水撒在花丛上,神情专注,仿佛她手底的花,每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一样。
阿刃静静的立在一边,直到韩饮冰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你终于出来了,书呆子。”
韩饮冰用手捋起落在耳边的散发,笑意盈盈的盯着阿刃,语意中有几分嗔怪。
这两日里,阿刃真是全心全意的把自己埋在未知的玄奥秘技中,韩饮冰与他说话,十句换不回一句,怎么不叫她郁闷。
“书呆子?”
阿刃听了这个称呼,不禁有几分新奇,“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小盲流小混混小民工小流氓,可从来都没人叫我过书呆子,阿冰你叫我书呆子,说明你终于发现我的内涵了,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心忧天下的读书人啊……”
阿刃正欲胡吹下去,韩饮冰却悄生生的“呸”了一口。
“你的内涵?你哪来的内涵,我怎么没找到。”
“就在我最隐秘的地方啊,你想看的话,咱们就回房去。”
阿刃果真是个流氓,跟他抬扛,韩饮冰是占不到便宜的,现在一句话出来,韩饮冰就又觉面如火烧,几抹红晕飞上了脸。
“你……”
她低着头,“你”了半响,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呵呵。
阿刃看了直笑,笑过后,他说出了正经事。
“阿冰,我要出去一下。”
“出去?去哪里?”
韩饮冰有点诧然。
“去见个朋友。”
阿刃没明说,他看韩饮冰见到昆达的恐惧模样,知道她恐怕是不喜欢自己去见昆达的。
“……非去不可么?”
韩饮冰楚楚可怜的问着,阿刃看着几乎有点心软,不过,出去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她如此紧张?这么想着,阿刃便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非去不可。”
“那好……你去吧。”
韩饮冰答应的很痛快,不过她那受委屈般的神色表明了她不想阿刃出去,是怕他遭到凶险吧。
“嗯,那个,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武功厉害的很,没事的,还有,我尽量早点回来。”
“你小心点。”
一会后,阿刃下了山,下山时仍能看到韩饮冰在门口,担心的眼神一直追着他。
不就是出个门么,至于这么担心么?
阿刃怀疑着。
这个疑问,将会得到合理的解答的。
可惜那个答案,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
第五卷第十六章神秘势力(一)
中午十二点,阿刃准时出现在昆达面前,昆达也没多说什么,便骑摩托车载着阿刃,向拉萨东南方向一路走去,一个小时后,已经出了拉萨市。
道路两边尽是些茫茫荒草,这里天高云淡,地远人疏,向远处极目望去,也只能见到无边草原,苍劲的绿意一直向天际伸展,似乎伸展到了与天相接的地方。
再向前走一段,昆达已经把摩托车驶进了草原之中,这草原中有一条似乎是被无数车辆压出的路,还是新压出来的,他们便延着这条路,一路前行。
这是什么地方?昆达带自己来这里干嘛?
走了许久,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阿刃不禁有几分疑惑。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白色闯入了阿刃的视线,初时见到,这种白色似乎只是绿色草原的点缀物,就像是蒲公英上的白色飞絮,但越往前走,这种白色就越明显,直到完全压倒了绿意,把苍芒的草原踩在了脚底下,一眼望去,尽是以绿色草原为背景的无边白色。
阿刃略一犹豫,待明白了这铺天盖地的白色是什么之后,不禁有些怀疑似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他再度仔细打量过去,看到的东西,还和刚才一样。
这不由得他不信了。
那是很多人。
很多身着白衣的人。
阿刃在疾行的摩托车上越驶越近,也越来越弄不清楚这里究竟有多少人,只觉满眼都是白色。
这些人静静立在草原上,彼此之间有一定间隔,排成的方阵整整齐齐,像是在这里等着什么人的检阅,虽是无人说话,每个都是肃然而立,但只是这么多的人,往这里一站,衣着相似,动作划一,也绝对是气势惊人!
更让阿刃惊讶的是,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人全部都身怀武技。
而且还是相当高明的武技!
看他们静立如岳,神凝气沉,站在那里仿佛可以一直站到时间尽头,这份气势,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拥有的。
这么多的人,足有上千吧,气势虽然有强有弱,但瞧着他的站姿神态,便可以看出他们习的是同一种武技。
是哪个流派,竟然有如此实力?
拥有这么多的武功好手,它的实力,亦足以在世间称雄吧。
二人所乘摩托车发出的噪声,在这只有风声呼啸的静谧场面中,很是刺耳,昆达也知道这一点,摩托车又往前行了一段,便停下车来。
“走吧,小兄弟,我们看热闹去。”
昆达笑道,语气仍然那么随便,不过在他的表情中,却有几分端重,这爽朗无忌的康巴族汉子,似乎也因眼前的场面而庄重起来了。
“好。”
阿刃点头。
二人与这些人渐行渐近,一路向东方走去,这些列成方阵的人,也是面朝东方。
这场大戏的主角,应该是在那里吧。
走过时,阿刃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人,从长像上看,这些人似乎来自不同地方,相同却是他们脸上肃然的表情和他们站立的神态姿势,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战士。
对了,是战士。
这些人给阿刃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军队,而且是一只能够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军队。
他们的将军是谁呢?
阿刃一边走,脑子里一边转着这个问题。
片刻后,阿刃就见到了那个人物。
接着,他的视线里就中剩下了这个人。
那人长身而立,双手负在背后,站在一处石台上,阿刃看到他,突然觉得一种战栗感,像是看到了一柄出鞘的绝世利刃,眼神接触到他,都会受伤的痛楚,这个人的气质是如此的出众,如此的夺目,以至于阿刃甚至没办法看清他的面孔。
世上竟会有如此超卓的英雄人物!
片刻后,阿刃才静下心来,仔细端详这人的长像。
端详过了,阿刃又觉一阵恍惚,眼前这人,阿刃没办法确定他的年龄,看他往那里随随便便一站,便如渊停岳立,带着别人无法模仿的稳重与沉着,仿佛世间无人可以将他击倒,这份自信,恐怕是要经过无数次成功的洗礼与对自己毫不犹豫的相信才能磨练而出,眼前这人,应该是个常年手握胜利的人吧,看着他锐利的眼神,还能看出他对胜利的渴求与希望,这让他犹如正值胜年事业已达颠峰却仍然想要更进一步的成功者。
但看他那已经霜白如雪的头发,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又像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者。
气势可以骗人,人的身体却不会骗人,阿刃恍惚了一阵之后,这才明白,是眼前这人出众的气质欺骗了自己,他是一个老人,一个已经走到生命之路最末一端的老人。
但是这个老人,一定有个极不安份的灵魂,一个不会满足充满斗志想要实现某种愿望的灵魂,这才让他显得那样的充满渴求,那样的年轻。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英雄,所以当他问愿不愿意做他的徒弟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阿刃耳边,传来昆达的声音。
英雄。
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阿刃记忆里的某根弦,仔细想去,阿刃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你的师傅,这些人呢?”
阿刃也低声问道。
“都是我还没出徒的小师弟呀。”
昆达声音中含着笑意,“这一次,不知道师傅想了什么招数来折腾他们,估计不会好过了……”
两人低声交谈间,已经行到了那老人近前。
“师傅,我来了。”
昆达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
阿刃见昆达右手成拳,左手环抱右拳,行的竟是汉家武林的礼,心中诧然,难道这流派竟是来自内地的门派么?
第五卷第十七章神秘势力(二)
“昆达。”
那老人转过身向昆达微微示意,眼神一转,看到了阿刃。
阿刃看到了一双异常沉静的眼睛。
看到阿刃,老人的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仿佛是看到了一个极为亲近的人,这感觉一闪而过,阿刃再想从老人的眼中找些什么时候,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有的只是如海一般的沉静。
在这样一双沉静的眼睛面前,胆子再大的人都会失掉勇气。
“这是你的朋友?”
老人问昆达,唇边有一丝笑意。
“是的。”
昆达恭声道,“前日里他被四方逆火的人袭击,碰巧我正跟着那两个杀手,帮了点小忙,我们就认识了,这小兄弟功夫很不错的,酒量也好,我们那天拼了半宿的酒,不分胜负……”
说着说着,昆达已经有些失态,言词中刻意的恭敬早已消失,语意豪爽,神态飞扬,说到最后,他才查觉自己的态度不大对,不禁住了嘴,乐呵呵的看着他的师傅。
“不学无术,整日里贪杯好酒,成得了什么大事!”
老人表面上是在训斥昆达,不过眼中的那抹笑意却是表明了他很喜欢这个徒弟。
“我本来就不是成大事的材料啊,那个叫什么来,烂泥扶不上墙,呵呵,师傅您看,今天是师弟们出师的大日子,我本来想弄得庄重一点,结果说着说着就走了形,唉……”
昆达摇头晃摇的叹气不已,怒自己的不争。
“好了,别耍贫嘴了,还不介绍介绍你的这位小兄弟。”
老人语气中很是无奈,他虽然英雄一世,却对自己这个懒散的徒弟没办法。
“我叫何刃,前辈您好,您可以叫我阿刃。”
阿刃不待昆达介绍,便开口道。
“阿刃……”
老人在嘴里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中,透着几分玩味之意。
“这位小兄弟,是医家子弟……”
昆达正在介绍着,却猛得想起自己还没与阿刃确认过他的来历,便转头朝阿刃笑道:“是吧?”
医家子弟?
阿刃摇头,道:“我不是医家的人,学会医家的武技也只是机缘巧合,其实我……”
自己算是五流中哪一派的门下呢,学的是济世医家武技,义父是天命林家家主,抚养他长大的人又是药门弟子,阿刃想来想去,都觉得有点乱。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一家的人。”
阿刃无奈笑道,“如果非要问个出身的话,我宁愿自己是药门弟子。”
“哦?”
老人眼中的玩味之意更重了。
“那个已经在五流中没落的隐世药门?做它的门人弟子,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自然是没有的,药门已经凋零,那么,为什么这么选择呢?
老人的问题,让阿刃一阵恍惚,不过片刻后他就有了答案,济世医家、天命林家曾全力招揽他,许下的条件,可以说已经到了极处,权势富贵金钱甚至美女,只要他略一点头,便可以拥有世人渴望的一切,他却没有答应。
因为在他心目中,一直有一个家一样的地方存在着,爷爷出身的药门,就是那个家。
这份浓浓的眷恋之感,恐怕是从爷爷那里继承下来的吧,在爷爷的十年教导中,神奇的医术、超人的武技等等阿刃拥有的一切,都和这份眷恋融在一起,深深的渗入了阿刃的血液之中,根本没办法剥离。
可是这一切,如何对眼前的老人讲呢,虽然这老人给阿刃的感觉是如此亲近,他甚至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没办法说。
只能淡淡的说上一句。
“我觉得,药门应该是我的家。”
“你的家?”
老人微微一愣,这才摇头叹道,“可惜药门已经风流云散了,昔日里的英雄人物,全都化做了坟头的青烟。”
听着老人的话,阿刃微微一震,犹豫着问道:“药门……真的消失了?”
以前韩饮冰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阿刃虽是表面上没有反驳,但他真的不相信。
千载世家,那是多么悠远的历史,怎么可能说断便断,这代药王的不幸,未必没在其他某代的药王身上出现过,千年的风风雨雨,理应是什么样的挫折都经历过了,二十年前的危难再大,又怎么可能击倒这样一个的巨人呢?
“散了,真的散了,某个人的一意孤行,毁了它。”
某个人,指的是药王吧。
“您认识药王?”
阿刃有些兴奋,想想也对,拥有这么多门人弟子的一个势力,理应与药门有所交集,或者,眼前这老人就是药王的朋友、知已,或是其他关系,毕竟眼前这老人是那样的卓然不群,在拉萨这么小的地方,两个同样超卓的人物,一定是相识的。
“算是认识吧。”
老人语气淡然,像是对药王这个人很不以为然。
“那么……”
阿刃想问什么,他想问问药门是怎么没落的,他想问药王是怎样一个英雄,话语刚到喉头,却又被他咽了回去,这话,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活生生的药王就在那座半山的宅院里,那个遗忘了感情只为换得余生、让人感叹的末路英雄,这样的药王在那里,如果他再询问他的英雄事迹,问他是如何振兴药门的,岂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讽刺。
见阿刃欲言又止,老人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半响无话。
阿刃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老人却是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沉思之中。
最后,是昆达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他已经很感兴趣的打量了眼前这么多默然而立的师弟们好一会儿,也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开口问道:“师傅,您今年给师弟们出的是什么题目,罚站?”
第五卷第十八章神秘势力(三)
老人看了一眼昆达,似乎对于自己这徒弟冒出的古怪念头很是不满,正欲开口说话,突然,他以手掩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声急促而又尖锐,老人笔挺的身体,在咳声中犹如风中残叶,抖个不停。
这时他才像一个老人,一个被病疾困扰着的老人。
“师傅!”
昆达急忙上前一步扶住老人,右手抵住老人后心,似乎是在为他输送内息,调节气机。
“我没事……”
咳声中,老人连连摆手,想要挣脱昆达的手,昆达却一直坚持着,直到老人脸上咳声稍止,他这才放开手。
阿刃看了这一幕,不禁有点吃惊。
一是眼前这老人竟然是身无武功的,看他的动作举止,都是如同寻常老人般衰弱无力,而一个身无武功的老人能调教出如此之多的门人弟子,这不是一件很夸张的事情么。
第二个吃惊,却是为了昆达,要知道习武之人体中的内气,那是积年累月攒下的生命精华,平日里与人打架动手,运用的只是这生命精华衍生出的劲力,若是运用内息为人疗伤,性质却是完全不一样了,那等于把自己体内的生机输送到别人体内去,三年五载的辛苦修行,一下子就会消耗干净,想要再恢复过来,可不是十天半月的勤力能够补回来的。
看昆达此刻脸色略有苍白,那正是内息枯竭之像。
昆达对他师傅的敬意能达到毫不犹豫的去损已助师的程度,不得不令阿刃感叹。
“师傅,你好点了么?”
昆达先关心的,还是老人。
“没事。”
老人的咳声已止,他看着昆达,无奈摇头:“昆达,这是何苦,为师的身体你也知道……”
“师傅,这是何必,为徒的性情你也知道……”
老人语声未落,昆达已经学着老人的口气,笑嘻嘻的驳了回去,虽然他嬉皮笑脸的犹如一个大孩子,不过阿刃可以感觉到那副表情下藏着的赤子之心。
这样的师徒之情,的确让人心生感动。
阿刃不禁上前一步,对着老人道:“我懂得一点医术,我为您看看吧。”
老人还未答话,昆达却是喜道:“小兄弟你还会医术?太好了!给我师傅瞧瞧,他老人家这病已经好久了,总是没办法根除。”
“不用了。”
老人却是摇了摇手,“生死有命,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走不了,不必麻烦了。”
“这个……”
昆达突然笑道:“师傅,你不是嫌我这小兄弟医术不精,怕他耽误了您的病情吧。”
一边说,昆达一边冲阿刃挤挤眼睛。
阿刃不禁莞尔,这昆达平日里豪爽粗放,到了自己师傅面前,却是顽劣的像个大孩子,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
“少跟我玩激将法。”
老人一眼看穿了昆达的诡计。
“阿刃。”
他转头望向阿刃:“我和你虽是初次见面,不过投缘的很,我这有份小礼物,你收下吧。”
说着,老人从怀中摇出一个小东西,递给阿刃。
嗯?
怎么说着说着就送礼物了,阿刃心中不解,但东西已经送到面前,他便接了过来。
接到手里才发现,的确是个小礼物,很小,一个巴掌已经能握住它,不过,这东西却很是不凡。
底下三足而立,顶着一个锅式的东西,这锅两边各有一只铜耳,阿刃知道,这是一只小鼎,这小鼎握在手里,温温凉凉的很是舒服,再看它通体呈乳白色,材质似玉,阳光照在它的上面,隐约流动着一抹温醇的光,一看便知,这东西,绝对不是寻常之物。
初次见面,便送这么贵重的礼?这叫他如何能受。
阿刃急忙把这小鼎向老人送去,口中道:“这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老人却是不接,盯着阿刃,淡然道:“这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若说贵重,也只是那份情谊有点重,若是你觉得受不得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老人不悦的口气,令阿刃一愣,随即他便反应过来,暗笑自己也太俗了,面对着这样的人物,竟会用世俗的价值来衡量礼物的轻重。
“那好,多谢前辈的美意,我就收下了。”
“好。”
老人看着阿刃,眼中流露出赞赏的光,对于阿刃的洒脱很欣赏。
“你们先去吧。”
说着,老人挥手。
下逐客令了?
阿刃又是一愣,老人的举止奇怪的很,先是莫名其妙的送他一件价值不菲的礼物,送过后又急着逐客,这究竟是何用意呢?而且,想想看,他来到此时怀着的那些疑问,似乎一个都没得到答案,他现在还是不知道昆达是出自何派,也不知道昆达的师傅是什么人。
这……
“是,师傅。”
昆达却应命点头,向阿刃略一示意,阿刃便只得也是向老人道了一声再见。
算了,阿刃心中一叹,见到了这样一位英雄人物,也是不枉自己来此一趟,估计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阿刃和昆达,转身走去,越行越远。
二人的背后,老人的眼神一直在追逐着阿刃,直到阿刃的背影消失在草原里。
一路上,昆达不住的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阿刃,看得阿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哥,我脸上有花?”
“没有。”
昆达老老实实的摇头。
“可是我心里有。”
“嗯?”
阿刃被昆达带着酸味的口气弄得一愣,他心里有花,什么花?
唉。
昆达仰天长叹,哀然道:“我好嫉妒你。”
阿刃越来越胡涂了,不禁叫道:“老哥你搞什么?”
“你知道刚才老头子给你的是什么东西么?”
昆达神秘的望着阿刃。
老头子?称自己师傅为老头子,这家伙果然不太正常。
阿刃一边给昆达的品性下了定义,一边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是酒鼎啊?”
昆达又是一声长叹,“我连哄带骗的跟他要了三年,他都没给我,今天一见面就送你了,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么……”
“打住打住!”
阿刃急忙叫停,老天爷,他这才知道一个粗壮汉子抒情起来有多么可怕,昆达这家伙理应各个部件连同精神状态都是钢筋混凝土制成的,风吹不动,雨打不松,千秋万载永固不垮。这样硬实的家伙,却突然柔情起来,在他说自己心好痛的时候,阿刃就如同连吞吐了七八十只苍蝇,直欲干呕。
“别弄出那种表情,这个什么九鼎,你喜欢的话,我送你好了。”
“我想要,可是不敢,老头子送出的东西,我可不敢要,至于酒鼎是什么,嗯,你把东西拿出来。”
此刻,二人已经走到了昆达停摩托车的地方,昆达从摩托车的储物箱里拿出一瓶酒,这家伙似乎到哪里都带着酒。
然后,他把那白玉小鼎从阿刃手里接过去,将它注满了酒。
那小鼎,在阳光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只见原本是玉色的鼎身,逐渐的转为天蓝色,颜色一点点加深,从乳白到天蓝,就仿佛是云层散去,现出了澄蓝的天空,这份蓝色如此的通透干净,甚至有点透明之意。
然后,虽然没人摇动,但盛满酒的鼎中却是一阵水波荡漾,接着,一个更加奇妙的景象出现在阿刃眼里。
只见那鼎底,竟然有个金色的东西浮了上来,从鼎底到水面,这东西一路走的悠闲自在,仿佛是飞舞在无尽虚空中,阿刃细细瞧去,惊讶的看到,那竟是一条金龙,没错,虽然微小,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条小小的龙,这金龙浮在水面,凌空打了个盘旋,又悠悠然的游了回去,消失在底部。
此刻,这鼎身又由蓝转白,恢复成为如常的玉色。
如此奇妙……
阿刃将这一切景象看在眼底,心中的惊讶无以名之。
昆达却似是见过这一幕,虽然欣赏,却不太惊讶,而是异常渴望的盯着那一鼎酒。
“小兄弟,你尝尝这酒。”
昆达道。
阿刃听了昆达的话,似乎是还有更大的惊奇在后面,便端起那鼎,略微尝了一口。
一股异常香醇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身体内,这酒意是如此的甘美,以至于不止是口,身体里所有接触到这口酒的地方,都感觉到舒畅通爽,仿佛这一口饮的是琼浆玉露一样。
天啊!
阿刃喝下一口酒,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猛得抓起刚才昆达倒酒进鼎的酒瓶子仔细打量,眼神里满是难是置信。
“没错,酒还是普通的酒,只不过从这个鼎里倒出之后,它就不一样了。”
昆达端着这小鼎,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那份满足之意,溢于言表。
“真是酒鼎……”
阿刃只能感叹了,这世界真是造物奇妙,竟能有如此之妙的东西出现。
他不知道,眼前这小鼎,可不止是用来喝酒的,它的真正功用,比喝酒大上千倍万倍,不过历代以来,它被用来盛酒的时候的确比较多,或是宝物有灵的话,可能会感叹自己落了一个不务正业的家族手中吧。
第五卷第十九章恐怖真像(一)
空无一人。
阿刃打量着空空如也的半山宅院,心中的不安感觉越来越重。
他已经按照自己答应过的,尽量早一点回来,也拒绝了昆达的邀请,可是回到这里之后,怎么一个人都看到?
此刻已是黄昏,夕阳染红了最后一片云霞之后,施施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天色略显昏暗,暮色在四野凝结着,眼看黑夜就要降临到人们身边。
往日里这个时间,韩饮冰、药王和阿刃应该正在共进晚餐,阿刃也预期自己回来时,理应看到这祖孙二人在餐桌旁其乐融融的场景。
结果回到这里,却什么都没看到。
炊烟未升,灯火不举,偌大的宅院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阴沉沉的好像一座坟墓。
阿刃寻遍了各个房间,还是没看到人影,韩饮冰、药王似乎都平空消失了。
或者,他们出去闲逛了?
这个猜测刚一出现,便被阿刃摇头否定。
似乎不太可能,自己来到这的几天里,药王只要是从学校回到家里,就不会再出去,阳光还在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夜晚来了便回到自己房间去睡觉。
药王的作息时间极为规律,像一座老钟,不会有丝毫偏差。
韩饮冰为了照顾药王,也是从来不离开的。
应该不会有事的。
阿刃在心底告诉自己,只不过就是回来见不到人而已,这样的情况,有千百种可能,而且都是正常的。
的确,这样的情况可能是千百种正常的理由导致的,比如去看看朋友啊,突然生病了啊,或者药王在学校里有什么事韩饮冰去找他了……
阿刃可以找出一千个理由,可是他无法忽视自己心头的那份不详感觉。
自从回到这里之后,阿刃心底就无端端的生出一团阴翳来,那种很闷很急很烦燥的感觉,仿佛是一不小心走进了黑暗的深山老林里,虽然此刻安全,但是不知名的危机在身边潜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有凶狠的野兽从阴影中窜出,扑到他身上,恶狠狠的生撕了他……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阿刃站在院子中央,静下心来,感受着心情的骚动。
片刻后,某种感觉为他指明了方向。
没错,就是那里。
是阿刃正对着的那间大屋,那间足有五进、没有窗户、也从不点燃灯火的大屋,韩饮冰母亲的住处。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阿刃来到这,除了第一次进过那间大屋外,就再也没和韩饮冰的母亲接触过,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出过屋子,从来都没有。
阿刃有时提起,韩饮冰只道是母亲身体不舒服。
此刻那个女人栖身的大屋,却给了阿刃一种很大的压力,阿刃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全都是由它而来。
就是这里了……
阿刃疑惑的走到大屋前,向屋内望去,房门虽是敞开的,屋也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仿佛它里面藏着一个黑洞,任何妄想照亮它的光,都被它无情的吞噬了。
进去,还是不进去?
阿刃犹豫了一会,这间屋子里绝对是隐藏着某种危险,是足以威胁到他的危险,那么,要退开么?
不。
一丝怯懦升起,阿刃马上否决了它,他是不会避开的,越是危险,他越要去面对,逃避不是他的个性。
念及此处,阿刃立即提气轻身,一步步迈进了大屋里。
他走的很慎重,并且作好了准备,任何危险他都可以应付。
阿刃是这样认为的,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心中对危险的定义,是不包括大屋里那个东西的。
他也没办法看到,在他抬步迈进大屋那一刻,出现了一幕奇景。
若有人目睹这一切的话,恐怕会骇然失声,因为前一刻,阿刃还在这个空间里,下一刻,他全部身子进了大屋之后,就像是融进了那团无边的黑暗中,并且从这边这个世界中消失掉了。
即便是阿刃刚刚进门的那一刻,从门外向屋内看,也看不到阿刃的身影,大屋中的黑暗,还是黑暗,纯纯静静的黑色,没有丝毫阿刃的影子,阿刃仿佛是一滴渗进了大海的水,被分解融化的无影无踪。
敞着门的大屋,仿佛是一座坟墓,无声的笑着。
大屋里。
阿刃小心翼翼的行走着,但是他没碰到任何危险。
一进、两进、三进……
一间间屋子被阿刃甩在身后,没有任何异常,可他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直到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才停下脚步。
这是一个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它是如此的尖锐,以至于阿刃在听到它时,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是什么人在这里……骂人?
的确,阿刃细细听去时,听出这声音是在骂人,虽然听不清楚它在骂什么,但阿刃能感觉到它语气中的刻骨恨意。
心中虽是疑惑,阿刃脚步未停。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那声音在骂些什么阿刃也听清了。
听清之后,阿刃的眉头皱的更紧。
他自小长在市井之中,泼妇骂街是常见的风景,那些五大三粗的老娘们骂起人来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一是狠,二是绝,叉着腰往那一站,上嘴皮碰下嘴皮,便能掘了被骂者祖宗八代的坟,断了其祖孙后代的根。
这些他都听过,也曾经骂过,理应是有了免疫力。
但是耳中听到的这些字语,还是让他心生寒意。
那声音是如此的尖锐,其中藏着刻在骨子里的怨恨,仿佛是一个被人灭了满门的孤儿,在向上天诅咒着杀人者不得好死,因为除了声音,他没办法向这个世界做出任何反抗,所以,他所有的不满愤怒都凝结在他的声音里,那是从九幽地狱里爬出的厉鬼才能发出的凄厉吼声,他的怨恨,是对着整个世界的,如果有可能,他会把整个世界拉到地狱里去。
第五卷第二十章恐怖真像(二)
阿刃紧皱眉头,再向前走。
耳中听着让人血脉凝固的吼声,声音仿佛是一个恨极了的女人。
“婊子!你是个婊子!”
“你这个小婊子应该到妓院去卖!见着男人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啊,是不是?告诉我,你姓什么?”
接下来这个声音,让阿刃大吃一惊。
“我姓韩。”
与那厉吼声相比,这声音是如此的平静,不带任何感情,而且这声音阿刃熟悉至极,竟是韩饮冰的声音!
“哈哈!你还知道你姓什么!那你说,你为什么放那个小子离开?嘿嘿,对了,你被那小子上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这声音转为阴森森的低沉。
听了这话,阿刃一愣,随即一种火烧般的愤怒涌上心膛,如果被逼问者是韩饮冰的话,谁敢这么无礼?谁敢用这么粗鄙的话污辱韩饮冰?他要杀了她!
让阿刃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韩饮冰也回答了,同样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是,我和他上过床。”
这冷冰冰的声音,仿佛一柄大锤,恶狠狠的敲在阿刃心头,让他正欲冲出的脚步停了下来,此刻,他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怎么了?
眼前这个韩饮冰,还是那个温柔可心的女孩么,她怎么可以用这么冷淡的话来形容她与自己的关系。
“你是个母猪!是只母狗!是……”
听了这话后,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责骂声传入阿刃的耳朵。
“闭嘴!”
阿刃终于按捺不住,狂吼着冲了出去,他要杀了这个家伙!
屋内依旧是如浓雾一般的黑暗,阿刃激怒中,内息急忙运转,视力也是大增,在这种黑暗中仍能看清韩饮冰的身影,和在韩饮冰身前,那个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张雪白面孔的人来。
听见阿刃的吼声,二人全都转过头来,然后,这二人的反应均是出乎阿刃的预料之外。
韩饮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似乎并不认识阿刃一样。
而那只露出一张雪白面孔的女人,阿刃看到她,虽是极度的愤怒中,但仍是感觉到了这张脸的美丽,即使是她的脸因怨恨而狰狞,仍然有一种凄厉的美。
这个女人,见了阿刃之后,脸色竟然舒展开来,开始嘿嘿笑着,这笑容如同开在坟头的玫瑰花,虽然炫丽,却阴险恶毒散发着尸臭的,比愤怒的表情更让人心中发寒。
“你的姘头来了。”
这话是对着韩饮冰说的,说话时,女人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怨毒之意虽是不减,声音却是美妙异常,阿刃已能分辨出,自己听过个声音,就在这里,就在同一个地方。
她、她是韩饮冰的母亲?
这不可能!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用这样恶毒的话语来责骂自己的女儿,除非她不是人!
愕然中,阿刃停下了脚步。
而这个女人,笑眯眯的骂了韩饮冰一句后,似乎还不过瘾,猛一扬手,“啪”一声甩在韩饮冰脸上。
“看到没有,你的姘头来了!”
“看到了。”
韩饮冰的声音依旧稳定如常,不带一丝情绪。
“住手!”
阿刃猛醒过来,怒声喝道,喝声中,他的身形向那女人扑去,同时掌下劲力运足,恶狠狠的一掌拍向她。
我管你是谁的妈,欺负我的女人我就拍死你!
“哟!”
女人娇滴滴的“哟”了一声,嘲笑似的问着:“心疼了?”
话声中,阿刃已经扑到她的近前,这女人像是不在乎阿刃这充盈着浑身劲力的一掌,只是略微动了一下身子。
女人周身原本萦绕着如同实质般的黑暗,就算是在如此阴暗的屋子里,也能感觉得到,似乎黑色是分等级的,而女子身边聚集的,则是这些黑暗中颜色最深的那一块,暗色之深,几乎是凝成了实质,女人的身体,好像就是由这犹如实质般的黑暗构成的。
此刻,那黑暗犹如一条蟒蛇般,猛得从女人身上窜了出去,一展之下,将阿刃裹在其中。
阿刃疾冲的势子立止,整个人就像是冲进了一张巨网中,不但无法冲前,甚至连手足都给捆住,一时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女人不知道施了什么手段困住了阿刃之后,她笑了起来,笑得脸容扭曲。
她伸出手……噢,阿刃不知道那是不是手,似乎是一团黑色凝成的手状东西。
“啧啧,你的姘头心疼你了呢,你也没白给他操……”
口中说着让人掩耳的粗鄙之言,这女人,用那黑雾结成的手,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韩饮冰脸上。
“啪啪”之声响起,韩饮冰白净的面孔瞬间变得红肿,嘴角溢出血来,可是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她是个没有感觉的植物人,身体上的疼痛,语言上的污辱,都进不到她的心里。
她不疼,阿刃却感觉到疼,这一下一下,犹如打在阿刃心头,疼得他厉声怒吼。
“住手!你这老妖精老泼妇老不死的!住手!”
“嘻嘻。”
这女人一边打着,一边如同做了什么开心事的小姑娘似的嘻笑着。
“我就是不停,就是不停,这小婊子是我的女儿,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片刻功夫,韩饮冰的脸上已现青紫之色,嘴唇上的血迹越滴越多,甚至滴成了串,滴在地上。
怒火几乎烧红了阿刃的心,他一边喊叫,一边奋力挣扎,体内的内息越行越快,仿佛是一条大河在汹涌流淌,他的身体表面,亦发出微微的金光,可是这点点光芒,却穿不透困着他的黑色雾气,阿刃越是挣扎,那黑雾就困得越紧,到了最后,阿刃已经双目赤红,嗓子吼得嘶哑不堪,仍旧没有任何办法。
第五卷第二十一章恐怖真像(三)
“臭小子,别以为你身体里的几根鬼针就能破了老娘的生死界,上次是老娘没防备,这次你再试试!”
女人的话,阿刃一句都没听到耳里,他伏在地上,看着面孔被打得变形,眼神却是依然空无一物的韩饮冰,心里痛得几乎要裂开。
“阿冰,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老妖婆!你究竟把阿冰怎么了啊?”
阿刃认为是女人对韩饮冰作了什么手脚,才把韩饮冰弄成这个样子。
这话吼出来,女人反倒停下了殴打韩饮冰的动作,她用一种极其嘲弄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刃:“小子,你说的阿冰,是谁呀?是不是她?”
说着,女人用手轻轻触了一下韩饮冰的额头。
阿刃清清楚楚的看到,韩饮冰的眼神里,突然有了光彩,就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猛得会动了。
她惊讶的看看四周,接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间捂着嘴蹲下了,口中嚷嚷着:“好痛哟,好痛……”
喊着痛,她的眼神不小心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阿刃,便忘了自己的痛,急忙跑到阿刃身边蹲下,眼睛里闪动着关切的光芒。
“阿刃,你怎么了,怎么躺在地上呢?”
毫无疑问。
这是那个关心阿刃胜过关心自己的韩饮冰。
阿刃呆呆的看着韩饮冰个性的回归,心中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
“或者,不是她?”
女人嘻嘻笑着,伸出手,再次点在韩饮冰额头。
于是,韩饮冰眼中慌乱的关怀之意不见了,变成了一种清冷。
她蹲在那,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痛,轻轻的摸了一下之后,皱着眉,似乎有几分不解,却是没有喊痛。
再看看自己脚边的阿刃,这女孩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你是何刃?会针术的那个何刃?你怎么在这里?”
如此的沉着冷静……
阿刃记起来了,初见时的韩饮冰,就是这个样子。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呢,前后的个性对比起来如此截然不同,可是转变之后,自己竟然没有查觉到丝毫的不妥,这不是怪事么?
“要不,再换一种?”
女人又碰了韩饮冰一下。
韩饮冰的眼神又变了,那种热烈如火的颜色,是阿刃从来没有在这个女孩眼中见过的。
“啊,好痛,妈的,谁打我了!”
韩饮冰第一个反应便是跳起脚来,大骂不已。
半响之后,才注意到了脚下的阿刃,看到阿刃之后,韩饮冰露出一种火辣辣的眼神。
“唉哟,帅哥,你怎么躺在这里啊?跟我回家去吧,咱们好好聊聊。”
这个放荡的女孩,也是韩饮冰?
阿刃要崩溃了。
“还想换么?清纯的、天真的、可人的、会勾引男人的、闷骚的、圣女的,你想要哪个?”
女人恶毒的笑着,她知道自己在阿刃心里戗开了多大的一个伤口。
“住手……不要换了,不要了,我求求你……”
阿刃终于低头了,无情的事实把他沉入了无底深渊中,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怎么办,韩饮冰,这个女孩,竟然只是画布上的颜色,可是随手涂去,也可以随手抹上,他以为可以共度终生的女孩,竟然只是一个玩具,这样的打击,让他如何受得了。
“这个布娃娃好玩吧?”
女人的语气有些疯狂,“想要么?想要我就给你,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她就归你了。”
“不过……”
女人又开始怨恨起来,“她是个小婊子,你记住了,你看,我没让她跟你上床,她竟然勾引你了,我让她看住你,她又把你放跑了,你拿回去之后,要看住了她,最好把她锁起来,要不然她还会勾引男人的,你听到没有……”
“我操你妈!”
阿刃抬头,朝女人狂喊,对于女人的要求,他的答案就是这个。
“不听话的孩子。”
女人喃喃自语着。
“我也要把你变得和她一样,和她一样……”
随着女人的话,阿刃身上黑雾骤然缩紧,似乎要浸到阿刃骨子里去,也就在这时,阿刃怀中的那只小鼎,轻轻的跳动了一下,一股温醇之意开始在阿刃表面聚集,虽是没有显形,但只要黑雾有所动作,那温醇的暖意便会做出反击。
阿刃却没有心情感觉这些,他只是在破口大骂着,把所有他知道的脏字,都吐在这个女人身上,这样,都无法发泄出阿刃心底怨恨的万分之一。
“不行不行不行。”
女人神经质的摇头,缠在阿刃身上的黑雾又松了下来。
“变成那个样子,就不能用换日之法了,不用换日之法,我就活不成了,我活不成了,你们都要死……”
“你们都要死!”
女人突然高声厉吼,声音之刺耳犹如一百只老鼠在同时嚎叫,这声音犹如一柄大锤,狠狠的砸在阿刃脑中,阿刃骤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五卷第二十二章鬼缠身(一)
有种凉凉湿湿的感觉碰到了阿刃的脸,阿刃微微一惊,便醒了过来。
他缓缓的睁开眼。
迎目便是一双充满关切的之意的眼睛。
“你醒了?没事吧?怎么突然晕了呢?”
韩饮冰一迭声问着,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阿刃眨眨眼睛,有些迷惑的四下看看,这个房间很熟悉,是韩饮冰为他安排的住处,此刻,似乎是清晨,簿簿的日光从窗口撒进来,照在他的身上。
“我、我怎么了?”
在阿刃的记忆里,他似乎是刚从昆达那处回来,回到这里时已是傍晚,之后呢?
之后的记忆便是一团空白。
“你昨天晚上回来便晕倒在院子里,一直到现在才醒,吓死我了!”
韩饮冰双目微红,心有余忌的拍着胸口,一副受惊过度的可怜模样。
“我晕倒了?”
阿刃闻言愕然,似乎、似乎自己也没做什么啊,就去看了看昆达的师傅,那个老人送了自己一只小鼎,那个神奇的东西能把普通的酒变为陈年佳酿,自己喝了一口……
难道是酒的问题?
阿刃下意识的,把手摸起怀里,手指触到了那只小鼎,顿时有种温醇暖意从手指尖流进他的体内,这暖暖的意味不只是感觉上的,阿刃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是一股真正的温软和谐气息,从手上的经脉涌进他的身体里。
嗯?
阿刃还没来得及疑惑,这点暖意已经疾快无比的在他体内运行了一周天,暖流虽然弱小,但它所经之处,竟然裹挟了经脉中的大部分内息,仿佛是一只领行的鸟,召集到了所有愿意跟在它身后的同类,接着,这股已经变得粗壮的内气,越行越快,挟着无比的威势,直冲脑际!
“轰”然一声只回响在阿刃脑中的巨响后。
阿刃感觉到,似乎是脑子里的某种堤防塌了,记忆,便如洪水般涌了出来。
他闯进漆黑的屋子,看见有人在辱骂韩饮冰,冲出去,被奇怪的东西捆住,韩饮冰如同木偶般的变化……
回想到这,阿刃骤然一惊,他看着韩饮冰的眼神,猛得冷了起来。
“阿刃……你怎么了呀?”
韩饮冰查觉到了阿刃眼神的变化,却不知道何处错了,不禁有些失措。
阿刃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脑子里各种念头激烈的变换着。
昨天晚上的经历不是梦,这女孩是个木偶,她又来骗他了,还有,似乎有人限制了他的记忆,让他记不得昨晚的一切,这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怪异的女人,韩饮冰的母亲,她们要利用他做某件事……
这里很危险,这里的一切都是陷井,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恢复了记忆,也破坏了这个陷井,现在最明智的做法,莫过于立即离开,可是,他能放弃眼前这个女孩么?
昨天她母亲对她的污辱和毒打还在眼前,如果自己离开了,这女孩会落到怎样的境地?
想起那个疯狂的女人叫嚷着要把她卖到妓院去,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你、你怎么了?”
阿刃的沉默逼得韩饮冰越来越不安。
“跟我走!”
阿刃猛得跳下床,抓起韩饮冰的手臂,拉着她冲出了门。
“做什么啊?”
事出突然,韩饮冰很是惊愕,她并不想走,可阿刃的力气很大,她不得不跟着阿刃身后。
“跟我走,别问为什么!”
阿刃大声道,这时二人已经来到了院子里,阿刃转头看了一眼那座诡异的大屋,随即拉着韩饮冰,头也不回的继续向院外跑。
他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焦急中,阿刃抓痛了韩饮冰,韩饮冰惊呼出声,阿刃却是没管,仍然向外面跑着,韩饮冰开始挣扎……
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就在阿刃的脚步出了宅门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刃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手中拉着女孩不再挣扎,他紧抓着的手,在瞬间变得冰冷,凉得像是一块冰,一块毫无人气的冰。
阿刃骤觉心中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测来到他的脑子里,他慢慢的回过头,知道自己将要看到的是什么,心中却在祈求,千万别是真的,千万别是真的!
可惜,他看到了残酷的现实。
韩饮冰,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是一只没上发条的木偶,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有任何情绪。
“阿冰……”
阿刃上前一步,轻轻的唤着女孩的名字,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
看着这一切,一种极端愤怒的情绪从阿刃心底涌起,他突然狠狠的一脚踢在大门上,轰然响声中,厚重的木制大门被阿刃踢出了一个窟窿。
“我操你妈!我操你十八代祖宗!我操……”
阿刃的愤怒无法言喻,他一边用暴力破坏着所能看到一切,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着。
“嘻嘻。”
一声轻笑在暴跳如雷的阿刃耳边响起,这声音没通过任何途径传播,是直接回响在阿刃心底的,笑声婉转动听,听着这笑声,阿刃却像是听到了最致命的诅咒一样,猛得一惊,停下了他的破坏。
是那个魔鬼一样的女人的笑声!
“跑啊,你接着跑啊,带着你的小木偶,跑啊跑啊,跑到天涯海角去吧。”
声音依旧是响在阿刃心底。
阿刃一愣之后,再度跳着脚骂了起来,言语之粗鄙,积累了他在市井中学习十年的精华,文采称不上飞扬,想像力可是绝对丰富,在他的嘴里,已经预测到这女人下辈子下下辈子做鸡做狗做畜生的悲惨下场。
“唉呀,真是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
女人的声音丝毫不恼,反而在称赞阿刃,接着,她又提醒了一句:“小伙子,先去看看你的小木偶吧,你看她多可怜啊,没了我的命令,连呼吸都不会了,就快要憋死了呢。”
第五卷第二十三章鬼缠身(二)
啊!
阿刃虽在愤怒中,听了这话仍是一惊,他急忙望向韩饮冰,眼前这女孩虽是依旧茫然如故,但用手指探去,鼻端处竟是没有丝毫气息,这、这他妈的是什么怪事啊,她竟然连呼吸都不会了?
“你猜再过多久她才会死呢?”
女人开玩笑似的声音再度响起,“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呢,我觉得就快了哦。”
“疯子……你是个疯子……”
阿刃一边在口中念着,一边急忙将韩饮冰推回到院子里去,既然她是出了院子才出现的异常状况,那么,回到院子里就会好了吧。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即使是回到了院子里,韩饮冰依旧是那副模样,依旧是一个连呼吸都不会的木偶……
阿刃要疯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个女孩,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她死在自己面前。
“你他妈的究竟想要怎样啊!”
阿刃冲着那幢大屋高喊,声嘶力竭中透着刻骨的恨意,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恨过一个人,恨不得用手把她撕成千片万片,再把她挫骨扬灰烧上一万次,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哟。”
女人娇滴滴的笑着,“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女儿啊,为了她,什么都肯做么?”
“快点说,你他妈的究竟想要怎么样!”
阿刃怒极气极,女人的声音却仍然优哉游哉的满不在乎。
“我女儿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啊,你看看,她一直在骗你,是我让她去找你的,你以为那是巧遇吧,嘻嘻,怎么可能那么巧呢,我虽然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到你被她耍得像是傻瓜一样啊,你现在还对她这么痴情,真是让人感动啊。”
这几句话说得阿刃心头一凉,在知道韩饮冰是个被操控的人偶之后,他就意识到了,从初时相识到现在,这个女孩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个骗局,从头到尾都是,可是即使是如此,他也无法放弃这个女孩。
女人仍在说着,说她的女儿多么淫荡,多么可恶,多么的让人伤心,这个女人仿佛是沉醉在自己的梦里,明知道韩饮冰所做的一切都是她在操纵的,却仍然把这么多恶毒的诅咒加在女孩身上。
不管她是什么,这女人的精神绝对不大正常。
“你比她还要淫荡还要恶毒一万倍。”
阿刃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女人的声音凄厉起来。
“不是么。”
阿刃声音有一种奇妙的平静,“我就知道你曾经和三个男人有关系,而且你还挑拨他们反目成仇,两人死了,一人远循不知踪影,在这之前,你和好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男人睡过觉,被你害过的男人,更是数不过来,你是世界上最淫荡最恶毒最无耻的女人,你还有脸说别人,我真觉得恶心!”
说着这些话,阿刃的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他已经查觉到,这个女人是疯子,她似乎极度的仇视自己,因而,她把自己的一部分人格给了韩饮冰,把自己的女儿当做了自己,辱骂殴打自己的女儿,她便能感觉到解脱和快乐。
现在韩饮冰陷入了绝境之中,女人却一直沉浸在梦里,似乎还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韩饮冰死亡,阿刃觉得有必要恶狠狠的捅这女人一刀,让她醒过来,也许会得到转机。
即便是不好的转机,也胜过让韩饮冰这样憋死在自己眼前。
果然,听了阿刃的话之后,女人沉寂了一会儿,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待反应过来之后,一阵异常尖锐如同用指尖划过黑板的声音猛得在阿刃耳边响起。
阿刃骤觉心头一寒,耳根发麻,几乎听不清女人在喊些什么,只是凭着感觉知道那是满是怨毒的诅咒。
随着女人的发狂,阿刃眼前那幢大屋中的黑暗,似乎是野兽一般的扭动起来,甚至有冲出屋子,向阿刃扑来的意思。
阿刃不禁退了一步。
这究竟是什么啊?
绝对是在常理以外,这一切都是不合常理的,操纵人心如同操纵傀儡一样的恶毒异术,犹如实质一般能凝结成人体的黑色,怪异的女人,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是妖怪么?
自从阿刃见识过了上古神迹“七道天心”和林家圆命师手中的“九九圆命盘”之后,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不再局限于小小的常识之内,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存在着任何一种奇迹,别说你不相信,只说你没看过才对。
对于眼前些东西,阿刃没办法知道它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不是好东西,也许是神话里的妖怪,也许是九幽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但无论它是什么,阿刃一定要把韩饮冰的性命从它手里夺回来!
“恨我么?”
阿刃笑着,“我来了,和你的女儿一起来了,在杀了我之前,别忘了你还要我做一些事,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女儿死了,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说着,阿刃拉着韩饮冰,一步一步迈进了大屋中。
阿刃的手能感觉到韩饮冰的皮肤在逐渐变凉,生命的气息在一点点的离她远去,窒息而死,这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韩饮冰在接近死亡的过程中,却没有丝毫痛楚,她甚至还会木偶一样迈步跟着阿刃,可是她的步伐逐渐无力虚弱,还没走进大屋,她已经软倒在阿刃肩头。
“你听到没有!如果她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阿刃忍住心中的愤怒与痛楚,低吼着。
随着这句话,本来要缠上阿刃的黑色猛得缩了一下,与此同时,阿刃感觉到了有微弱的呼吸在韩饮冰鼻端出现。
阿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地,即使是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他,现在这一刻,总算是将韩饮冰救出来了。
第五卷第二十四章鬼缠身(三)
“你瞧瞧,我一疏忽,差点把正经事给忘了。”
女人的声音不再是自阿刃心底响起,而是从大屋深处传过来,这声音软绵绵,悠悠扬扬的,似乎是一个慵懒女子躺在卧塌上,闲闲的聊着家常。
上一刻还如疯似狂,下一刻便镇静如常,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心理状况了,女人的疯病,已经不可救药。
而她想要阿刃做的那件事,也一定非常重要,才足以把她从疯狂中拉回来。
“乖女儿,你过来啊,带着你的小老公,来妈妈这啊。”
女人的声音温柔起来,犹如慈祥的母亲在呼唤着自己最可爱的女儿。
随着这个声音,刚刚软倒在地的韩饮冰,轻轻站了起来,她挽起阿刃的手,回头冲阿刃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向前走去。
这是魔法,是妖术,是无法抵御的……
看着这一切,感觉着手里的温软小手,阿刃生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挫折感,他怎么可能把韩饮冰从这样的邪恶魔法中拯救出来?
到底要怎么做!
就在此刻,阿刃猛得涌起一种想要强大起来的渴望,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自身的强大,这种强大,是应该能够催毁一切的!
他想拥有超越一切的力量!
不论是世俗的势力,或者神仙鬼怪,都要在这样的力量下低头认输。
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去获得它。
在阿刃生出这种念头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某处地下洞穴里,那七根上古神针,猛得金光大炽!
也许在未来,阿刃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可是现在,他只有凭着自己仅有的一点本钱,去与未知的邪恶周旋。
过了一会儿,韩饮冰已经拉着阿刃走到了他曾经来过的大屋最深处。
那个全身都被黑雾包裹,只有一张美丽面孔露在外面的女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的等着二人。
见到阿刃和韩饮冰来到,女人笑了,笑容温柔而甜美,一点也瞧不出她刚才差点杀掉自己女儿的恶毒。
“我真是挺惊讶的,你先坏了我女儿的傀儡法,刚才又破了我的傀儡法,你究竟有什么能耐呢,医家那几根破针不就是留了个影子在你身体里么,快告诉我,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秘密?”
“不告诉你。”
阿刃干干脆脆的回答,他心里明白,除了七道天心的灵气之外,他还有老人送的那个白玉小鼎的帮助,才能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冲破女人对自己记忆的封锁。
可这个是绝对不能说的,他已经想清楚了,既然这个小鼎有如此功用,那么,它未必不会在某一刻起决定性的致胜作用,这是他的绝招,当然,他还有一式杀手锏,就是他体内的金色血液,他认为在关键时刻这种血一定会帮上忙的。
“不说?”
女人眼神瞟了过来,威胁似的看着阿刃。
“每个人都有秘密的,比如我也没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鬼是妖怪之类的,你就干脆点吧,究竟要我干什么?”
阿刃有点不耐烦了,他发现这女人的想法很容易走上岔道,一走上去就很难拐回来,非要纠缠个半天才扯得清。
“我要你干什么?”
女人低头想了想,似乎也忘了自己想要阿刃干什么,半响才恍然道:“对了,我要救活我。”
“救活你?”
阿刃直皱眉头,“难道你现在是死的?”
“你看我像活人么?”
女人笑嘻嘻的,抬起手,抬起脚,想示范给阿刃看,可惜在阿刃看来,那只不过是一团团黑气在晃来晃去。
“你是鬼么?”
阿刃问出了这话,问出后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
可是女人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我是鬼呀,还是厉鬼呢。”
“好吧,就算你是鬼,我怎么救活你,还有,我救活你之后,你会不会放了阿冰。”
“会,一定会的,我保证。”
女人这时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好,还向阿刃保证着。
“说说我怎么救你吧?”
阿刃也不管她是人是鬼了,只要救得回韩饮冰就好。
“今天晚上午夜十二点,是这一年里阴气最盛的时刻,那时,你用回天之法,将一个躯壳的生机唤醒,在他新气未生旧气已散的时候,我会进入他的意识,再把他的肉体转化成我想要的模样,这样他就变成了我,我就活了。”
女人正正经经的把她的计划说给阿刃听,阿刃听得心头直冒寒意。
“你是说,你要杀了一个人,然后用那个人的精神和肉体把你自己塑造出来?”
“聪明的孩子,说得没错。”
女人夸奖阿刃。
“等等,你不会是让我帮你杀人吧?”
“你不愿意么?”
女人问阿刃,“你是想要我女儿的命呢,还是想要那个家伙的命。”
“哪个家伙?”
听女人的意思,似乎她想要躯壳已经就在附近。
“那个。”
女人挥挥手,向一个方向指去,阿刃运足目力向那边一看,不禁大惊,那边有个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但从依稀可见的面目和体形来看,竟然是药王!
“你、你想杀药王?”
阿刃大惊。
“他才不是药王呢,说他是药王是为了骗你,在为他治病的时候,我可以在一边动手脚,完成我的计划,现在我不想玩骗人了,太累不说,成功机会还不高,喂,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干不干?”
女人已经不耐烦再继续解释了,她逼问着阿刃。
“他真的不是药王?”
阿刃却在关心着另外一个问题。
“他是我花了一年时间弄出的”舍“,当然不是药王,你还啰嗦什么,答不答应,不答应你就和那个贱丫头一起去死!”
说着,女人又恼怒起来,似乎阿刃已经拒绝了她。
“别,我答应!”
阿刃急忙叫着。
第五卷第二十五章怨灵退散(一)
总算哄走了那只女鬼,大屋中,只余阿刃和木偶一样的韩饮冰,阿刃心头虽是有千万个疑惑与愤怒,但却也无人可说,双手攥拳积攒了一些怒气值之后,却也知道这样无济于事,长叹一声,颓然坐地。
然后,抬眼,瞧瞧仍然木立在那的韩饮冰,满腔的话语不知道对谁说,和她聊聊?
“坐啊。”
韩饮冰走到阿刃身边,很乖巧的坐下,真是个听话的木偶。
“这里很黑……是吧。”
“是。”
“那个,你妈妈是鬼?”
“是。”
“真奇怪,我还没见过鬼呢,特别是一只疯掉的鬼,她是疯的吧?”
“是。”
“哦,你的态度很诚恳这没错,可是,你只会说”是“么?”
“不是。”
“好了好了,我了解了。”
阿刃非常郁闷的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跟木偶一样的韩饮冰是商量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应该怎么办呢。
他现在仍然身在那间黑雾笼罩的大屋里,也就是韩饮冰母亲的“能力范围”之内,阿刃觉得“能力范围”这个词很贴切,根据以往的种种迹像表明,只有在这间屋子里,那个女鬼才有能力控制他,出了这间屋子的话,只有韩饮冰受她控制,或者说,是那个恶毒的母亲在韩饮冰的精神里下了诅咒,只要一离开这里,她就会丧失一切活动能力,甚至呼吸。
那个女鬼暂时离开了,但她说午夜十二点会回来,到时候就会要求阿刃帮她完成复活大业。
“要求”这个词柔和了一点,应该说,如果阿刃不帮她的话,阿刃会死,韩饮冰也会死,这是威胁是强迫。
阿刃没办法反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身体也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七道天心的灵气,能起死复生的金色血迹,这些东西却都是被动的,他无法知道如果他用激烈的手段来反抗那只女鬼的强迫,这些东西能不能帮到他。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拼了也就拼了,大不了一死。可他不能拿韩饮冰的性命来开玩笑,反抗失败的话,那个歇斯底里的女鬼说不定真会杀了韩饮冰,或者,更悲惨的结局,比如让韩饮冰变成一个淫荡的妓女……
阿刃知道,那只鬼能干得出来。
从她离开的时候,对韩饮冰下的命令便能看出来,她说,要韩饮冰完全服从阿刃,陪阿刃消磨消磨时间。
“什么要求都可以哟。”
女鬼那暧昧的语气还留在阿刃记忆中。
恶毒的母亲,没有灵魂的女儿,假的药王,想要起死回生的鬼魂(说实在的,阿刃一点也不相信她能活过来)这些东西在阿刃脑子里搅乱一团乱麻,颠覆常识的经历太多,反而让他有点麻木了。
随便了……
阿刃伸伸脚抻抻腰,靠在墙上,搂着韩饮冰,准备非常消极的睡上一觉,并且很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一觉醒来后自己依然在垃圾堆的那个小破房子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刃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是种微微的白光,如果是在光亮处,这点光明肯定会被忽略,可是如此之暗的屋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就如同阴天里太阳忽然露了个脸,没道理注意不到。
什么东西?
阿刃一愣,左看右看,直到微光再闪,这才注意到,那发光的东西竟然就在自己怀里。
咦?
阿刃从怀里将那东西掏出,是那个白玉小鼎,就是昆达的师傅送给阿刃的那一只。
这东西此刻不住的闪着光,间隔忽长忽短,阿刃没时间研究这东西为什么会亮,只是在想,如果不是它里面藏着一只坏掉的灯炮的话,它肯定是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阿刃皱着眉着盯了它一会儿,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这东西想告诉他什么呢?
直到片刻后,白光忽然持续的亮了两秒,接着急速闪动三下。
阿刃骤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得精神大振,几乎脱口惊呼出声。
这是“浮标”“浮标”是药门一种绝秘的传信方式,是药王发明的,这是一个天才的发明,它奇特之处在于只要熟悉了规则,不止是声音,甚至可以一切可以变化的东西来传递信息。
阿刃的爷爷曾经教过他,并让他牢牢记住,自从知道药门覆灭的消息以后,阿刃以为自己没机会见到了。
如今那光的闪烁方式,那两秒钟的停顿和三下瞬间的明灭,在“浮标”中的意义就等于提示符,意思是它即将传达一个重要的讯息过来。
阿刃紧张的盯着小鼎上白光的闪烁……
十分钟以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掌上用血画出来的一个圆环模样的图案,表情有点困惑。
信息传递到最后,小鼎上出现了这个图案,信中说这是一个可以帮他脱困的东西,真是那样么?
而“浮标”传信的出现,则代表着一个非常有趣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那就是药王还在,药门也还在,以前阿刃得到的讯息都是伪造的,而且,昆达的师傅,很有可能就是药王。
这结论十有八九与事实相符。
哈哈。
阿刃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半是兴奋半是埋怨,兴奋的是药王终于出现了,好像还掌握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自己的安全算是有了一点保障,埋怨的是药王干嘛跟他弄这些玄虚,见面的时候直接跟自己说出身份就好了,还玩什么“浮标”传讯。
小鼎上的光还在一遍一遍的闪烁着,看来那边不确定阿刃是否接到了讯息,只好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阿刃不知道怎么回讯,便用衣服厚厚实实的将这小鼎裹住,免得女鬼来到露了马脚。
其实阿刃多虑了,这小鼎似乎能探测那女鬼是否在临近,一个小时后,阿刃还没注意到女鬼来到,那小鼎便感觉到了,停止了表面的光芒闪动。
“哟,小伙子,怎么那么老实呀,你不会真的什么都没干吧?”
“……没有。”
鬼未到,声音先到了,阿刃这时正靠在墙上闭眼休息,一听这声音,睁开眼,回了一句。
第五卷第二十六章怨灵退散(二)
“嘻嘻,你不会太害怕了所以干不了吧……”
听了这话,阿刃一阵郁闷,这女鬼的想法怎么总是直指下三路呢。
“你看我像害怕的样子么?”
阿刃的眼神清明,的确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不害怕就好,时间马上就到了,你可要准备好,如果弄不好的话,你可就死定了哟。”
女鬼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阿刃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那个,趁着现在还有空,我可以向您请教几个问题么?”
阿刃开口道,语气中把“你”换成了“您”开始灌眼前女鬼的迷汤。
“问吧,随便问。”
女鬼的态度很和蔼,阿刃却知道自己要小心,眼前这鬼可是只疯鬼,一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她都会歇斯底里的。
“是这样的,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真的”鬼“,可是您说您是”鬼“,”
鬼“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呢?是人死了都会变成”鬼“么?”
阿刃突然一本正经的讨论起了学术上的问题,在这种状况下说这个,未免有点不着调,更奇怪的是,那女鬼竟然回答,答得还很详细。
“人死了呢,魂就没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别问我那是哪里,它要我去,我没去,我之所以能留在这里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阿刃忙问。
“那就是……嘻嘻,不告诉你。”
女鬼的口风很严,阿刃再灌迷汤恐怕也没效果。
“呵,这样啊,那我们换个问题,我以前听说,”
魅族“的秘技”诸天化身“能让人忘掉所有感情和身上的病痛,这是”诸天化身“的最高境界,是真的么?”
“谁告诉你的?是冰冰吧,呵呵,她骗你呢,她最会骗人了,她从来都不说真话的。”
阿刃听了不禁在心里暗叫了一声“疯子”韩饮冰没有感情,她说的话都是你教的,还说她会骗人,你在骗人才对。
“那么……那个药王呢?”
“那个老家伙不是药王呀,他身上的伤是我一点点弄出来的,他的记忆是我一点点灌进他脑子里的,他是个大学教授,怎么样,我厉害吧?”
女鬼的语气得意洋洋。
“厉害。”
阿刃毫不犹豫的答道,应该说,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记得有一次吃饭时,他跟那个假药王提到医家之主皇甫超尘身材瘦小之事,假药王答道那是天生的,真像不是这样,是医谷地下的七道天心把皇甫超尘害成这个样子,如果这个药王是真的皇甫涤寰,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个时候阿刃就开始怀疑,并想要质问韩饮冰,却被韩饮冰的眼泪攻势挡了回去。
“嘻嘻。”
女鬼突然笑了起来,“你问我”诸天化身“的最高境界?我告诉你,就在你眼前。”
说着,女鬼道了一声“过来”坐在地上的韩饮冰和原本躺在角落里的假药王,立即如言走到女鬼面前,动作如常,神情却是木然。
“他们就是呀,这个原来叫”木傀儡“的,在我手里呢,就应该叫”鬼傀儡“了。”
“厉害厉害。”
阿刃再次感叹着,这样的低姿态,不能不让人怀疑他背后有某种图谋。
“哟,你也太温顺了吧,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呀?”
女鬼眼波流转,斜看着阿刃,只看脸,这是一个很诱人的动作,但如果加上她脖子以下的黑色躯体,就显出了让人心里发毛的诡异了。
“您真是太厉害了,一眼就看出我有诡计。”
阿刃承认的也真快。
“哼,什么诡计我都不怕,你最好小心点,出事了我就弄死你,快过来,时辰到了。”
说着,女鬼命假药王躺在地上。
“用”换日“之法清除他体内的生气。”
女鬼命令阿刃。
“没问题。”
阿刃手一晃,一根带着淡淡雾气的金针出现在他手上,这针的色彩有些晦暗不明,阿刃看了,不禁一惊,这是他这许多天里第一次让七道天心的灵气现形,没想到是这个样子,难道是灵气即将耗尽,或者说,在七道天心融入了他的身体之后,这针就即将消失?
这?
阿刃脑子里浮现出那个疑似药王的老人那副病重的躯体。
按照计划,他是应该在“换日”之法用到半途,再祭出法宝对付这女鬼的,可是,阿刃没办法保证残余的七道天心灵气能用两次“换日”之法,这次用了,真药王的病该怎么办?
“快来!”
女鬼的厉喝声,惊醒了阿刃的犹豫,在这一瞬间,阿刃已经有了决定。
“好。”
阿刃应声,走到药王身边,蹲下身去。
看阿刃准备动手,女鬼也现出了奇怪的变化,只见组成她身体的黑色雾气,逐渐凝练成形,一点点的融成了一个四四方方、只有拳头大小的黑盒子,这方块像是用最纯净的黑水晶制成,周身萦绕着氤氲黑气,它的色彩,黑到了极处,仿佛是一个可以吸尽世间一切光明的黑洞,视线接触上它,就让人有灵魂被卷入吸走的错觉。
就是这样的一个小黑方块上面,游动着一张白色的面孔。
这一幕,很诡异,有点恶心,冲击力很强。
阿刃看了不禁一愣。
“开始。”
那张脸浮动着,把小黑方块拉到了假药王的脸上,正对着他的天灵盖。
阿刃做势欲将手中金针扎入药王的身体,在这之前,他突然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那么罗嗦,快问!”
女鬼嚎叫着,急不可耐。
“你是怎么害死韩仰松的?”
“……”
“你是怎么害死韩仰松的?”
阿刃抬头,笑着看向女鬼,笑容中,尽是冷凛的寒意,如果刚才接到的信息没错,那么眼前这鬼的反应会很有趣的。
第五卷第二十七章怨灵退散(三)
阿刃按着小鼎留下的信息,说出了一句话,这话听在那女鬼耳中,宛如一盆冷水浇在油锅里,女鬼有了令人惊讶的疯狂反应。
“啊!”
女鬼猛得开始仰天厉吼,声如狼嚎,撕心裂肺!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他!不是我!不是我!”
女鬼真是被刺激到了,她甚至都忘了遗留在假药王天灵盖上的小黑方块,猛得飘了开去,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在屋子里四处飞窜,厉吼声回荡着。
阴暗的大屋,四处飞窜的人头,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喝声,此情此景,可称得上鬼气森森。
阿刃顾不得感叹害怕,也没时间掩耳,只是急忙从怀中掏出老人赠与他的小鼎,向那水晶一样的黑方块扣去,一扣之下,原本大于小鼎容积的黑方块却骤然缩小,被小鼎结结实实的扣在里面。
此事,白玉小鼎上白光骤然闪现,乍明乍暗,如同一只全功率闪亮的霓虹灯,将屋内的黑暗一驱而净。
“啊!”
女鬼与小黑方块之间的联系被切断,她猛得惊醒过来,一看阿刃手中正拿着的白玉小鼎,如哭似嚎的厉吼声便自她口中吐出。
“阳极炉!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我要杀了你!”
这颗头,夹着阵阵哀怨厉吼,向阿刃冲来。
“退!”
见女鬼扑来,阿刃急忙亮出手掌上的血符,这是在小鼎上出现的最后一个记号,信息中是说这符号可以保他平安,他用血画在左手掌中之后,一直握着拳头,直到此刻才张开。
“啊!”
女鬼一声惨叫,如同见了阳光的夜行动物一样,猛得飘出去了好远。
“冰冰,杀了他!”
女鬼厉声喊着,阿刃听了一愣,心头涌起不妙的感觉,而听了这个命令的韩饮冰,就如同一只被放出笼子的猛兽,嘶吼一声,张牙舞爪的扑向了阿刃。
“喂,住、住手。”
阿刃慌了,他一手拿着小鼎,另一手还要将血印对着女鬼,还不想伤了韩饮冰,只得在屋子里狼狈逃窜,躲避韩饮冰的袭击。
而被下了命令的韩饮冰,就仿佛是一具机器,不知道疲倦痛楚,速度也快得超乎想像,在后面不离不弃的追着阿刃。
终于在屋子角落里,阿刃不小心被韩饮冰扑在了身上,就在这时,那张鬼脸也乘机向阿刃扑来,阿刃匆忙间瞥见了,忙用左手血印对准了它,那恶鬼又惨号一声飘开。
就在这时,纠缠在阿刃身上的韩饮冰,突然如同一只恶犬一样,恶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阿刃右碗上,剧痛之下,阿刃一声惊呼,手上困着小黑方块的玉鼎便滚落在地。
女鬼立即飞至,张嘴叼起了玉鼎,飘回空中。
这颗头,嘴里叼着东西,自然是不能再继续喊叫了,在空中飘来荡去的,面露急切之色,口里拼命咬着,似乎是想把小鼎嚼碎,但这种宝贝岂是她能嚼得动的,阿刃只听到“咯咯吱吱”的牙齿咀嚼声。
这个场面,很好笑。
阿刃知道他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但就是觉得好笑。
他甚至想到了那个乌鸦与狐狸的故事,乌鸦嘴里叼着肉,狐狸骗它开口讲话,肉就掉在狐狸手心里了……
“喂,你这样子太恶心了吧。”
阿刃讽刺着,这带着笑意的语气刺激到了正在空中飘着的恶鬼,她虽然嘴里叼着东西不能开口,但当她恶狠狠的盯向阿刃时,阿刃却能感觉到那无声的充满怨毒之意的怒吼。
与此同时,已被阿刃制住了的韩饮冰猛得挣扎起来,她现在阿刃从背后抱住,是根本无法攻击到阿刃的,但她却恶狠狠的向后扭着脑袋,动作之猛烈,似乎想要把颈子拧折,阿刃甚至听到了清脆的“喀嚓”声。
她会弄死自己的!
阿刃大惊之下,忙抽出右手按在韩饮冰的脊椎上,一股稍微强烈的内息涌入,按照正常人的标准,这股内息足以瘫痪她的全部行动能力。
而结果却不然,这内息一涌入韩饮冰体内,却像是投进了无底深渊里,连个波澜都没惊起就消失无踪了。
该死的魂傀儡!
阿刃知道这是女鬼异术的效果,内息无效,只得换成最为直接的手段了,阿刃抬手,恶狠狠的切在了韩饮冰的后颈处,劲力初时还小,但看见韩饮冰只是一愣便又挣扎起来之后,他不得不狠下心来加大力道,才将韩饮冰打晕在地上。
处理完韩饮冰,阿刃再将目光投向空中飘着的那颗头时,却是一惊。
只见那只鬼口中所叼的玉鼎中,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线,而小鼎之内,那浓密的黑暗正在以海啸般的澎湃之姿翻腾着,仿佛随时都会打破小鼎的封锁,重新和女鬼合为一体。
糟、糟了!
阿刃知道当女鬼重新和那个黑方块融为一体那一刻,就是他被女鬼干掉之时。
可这大屋是古式的建筑风格,屋脊极高,那颗头飘在空中,距地足有四米,阿刃是无论如何也跳不了那么高的,情急之下,他四处随便抓起乱起八糟的摆设向女鬼掷去,希望能把它打下来。
当然,把那颗头打下来的可能性是极小的,这就像是想用棒球打下飞碟一样不切实际。
空中飘着的恶鬼轻轻松松的躲过了阿刃的攻击后,那丝丝缕缕的黑线已经犹如实质,如同黑线一样将女鬼的头和那个小鼎连在一起,女鬼张口,小鼎悬空,却不落下,而是挂在这颗头的下方。
完了……
阿刃心中哀号。
而女鬼面露讥笑,正欲开口。
就在这一刻。
一种充沛浩荡仿佛千人齐声高喊的呼喝声旋风一样刮了过来。
“升旌旗。”
这声音极其宏大,又如禅音一般详和,阿刃听了一愣,而女鬼的反应却激烈多了,她仿佛像是听到了催命符一样,猛得厉吼一声,那盘旋在她旁边的黑线快速卷动起来,像蛛网一样向上翻起,仿佛想把这颗头包裹在内。
可惜的是,从玉鼎中透出的黑色浓雾数量还少,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动作。
“斩鬼魅。”
呼喝声再度传来,依旧是庄重详和,这声音仿佛是激发了小玉鼎的某种功能,只见那小鼎周身光芒忽闪,向外扩散着乳白色的光,那光犹如实质,一边流动,一边构筑起了一个足有一米见方的白玉光圈,这光圈扩散极快,一瞬间就已经将女鬼的头圈在其中。
女鬼再次高声呼喝,声音虽然怨毒,阿刃却听不清她在喊什么,似乎她被圈在了那光圈之内,连声音也被禁制了。
此刻,那小鼎中封着的黑暗,却是完全的破开了小鼎的防御,整个黑色方块都露在外面,这黑色方块如雾一般扩散了起来,范围不小,却没有超过白光的界限,但是将小鼎包在了其中。
这时,白玉光圈套着黑不见底的方形黑色,黑色中又有一个小玉鼎,它们似乎构筑起了一个奇妙的平衡,黑与白,圆与方,二者均是静止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黑与白构成的奇异小世界,阿刃骤然想起了医谷地下的古阵,它们之间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而身在其中的那颗头,张着嘴,吼叫着,阿刃现在连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似乎那圆与方的世界是与世隔绝的另一处空间,阿刃只能看到那颗头面目扭曲、眼神绝望的吼着。
“纳五轮、走经灵、驱舍邛、行天命……”
三字一顿,那如同千人合鸣般的声音再度响起,越响越快,到最后,阿刃只能听到如同念经般的嗡嗡声,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声音仿佛是在驱动着小玉鼎的动作,只见小鼎开始旋转,带动着白玉光圈的转动,白玉光圈在缩小,被包围的黑色也在不断的缩小,黑与白的空间越来越窄,那颗头被拉向两种色彩的中心处。
直到黑色重新凝结成三寸见方的方块,白玉小鼎悬在这个小方块的下方,而那颗头,则是无助的飘在小方块上方,三者同被困在光圈中,光圈仍在不断缩小,阿刃觉得,在它缩回小玉鼎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它消灭掉。
这就是结局么?
阿刃在一边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接着,他突然看到,那张脸突然笑了,的确是在笑,一边笑,她一边张嘴说出三个字,说的很慢,阿刃根据口型可以推断出,这三个字是。
“我不服”异变突生。
那颗头,突然爆掉了,阿刃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一刻她还在,下一刻她就爆成了碎屑。
而就在这时,那个黑色的,已经凝成实体的小方块,就如同一只被点燃了尾巴的老鼠一样,猛得加速,冲过了白玉圈子的包围,从静止到飞速奔行,期间的过程没用上一秒。
而它的目标,却是正躺在阿刃脚下的韩饮冰。
这东西夹杂着怨气和无比的威势,直扑过来。
阿刃查觉到了,他来不及想这是什么,总之不是好东西。
他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抓,他的出手速度自然是很快的,而这黑色方块,却似乎有着灵性,猛得在空中绕了一个弯,从阿刃身后划过,目标还是韩饮冰。
没办法。
阿刃条件反射之下做了一个最能保护到韩饮冰的动作,他猛得伏身下去,扑在韩饮冰身上,然后他就觉得背后一凉,像是被开了一个洞,接着,有冰凉如同九幽死气的东西冲了进来,瞬间他如同赤身裸体的站在了北极圈上,这样的感觉,激得他脑子几乎炸开,下一刻,他便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之后,周围的世界突然有了一点变化。
阿刃身处的这栋大屋,就仿佛是褪了色的图画,被一点点一层层的剥落,瞬间功夫,已经完全不复存在,仿佛它本来就是由空气筑成再涂上颜色的,现在颜色褪去了,就消失了。
不止这栋大屋,连同整个院落,那两间坐北朝南的厢旁,也完全消失无踪。
阿刃昏迷着,身下是光秃秃的山石,上方是满天星斗。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走来的是一个老人,而跟在老人身边扶着他的,却是昆达,这个老人就是草原上赠与阿刃小鼎的那个老者。
“偃无双,这就是你希望的结局么?”
昆达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白玉小鼎,交给老人,老人抚摸着小鼎,叹着气。
一点微光自小鼎上亮起,犹如一滴泪珠,慢慢的滚下了鼎身,落在地上时,这粒白光不但不散,反而慢慢的稀释伸展成了一个影子。
一个人的影子。
看她长发披肩,应该是个女性,由于这点影子淡若无形,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从她婀娜身影看出这是一个漂亮女子。
“我好累。”
一个若有若无的轻柔语声从影子口中发出。
“累了也好,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强留人世二十年,你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的女儿,希望那边的刀山地狱能让你清醒清醒,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老人淡然道。
“我没错不是我的错我没错不是我的错……”
絮絮叨叨有些神经质的声音从女人口中发出。
“看看阿冰,看看她!你把她害成什么样子,还敢说自己没错!”
老人厉声道,语气中是无比的威压,听了这个声音,那女人的影子猛得黯淡下去。
“我对不起冰儿,我对不起我的女儿,木傀儡没办法解的……不!你是药王,你会有办法的,你救救她好不好?我求求你。”
女子的影子跪了下来。
“哼!我自己的孙女,我会想办法,滚吧!”
老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谢谢。”
女人的影子跪在地上叩了个头,然后,影子逐渐淡去,老人看着这一切,心头生出一丝感慨,纠缠了二十年的冤魂,终于走了,却留下了这么多的罪孽。
“我真的很爱仰松,真的……”
女子最后的声音传入老人的耳朵,老人的身体一颤。
剩下的那点光芒也消散了。
老人静静的立了片刻,开口吩咐昆达叫人把阿刃和韩饮冰带走后,落寞的向山下走去。
而此刻,哲蚌寺的山角下,正静悄悄的立着数百个身着白衣的人,他们不少人身上染着血迹,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看到老人下山,他们齐齐敬礼,刚才正是他们,合声念出了制服恶鬼的经文,念那经文,似乎需要极大的精力,此刻这些白衣人俱是满脸疲色,功力差一点的,已经是强撑着站立了。
先是一场与四方家杀手的战斗,又是耗费精力唱出伏鬼经文,这两样消耗加在一起,能挺下来的,就算是过了老人对门下弟子的出师考验。
“散了吧。”
老人见没人因力尽而倒地,满意的点点头,他挥手道,“你们都该出师了。”
第五卷第二十八章细说源头(一)
三日后。
无边草原上,阳光普照,秋日里的最后一点温暖日光将整个草原笼罩在自己身下,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气候怡人,应该是很舒服的。
阿刃的牙齿却在打颤。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他此刻正盘膝坐在草原上的一块大石上,这石头呈圆形,上面刻着阴阳鱼的图形,这是块天生奇石,据说聚集着某种自远古流传下来的灵气,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当然,更暖和的东西还在他的怀里,那个白玉小鼎如同暖炉一样被他抱在怀里,小鼎里传递出的丝丝暖意护住了他的心脉,助他渡过了最难熬的夜晚,如果没有这小鼎的话,阿刃觉得自己早该冻死了。
真冷啊……
一阵衣襟磨擦草叶的声音传来,脚步声沉重,不像是身怀武功,阿刃知道,是药王来了。
“药、药王爷爷……”
阿刃的舌头直打结,勉强转过头去,瞅着药王,打了个招呼。
“阿刃,觉得怎么样?”
药王走到阿刃身前,关切的眼神让阿刃心头一暖。
“不、不好,我就要被冻死了……”
阿刃忍不住哀号起来。
“放心,你不会死的。”
药王语气笃定。
“我、我刚才给自己断过脉,身体一切正常,为什么我会这么冷、冷呢?那、那个鬼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真是阿冰的母、母亲?”
阿刃昨天才醒来,醒来时自己就在这块石头上,那时候的寒意比现在还严重,冷得他根本就听不清别人在说些什么,直到今天才好受一点,初一恢复意志,他就急切的想知道自己那天究竟遭遇了什么。
“嗯……”
药王现出思索的神情,似乎在想如何跟阿刃解释,片刻后,他看着阿刃,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整个故事,都围绕着一个人和一个东西展开。
这个人,便是二十年前的魅族圣女,也就是今天的恶毒女鬼,偃无双。
当年的事情药王没有细说,只是说偃无双在害了韩仰松后,终日郁郁寡欢,药门大劫时,药王本想放她自生自灭,但这女人却怀有韩仰松的骨血,药王为了孩子,只得把她一起带走,在生下韩饮冰的时候,偃无双血崩而死,如果她就此死了的话,也算是了却了一切恩怨。
可她却没死,借着她身边的那件宝贝,也就是“四方杂家”的镇族之宝——“四方生死鉴”她成了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四方生死鉴?”
阿刃听过这个名字,四方世家的宝贝,传说中有勾通生死两界的能力。
阿就是在天命林家的记载中晓得这个东西的,林家的资料中,对这东西用的形容词非常不一般,阿刃当时颇感奇怪,为此,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好、好像林家对这东西的印象不算太好?”
“没错,四方家的宝贝”四方生死鉴“可说是天命林家的死穴,也不天命林家为何如此忌惮这个东西。”
药王点头,并没有细说四方家因这东西而与天命林家产生的恩怨,而是又言道,说五流各有一样宝贝,俱是上古传下的,医家的“七道天心”林家的“九九圆命盘”四方家的“四方生死鉴”还有药门的“阳极炉”“就是你怀里的那一只。”
药王对阿刃言道。
这几样宝贝各有功用,也许在远古时候,它们都是仙人掌中可以惊天动地的法宝,可到了现在,五流世家的人们只能倚仗着祖先流传下的一点窃门,略微运用一下它们。
那段经文还有曾经在鼎身上出现的图案,就是药门对于“阳极炉”认识的全部,只知道它能够驱邪除妖,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至于四方生死鉴,偃无双对它的认识却是深入多了,借着它成为非人非鬼的存在后。死后的前几年,她藏在四方生死鉴中,这四方生死鉴是四方家的宝贝,偃无双死后,就落在药王手里,东西虽是珍贵,药王却没有看在眼里,就给了韩饮冰做玩具,讲到这,药王叹息一声,极为后悔的模样。
韩饮冰长至十岁时,偃无双突然出现,一出现便用傀儡术控制了韩饮冰,并想要韩饮冰刺杀药王,这次刺杀突如其来,她差一点就成功了。
药王当是又是愤怒又是疑惑,怒的是偃无双竟然用无解的傀儡术来对付她的女儿,疑惑的却是为什么偃无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年,偃无双虽然挑拨了三杰中“松”与“梅”之间的争斗,导致二人先后横死,但药王知道她的本性不坏,一切行为都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当年的四方杂家家主所逼迫,否则药王也不会在事情败露后放过偃无双。
而变成怪物后的偃无双,却是如此的怨毒与疯狂,药王看得出来,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想要毁灭一切。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药王估计有两种可能,一是四方生死鉴本身的阴极属性感染了她,二是有人在不断的传递着仇恨信息,让她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
韩饮冰刺杀药王失败后,便控制着韩饮冰与她一起逃跑,至于去向么,应该是重回了四方杂家。
这几年时,药王一直在寻找着韩饮冰的下落,却是没有结果,毕竟在药门大劫后,药王不但武功尽失,而且门下实力锐减,这种全世界范围内的搜索,还涉及到五流中的另一个世家,自然是困难重重,一直没有进展。
直到一个月前,四方杂家的人突然大量的出现在了拉萨。
他们虽是小心翼翼,但拉萨是药门这二十年来的根据地,药门在这里陪养了大量的门人子弟,想要不被药门发现,是不可能的事情。
四方家潜入拉萨的人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们试探了几次,透露信息给药王,说韩饮冰在他们手里后,看到药王的确不敢太为难他们之后,他们便开始了动作。
他们布置了很多东西来迷惑药王,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却是阿刃。
一切伪装都是为了阿刃的来到,药王虽然知道他们另有目的,却是被蒙蔽了,四方世家的“暗香”一脉成功的掩饰了阿刃的存在,药王并不知道这个身怀神奇针术的少年是为了给他治病才来到拉萨的,阿刃也不知道那个药王其实是四方世家的杰作。
偃无双跟阿刃说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出的计划,这是假的。
实际上是四方世家下了大力气才布下的局。
这个局,却因为昆达与阿刃的一次偶遇、以及偃无双的疯狂而被破坏了。
那次偶遇中,四方杀手不是为了杀阿刃,而是为了让阿刃觉得外面危险,乖乖呆在家里,这计策却被昆达给搅和了。至于在火车上阿刃碰到的杀手,那么狠的手法,也不像是伪装,药王推测,极有可能是四方家分裂出的另一个族系下的手,那个才是四方逆火杀手的最精锐力量,四方家分裂成几系,各系之间相互仇视,消息不通,自行其事。
昆达入门尚晚,他不认识韩饮冰,韩饮冰却根据被灌入脑中的信息而认出了昆达,所以她那么害怕,而后来与药王的见面,药王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像,他却凭着直觉便明白了事情的关键在阿刃身上,所以赠了他研究多年、可以克制“四方生死鉴”的“阳极炉”给阿刃。
这举动很冒险,也得到了回报。
之后,偃无双的失控,彻底揭开了事情的真像,也让四方家精巧的计划化为泡影,接下来便是暴力的对决。
第五卷第二十九章细说源头(二)
“阳极炉”的确能克制“四方生死鉴”可是当偃无双以魂飞魄散的代价来驱动“四方生死鉴”时,事情便不受控制了。
那时偃无双是想把自己的怨毒与仇恨借着“四方生死鉴”过寄给韩饮冰,阴错阳差的,这“四方生死鉴”却击在了阿刃的身上。
四方生死偃本就是阴极属性,再加上二十年里偃无双日日都用怨念来温养它,它几乎成了天底下最阴毒的东西,韩饮冰由于与偃无双血脉相联,她可以继承四方生死鉴,如果是普通人接触到样阴毒的东西,非死不可!
阿刃却是体质特别。
很特别。
药王强调了一句,那次见面以后,药王便注意起了阿刃,并且借着各种渠道,甚至是从医家取得的信息,了解到了阿刃身上发生的一切。
从七道天心的附体,到黄金血脉的两次复活,到天命林家时用七道天心灵气救活皇甫歌。
阿刃几乎是一个迷一样的存在,药王不知道阿刃究竟是什么,但他推断出,四方生死鉴不会对阿刃构成威胁。
这推断得到了证实,被四方生死鉴击中后,阿刃的身体竟然把这宝贝收进了体内,结果呢,只是感觉到了一点寒意。
“不、不是一点,是非常非常非常冷。”
阿刃还在打哆嗦。
“你不觉得比初时好了一点么?你的身体正在逐渐适应”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一段时间以后,就会恢复如常了。”
药王很相信这一点。
“要、要多久?”
“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我也不知道。”
药王的确不知道,阿刃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正常的知识范畴之内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只有老天爷才晓得。
“难道、难道要我一直坐在这里?”
药王点头。
“这石头有调合阴阳的能力,你怀中有”阳极炉“,两样加在一起,理应可以更快的中和”四方生死签“的阴极气,而且,这也是一个机缘,这世上还没有哪个人能同时拥有三件五流宝贝的垂青,医家七道天心的灵气、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阳极炉的阳气,这三样在不断的磨练你的身体,待日后功成时,你的成就不可限量。”
“那将是超乎普通武者想像的成就。”
药王所言不虚,自古以来,练武之人最大的成就也不过就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而阿刃现在所拥有的机缘,却足以改造他的身体,让他达到普通练武之人无法想像的境界。
他会踏上通神之路。
阿刃却没心情关心自己日后有多大的成就,他最担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药王爷爷,阿、阿冰她怎么样了?”
这问题问出,却没得到回答,只见药王的眼神透过阿刃,望向远方,神情很是萧索。
“她出事了?”
阿刃心知情况不妙,不由得叫出声来,那日韩饮冰被女鬼控制后,发狂一样的攻击他,他不得已才把韩饮冰打晕,心中却一直担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如今看药王的表情,的确是出问题了,这让他心急如焚,想问个究竟。
“你冷静点。”
药王看着阿刃的眼睛,眼前老人的眼神是如此的沉静,让阿刃暴燥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冷我是很冷,可我安静不了。”
阿刃苦笑着,“阿冰究竟怎么样了,没事的,您告诉我,我能受得了。”
“她现在……”
药王顿了一顿,神情黯然,“她现在疯了。”
“疯了!”
阿刃大叫,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你应该记得,偃无双给她下的最后一个命令是什么。”
“是、是杀了我?”
阿刃犹豫了一下,想了起来,然后他猛得抬头,“难道……”
“没错。”
药王点头,“她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要杀了你,她疯了……”
“不会的不会的……”
阿刃轻声低语,片刻后又冲着药王叫道:“一定有办法治她的!对不对!一定有办法的,您是药王,您一定有办法的!”
唉。
药王长叹一声。
“孩子,这几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如何克制四方魅族的木傀儡,也有一些心得,我会尽力的,你不要担心。”
药王的承诺,让阿刃悬着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在他心里,药王是个无所不能的神奇人物,这样的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
阿刃摇着头,情绪还是有点焦燥,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药王爷爷,我曾经看过魅族的”诸天化身“秘籍,那里面的字句我还能背得下来,会有一点帮助么?”
“唔?”
药王略微有些吃惊,阿刃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让他感到诧异。
“你看过”诸天化身“的秘籍?还能背出来?”
“是。”
阿刃点头,韩饮冰曾经给他看过那本秘籍,他看了将近两天,阿刃的记忆力很惊人,是长时间锻炼的结果,虽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但看过几遍后,基本上也能背得出来。
“会有用的。”
药王的神情中也有一点兴奋,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要找解救韩饮冰的办法,还需要从魅族秘术入手,阿刃可是帮了大忙了。
“呵呵,药王爷爷,阿冰的病一定能治好吧。”
“一定能。”
“一定能,好冷好冷……”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阳光将老人和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夜晚即将来临,对阿刃对韩饮冰对药王来说,这都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但黑暗毕竟总会过去,明天的太阳将如今天一样温暖。
斗转星移。
已是三年过去。
这一年多个日日夜夜里,世界有了怎样的变化?
第六卷第一章初探身世
这里是整个城市唯一的孤儿院,爱心福利院。
由于近年来热心于公益事业的人士逐渐增多,福利院也得到了大笔的公益奖金,这些资金的大部分用来改善孤儿们的生活环境,眼前这几幢楼房就是证明,十年前,这里可没有这么漂亮的楼。
一辆出租车停在孤儿院前,车上走下一男一女,二人均是二十多岁的年龄,男的一头短发,身形笔挺,面目轮廓分明,往那里一站,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清爽感觉,女孩依偎在他身边,若是只论相貌,这女孩只能算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美丽,但她眉眼间带着的那丝温柔,以及不时流露出的柔顺神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是水做的一般,有着这样温柔性情的女孩,在现在这个女孩子们都崇尚个性的时代已经很少见了。
“就是这了。”
青年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某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爱心福、利院。”
女孩好奇的左右望了一下,然后念出了牌子上的字,念得很奇怪。
“不对。”
青年摇头,“爱心是一个词,福利院是另一个词。”
“爱心、福利院?”
女孩咬着手指头,试探的眼神望向青年。
“这次对了。”
青年鼓励似的拍着手,面露笑容。
“嘻嘻。”
女孩笑得很开心,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很伟大的工作。
“阿冰真厉害,我们进去吧。”
“好,阿冰听阿刃的。”
这两人正是阿刃与韩饮冰。
听到韩饮冰小孩子一般的话语,阿刃面上笑容仍在,心中却是在叹气,已经三年了,距把韩饮冰从偃无双手里救出已经足中有三年,却只能把韩饮冰恢复成这个样子,她现在的智商,或许只有十岁吧,仍然停留在被偃无双夺走意志变成木傀儡的那一刻。
其实,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魅族的傀儡术近乎无解,在试了数十种方法后,药王和阿刃终于明白了这一点,面对着疯狂的韩饮冰,两人束手无策,心痛的几乎在滴血。
最后,药王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办法,那就是用傀儡术来对付傀儡术,意思就是用一个更强力的傀儡术来抹去现在韩饮冰疯狂的记忆。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主意,偃无双是魅族百年难逢的天才,她的傀儡术本就难以抗衡,在化身为厉鬼后,借着四方生死鉴的灵异效能,傀儡术的威力又大了几倍,这样的异术谁能破?
更别说魅族每代只传一人,上一代的偃无双已死,这一代的韩饮冰就是那个病人,又去哪里找一个精通“诸天化身”的魅族圣女来救治韩饮冰呢?
那个精通魅族异术的人就是你,你能救阿冰。
药王对阿刃言道。
什么?
阿刃第一个反应是药王在开玩笑,片刻后,他就明白了药王的意思,药王是要他现在开始习练魅族异术,待功成后就能救得了韩饮冰。
我能行么?
阿刃怀疑自己的能力,那种迷惑人心的法术,他学得会么?
事实证明,他学得会。
以后的两年多时间里,阿刃的异术不是小成,而是大成,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练习过程中的许多难点,无论是多么困难的地方,他都是一看便通、一通便会,短短两年时间,他已经拥有了可以迷惑人心的能力。
药王为了以防万一,还特地选了几个聪慧机敏的弟子与阿刃一同练习,一段时间后,药王便知道他多虑了,在其他弟子还在原地踏步的时候,阿刃已经跑到了他们看不见的远方。
这样的资质,已经不是天才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而是奇迹。
阿刃也不相信自己会聪明的如此过份,但事实就是事实,那种对整个术法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有陷井哪里需要绕弯哪里冲过去就可以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好像他曾经练过这东西一样。
最后药王推断,极有可能是融进阿刃身体的“四方生死鉴”带着偃无双的一部分知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
阿刃也有点相信这个解释,毕竟“四方生死鉴”还带给了他其他东西,一些很麻烦的麻烦,一些很牛叉的能力。
可即便是阿刃可以在短短时间里学会“诸天化身”他的能力还是没办法抗衡偃无双的傀儡术,他只能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用尽各种方法,一点点的抹平韩饮冰身上的戾气,把她变成了那个没有杀伤力的木偶,然后,再一点点的灌输进种种个性给她。
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阿刃和药王就像是在教导一个婴儿一样,希望将韩饮冰变成一个正常的女孩。
这种努力有了一点结果,他们依照药王记忆里那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的模样,成功的还原了韩饮冰的性格。之后,阿刃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想让韩饮冰的性格自由发展,慢慢的成熟起来,而不是通过外力强行灌输进去,那样的话,和偃无双的作为又有什么不同,药王同意了阿刃的意见,对韩饮冰的治疗从此告一段落。
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三年,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自己熟悉的人们又怎么样了?阿刃的心思有些蠢蠢欲动,年轻人是耐不住寂寞的,药王也看出了阿刃有些不安份,便让阿刃出去走走,并言道什么时候累了有麻烦了,就回药门来,什么事都有药门给你抗着。
阿刃动身离开,并且带上了韩饮冰,毕竟韩饮冰需要他来照顾,而且到外面的广阔天地去,对韩饮冰的个性成型也有好处。
他们的第一站,便是阿刃长大的那个城市,祭拜过爷爷后,阿刃来到了他在那里生长了十年的孤儿院,他对于自己的身世很好奇,自从知道自己身上的种种异常之后,他就一直想来调查一下,却没得到空闲,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二人迈进了孤儿院的大门,进门后,是个很大的院子,院里有秋千、木马、翘翘板等许多娱乐设施,不少孩子正在这里玩耍,对于阿刃二人的来到,他们抱以天真好奇的眼神。
“容妈妈,有人来了。”
其中一个小女孩大声招呼,清脆的嗓音就像是一只小黄鹂。
容妈妈?
阿刃一愣,他记得负责照顾孩子们的是那个老巫婆啊。
从孤儿院逃出后,阿刃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偶尔的,他也会回来瞧瞧,孤儿院的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也常常能看到那个虐待他的老巫婆。
随着孩子的呼声,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子出现在阿刃的视线里。
看到阿刃和韩饮冰二人,被称为容妈妈的中年女子一愣,来孤儿院的人士中,有一部分是来捐助的,一部分是来领养孩子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中年人,像眼前这两个这么年青的可是少见。
“两位,有什么事么?”
哦。
“是这样的,我有个自小失散的兄弟,我查到他似乎在这所孤儿院里生活过,能不能查询一下相关的资料。”
阿刃单刀直入的撒着谎。
“这样啊,我带你去见院长吧,他那里有全部孩子的资料。”
对于阿刃的理由,容妈妈倒是不觉得惊讶,来找孩子的也不在少数,孤儿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孤儿们更好的生活,让他们亲人团聚自然是最好的结局,有人来查资料的话,他们会尽量给予方便的。
一路上,阿刃不断的与容妈妈谈着话,不经意间,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在这里照顾孩子们的一直是您么?”
“哦,不是,原来是另外一个人,我是刚刚接任的。”
“她退休了?”
“不是退休,大约半年前,她出意外,去世了。”
“意外?”
阿刃一惊。
“嗯,就在孤儿院门口,下班的时候,被一辆车撞到了。”
“……”
死了?
阿刃不禁有点失望,也有点惋惜。
这时,容妈妈已经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敲门后,屋内有个苍老的声音喊了一声“进来”三人便推门而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正对着他们的大办公桌后,擦拭着自己的眼镜。
“院长,他们是来查一个孩子资料的。”
容妈妈言道。
“嗯。”
老人把眼镜重新戴上,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刃和韩饮冰,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容妈妈依言走了。
“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入的孤儿院,是男是女,有没有什么特征?”
老人站起身来,一边问着这些话,一边走向墙角的大书架,书架用红木制成,漆面班驳,看来是用了许久的,架中有许多档案袋,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整个书架,这应该就是孤儿院曾经收留过的全部儿童档案。
“都在这里。”
阿刃递给老人一个文件夹。
老人接过打开。
“性别,男,入院年龄,一岁,入院时间,八五年十一月四日?好详细的时间,你要找的是你什么人?”
“是我弟弟。”
阿刃眼神里适时的流露出一丝沉痛,似乎是因为想起自己那个丢失的弟弟而伤心,老人看了,现出怜悯的神情,也没多问,便回头在书架上开始查找档案。
一点对人心理因势利导的小技巧而已……阿刃无声的笑了笑。
噫?
找了一会儿,老人突然轻噫出声,语气有些惊讶。
“怎么?”
有麻烦了?阿刃皱起了眉。
“八五年的档案不见了。”
老人转回身,面带惊疑之色,向阿刃展示着他手里空空的档案夹。
“不见了?”
阿刃讶然。
“应该都在这里的,怎么会呢?”
老人疑惑的摇头头,他走回办公桌旁,拿起电话:“喂,老徐么,帮我叫小赵……哦,不,是叫小容来我的办公室一下。”
放下电话,老人自嘲的笑笑。
“人老了,记忆力就差多了,小赵是上一任的管理员,半年前出车祸去世了。”
呵呵。
阿刃笑笑表示理解,他也记得那个老巫婆姓赵,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赵落雁,可惜心肠太坏,糟蹋了这个名字。
片刻后,带着阿刃来到院长办公室的容妈妈来到房间里,老人向她循问关于档案的事,容妈妈说不知道,这事依然没有结果。
“奇怪了。”
老人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然后便开始翻起自己的抽届,翻出一堆笔记本。
“我有记笔记的习惯,这是我这些年的工作日志,里面的资料虽然不是那么详细,但总会有一些帮助的。”
“那就麻烦您了。”
阿刃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八五年,八五年……”
老人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一边一本本的翻起笔记来。
“这里……”
老人翻到某一页后,叫了一声,仔细读下去后,他脸上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没有记载么?”
阿刃的心悬了起来,这个本子也就是他查找身世的唯一线索了,如果没有相关的记录,那以后的调查工作可真如茫茫大海捞金针,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有是有,不过……你自己看吧。”
老人把本子递过来,阿刃接过,仔细观睢,见那本子上是铅笔写的标准小楷。
记录如下:一九八五年十一月四日晚,大雪。
小赵刚才说在门口看到了两个婴儿,我责问她为什么不立刻抱回来,她说天冷,那两个孩子又什么都没穿,就被人那么狠心的扔在雪地上,连哭声都没有,应该是已经被冻死了。
我要她立刻把孩子抱回来。
小赵这个人精明有余,却没有多少慈悲心。
小赵回来了,只带回一个孩子,她很奇怪,说刚才明明看到有两个的,怎么变成一个了?
也许是她看错了。
小孩很健康,现在的气温是零下三十四度,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居然没冻病,真是个奇迹,也许是他被扔在外面没多久吧……
嗯?
两个孩子?
阿刃看完这个记录,心中一愣,难道这说的不是自己?
第六卷第二章迷雾重重
他翻过了这页……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五日,雪初晴。
昨天在门口捡的那个孩子起名为“冬来”这孩子没有哭过,怀疑是哑巴。
医生检查后说一切正常。
奇怪……
“冬来”没错,那个孩子就是他,阿刃怎么会忘了这么难听的名字,记得小时候总有人叫他“阿来阿来”的,他那时恨透这个名字了。
这么说,难道他还有一个兄弟?还是老巫婆看错了?
应该不会吧,那个老女人的眼神可以用锐利如鹰眼来形容,阿刃还记得在孤儿院时,无论什么时候他想偷跑出去玩耍,都会有九成的机会被老巫婆逮到,那么锐利的眼神怎么会看错。
阿刃继续翻下去……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日,晴。
小赵说冬来很怪,他的眼睛很奇怪,好像是“一个出世的高僧”这个形容词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我去看了,的确奇怪,那双眼睛根本就不像是一双孩子的眼睛,很沉静,好像一潭不见底的池水……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三十日,晴。
小赵哭着来找我,我问原因,她说又是冬来。
唉,又是冬来,这孩子究竟怎么了。
小赵她昨天晚上巡房的时候,看见冬来盘腿坐在婴儿床上,嘴里念着什么,发现她在偷窥的时候,冬来的眼神恶狠狠的看向她,那眼神就像是鬼的眼睛,吓得她半宿没睡着觉。
她一定是看错了……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三十日,晴。
冬来终于哭了。
小赵的抱怨也少了,她前几天还闹着要辞职,说冬来是个怪物,她不敢再跟他在一起,这段时间好多了,冬来不再晚上盘膝打坐,也不再有鬼的眼睛,也不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其实,我一点都不相信小赵的话。
冬来只是一个有点智力晚开的孩子……
至此,和“冬来”这个名字有关的内容已经全部结束,再翻下一年的笔记,偶尔提到这个孩子,也和别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似乎从此之后,“冬来”就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
阿刃合上笔记本,心中的震撼难以名之。
自己小时候,真的那么怪么?或者是老巫婆看自己不顺眼,编出来奇怪的故事,希望将他赶出孤儿院,这……不大可能吧,她一个成年人干嘛跟个婴儿过不去?
要不,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种种异常,老巫婆才那样的讨厌自己,嗯,自己还一直奇怪她为什么只是针对自己呢,对其他小孩子虽然严厉,却也没有到那种动不动就体罚关小黑屋不让吃饭的程度,原来如此啊。
这也只是推测而已。
真正的理由,随着当事人的去世而泯灭无踪,再也无法追寻。
老巫婆死了,档案丢了……
阿刃很难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难道是什么人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么,他的身世里藏着秘密?
“院长,对这个叫”冬来“的孩子,您有没有什么记忆了?”
阿刃怀着万一的希望,向老人求证。
“呵呵,二十年了,怎么还会有印象,这二十年里经我手收养的孩子超过两千个,冬来就是再特别,也不可能在我记忆里逗留太久,这样吧,我再查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孤儿院的,嗯,应该是被人收养了吧,现在院里的孩子我都熟悉,没有这个名字,有点麻烦呢,记录都在个人档案里,收养记录也在里面,档案又丢了,我翻翻笔记吧……”
“不用了。”
阿刃阻止老人,他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孤儿院的。
“现在院里还有没有工作超过二十年的人,我想问问他们那个时候的事。”
“没有了。”
老人摇头,“除了我,这里没有人工作那么久了,死的死,散的散。”
老人有点伤感。
这么说,所以有线索都断了?
阿刃心中有点失望,也没注意老人所说“死的死、散的散”这几个字。
他来此的目的虽然没有达到,反而引出了更大的疑惑,这让他的心思很繁乱。
“谢谢您了,院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用它多救助几个孤儿。”
阿刃起身告辞,并递给了老人一张支票,支票上的数字不小。
老人端详了一下手中的支票,微微一愣,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常态,主持孤儿院将近四十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见过了,捐赠这种事讲究的是个心意,再小的数字和再大的数字都没有区别。
“谢谢。”
老人言道。
“一点心意而已。”
阿刃向老人微微弓身,他的敬意是由衷的,眼前这个老人,在风风雨雨中支撑了这家孤儿院四十年,老人无儿无女,也没有任何财产,孤儿院里的孤儿就是他的孩子,孤儿院就是他的家,他就算没有财产,也是最富有的。
“阿冰阿冰,起来了,走了。”
阿刃走到沙发旁,叫醒正伏在沙发扶手上打瞌睡的韩饮冰,拉着她,向老人抱歉的笑笑,出了门。
“好困……”
韩饮冰睡眼惺忪、跌跌撞撞的跟着阿刃身后,好几次险些撞在门柱、墙以及其他障碍物上。
“叫你不要玩游戏玩到太晚你不听……小心脑袋!别哭,我跟你说过要小心点的,好了好了,我背你吧。”
阿刃看再走下去韩饮冰早晚撞出脑震荡,只得背着她走。
“好喂!”
韩饮冰兴奋的跳上了阿刃的背,然后……接着打瞌睡。
阿刃无奈摇头,背着韩饮冰出了孤儿院的门,正想打辆车回到他住宿的宾馆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某个熟悉的人影,他有点不敢相信,再仔细打量了一下之后,这才确定自己看到就是那个人。
倒霉。
阿刃立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可惜很明显那个人是在这里等他的,片刻后便追了上来。
“三年不见,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啊。”
第六卷第三章小戏凤凰
“凤凰,说实在话,我非常不想见到你,如果你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的话,我对你的好感会增加不少。”
阿刃瞧着眼前女子那张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孔,却是没心情欣赏。
“哟,瞧你说的,活生生的一个大美女,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呀。”
凤凰笑得开怀,一点也不在意阿刃的无礼。
“好吧,直说,找我有什么事。”
阿刃实在是没心情跟凤凰闲扯,而且他知道,凤凰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麻烦的代名词,扯来扯去又会扯上一身麻烦的。
“干嘛那么性急呀。”
阿刃越是不耐烦,凤凰的心情就是越好。
“都三年不见了,这一年多个日日夜夜里,我可是天天牵挂着你呀,你、你也太无情了吧……”
“打住打住。”
阿刃看着凤凰开始往眼圈里挂眼泪,急忙叫停,“咱们什么交情我心里清楚,你也清楚,别弄这些没用的,我现在有事,我女朋友困得很,睡在我背上她不舒服,没事的话,咱们可以说再见了。”
“女朋友?”
凤凰的眼神儿瞄向了趴在阿刃背上的韩饮冰。
“小伙子,挺风流的呀,十五丫头还在苦苦等着你,你这又弄了一个新的。”
哼!
提起皇甫歌,一阵不快涌上阿刃的心头。
“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他怒哼一句,不理凤凰,抬腿便走,连声再见也没有。
“我看见通缉犯何刃了!”
凤凰突然开始高声喊叫,就在这时,走过凤凰身边的阿刃,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皮的本子,打开,送到凤凰面前。
“自己看。”
哦?
凤凰惑然,仔细一看,看到的东西令她啼笑皆非。
“爪哇共和国,罗松?刃?”
“没错。”
阿刃收起护照本,“我的新名字,现在我是外籍华侨,有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身份证明资料在太平洋上的某个小岛,也就是爪哇共和国的档案库里,至于那个通缉犯何刃,他只是与我长得很像的另一个人,所以,别、来、威、胁、我!”
阿刃盯着凤凰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言道。
这是药王为他做的伪装身份,既然以前的阿刃已经成了通缉犯,那么就换一个身份好了,对于药王来说,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本来我还有兴趣听听你来找我做什么,现在,很抱歉,没得商量,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凤凰愣住了。
现在她眼前的阿刃,已经完全不同于三年前可以任她摆布的那个冲动小子。
三年前和三年后,这小子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就像是猫与老虎的区别,二者虽然同属猫科,但威胁性却是天壤之别。
三年中,这小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眼看阿刃潇洒的甩下一句话,擦过她的身边就要离去,一阵不甘自凤凰心底升起,那是一种被本来弱于自己的敌手欺负了的不愤感觉。
“皇甫歌!”
凤凰高叫一声,满意的看着阿刃的脚步停了下来。
“何刃,你忘了这个名字了吧,是不是也没兴趣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想知道她有什么危险?”
“你撒谎。”
阿刃头也没回,冷然道,“丫头一直在医谷里,她会有什么危险。”
“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可你不知道的是,医谷里就有一个危险,皇甫歌正在往里面闯,这危险足够令她死无全尸的。”
凤凰悠然道,她知道阿刃绝对不会对这个消息不闻不问的。
果然,阿刃缓缓转过身,眼神闪着神秘的光,他走过来,走到凤凰面前,面上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凤凰,问个问题。”
“哦?”
“你喜欢唱歌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凤凰一阵愕然,她不禁望上阿刃的眼睛。
阿刃的眼睛这时变得很奇怪,瞳孔消失了,眼白也消失了,只余下一团重重的黑色,这黑色无边无际,其中转着一个巨大的旋涡,仿佛宇宙中旋转的星云一样,神秘、遥远、变幻莫测,一眼望去,似乎都能把人的魂儿吸走,凤凰不禁看呆了。
唔……
当凤凰清醒过来时,她一时没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身前身后尽是喧闹声,这喧闹声的来源,竟是许多……小孩子?
这些小孩子兴奋的围着她,一直叫喊,而凤凰感觉到自己的口好干、嗓子好痛。
“喝杯水吧。”
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凑过来,端着一杯水,凤凰确实是渴了,接过水,一饮而尽,而就在这时,那中年女人说出的话差点让她一口水喷了出去。
“你都给孩子们唱了一天的歌了,一定累坏了吧。”
一天?
凤凰急忙抬手看表,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看看天色,这个六点当然不是清晨六点。
她清楚的记得接到消息后赶来孤儿院见何刃的时间是上午,而现在,莫名其妙的到了晚六点?
自己干什么了?
给小孩子们唱了一天的歌?
她怎么不记得了,谁偷走了她的时间?
这也太荒谬了吧!
混乱中,凤凰的脑子里浮起一个记忆片段,那个是一句问话。
“你喜欢唱歌么?”
这句话。
何刃!
凤凰双拳紧握,无声的怒喊,而她身边,是十余个蹦蹦跳跳高高兴兴的孩子。
“阿姨,你唱得真好听,再唱一个吧。”
“我要听阿姨刚才唱过的”龟之歌“。”
呃!
凤凰愣了一下,她刚才竟然唱了那、那个恶搞至极的“龟之歌”“不,阿姨还是唱”十八摸“比较好听,我要听嘛。”
十、十八摸!
何刃,我要你的小命!……
“哈欠”阿刃摸摸发痒的鼻子,暗自揣测谁在诅咒他?
哦,对了。
算算时间,凤凰女也该醒了,不知道她唱歌究竟唱得好不好听啊,别像乌鸦叫似的,吓坏了孤儿院的小朋友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嘿嘿。
阿刃摸着鼻子不怀好意的笑着,“诸天化身”异术初成,牛刀小试,试在了凤凰女身上,结果让他满意。
不过,还是有点太冲动了,这异术也算是他的一张底牌,这么容易的就揭开了,只为一泄心中的怨气,有点浪费。
之所以能这么容易的迷惑住凤凰,大部分是因为凤凰对阿刃没有防备,若是以后有了戒心,再施用异术的话,成功的机率将大大降低。
不过……哈哈,想起终于捉弄到了这个一直自以为是的凤凰女,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如果可以让她自废武功就好了。
可惜不能,现在阿刃对于“诸天化身”的掌握程度,只能浅浅的控制人心,如果他下的指令威胁到目标自身安全的话,那么目标的自我意识将会觉醒,将阿刃下的指令驱逐掉。
比如阿刃可以让凤凰去唱歌跳舞,凤凰会乖乖去做,可如果阿刃让凤凰去城市最高的楼上往下跳,凤凰的自我保护意识便会让她立即清醒。
催眠了凤凰,阿刃自她口中得出了另外一个消息。
那就是皇甫歌的确身处危险之中。
这个傻丫头!
想起皇甫歌将要去做什么,阿刃不禁怒火上涌,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阿刃,你怎么了,病了么?”
正躺在阿刃腿上看漫画书的韩饮冰,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颇感兴趣的盯着若有所思的阿刃,直到此刻阿刃脸色难看起来,这才有点担心,伸出手来,摸摸阿刃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
“没事吧?好像不热吧?”
韩饮冰的语气有点不自信,她想了想,便把脸凑到阿刃脸边,额头贴着额头,感觉了一下之后,才舒了一口气,确定阿刃没事。
“阿冰,不是所有不舒服都是感冒,就算是有病了,也不一定都会发热。”
阿刃耐心的给韩饮冰解释,自从有一次韩饮冰感冒后,她知道了感冒会导致额头发热会导致头晕后,便总认为别人不舒服或者情绪不好时都是感冒,都会额头发热,毫无疑问,这是个知识误区。
“那你是别的地方不舒服么?”
韩饮冰忙问。
“这个么,当然不是,我刚才是在……嗯,是在想问题。”
阿刃拍拍韩饮冰的脑袋,“看漫画书去吧,我没事,不用担心。”
“哦。”
韩饮冰应了一声,重新将脑袋埋进书里。
看着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身边的韩饮冰,阿刃的脑子里却是浮现出另一张俏丽的面容。
“阿冰。”
“嗯?”
“我们明天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呀,那边有小狮子么?”
“狮子?你在看什么漫画……哦,狮子王,那边,嗯,应该没有吧,也许会有?”
“你骗人,那边没有狮子的,我不去。”
“没有狮子,可是有松鼠啊狐狸啊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你不想看么?”
“这样哦……那好吧,我答应你了。”
“呵呵,阿冰好乖。”
“嘻嘻。”
同样的对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一次,就像是父母在教导自己年幼的儿女,其中的辛劳,不为旁人所知。此刻,阿刃脸上在笑,心中却是有点累了。
他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要负担起另外一个人的情绪爱好乃至一切,他也会累的,也会不耐烦的。
然而当他看到女孩开心的笑容时,所得的喜悦也是和辛劳成正比。
一夜无话。
当然,在晚上要睡觉时,女孩以怕黑为理由,缠着某个艳福不浅的家伙非要和他一起睡时,其中的旖旎风光自然是外人不知的。
第二天,阿刃便起程,目标是济世医家的医谷。
一路上阿刃可是受尽了折磨,是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来源呢,是某个不甘于旅途的无聊与疲累的、智商不超过十岁的女孩。
当医谷的入口出现在阿刃眼前时,他的眼眶湿润了。
“阿冰、阿冰,别睡了,醒醒醒醒,我们到了。”
“晤……别吵……”
阿刃背上,有一个形状颇为奇特的木制东西,这东西像是椅子,却能背在背上,估且算一只便携型的睡椅吧,造型还算不错,为了追求舒适度,它加上许多必要的装饰,七七八八的算起来,这东西的重量绝对在水准以上,所谓水准,就是指正常的两三个青壮年劳力能负担的重量,这一点可以从阿刃脸上的汗渍看出来,阿刃虽是能力抗千斤的主儿,但背着这东西加上一个百八十斤的大活人,在荒野里奔行一天也够让他为难的了。
现在终于抵达了终点,睡得正香的女孩却没有想醒的意思,她把脑袋歪到另一边,继续在梦里与周公嬉戏。
的确,韩饮冰也挺累的,整整一天,她都寻找喜欢的动物啊花啊草啊的东西,寻到了便要阿刃给她拿来,她有片刻的喜欢劲,随即注意力又被新鲜出现的东西给吸引了。
阿刃开始时还算纵容她,不过当她看见那头野猪也要抱来玩时,阿刃终于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她。
理由是家猪为我们人类出血出肉的做贡献也就罢了,你还要欺负人家的表兄弟野猪,要株连九族怎么着?不要太过份了。
韩饮冰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随即开始喜欢起天际飞翔的老鹰来……
所以阿刃是怀着如此兴奋的心情到了医谷。
韩饮冰既然不愿意起床,阿刃也只好由她,走到那条坚惯山体的巨大裂缝之前,怎么进去呢?阿刃开始为难。
记得上次有人跟他提起什么“投名石”之类的名词,好像有个地方可以联系谷内的医家之人,可是,他不知道具体的信息,也就无从找起。
用暴力吧,一是他这次不是来寻仇的,用太过激烈的手法未免有点嚣张,二是如果医家的人不都是笨蛋的话,这通道里的防御系统自他那次闯入后,应该变得更加的结实了,想闯也未必闯得过去。
怎么办呢?
阿刃正在为难间,从山体裂缝时传来的轻轻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片刻后,随着脚步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阿刃面前。
白皙清秀的面孔,冷冷的眼神,是皇甫凌,阿刃的老相识。
“嗨,阿凌,好久不见了。”
阿刃一见皇甫凌,顿时满脸笑意,热烈的、犹如见到最好的老朋友一样打着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了。”
皇甫凌对阿刃喜欢自来熟的性格已经了解,也不惊讶,只是淡然的打了个招呼,接着,他的注意力便转到了阿刃背上的奇特东西上。
“这个是?”
对着皇甫凌的疑问,阿刃尴尬笑笑,然后轻手轻脚的把那个椅子放下,这时皇甫凌才看清了椅子上那个女孩的面孔。
“魅族圣女?”
“哈…没错。”
阿刃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和韩饮冰之间发生过的一切,索性含含糊糊的介绍着,“嗯,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嗯,一个朋友。”
面对皇甫凌时,阿刃就有点不愿意说出他和韩饮冰之间的关系。
现在已经如此了,等面对皇甫歌时,又该是何等的为难……唔,阿刃头脑中已经回避了这个问题,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只是朋友?”
皇甫凌不是笨蛋,不但不是笨蛋,他还是个心有九窍的聪明家伙,一看阿刃的神情,便晓了两人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于是,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跟我来吧。”
说着,皇甫凌霍然转身,大步走去。
这家伙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阿刃摸摸鼻子,猜到是因为皇甫歌的缘故才让皇甫凌有这样的表情。
说起来,他究竟来医谷干什么呢?
一知道皇甫歌有危险,他就来了,他来了又能做什么?皇甫歌那样多变的性子,再加上对自己已经说过永不见面这样的话,三年中,她身边,应该会有很大很大的变化吧,或者她早就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她之所以做出那么危险的选择,也有可能是为了别的原因,如果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皇甫歌是为了自己才自暴自弃的,未免有点可笑了,而且时间也对不上,如果想要自暴自弃,应该是在三年前,如今……他在皇甫歌心中,可能早就没了位置了吧。
可是如此再次在来与不来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他还是会来的。
自己做不到义父林成一那么绝断,那么这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
真是个无趣的单选题。
阿刃摇头。
这时,韩饮冰也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走到阿刃身边,拉紧阿刃的袖子。
“这是哪啊。”
“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趁韩饮冰还没完全清醒,阿刃急忙搂着她,快步走进山隙中,一路上颇为小心翼翼,毕竟上次这里危机四伏的记忆还在脑子里,可是,走完全程,阿刃竟没有看到任何布置,连一点危险的感觉都没有。
进了医谷,看到皇甫凌正守在谷口,不耐烦的看着他。
“阿凌啊,你们这山洞里原来不是埋伏着不少好东西么,怎么没了?”
阿刃也不看皇甫凌的脸色,颇有兴趣的说着闲话。
“那点东西连你都挡不住,还怎么阻挡外敌,家主说了,全部撤掉,谁想进来就进来,看看他们怎么出去。”
哦。
是有绝对的自信啊。
阿刃暗自一笑,如果他现在不计后果的施用出自己的力量的话,估计就算医谷所有小字辈加上皇甫超尘这个超老的老字辈也留不住他吧。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优势,想到危险时,阿刃的心态很轻松,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应付一切。
“走吧,家主等着你呢。”
皇甫超尘等着自己?阿刃听了一愣,先想到自己此次来的目标是皇甫歌,转而又想到,先去见见皇甫超尘也好,了解一下皇甫歌目前的状况,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接着又有点疑惑,好像这老家伙早知道自己要来的,哦,对了,读取凤凰记忆,得知皇甫歌确实身处危险之中时,他也追寻了一下凤凰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结果发现被催眠之中的凤凰不但不说,反而有突破阿刃的精神枷锁、将要醒来的迹象,他那时就知道这个信息被放在凤凰心底最深处,说出来就会威胁到凤凰的安全,所以凤凰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那么,如果皇甫超尘知道自己要来的话,那个被放在凤凰记忆深处的名字,难道就是这老头?
这可就有意思了,凤凰以及金子来是站在皇甫立言那一边的势力,如果再与皇甫超尘有勾搭的话,那不就是脚踏两只船,或者,根本就是一条船……好乱,理不清楚。
阿刃摇头,放弃了理顺世家内部关系的无用功,开始用全部心神来应付身边韩饮冰的语言轰炸。
“这是哪呀?”
“这里好漂亮啊。”
“这里有没有狮子啊?”
“房子和人都好奇怪啊?”……
阿刃穷于应付,走在他们前面的皇甫凌也是眼神中带着疑惑。
到达皇甫超尘的居所,那个位于医谷尽头的院落时,皇甫凌看看韩饮冰,再看看阿刃,都是聪明人,阿刃看懂了皇甫凌眼中的疑问,这一路上韩饮冰的表现,想必是让皇甫凌有了某种猜测吧,阿刃知道那猜测是什么,便对皇甫凌无奈苦笑,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皇甫凌面露讶色,但也没多问,只是道了一句:“家主就在里面。”
“好。”
阿刃迈步进院,韩饮冰也要跟着,皇甫凌却拉住了她。
“家主只想见何刃一人。”
“那个,你待在这……好了好了,我们一起进去,阿凌,没办法。”
看着小嘴一扁,眼泪已经开始在眼圈里乱逛的韩饮冰,阿刃无奈的向皇甫凌摊开了手,这三年时,韩饮冰几乎是从未离开过阿刃的,前两年是因为治疗她的需要,到了现在,却是成了一种习惯了。
“……好吧。”
皇甫凌也是无奈点头。
第六卷第四章通神之境
二人进了院子,便见那那株参天槐树下的石桌旁,坐着干干瘦瘦的老头皇甫超尘,皇甫超尘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局残谱,黑白棋子虽是只有寥寥几颗,但看他的专注神情,似乎这是一个很难的难解之局。
也许是太认真了,阿刃二人的来到,丝毫没有惊动皇甫超尘。
“咳!”
走到皇甫超尘身这的阿刃干咳一声。
“性急的小子……”
皇甫超尘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阿刃,一眼扫过之后,眼中现出惊奇的光,他也没掩饰自己的情绪,像是观赏一个奇迹似的,上下左右的打量着阿刃。
阿刃被他看得颇不自在,不禁不满的叫着:“看什么看,没见过武功么高的帅哥啊。”
“武功高倒是未必,帅哥就更谈不上了。”
皇甫超尘摇头,“我惊讶的是,涤寰果然手段高明,三年里,竟然能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看你精气神内敛不现,眉间三花却是张扬外露,是修了”万流归宗“之术吧。”
精气神,统称三宝,练武者外练筋骨,内练的就是这三宗东西,精者,人体日常行动之源,气者,体内养成的点点超越寻常之机,凡是武者,能练到内气这一层境界,也就算是登堂入室,远超寻常诸人,而神者,却是与内气完全不同的一种东西,练神者,也称为练势,领悟了这层玄奥之境,对敌时,讲究的不再是以蛮力取胜,而是利用种种形势,比如若是天降大雨时,这雨在敌手看来是障碍,在神机已动的高手这里,却是如鱼得水,一方势衰,一方势增,胜负自然不言而喻。
阿刃所练功法中,伏养心决是练精,怀抱天下是养气,而皇甫超尘所言的万流归宗之术,却已经是通神了。
可惜的是,阿刃虽然的确是练了万流归宗之术,但距神机初动的至高境界,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皇甫超尘所言的“精气神内敛不现、眉间三花张扬外露”正是练神者的表现。
三花,指的亦是精气神,不过,这三花与三宝的不同之处于,三花乃三宝之根,普通人一生中眉间也不可能三花绽现,只有得道的高僧,或者累世行善的信徒,才能上通玄机,有三花聚顶之象。
三花不是天神仙佛的恩赐物,它是一种玄而玄之,超乎世人想像,无法用任何手法来测量的一种规则之下赋与品,要知世间一切皆遵循着一个名为“道”字的规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话非是虚言,累世的功德,上感天道的苦行,这些举动都能让人更加接近这个“道”字,欺人为恶者,规则下亦有他的报应。
天道迢迢,因果不爽。
武者的三花绽现,不是代表着功德,而是表示他已经踏入了练神之境。
武者的通神之术若是有成,他便明白了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则,明白了“道”这个字在武技中演化的规则,仗之以应付敌人,自然是无往而不利。而且,在这种境界下的武者,行事已经不可以用常理度之,因为他的行事规则,只会遵守着自己心中的“道”要明白,这种规则不是行善积德,天生万物,亦杀万物。
武者,亦杀万物。
这万流归宗之术,是直达通神之境的秘法,阿刃所习的,只是一个残篇,大约只有五分之一的份量吧,其他的五分之四,分别存与其他四流之中。
药王亦不知道这个残篇的确切来历,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被分成五份,并分藏在五流之中,这些都是千余年前的辛秘了,药门传下的资料中,只是大略提及,似乎是有意掩饰,其中,恐怕是有什么秘密吧。
不过往事不可追,更何况是千年前的往事,其中的真像,谁也不会知道了。
“对了,说起万流归宗,皇甫老头,把你家的那份拿出来吧。”
一边说着,阿刃一边伸出了手,态度之随便,好像他向别人的不是别人视为珍宝的秘芨,而是一本三流的武侠小说一样。
皇甫超尘看看阿刃的手,再看看他的脸,有点错愕,半响才失笑道:“阿刃小子,你的脸皮之厚,可说是前无古人了。”
“嘿嘿。”
阿刃嘿嘿笑着,他对此种评价的态度,只有四个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于是他继续道:“老头,给不给?”
“现在不行。”
皇甫超尘摇头。
“那就算了。”
阿刃也不强求,虽然他现在体内有点麻烦需要五份万流归宗残篇合一才能解决,但现在他只有一份,医家的那份再给他也就只有两个,离集齐全部还远着呢,所以他也不急。
“那个,老头,皇甫歌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说起皇甫歌,阿刃的脸色凝重起来。
“怎么了?没怎么啊?”
皇甫超尘有装傻的嫌疑。
“还说没什么!”
阿刃有点沉不住气,“你让她学”傲世四决“,还让她去闯那个鬼阵,那会要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没错,阿刃从凤凰那里得到的消息,就是皇甫歌这三年在修行“傲世四决”不但学了,而且进展神速,之后,皇甫超尘向医家诸人公布了重开试炼之地的消息,准备让皇甫歌,以及与皇甫歌同时修行“傲世四决”的几个年轻子医家子弟一同参加试炼。
阿刃得到这个信息之后,震惊之意不在话下,该死的,那鬼阵会要人小命的!
面对阿刃的严声厉色,皇甫超尘却如清风拂面,根本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解释起来。
“你不也闯过么,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我不一样!我、我……”
“我”了一会儿,阿刃却没我出个所以然来,他能起死复生,能将七道天心的灵气纳入体内,能用身体收了四方生死鉴,能借着四方生死鉴的九阴气、阳极炉的纯阳气还有七道天心灵气的吞噬功用,在短短三年内将万流归宗残篇练成,达到了通神的初段境界,他根本就不是寻常人,也超乎了普通意义上的天才所能达到境界,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才好,难道说自己是个怪物?
“你能从古阵中生还,其他人也未必不能,医家的试炼之地已经寂寞了三百年,也该让它重新开放了……”
“少说那些糊弄鬼的胡话!老头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阿刃怒不可抑,在他看来,皇甫超尘这老头的理由根本就扯蛋,睿智如他,绝不会不知道那鬼阵闯进去便会有死无生,也不会不知道自己体质的特异之处,而他坚持让皇甫歌去送死,一定有什么图谋。
“唉,小子,你跟我喊是没用的,十五丫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闯阵,你知道,那丫头出了名的不听劝,我也没有办法啊。”
皇甫超尘无奈的言道,表情很是无辜。
“我不信!”
阿刃才不相信皇甫超尘的鬼话,可他也知道,如果想从眼前这老家伙口中套出真象来,不亚于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哼哼!
阿刃心念一动,脑中上识气海中气机猛转,一种奇妙之极的感觉浮现在他脑中,精神上的感知能力,在一瞬间被千百倍的强化,甚至溢出体外,借着无形的气机通道,向皇甫超尘延伸而去。
这正是诸天化身中“洞若观火”之术。
诸天化身共有各色异术三十六种,应着不用的情势与环境,种种异术均有妙用,阿刃前次迷惑凤凰的,用的是侵袭能力较强的“蛊惑”之法,而对着医家之主皇甫超尘,他绝不敢那么托大,而是用了重在探测的“洞若观火”这一法,可以借着目标散在体外的气息获得一些残留信息。思想,也是一种能量,一个人想些什么,他的思维能量会留下某些痕迹,能量越强的人,留下信息越明显,这“洞若观火”之法,便可以截取这些信息。
阿刃虽然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但接下来的事情告诉他,他仍然犯了一个大错。
千条精神感知触角都与阿刃灵识相连,猛扑过去之后,却仿佛击在空处,什么东西都抓不到,他犹如平地里栽了一个大跟头,无处着力的郁闷感觉让他几乎吐血。
明明眼睛能够看到皇甫超尘,可是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皇甫超尘的眼睛里现出一丝嘲笑之意,接着,他嘴唇微绽,一个“咄”字轻吐出口。
这个字,皇甫超尘虽是悄声道出的,但听在阿刃耳中,却如平地升起了一个旱天雷,在他的心底嗡嗡作响,放出的精神力亦如潮水倒卷一般,轰然回归。
糟了!
精神反噬!
阿刃大惊,急忙神凝上识气海,竭力压制犹如波涛一般汹涌澎湃的精神力量。
诸天化身之法是异术,是直袭敌人精神的便利之法,使用它,就好像利用一柄匕首去捅敌人毫不设防的软肋,捅着了自然能给敌人带来超乎肉体伤势的伤害,可如果敌人练得一身好本领,连这软肋都能修炼的铜皮铁骨的话,阿刃这柄并不太锋利的匕首,受到的反挫之伤,也足够他喝一壶的。
眼前这个皇甫超尘,就是那个把精神修炼成铜皮铁骨的可怕家伙,阿刃想用异术对付他,这个念头闻上去,有找死的味道。
旁门杂技,用着虽然舒服方便,但如果遇上了无法想像的对手,异术无功而返,甚至是被对手将攻击反弹回来,带来的后果将是非常可怕的。
也幸好阿刃还算聪明,没用过于强力的招数来试探皇甫超尘,一个“洞若如火”之术,带来的精神反噬不算强大,阿刃还能应付。
精神上的波动渐渐平息,阿刃皱着眉头看着皇甫超尘,心道这家伙真是个老怪物。
皇甫超尘和阿刃,这一老一少面对面的站着,看起来像是两人都在发呆,可只有身在局中的二人,才知道刚才的一切有多么的惊险。
“四方家的诸天化身。”
皇甫超尘喃喃自语,眼光一刻都没离开过阿刃。
“这奇门异术,对武技修行有害无益,涤寰没有教过你?”
涤寰,指是的皇甫涤寰,也就是药王。
“有教过,不过他老人家也说过,武者的通神之界,与这诸天化身似乎有异曲同功之妙,如果没有修炼诸天化身经验,我也很难在三年里将万流归宗残篇练成。”
的确,万流归宗虽是通神之术,但五流世家能修炼它从而达到通神境界的武者,几乎都是以十年一个的极低频率向上增长,想领悟通神之境,勤力机缘天赋一个都不能少,这三样,只要拥有一个,就足以在俗世里成就一翻事业了,三样都有的可称为豪杰,在乱世里是足以雄霸一方的英雄人物,这样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
“哦。”
皇甫超尘点头,“涤寰的见解,果然与他的一惯风格相符。”
二人的这几句话,像是探讨起了武学,刚才那个精神上的攻击与反击,就此揭过不谈,似乎从未发生过一样。
皇甫超尘的话表示出他是看在药王的面子上,而阿刃,得到的教训也足以让他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
药王也曾经告诫过阿刃,这诸天化身之法再厉害也是旁门之法,能不用就尽量不用。阿刃当时虽是口头上答应了,但实际做起来,却是很难,就如一个小孩子拿到了一个新奇有趣的玩具一样,怎么能忍得住不去试一试。
对付凤凰是手到擒来,这让他信心大增,再想来对付皇甫超尘时,却踢到了一块硬得吓人的铁板,他这才重新考虑起药王的告诫,心中立即警醒。
沉迷于此道,必然荒废武技,舍本求末,乃庸者所为,此道的凶险,也远远大于武道修行的风险,舍全求险,更是蠢行,切记。
药王的话回响在耳边,阿刃额角不禁有一丝冷汗划过。
“诸天化身也算是一条令辟蹊境的武学之路,可惜失之偏颇,难登大雅之堂。”
皇甫超尘感叹着,阿刃听了,心中有点不服,心道如果你知道诸天化身的最高境界木傀儡可以给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过,这话当然也不能明说,韩饮冰被木傀儡控制一事,还算是个药王与阿刃之间的秘密。
这么想着,阿刃看了被石桌上棋局吸引,正老老实实的坐在石凳上研究棋局的韩饮冰一眼,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丫头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着韩饮冰,阿刃就想起了皇甫歌,既然没办法证实皇甫超尘所言之事是否属实,那就当真的来听好了,皇甫歌执意要闯那鬼阵,究竟是怎么想呢?
“我也不大知道啊。”
皇甫超尘老狐狸本像又现,圆滑的推着太极。
“不知道?”
阿刃明明白白的表示出了他的怀疑。
“你应该自己去问她。”
皇甫超尘提议着。
“问就问。”
阿刃胆气颇壮。
“丫头在哪?”
“她啊,不在医谷。”
这个问题的答案,离阿刃预计中相差很远,阿刃听了,不禁一愣。
“不在?”
“没错。”
“她在哪?我要见她。”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做些什么,可是,至少要去尝试,阿刃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甫歌去送死。
“想见十五丫头的话,我可以安排人带你去。”
“谢了。”
阿刃大咧咧的道着谢,语气中可没有几分谢意。
“你去吧,不过呢,你到了那里,最好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
皇甫超尘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为什么?”
阿刃皱起了眉头,这老头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记不记得天命林家的夺嫡之战。”
皇甫超尘突然问道。
“当然记得。”
那个尽是阴谋与欺骗的回忆,阿刃如何能忘。
“是我让皇甫立人帮你的,为此,我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皇甫超尘不动声色的言道。
果然是这样。
阿刃对那次的事情,有着许多猜测,其中一个就是皇甫超尘在幕后推动着局势的发展。
“只是为了帮我?我的面子有这么大么?”
阿刃笑了,“你敢说你和我义父之间没有任何协定么?”
无利不起早。
世家间的分分合合,究其原因就是一个利字,如果说是皇甫超尘善心发作,帮助处于弱势的林成一一方,而且不收取任何回报的话,阿刃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呵呵,阿刃你的确聪明。”
皇甫超尘笑了,“可是,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
“要债来了?”
阿刃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皇甫超尘,“你富可敌国,还掌握着那么庞大的医家势力,我真怀疑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而且,你为什么总盯着我不放呢?这次又借着丫头的事情把我弄来,还跟我玩这些玄虚,皇甫老爷子,您究竟想要什么啊?直说好不好?”
“我要你在那个地方住上一月。”
皇甫超尘平静的言道。
“只是这样?”
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绝不可能。
“只是这样,那里风景不错,带着你的小女朋友,去住上一个月,有空再去劝劝十五丫头,我说阿刃啊,人太花心可不是好习惯,你应该收敛一点了。”
说着说着,皇甫超尘的话锋一转,开始念叨起阿刃的花心来了。
阿刃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他不是花心,也没想惹这么多的情债,可是事到临头,身不由已的时候居多,他根本没办法选择。
“你好自为之吧。”
皇甫超尘哼一声,声音中透着不满意,此刻他只是一个为自己孙女的幸福担心的老人。
“呵呵。”
阿刃干笑。
“去找平泽,他会安排一切的。”
皇甫超尘又道。
“好吧,阿冰,咱们走了。”
这时,两人才把注意力放到韩饮冰身上,只见她拿着一颗颗的黑白棋子,往棋盘上放着。
“小丫头,你弄乱我的棋了。”
皇甫超尘言道。
“嘻嘻,我解开了。”
韩饮冰抬头笑笑,笑容中尽是洋洋自得。
阿刃不懂棋,此刻也没心情去懂,他扶起韩饮冰,两人匆忙离去。
皇甫超尘走到石桌的棋局旁,看着桌上已经摆得密密麻麻的棋子,再抬头看看韩饮冰的背景,眼中掠过一丝惊疑之色。
第六卷第五章心若冰清
皇甫超尘没看到,阿刃在转身的那一瞬间,眼神里的愤怒在顷刻间消失,一种异常冷静的玩味神情出现他的眼中。
诸天化身是精神修炼法,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保持清澈如水的心理状态,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皇甫超尘知道这一点的话,就一定会对阿刃刚才的过激反应,甚至还不顾一切的用诸天化身对付他而心生怀疑。
可惜的是,皇甫超尘不知道。
阿刃也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
嘿嘿,连自己都给骗过了。
自欺欺人。
诸天化身三十六技之一。
很奇妙的一个法门,欺已方能欺人,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能骗的话,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他骗不到的人了。
从遇上凤凰的那一刻,阿刃就知道自己又落入了别人算计之中,凤凰如何找到他的,他也心中有数,只要派个人监视着阿刃爷爷的墓地,就一定能碰见阿刃,这个方法,阿刃知道,熟悉他性格的人都知道,阿刃既然不加遮掩的去祭拜爷爷了,也就根本没打算避开那些势力,想来的就躲不掉,他不是怕事的人。
一看找到他的是凤凰,再从凤凰口中得到皇甫歌危险的信息,阿刃就知道,想从他身上图谋点什么的这个人,有百分之八十是皇甫超尘,剩下的可能性,落在皇甫立人皇甫立言这一对孪生兄弟身上,总之是跑不出医家上下这个范围。
可是凤凰抛出诱饵阿刃又不能不吞,皇甫歌遇险,他是一定要做点什么的。
既然如此,那就走着瞧吧。
阿刃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阿刃,谁要想再利用他做点什么的话,都要考虑一下自己要拿什么东西来换。
“阿刃,你笑得好像黄鼠狼啊。”
韩饮冰在一边,瞧着阿刃的笑容,给出了一个极为形象的比喻。
“胡说,黄鼠狼会笑么?”
阿刃急忙收敛心神,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沧桑模样。
“会呀会呀,我看过一个动画片,那里面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时候,就是这么笑的。”
一听这话,阿刃差点没一个跟头跌在那。
“阿冰,以后不许你再看动画片了,给我看世界名着!”
阿刃吡着牙吐出几个字,韩饮冰的脸色顿时晴转多云。
这时,二人已经跨出了皇甫超尘居住的院子,守在门口的皇甫凌,见这两人均是表情奇怪,不禁有点疑惑。
“你们?”
“没事,是这样的,皇甫老爷子让你带我我去见你父亲。”
“哦。”
皇甫凌有点疑惑,不过,他还是依阿刃之言,带着两人去见了皇甫平泽。
片刻后,皇甫凌把阿刃和韩饮冰带到了皇甫平泽面前。
阿刃说出了皇甫超尘的意思,听到这个消息,皇甫凌一愣,皇甫平泽倒是没什么反应,仍然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一切均在他的掌握之中。
阿刃越看眼前这家伙的神气越像那个老狐狸的皇甫超尘,心道济世医家和天命林家差不多,只不过一个直接一点,一个收敛一点,他们都觉得自己能掌握一切。
这时,皇甫平泽已经用很冷静的语调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让皇甫凌带阿刃和韩饮冰去见皇甫歌等事。
今天天色不早,要等到明天再起程。
要皇甫凌安排阿刃两人今天的住处之后,皇甫平泽便摆出了送客的手势。
说实在的,阿刃和皇甫平泽,两个人看对方都不怎么顺眼,皇甫平泽送客,阿刃也没道别,转过身,拉着韩饮冰就走了。
皇甫凌为阿刃两人安排了住处,是相邻的两间客房,其实呢,一间就够了,因为到了一个陌生地方,韩饮冰是无论如何不敢自己独睡一间的,理由很无敌,她怕鬼。
韩饮冰就算是思想上再小孩子,她也已经是个大姑娘,三年前她的体质还略显单簿,三年后的今天,可是很不一样了,该圆的地方圆,该翘的地方翘,每当韩饮冰扑到阿刃身上时,阿刃总是一阵无法忍耐的心猿意马,幸好诸天化身的精神修炼法练得就是力挽狂澜,练得就是冷静,可以说,阿刃的诸天化身异术进展如此迅速,韩饮冰也起了不小的刺激作用。
熟透的果子,却吃不到嘴,这是一件很无耐的事情。
阿刃自问不是坐怀不乱的阳萎圣人,他有时还自称流氓,或者穷凶极恶悍匪甲,可是呢,假如真的对心理年龄不到十岁的韩饮冰做了什么,那种罪恶感,也绝对是足以令流氓或者悍匪崩溃的,和幼女发生关系,那是只有畜牲才能干出来的事。
“阿刃……”
韩饮冰软绵绵懒洋洋的声音传进阿刃耳朵里。
“怎么?”
“为什么我一抱你,你就闭眼睛呢?你害怕我啊?”
“当然不是。”
阿刃睁开了眼睛,结果,他有点后悔。
韩饮冰此刻正趴在他身上,宽松的睡袍,掩不住诱人的春色,两团雪白晃花了阿刃的眼,胸口上感觉到的温柔压迫令人血脉贲张,她的脸蛋嫩得能捏出水来,因为刚刚洗过澡,一抹红润攀在其上,柔柔嫩嫩的,好像一朵娇滴滴的雨后海棠,那双眼睛黑黑亮亮,天真的看着他,眼睛里有几分孩子式的调皮和探寻。
孩子式的天真和成熟身体的诱惑,这两种感觉掺杂在一起,掺成了一杯足以置任何男人于死地的美酒。
喝下去吧……
心里有个声音在诱惑着阿刃。
阿刃伸出手去,慢慢的,抚摸了一下韩饮冰柔顺的黑发。
“睡吧,明天还有事。”……
韩饮冰睡着了,阿刃轻轻的,将身体从女孩的怀抱中抽了出来。
他悄悄走出门去,活动活动手脚,长长的呼吸了一口秋夜的微凉气息,感觉一阵轻松。
每次都是诱惑,每次都要抵抗诱惑,从以前的勉勉强强,到现在的不动声色,阿刃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情绪,只不过是一种精神波动,每个人脑子里面都有一片海,高兴时它风和日丽波光磷磷,不高兴时这片海便狂风大作波涛如怒,阿刃脑子里的这片海,现在却很难再起什么波澜。
这是修炼诸天化身的必然结果,他可以抛开情绪,去理智的分析每一件事。
现在,黑夜笼罩中的医谷,静悄悄的犹如一座不设防的城市,如今医谷之门大开,外人随时可以闯进来,医家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警备力量。
那么,有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去做那件事呢?
阿刃想再去探一探医家地下的古阵,那阵法中藏着太多的秘密,七道天心究竟是怎么回事,药王爷爷的那个分析究竟对不对,他想好好的看一看,这也是他这次来医谷的目的之一。
阿刃在心里犹豫了片刻,便下了决心。
第一他自信目前自己的武技水平,医谷之内除了皇甫超尘与皇甫平泽外,余子他都不放在眼里,二是他认为即便是这行动被人发现了,皇甫超尘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心意一定,阿刃便身形一展,向医谷北侧掠去。
黑夜掩饰着他的身影,阿刃行走在黑暗里,就如同一滴水融进了大海,你无法分辨出他与黑暗有什么不同。
阿刃所住的客房在医谷西侧,从西到北,阿刃这一路上的确是遇到了几个值夜的医家弟子,不过看这些人哈欠连天的精神状态,这警备能起到多少作用就很难说了。
有点奇怪。
医谷内的防备太松了反让阿刃觉得不安,他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
内息急速运转,借着周围的各种气息,阿刃的感知能力四周伸展,各种感观能力都得到极大的增强,方圆一里内的种种声响,都被他尽收耳内,每个生命气息,都逃不出他的心神触角。
天视地听之术,达到通神境界的武者,才有能力施展这种几乎超出武技范畴的玄妙之法。
阿刃还记得那时他躺在医院里,大病初愈但武功尽失的那一刻,得到了异常敏锐的五觉,其实那就是天视地听的雏形。
耳中听不到异常,除了几个巡夜的脚步声,加上屋内熟睡人们的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人为的声响,但奇妙的精神感知能力向外延伸时,却发现了诡异之处。
有几个极为强大的气息潜伏在角落里,阿刃的精神窥探,差一点惊动他们,幸好这源自诸天化身的精神感知能力有着极为优秀的伪装能力,阿刃心念一转,想起了疾空掠过的飞鸟,心神再一抽而退,那几个强大的气息略一犹豫,倒是没有追踪过来。
野兽有自然赋与的感知能力,这种能力,其实与武技高手后天获得的精神能量有异曲同功之妙。
诸天化身三十六术之中便有一法名为“百兽”便是用来模仿野兽气息的。
这短短的接触,让阿刃一惊,他发现医谷中至少有两个已达通神之境的高手。
济世医家,果然深不可测。
以前功力未到的时候,阿刃看济世医家除了钱够多年头够远外,也没什么稀奇之处,现在功力到了,能看出别人的厉害之处了,才发现这千年世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那达到通神之境的高手,满世界的想找一个都困难,医谷里却随随便便就能碰到两个。
阿刃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他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医谷北端的宅院,再小心翼翼的感觉到了其中没有任何人迹时,阿刃以最快的速度,人影一闪,便已经溜进了那个祠堂。
地下那巨大的洞穴他去过一次,也算轻车熟路了,循着记忆中的路,阿刃一阵疾奔,虽是跑得飞快,但由于气含丹田,一步步落地无声,倒也不担心声音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
十几分钟后,阿刃重新来到了这个呈圆形、和地上医谷同样面积的奇迹式空间。
那个碗状的玉色光罩还罩在古阵的正中心,一切都静悄悄的,完全没有阿刃第一次来到时的声势浩荡。
阿刃加快脚步,一头扎进了光罩,眼睛一花,便见到了久违的黑白世界。
再往里走了几步,他看到,七根流光溢彩的金针,凭空悬浮在最中心处,很安静,仿佛是在熟睡。
这几根金针的样式很熟悉,阿刃虽然已在心里推断了他体内的金针影子就是这几根金针给他的,但此刻亲眼见到,还是不免有些激动。
和胆怯。
阿刃真的点怕,因为他此刻要做的事,很危险。
他深吸了一口气,浑身肌肉崩紧,内气运行速度加快,整个就如同一只对着危险的豹子,随时可以爆发出最大的力量。
然后,他慢慢的,将手向那方圆三丈之地探去,那个吞噬了无数条性命,并且曾经杀过他一次的禁地。
这三丈之地,是属于神物七道天心针的,任何接触它的人,都会遭到无情的攻击。
除非是黄帝的传承者,否则,有死无生。
空气中似乎有一层透明的障碍,很簿,阿刃一伸手,它便破了。
当阿刃把手伸进去时,他的身体与精神都处在最紧张的状态下,就如同一张紧崩的弓,只要有一点意外发生,阿刃都能在顷刻间做出反应。
仿佛是几秒,又像是几天。
阿刃等待着,却没有等来任何异常,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后,阿刃心中冒出一个猜测。
难道?
难道要整个身体都进入才能触发它?
阿刃揣测着,然后,他一步一步,用最谨慎的步伐,走进了那三丈之地中。
第六卷第六章妄为之祸
当一个预料中的结果没有发生时,人们总是提心吊胆的等待着,即便这结果是坏的,也会希望它早点到来,毕竟,时刻都处在心惊胆颤的等待中,这是比一个最坏结局更让人觉得不安的事。
阿刃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就算他已经整个人走进了七道天心的禁区,那七根金光闪闪的危险玩意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冬眠中的蛇。
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
阿刃有点郁闷。
这次他来医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七道天心而来的,自从那四方生死鉴不请自来的融入了他的身体之后,他就再也召唤不出七道天心的针影了,药王推测,七道天心的灵气极有可能是在化解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时消耗掉了。
阿刃听了顿时一惊,他还没替药王治病呢,这针就没了?
这三年里,药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阿刃此次出来,医谷的七道天心是他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他把自己想像成一个能充电的手电筒,只要再来这古阵里补充一次灵气,就能让七道天心的灵气在手中再现。
可是,原本极度危险的七道天心现在就如同七条死蛇,这可如何是好。
阿刃站在古阵中心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下了个决心。
他小心翼翼的向那七根凭空悬浮的金针靠近,几米的距离,他走了好一会儿,在手指碰到其中一根金针之前,阿刃有点惨不忍睹的闭上了眼,并且在心中重复着当日在皇甫超尘口中听到的过程。
七道天心可能会将他活生生的撕裂……
闭目等了一会儿,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倒是一个轻轻碰触感将阿刃唤醒,那种仿佛是小鸟用嘴轻啄他的感觉。
阿刃讶然睁眼,便看到了一幕很奇妙的景象。
他触到那根针,长约五厘,较粗,此刻正如一只好奇的鸟,飞在他的手指左右,不时的轻轻的用针尖碰他一下,碰一下之后,又立即飞走,飞又不想飞远,就在左近盘旋着。
阿刃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捉住那根针,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了,那根针却是更快,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躲了开去,它的针芒,甚至在阿刃眼里留下一条曵影。
躲开之后,这根针凑到了针堆里,左拱一下,右推一把,将零落散在空中的其他六针全部搅乱。
于是,这七根针好似全部醒过一般,有几根安静的留在原地,针芒忽闪忽灭,似乎在抻着懒腰,还有几根刚被碰触,就开始没头没脑的乱飞一阵。
好有趣。
阿刃脑子里掠过这个念头,这念头一过,他便开始自嘲的笑了起来,应该觉得诡异才对,为什么会觉得有趣呢?
可是,面对着这七根犹如小蜜蜂一样的针,他就是提不起戒心来,在直觉上,他更是感觉到它们一点危害都没有。
七根金针乱七八糟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又凑在一起。
这时,阿刃初时碰到的那根针,它的针芒,开始有节奏的闪烁起来,一边闪,还一边配合着动作,它不住的在空中画着圈子。
很……活泼的一根针。
阿刃又冒出这么一个古怪念头。
这根针似乎在向它的同伴传递着信息,七道天心有灵性,这一点阿刃早就知道,可是通灵通到如此地步,竟然还能发明出他们自己的语言,这就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吧。
过了一会儿,它们话似乎说完了,于是,七根闪闪发亮的漂浮物,都凑到了阿刃近前。
阿刃一阵紧张,七道天心的破坏力他亲自品尝过,那可不闹着玩的。
不过,当这七根针摆出了一个姿势后,他的戒备,立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并且在心中升起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
一根针,在空中循环往复,曳出的流光,划出了一个圆,其他几根针,用同样的方法,在个圆上添砖加瓦,两条弯弯的弧线出现在圆的上半部,接着,弧线的下部是两个小圆,再来一条笔直的,下边又是一个较大的圆。
顷刻间,这些针用不断高速运动产生的流光画出的东西已经成形,阿刃惊讶的看到,这分明是一张脸。
一个没有头发的脸。
噢,不对。
有根针,就是那个五厘长,较粗的那根,似乎忘了自己的位置,左顾右盼一翻之后,想在嘴上边划出一抹胡子,结果被划嘴的针和划鼻子的针同时挤飞,飞到了眉毛上边,这时它才想起自己应该干什么,于是它卖力的抖动起来,一趟趟的循环往复,短短的金色头发便出现在这张脸的上方。
你们想做什么?
阿刃此刻真想把这个疑问问出口,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对一堆针说话是很蠢的举动。
由金针划出的脸,自然不能像照片那样清晰,阿刃只能看出这是一个中年人,由于眼耳口鼻等一切器官均由金光组成,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的意味,仿佛一个神仙。
下一刻,这张脸上的嘴动了起来。
阿刃也张大了嘴。
他是惊讶的。
虽然没有声音发出,不过,看嘴唇的开合角度,阿刃试着把嘴张成同样的弧度,连续几次的开合,分明是“听好了”这三个字。
我的太阳……
阿刃惊讶的无话可说,难道是几千年前黄帝显圣?
接下来的事情让阿刃没心情继续惊讶下去,因为这张嘴,在以飞快的速度张开,像是在念着一连串的口决。
阿刃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不过呢,不管那是什么,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这信息有八成的可能是七道天心的真正主人,那个神奇的华夏之祖黄帝他老人家传下来的,只是想想这一点,就足以让阿刃兴奋的了。
阿刃现在只恨自己没学过唇语,看那上下翻飞的嘴唇,阿刃有吐血的冲动。
没时间一个字一个字的研究他说的是什么了,阿刃开动强迫记忆法,在瞬间催眠自己,把现在的一切情景烙在脑子里,这是永远不会遗忘的记忆。
就像是把影像录在了脑子里,但不掺杂任何情感,脑子现在就是一台录影机,录下来的东西,随时可以翻阅。
这就是强迫记忆法,催眠术的一个基本应用。
对精神修炼者来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举动,因为此刻阿刃的精神是完全不设防的,他的脑子,会把周围的一切信息如实的记忆下来,如果有怀着恶意的人在旁边,即便是没有修炼过精神异术的人,也可以通过反复的重复自己的意图,在阿刃的精神里加上一道枷锁一个命令,就像是对着一张白纸随意涂抹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身处在空无一人的地下世界,阿刃绝不敢用出这么危险的催眠术。
由于催眠了自己,过程阿刃无法记住,那要过后释放记忆时阿刃才能知道自己记忆了什么。
只感觉像是晕眩了一瞬间,然后,眼前的金色脸庞便破碎零散,重新化为七道左右穿行的金针。
这绝对是意外的收获,阿刃心中兴奋不已。
不过,他来此地的主要目的还未达到呢。
仔细观瞧着眼前犹如穿花蝶舞般满天乱飞的金针们,阿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说,那个……兄弟们,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转转?”
阿刃觉得自己像个精神病,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的举动,既然七道天心见到他时不像上次表现的那么狂暴,他也就没办法重复上次吸取七道天心灵气的过程,想要捉住这几根家伙,更是不可能的工作,它们飞的太快了。
除了好言好语的商量它们,阿刃真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只希望这帮家伙进化的足够聪明,聪明到能够听懂人类语言的地步。
听到阿刃的话,这些针果然有了反应,不过这反应有些消极,只见大部分针左右晃了一晃,便缩回到原来所处的位置,针上的金芒黯淡下来,似乎要重新进入安眠之中了。
唯有那根阿刃第一次碰到的金针,还留在阿刃左右,身上金光闪啊闪的,似乎对阿刃的提议很感兴趣。
阿刃看了心中一乐,既然能够交流,那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希望。
“你想跟我走?你把你的兄弟一起叫来好不好?”
阿刃开始游说起这根心动的针来。
那根针金芒一闪,便飞回到其他针聚集的区域,身上金芒左闪右闪,还不住的空中划着圈子,像是在努力劝服着其他针。
其余的六根针初时静止不动,到后来似乎实在是被这家伙烦得不行了,便齐齐的泛出一道粹灿金芒,这金芒犹如实质,波浪一般,将那针异常活跃的针推开,推到了禁区边缘,下一刻,这根针连带着些许残余金光,像是遇到了一层无形而且弹力极好的屏障一般,被猛得推了回来。
这一下,甚至连笼罩这整个空间的白色碗形光罩,都被涨得膨胀了一下,随即缩回。
那根针被弹得晕头转向,开始在空中转着圈子,片刻后,才打着旋转飞回到阿刃近前,身上光芒明灭不定,很沮丧的模样。
古阵是个牢笼,七道天心被困在其中,谁也逃不出去。
它们是个意思。
阿刃看到这幕情景,咧嘴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鼎,就是药王的阳极炉。
现在就要看药王的推测是否属实了。
药王近年来一直在研究五流渊源,据他说,五流在上古时期,应该是有过极深的交流,但后来又横生变故,以至于五流的祖先都不愿意将这段交流过程记录下来,但既然有交流的过程存在,肯定会留下支言片语的痕迹,这在一些历史记录上就能找出来,而且,几乎每个流派,都有要后代一统五流的志愿,这说明五流若是合一的话,一定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
五流有过交流的痕迹,甚至能从医谷下的古阵上推测出来,这古阵,药王年轻时也曾经偷溜进去仔细的研究过,他说这古阵的黑白两种能量,很可能源于药门的阳极炉和四方家的四方生死鉴。
别的阿刃倒是兴趣不大,但是这个说法,让他生出了一个想法。
现在他拥有阳极炉,体内也四方生死鉴,能不能借着这两个东西的能量,把七道天心从古阵里偷出来呢?
这就要试一试了。
阿刃向那根针挥挥手,一扬手中的阳极炉。
“进来,我看看能不能带你出去。”
那根针有些犹豫的阿刃左右徘徊着,阿刃向它微笑,努力传达着自己的善意,并且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片刻后,那针终于相信了阿刃的善意,针影微动,一头扎进了白玉小鼎里。
阿刃用手指在鼎口划动,速度很慢,似乎很吃力,他的手指过处,有如同一条条如同黑线的东西遗留在空中。
这是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也是阿刃体内的内气,四方生死鉴自从融入他体内后,那阴气就被他一点点化掉,在这个过程中,阳极炉的阳极气、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和七道天心的吞噬灵气,把他的身体弄出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的经脉气穴均被改造的无影无踪,他现在身体里只余一个容纳四方生死鉴的丹田,和一道道从丹田出发,直指身体各要穴的气脉通道。
那时阿刃一点点的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有点悲哀的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怪物了。
药王虽然见多识广,也绝未看到过这样的情形。
那四方生死鉴是一种介乎于物质与非物质之间的奇异东西,所以在传说中它有勾通阴阳两界的奇妙效用,若是普通人引其入体,顷刻间就会被其中蕴藏着的阴极气冻毙,像阿刃这样的,不但身体无恙,反而把这东西化做了身体里的内气之源,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灵异事件。
药王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坏事,阿刃的身体被改造后,有点接近武者在达到通神的最高境界时,引先天之气入体,将身体改造后的“纯婴”之体,事实证明,这副身体也更适宜习武,短短时间将万流归宗残篇练成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层层的黑线将白玉小鼎的鼎口罩住,犹如一个密密实实的盖子。
阿刃划出最后一道黑线,满意的打量着这个东西,也算是微型的简陋法阵了吧。
接下来,就是闯阵了。
阿刃右手持着阳极炉,走前几步,先把左半边身子探出禁区外,只留右手在禁区内,果然没受到任何阻碍,然后,他一点点的试探着将右手往外面抽。
一点一点的。
在阳极炉碰到那层无形的簿簿护罩前,阿刃没有预料到结局是什么样的。
结局发生在一瞬间,由于速度太快,阿刃只有事后回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就像是把一盆凉水倒进了热油滚滚的大锅里,或者是把点燃的火柴扔进了一大桶火药里。
在那一刹那爆发出的响声与火光,炸得阿刃目瞪口呆。
“轰隆隆”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地下世界。
白色光焰骤然翻腾,伴着狂暴的呼啸声,仿佛是狂风袭卷着的海面,而身处震荡中心的阿刃,犹如被飓风卷着的大锤猛得锤在身体上,还没来得反应,他便被这巨大的力量掀飞,这真是无可抵御的力量,像是大自然狂怒时的天威,袭卷一切,碾碎一切。
“噗”阿刃一口鲜血喷出,散落在空中,他被这股力量扔飞了足有十米开外,摔到地上后,他知道自己伤得不重,也没心情去查看自己的伤势,只是看向自己的手,看着那里的白色粉末,他张大了嘴,眼中尽是惊愕,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不会吧。
他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如果把画面回放到上一秒的话,那些东西是一个完整的白玉小鼎,是隐世药门的宝贝,能把普通的酒化为绝世美酿的奇珍异宝,而在这一秒,这奇珍异宝变成了一堆粉末。
阿刃呆了足有一分钟,这才回过神来。
诸天化身那清静如水的镇定心态早已消失无踪,现在阿刃直想哭。
传承了千年的宝贝,就这么毁了?
阿刃欲哭无泪。
这时,又一阵轰然巨响将他从沮丧中拉了出来,因为这声响,似乎来自于……头上?
阿刃愕然抬头,上方空间依然是黑沉如故,这黑色谁也无法看清,是否出现了震荡也看不出来,不过,下一刻,从空中落下,打在他脸上的小石子,告诉他医谷的确是发生一些事情。
地震?
阿刃自欺欺人的想着。
这震撼来得如此之巧,有两个备选答案可供解释。
一,地壳变动,传说中的沧海桑田奇观又将出现,二,是阿刃刚才的举动带来的后果。
答应是哪个呢?
现在的应对方法只有一个了。
开溜。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熟睡中的医家诸人,骤然感觉一阵大地颤抖,房屋内的摆设被震的七凌八落,人们被惊醒后立即跑出屋子,看着正在抖动的医谷,再看看周围镇静如常的山峦,发现奇怪的震动只出现在医谷,似乎是医谷下面有条巨大的蟒蛇,它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又继续安睡。
奇怪的地震只出现了十分钟左右,随后,又恢复如常。
医谷内的建筑倒没有遭到什么破坏,这震动也就相当于普通地震的余震程度,但是人们的好奇心与危机感却被挑动起来了。
医谷不会突然塌了吧?
有个少年提出了一个猜测,随即迎来了众人的怒视。
要知道自有记载以来,医谷就从未发生过地震,这里一年四季气候宜人,是块龙穴福地,就算天崩地裂,也能够庇护众人的。
一个深知医谷来历的老者言道。
对啊对啊。
众人连声附和。
这众人中,就有阿刃和韩饮冰。
韩饮冰在睡梦中被惊醒,睡眼朦胧的寻找阿刃,却没找着,正想委屈的开哭,便看到阿刃闯进门来,拉着穿着睡袍的她,跑出了门,聚在人堆里。
幸好跑得快,阿刃抹了一把汗。
也幸好他反应机敏,知道医谷因为他在地下胡搞而弄出了事故后,他急忙用最快速度逃出了地下,出了那个院子里,他便感觉到几道异常强大的气息逼近那里,应该是排除了地震的原因后,有人查觉到了意外的源头可能是地下古阵。
没被抓个正着,这就值得高兴了。
可是,阳极炉被毁了啊。
阿刃很难高兴起来,医谷的地下古阵怎么会有如斯的威力,同是上古遗物的阳极炉,竟然如此轻易的便被毁了,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怎么对药王爷爷交待呢?
阿刃有仰天长叹的冲动。
“阿刃阿刃,你身边有只蜜蜂啊!”
韩饮冰突然拉着阿刃的衣服,惊讶又兴奋的叫着。
“哪会有……”
阿刃叹着气,向下一看,大惊失色。
这哪里是蜜蜂,分明是一根凭空悬浮的金针!
老、老天爷。
阿刃第一反应便是脱下衣服,猛得向那金针一罩,将针笼在其中。
左右看看,还好人人都在议论地震事件,没人注意他。
这针是什么?是贼脏啊,如果被医家之人发现他身边这根针,不就坐实他小偷的身份么?不仅是小偷,还把医谷弄得差点地震,这事无论怎么看,也不值得骄傲。
头疼啊头疼。
正头疼着,阿刃听到身边韩饮冰的娇笑声,循声望去,便见到一幕令他想要吐血的场景。
那根倒霉针,正在韩饮冰左右乱晃,韩饮冰看着它,很是开心。
对了,这东西异常锋利又疾快无比,谁能困得住它?
阿刃念头一转,急忙拉着韩饮冰向屋内奔去,心道你跟着过来就能把你藏住,你要是不过来,被人发现了和我也一点关系都没有,谁知道你是怎么偷溜出来的。
进了屋,那根针果然也跟着进来了,阿刃舒了一口气。
此刻已是清晨,太阳在东方冒了个头,散出白亮的光来,看样子又是一个好天气。
第六卷第七章一根神针
轻微的地震,这只是一个小意外,医家诸人也没放在心上,一阵慌乱过后,依旧过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日子,阿刃估计就算是皇甫老头查觉到有什么不对,也不会去查古阵里的金针究竟是几根。
七道天心变六道了。
哈哈。
若干年后,某个黄帝传承者来到古阵破阵取针时,恐怕会狠狠的吃上一惊吧,不过那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了,而且,对于是否会出现这么一个人,阿刃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其实,阿刃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他的阳极炉毁了,以后四方生死鉴极阴气反噬时,用什么来压制呢?
阿刃摸着口袋里阳极炉的碎末,暗自猜测着不知道吐服有没有效果。
外敷转内用的话,想来效果也未必太好。
真是亏啊。
毁了阳极炉,只换来一个觉得自己是只蜜蜂的破针,这买卖,做得可是亏大了。
唉。
阿刃长叹一声。
虽然有意外发生,但预定的行程没有改变,一大早,地震刚过,皇甫凌便来找阿刃,带着二人吃过了早餐后,几人踏上了出谷的路。
阿刃记得自己前次是从地道出去的,这次可有点不大一样。
看着落在空地上的直升机,阿刃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上次离开时和皇甫歌一起在荒野里坚苦卓绝的途步旅程,不禁开始暗恨皇甫超尘这老家伙藏着好东西不拿出来。
“医家子弟在离开医谷时,是不允许使用任何交通工具的,这是为了锻炼医家子弟的意志以及肉体。”
仿佛是看出了阿刃的念头,与他一同起程的皇甫凌解释着。
“哦。”
阿刃点头。
“有病。”
这就是阿刃对这一规矩的评价。
乘着直升机,几个小时后阿刃三人就到了最近的城市机场,然后转乘飞机。
机场的安检处,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初时是阿刃经过安检口时,机器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阿刃确定自己已经拿下了身上所有的金属物质,可那鬼东西还是叫,正要按着机场的规定进行脱衣检查时,阿刃突然想起一事,便退了几步,让皇甫凌先过。
因为他听到了隐约的嗡嗡之声,想起来身上的确还有个金属东西……不过,那七道天心是金属制的么,在传说中,不是黄帝采天外飞来的奇石,砭制而成?
早上的时候,阿刃将这根金针骗进了屋子里,然后对着它发呆,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它藏起来,然后,他就开始试验,金属的盒子被一穿即透,玻璃也阻挡不了神针的锋芒,木头就更不用提了,最后,还是一桶强力胶解决了问题。
那时这根性格活泼的神针,似乎喜欢上了这种阿刃拿出东西,它再把这东西毁掉的游戏,当阿刃拎出一桶强力胶时,它便一头扎了进去,结果便再也没出来。
阿刃嘿嘿笑着将胶桶切开,看到了被强力胶困成琥珀状的神针,把这个琥珀挑出之后,再非常小心的把其收藏在一个锦盒里。
这就是你的家了。
阿刃拍拍盒子。
金针非常不满意的嗡嗡抖动着,这声音在出门时,惹起了皇甫凌的怀疑,不过阿刃硬说是自己养了一只蜜蜂在口袋里,这理由虽然荒谬,但阿刃一口咬死了,皇甫凌也无可奈何。
阿刃的蜜蜂一直在响。
响就响吧。
阿刃也无可奈何。
可他没想到的是,除了带来噪音之外,这神针还给阿刃带来了其他的麻烦。
就在阿刃退后几步,皇甫凌走上安检口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台探测金属物质的检测器,在皇甫凌踏上之后,也用非常响亮的声音鸣叫起来。
皇甫凌皱了皱眉,退后。
可是,那东西仍在叫。
机场的客服小姐立即找人去叫维修技师,并且带着亲切的笑容向各位旅客道歉。
不过这歉意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比如那个叫得越来越响,片刻后已经凄厉如防空警报的金属检测仪,那鸣叫声之响,令人怀疑它是不是发了疯。
旅客们纷纷掩耳,连客服小姐也捂着耳朵皱着眉头看着这发疯的鬼东西。
在如此强大的怨念之下,这台金属探测器在嚎叫了三分钟,其声线已经提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高度后,碰一声,如大家所愿的爆掉了。
在同一时刻,阿刃感觉到胸口处锦盒里疾速抖动的金针也停了下来。
不会是……
阿刃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妙的猜测。
像是在证实阿刃的猜测,那金针,用有一下没一下的频率,震了几次,仿佛是在窃笑。
看看向外喷着白烟的金属检测器,再摸摸胸口的锦盒,阿刃有将这鬼针放生的冲动。
麻烦啊。
眼看金属探测器爆掉了,旅客们以为这下不用检测就能上机,正要一哄而上,却被客服小姐拦了下来,客服小姐用最亲切的笑容告诉大家,这是规定,必须检测过后才能登机。
那怎么办啊?
客服小姐要旅客们去另一个安检口,阿刃眼巴巴的瞅着那个安检口,心中惴测着再弄爆一个该怎么办?
不过,这次安检倒挺顺利的。
这个金属探测器是在阿刃安检过后才爆的。
听着身后传来的爆炸声,阿刃得出了一个结论,怀里这鬼针能控制金属探测器,要它叫就叫,要它叫多大声就叫多大声。
是不是很神奇?
这一路上,阿刃不断回忆自己学过的知识,试图给这种现象一个解释,这努力以无果而终。
那就归类为神迹好了,反正他身上发生过的神迹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古古怪怪的东西多了,也许是件好事呢。
阿刃如此想着。
经过了将近八个小时的飞行,和半个小时的车程后,阿刃韩饮冰皇甫歌三人到他们想要到的地方。
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里其实是一间学校,一个很特别的学样。”
皇甫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学校?还是很特别的?
阿刃想着这三个字,打量着眼前这所谓的学校,它位于这座南方城市的远郊,据说再向南几十里外,便是大海,此处地广人稀,森林繁茂,可算得上幽静,再看那学校,红砖绿瓦的掩在林木之中,围墙高耸,厚重结实的黑色大门给人一种难以进入的感觉,估计里面的人也会感觉难以出来吧,这学校应该是不许随便出入的,倒像是一座监狱,学校一般都和监狱差不多,这倒是并无特殊之处,若说与众不同,大约也只穿过围墙向远处望去,依稀可见有处高峰山峰立于不远处,似乎被圈在了学校范围之内,如此的话,这学校内的景致应该相当不错。
另外一个特别之处,这所谓的学校没有名字,没有任何标示出它是学校的牌子。
“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有资格来这里上学的都不是普通人。”
皇甫凌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敲着那厚厚重重的大门,看那大门足有三米高五米宽,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皇甫凌狠狠的一掌拍上去,只听到嗡的一声闷响。
“资格?什么资格?”
阿刃注意到了皇甫凌话中的重点是这两个字。
“凡是八道中人,才有的资格。”
“八道?”
“三界五流,合称八道,你不知道?”
皇甫凌一脸“这是常识啊”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
阿刃一撇嘴,其实他是真的不太知道,五流他熟,三界这名字只是听过,包括哪些东西就不明白了。
两人说话的时间,皇甫凌已经敲了不下二十次的门,可直到现在,厚重的大门也没有要开的迹象。
“这死老头,又睡觉去了!”
皇甫凌恶狠狠的一脚踢在门上。
皇甫凌在那边跟门较着劲,阿刃这边的韩饮冰却等得不耐烦了。
“我困了,阿刃,我想看动画片。”
韩饮冰眨着眼睛,眼巴巴的瞅着阿刃,像是一条可怜的小狗。
“那么,你究竟是困了,还是想看动画片呢?”
阿刃为难的看着韩饮冰,感觉到女孩句子中的逻辑混乱后,深深为自己语言教育上的失败而自责。
“也困,也想看动画片。”
鱼与熊掌兼得之,一向是韩饮冰的努力目标。
“这个么……”
被困在这个什么学校外边,没有床,也没有电视,韩饮冰两个要求无疑都是得不到满足的。
阿刃瞧瞧那边貌似已经放弃敲门的皇甫凌,问道:“我说小凌啊,这门能不能敲开了?”
“那老头睡醒了就会来开了。”
皇甫凌回头,无奈的摊开了手。
“这看门的这么嚣张?”
“那老头的确很嚣张,不过他可不是看门的,他是五流共推的长老之一。”
“五流共推?还有这回事?”
“以前五流之间的交流很频繁的,还有个长老团是负责调解五流纠纷,那时候的能耐不小,到了现在,也就只能教教书了。”
皇甫凌解释着,语气不是很尊敬。
“哦。”
阿刃点头,这事他以前也听药王提及过长老团这回事,药王对其的评价是,爱管闲事可又管不了的废物们。
“我来试试。”
阿刃嘻嘻笑着,上前几步。
“嗯。”
皇甫凌让到一边。
“用力点,敲响了那老头就能醒了。”
“没问题。”
阿刃走到铁门前,气凝丹田,随随便便的一掌拍出,也无招也无式,慢悠悠的,皇甫凌在一边看得直摇头。
一掌拍下,拍到了铁门上,连个响声都没发出来。
“阿刃你……”
皇甫凌话音未落,一个奇异的景象让他把剩下的句子吞回了肚子里。
只见那铁门,慢腾腾的向后仰去,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轰然响声中,皇甫凌张大了嘴。
皇甫凌揉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看到的东西,没错,只见那高三米宽五米的大家伙,此刻正平静的躺在地上,仰望苍天。
“你?”
皇甫凌看看阿刃,再看看那惨遭不幸的大门,说不出话来。
“手劲大了点,不好意思。”
阿刃笑得很坏。
铁门的确很厚,想实打实的把它拍碎还真要费点力气,阿刃体内内气走的是极阴柔的路子,拍碎铁门,不如用真气腐碎了它的支撑物。
阿刃刚才一掌下去,真气四散而出,顷刻间便无声无息的震碎了八个焊接点,于是,门就躺下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把门弄倒呢,阿刃现在就是想这么干,没别的理由。
而且,这不是进去的最简单法子么?
皇甫凌把震惊写在了脸上,他知道阿刃武功不错,可没想到高到了这种程度。
“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阿刃和韩饮冰肩并肩,走进了这个所谓的学校,皇甫凌看着阿刃的背景,现出一种混杂着敬佩与不甘的神色,接着便快步跟上。
进了学校,才发现这里占地面积极广,一眼望去,只见毗连的建筑物密密麻麻的向远处延伸而去,看不到边际。
脚下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侧有造型别致的路灯,向前看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最中央是座石制雕像,雕像约在五十米以外,以阿刃的眼力,能看清这座雕像是个身着戎装的中年人,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带给阿刃几分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这是谁干的?”
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打断了阿刃的思绪。
循声望去,只见个眉毛胡子一片花白但精神不错的老头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指着地上的铁门,愤怒至极。
“我。”
阿刃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嘻嘻的言道。
“你怎么敢这么干?你是哪派弟子,你家师长是怎么教你的!”
老头跳着脚开骂。
“这老头好像一只老猴子耶……”
韩饮冰越看这老头越有趣,不禁在阿刃耳边嘀咕起来。
老头的怒气,看样子很难感染到无法无天的阿刃和异常迟顿的韩饮冰。
“别理他,他是神经病。”
阿刃下了这个评语,然后也不理那老头,搂过韩饮冰,转身就要往里面走。
“臭小子!”
那老头怒极,一步跨出,这一步跨的有名堂,三米的距离,一步即过。
阿刃看似蛮不在乎,实际上早已心中戒备,一听背后风声起,便知道老头按捺不住要出手了,而这老头的本事,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见这老头右手虚按,按向阿刃的肩膀,这一下连抓带扣,一式间暗藏着七八个变化,阿刃无论如何反应,都在他的变化范围之内。
这一式擒拿手下,老头不知道抓过了多少傲气齐天的世家少年,从来都是一抓即着,可是这一次,他却失了手。
阿刃右肩微沉,甩手一掌,其势极快无比。
下一刻,老头右手已与阿刃的左掌交在一起。
老头骤觉一种腐骨融肉、带着很强侵蚀性的气息从阿刃掌中传出,仿佛无孔不入的硫酸,顺着他手臂的气脉通道便爬了上去,老头一惊,急忙甩脱手掌,退后一步。
“你是谁家弟子,从哪学得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
“旁门左道。”
阿刃眯起眼睛看着这老家伙,“老头,听没听说过万流归宗,这是五流最高武技,万流归宗,你懂不懂啊。”
“万流归宗?”
老头眼神一亮,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阿刃,随即,一丝震惊之色在他眼中泛起。
“通神……你学的是万流归宗?你已经领悟了通神之境?”
“切,没心情跟你解释。”
阿刃看把这老头唬住了,心头直乐,他是学过了万流归宗没错,可他刚才并没有用万流归宗的任何一个法门,那侵蚀性的内息,是他体内四方生死鉴生出内气的附加属性。
这老头武功也不差,他故意挑畔老头,就是想试试这个所谓的五流长老的实力如何,如今一试之下,阿刃暗自比较,若论起真实功力,恐怕还要比自己高上那么一点,一个看门的老头就有如此能耐,阿刃已经开始对这个学校生出一丝兴趣了。
“打不打?不打我可要进去了!”
阿刃叫嚣着。
“你是哪家子弟。”
老头的神色平静下来,问话声中,他左右环顾,一打眼便看到了正在那抱着膀子看好戏的皇甫凌。
“皇甫凌……”
他眼中现出了然之色,再看看阿刃,言道:“医家说的那个新来的学生就是你?”
“差不多是吧。”
阿刃点点头。
“嗯,那你进去吧。”
老头出乎意料的放了行,阿刃本来以为还有一场架好打,不禁有些意外。
“这个女孩……”
老头把目光放在了韩饮冰身上,仿佛看一件稀奇物件儿似的眼光看得韩饮冰直往阿刃怀里躲。
“看什么呢?”
阿刃搂着韩饮冰,不满的盯着这好色老头。
“呵呵。”
老头竟然呵呵笑了,“四方家的魅族圣女,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见过四方家的人了,这下人总算齐全了点。”
听着老头的低语,阿刃疑惑顿起,什么叫人总算是齐了点?
“崎老。”
这时皇甫凌才凑到老人面前,恭敬的见了礼。
“你这小子,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哼!”
被称为崎老的老人板着面孔训了一句,随即挥手,让皇甫凌带阿刃他们进去。
皇甫凌笑了笑,他刚才没有出声阻止阿刃的挑畔,的确是想看看阿刃的功夫能不能应付崎老,结果这翻比试一触即分,好像还是崎老吃了点亏,这让皇甫凌对阿刃的评价又上了一层楼。
这小子是怎么练的?
看着阿刃,皇甫凌心中有点不甘心的承认,他的武技的确比自己强,强了很多。
“阿凌,这个”学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刃感觉这地方有点名堂了。
“它很久以前就有了,起初这里是为了某个比试搭的擂台,那时候五流之间交流频繁,现在已经不在世间行走的三界门人,也会出现在这里,五流三界,算是两个不同的阵营,他们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比试,听说赌注还挺大的,不过我不知道他们赌什么。”
“擂台越盖越大,毕竟是五流合力弄出来的,谁都想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好点,慢慢的就形成了规模,后来三界门人逐渐不在世间行走,那比试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这里就变成了五流前辈们的养老院了,这帮老头呆在这里觉得没意思,就要求本家把未成年的子弟送到这里来培养,这里就是五流的大学。”
“这里这帮老头都老得成精了,一个个最起码有上百岁,就刚才把门的那个,看到没,他说自己一百三十多了。”
唔。
阿刃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那老头很轻松的掀起了那扇被他踢倒的门,再把门推起来靠在墙上。
“不信。”
他直摇头。
“见多了你就信了。”
皇甫凌为阿刃安排了住处,韩饮冰看到床比什么都亲,扑在床上就去见了周公。
阿刃替韩饮冰盖好被子,出了屋子。
这是一间类似古时茅舍的屋子,共有两间,比邻而建,竹篱笆环成个院子,院内植着一些花奔,推开竹门,便是座小桥,桥下有流水潺潺,溪水下游,有栋小楼,那是皇甫凌的住处。
此处的风景是绝美的,即使是阿刃这种没有任何艺术感的家伙,在夕阳西下的此刻,扶桥临水,也能感受到几分“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的美妙意境。
“这地方不赖吧?”
站在院外的皇甫凌笑道。
“相当不赖了。”
阿刃衷心称赞,环顾四方,能看到很多不同风格建筑零零散散的落在这片区域里,就像是一个古时的小村庄,鸡犬相闻,道路阡陌,皇甫凌说这方圆三里的区域都是医家的范围,这附近的建筑呢,也都是医家历代先人这里修筑的,这就好像是一个五流共同的度假圣地一样,什么时候累了,都可以来这里歇歇。
而只进了这里,任何恩怨都必须放下,若是有意图不轨者,五流共讨之。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意外,不过,当杀人者或者伤人者所得到的利益不足以添补他付出的代价时,便没有人去破坏这个规矩了。
“带我去见丫头吧。”
阿刃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好,她最近在苦练傲世四决,现在这个时分,应该已经出关了吧。”
“我听说你们家族最近选了几个人练傲世四决,其中不会也有你吧?”
阿刃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没错,有我。”
皇甫凌回答的很痛快。
“不会吧!你不知道学这个鬼东西就要去闯那个阵么?”
“知道啊。”
“知道你还学?那东西会杀人的!”
阿刃没想到皇甫凌也在预备的死亡名单里,皇甫超尘这老家伙疯了么,想把医家这代的杰出弟子一网打尽么?
“也没办法,毕竟我是济世医家的子弟,这个名字比性命重要。”
皇甫凌淡淡的答道,唇边甚至还一丝笑意,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家族的名字真的这么重要么?
“……”
阿刃无语,半响才又问出一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事逼得你们要去学傲世四决?”
“三界门人又来挑战了。”
第六卷第八章三界五流
三界是无量界、擎天阁、紫府仙宗。
在很久以前,这里这个很久,是以百年为基数的时间单位,那个时候,三界五流代表着整个世界的主流,就像是跨国财团于今天这个世界的意义,三界五流的门人行走在世间,或者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或者投身官场保家卫国建立一翻功业,也有向富贵折腰助纣为孽的不肖子弟,侠骨柔肠,恩怨情仇,一幕幕只可能发生在今天小说里的情节,在那时以神州大地为舞台,轰轰烈烈的上演着。
三界五流起源不同,秉行的宗旨也不同,三界讲究的是出世,要求门人子弟不要过于深入的干涉俗世的纷争,只有在关乎种族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才会出现在相对正义的一方,而五流世家却是混杂在尘世里,自从有了五流这个名词以来,任何一个王朝的兴衰成败都有这几个世家的影子在背后。
三界看不惯五流操纵历史的作为,他们认为过于强大的力量对人类而言是一个毒瘤,必须清除掉。
两方各持理念不同,在处事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冲突,初时只是一两个小冲突,接着呢,就演化为日久积深的仇恨,当这仇恨在所有人心中生根时,一场袭卷一切的战争,便开始了。
那是很惨烈的战斗,双方的势力,已经扩展到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扶持国家、废立君主、朝代的兴替,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这样的两个势力打起战争来,其结果,岂是血流成河四个可以形容的?
战争持续了很久,双方或胜或负,有时候一方可以占据压倒性的优势,但另一方,总会生出几个可以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扶大厦于将倾,改变局势,绝地求胜。
就这样托了下去,由明争转为暗斗,由大张旗鼓的战争,转为暗地里的势力争夺,毕竟那时候双方已经没有能力再控制这块大陆上的一切。
虽然实际上双方都没有赢,但应该说,是三界赢得了这场战斗,因为那个时候,五流的势力已经没办法再操纵这块大陆的历史。
可是三界仍不满意这样的结局,或者说,他们已经忘了最初引起战争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只希望将五流这个名字抹去,五流中人也是同样的心理。
于是战争继续着。
乱世出英雄,持续了几百年的乱世,将会出现一个令众人伏首的眩目英雄。
这个英雄走遍了三界五流,用他超卓的武功和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将三界五流拖到了谈判桌前。
谈判的结果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决定胜负,双方各派出几名年轻弟子,进行一对一的比试,胜者为王,败者寇。
谈判有了结果,和平到来了。
而那个英雄的下场,却是很惨淡的。
当时在他的手下,三界五流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便是八道,实际上,那时他已经是八道公推的盟主,只要他有一点私心,甚至可以推翻当时的朝廷,坐上天子之位,但是他没有,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
于是其他人便向他要求更多。
你的武功太厉害,有一天如果你反悔了,想要一统八道、一统天下,我们根本无法抗衡。
于是他自废了武功。
你也不能收徒弟,你虽然无欲无求,但你不能保证你的徒弟也和你一样。
于是他的绝世武功便再没有传承下来。
你在八道中的威望太甚,不用你出面,只要你的儿子女儿或者其他亲人登高一呼,这个世界就又要变天了。
于是他终身未娶,无妻无子。
你……
这些人终于无话可说,他们替他建了一个塑像,尊其为创师。
阿刃在门口时看见的那个塑像,便是他的,不过那个是仿制品,真正的那尊,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这家伙也实在太……”
阿刃听了这蠢到极致也伟大到了极致的英雄故事,真是觉得难到置信。
“他是个蠢到了伟大的英雄。”
皇甫凌说道,然后,他又继续讲了下去。
要比武,自然要有擂台,这个擂台就是那是搭建的,这一大片范围里,有五流共有的区域,也有三界门人临时的住所。
初建时,这里应该是极其热闹的,擅长武技的五流族人,和擅长奇门杂术的三界门人,他们在一起比武斗法、争奇斗艳,那时候许多武技还没有失传,许多传说中的异术也能见到。
可惜到了今天,不但五流中的鬼神一脉已经数百年不见,连四方杂家隐世药门的门人子弟,也已经有几十年没出现在这里,三界,更是变成了湮灭在历史长河里的一个名词。
三年前三界门人重临世间,并且下了战书,要重开百年一次的比武擂台。
而五流中能支撑大局的,也只剩天命济世两家,医家之主皇甫超尘重开地下古阵试炼,正是为了应付这次比试。
“唔。”
阿刃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皇甫超尘想让他来这个所谓学校的原因。
皇甫超尘有意让他介入这场比试吧。
所谓的住上一月,就是想让他做点什么吧。
可是,五流的兴衰,和他有什么关系?
药王爷爷早已没了雄心壮志,他在拉萨教授门人弟子,只是为了把药门传承下去,再没有任何争霸世间的意愿,这一点药王爷爷跟他再三提起过。
三界与五流间的赌注,他也可以猜到一二,大不了也就是要五流归隐,不介入世俗的争斗。
隐世药门早已如此做了,再输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也不信一个几百年以前的赌注还能约束今天的五流世家,那时候三界有着对等的实力,这样赌约才能成立,可是如今三界在人间消失已久,此次突然出现,就算他的门人子弟再强再厉害,他们也不可能拥有与五流相近的势力,到时五流输了,不赴行约定又能如何?
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阿刃在心底有了这样的认知。
他现在担心的只是皇甫歌,这傻丫头果然练了傲世四决,练了傲世四决,就要进行古阵试炼,怎么办呢,不如劝她脱离济世医家远走高飞吧……嗯,这想法不太现实。
咦?
有点不对劲。
如果按照皇甫超尘的说法,练成了怀抱天下心决便要进行古阵试炼的话,那岂不是练成的所有医家弟子都会在第一时间挂掉,那还怎么去和三界门人比试?
时间上有问题,假如说不限制时间的话,那就好解释了,练成怀抱天下心决后,可以随便挑个时间去闯古阵,等七八十岁的时候也可以……自己不就白担心了么?
好个皇甫老头子,又上他的当了,怪不得他在医谷的时候不告诉自己这个比试的真像,原来是这比试与他口中的说法一比较,便能看出相当大的破绽。
要说一句夹着九成真话的谎言是最容易骗到人的,那么一句全都是真话却忽略了某个要素的谎言简直能骗过任何人。
阿刃脑子里掠过无数个念头,可这些都是猜测,事实是否如此,还要等当事人来解释。
“到了。”
皇甫凌停步不前。
阿刃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絮里,也没注意身边的景物,至到皇甫凌开口,他这才抬眼仔细观瞧,一看之下,顿时一愣,心道自己不是闯进了童话吧?
眼前这栋房子……嗯,阿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称呼它为房子,在这里看去,暮色下,它就像一只蘑菇,没错,就是一只蘑菇。
粗大的圆形基柱约有四五米高,用乳白的漆料涂成,没有任何窗户,这就像是蘑菇的柄,再往上是个伞状的大盖子,这盖子直径约有十余米,高两三米,呈拱形,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小屋子,它涂成了红色,上面开着一个又一个圆圆的小窗户,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盖成蘑菇状的房子?
不止这样,这蘑菇房四周被一圈栅栏圈了起来,组成栅栏的除了木片外,每隔几米,就是一只一只蘑菇样的灯柱,栅栏围的是鲜绿的草坪,红色的和黄色的花开在草地上。
这一切,红与白,绿与黄,都是最鲜明的色彩,被柔柔的灯光一映,色彩斑斓,鲜活异常,简直如同从童话里搬出的奇妙世界。
“嘿嘿。”
皇甫凌笑着,“十五妹的恶趣味,每次看到这房子,我都知道她不太正常。”
“这房子是丫头建的?”
阿刃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暗想如果是丫头的手笔,也就不足为怪了。
“应该说是她设计的,那年医谷有个前辈有资格入长老团了,五流长老团就在这里给他批了一块地方,十五妹知道了非要由她来设计,那个前辈喜欢十五妹喜欢的不得了,就答应了,嘿嘿,听说房子建成后那位前辈看到了差点没晕过去。”
“嗯,这种设计也算是一种天才吧,虽然不太正常……”
阿刃从另一个侧面欣赏皇甫歌的天才。
“我们进去吧,十五妹应该在家,灯亮着呢。”
阿刃点头,两人走了几步,正要推开那两扇被设计成唐老鸭和米老鼠的木栅栏门,这时,阿刃听见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这声音清清脆脆活活泼泼,好像山隙里冒出的叮咚作响的山泉,一连串的滚出来,听得人心中一畅。
丫头。
阿刃心中一热,望过去,果然看到皇甫歌活蹦乱跳的身影从蘑菇房下方的一个椭圆小门里冒了出来。
三年不见,皇甫歌还是老样子,头发长了许多,挽成一个马尾乱糟糟的扎在脑后,她好像还是不太会扎辫子,阿刃记得她以前习惯单数日子扎一个辫子,双数就扎两个,逢年过节是三个,记不得是什么日子了就胡乱扎,其实还是胡乱扎的日子居多。
现在,皇甫歌的人出来了,脸还朝着后面,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刃正欲开口叫她,紧跟着皇甫歌出来的一个人影,让他住了口。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由于身材很高,出那扇小门时不得不弯着身子,待他站直身形时,阿刃撇撇嘴,评价是长得人模人样的一个臭小子。
岂止是人模人样啊?
看这青年在月色下长身而立,一袭月白长衫被他穿得潇洒飘逸,这件已经少有人穿的旧时衣装衬的他好像一个月下弄笛的仙人。
“十五妹怎么和他混在一起了?”
皇甫凌看了也是一愣。
“什么来头?”
阿刃皱着眉头问道,直觉告诉他皇甫歌和这家伙关系非浅。
“就是来挑战的三界门人,无量界的,好像叫什么楚仙来。”
“楚仙来?好臭屁的名字,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的确不是好鸟,又不是靠脸蛋吃饭的,长那么好看干嘛。”
“没错,是小白脸。”
“嗯,吃软饭的。”
阿刃和皇甫凌议论着八卦着诽谤着。
诽谤过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惊觉,其实二人都知道,恶毒语言的背后往往是嫉妒,眼前这小子长得太帅了,看他面若凝脂,唇若朱点,如剑双眉下的那双眸子,犹如九天上灿烂的星,此刻临风而立,卓然不群,一眼望去,好一个剔透晶莹不沾人间烟火的漂亮男子!传说里的嫡仙人什么样?也就这个样子,那种飘逸出尘的气质,简直让人觉得他不应该被这个尘世玷污,他应该生在九霄之上的无尘仙境才对。
这种因嫉妒因失语的状况是不符合一个有思想有作为的四有新人的身份的,查觉到这一点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咳嗽几声,把这一篇若无其事的翻了过去。
两个的干咳声,已经惊动了皇甫歌和那楚仙来,两人同时向这边望过来。
第六卷第九章御风若神
下一刻,皇甫歌的眼睛和阿刃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无法形容阿刃此刻的心情,三年的分离,阿刃总以为彼此应该生疏了,但当他看到皇甫歌的眼睛时,昔日的欢乐瞬间一一浮现在眼前,并且,那些片断,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和此时此刻衔接在了一起,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仿佛这三年的距离根本不存在,而他和皇甫歌呢,也刚从热烈的喧闹中尽兴归来。
“丫头。”
阿刃喃喃自语。
“呀!臭小子你来了!”
皇甫歌惊得跳起了脚,似乎是想跑过来,但是她又突然愤怒起来,这愤怒的原因,小部分是因为以前阿刃对她的欺骗,更多的,恐怕是因为自己见到这臭小子竟会如此高兴吧。
她像是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不住的在地上跺脚转圈,喜欢见到阿刃,又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应该恼怒,于是就为了恼怒而恼怒,却又讨厌自己这样的情绪,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阿刃看着转到晕乎乎的皇甫歌,不禁莞尔,他了解皇甫歌,忧愁怨恨这样的情绪是在她心里停不住脚的,他也不相信皇甫歌会恨自己。
于是他推开栅栏门,向皇甫歌走去。
他知道,只要拉住皇甫歌的手,皇甫歌就会彻底忘记以前的不愉快。
而就在这时,那个身形高大的俊逸青年却微微上前一步,自然而然的拦住了阿刃,他带着极为诚挚的笑容,用让人听了心中好感顿生的语气,言道:“无量界弟子楚仙来,师兄是哪派弟子,很高兴见到你。”
“躲一边去!”
阿刃斜着眼睛,伸手赶苍蝇似的想把这碍眼的东西赶走,这小子明明是想碍着他和皇甫歌见面,想干什么?架秧子啊?找死啊!
“师兄为何出言不驯?”
楚仙来还是笑容依旧,他略一伸手,挡住了阿刃挥过的手。
“咦?身手还挺利索的,我再说一遍,滚一边去!”
两手相触时,阿刃内气连续送过,可都无影无踪的如同泥牛入海,楚仙来体中有种灿烂若日的宏大气息,把阿刃的阴极气吞噬的干干净净。
“师兄你太暴燥了,这种情绪对学武之人有害无益啊。”
一边应付阿刃的袭击,楚仙来一边悠悠闲闲的教训着阿刃。
“年纪一大把了还随便叫别人师兄,我告诉你,也就是遇着我了,要是走到大街上你敢乱叫,早叫人打成猪头模样,那就可怜你这张男女不分的漂亮小脸了。”
阿刃虽是口上不饶人,但他并没有愤怒,越是遇到对手,他的心思越是冷静与缜密,诸天化身不是白练的。
“师兄只是一个尊敬,三界五流之间源远流长,遇上五流弟子,师父交待过一定要以礼相待,无论对方是什么东西。”
楚仙来还是微笑着,神色丝毫不变,言语却是犀利非常。
二人口上较着劲,手底下也没闲着。
阿刃先是随随便便的几招甩过去,这几招,化自他自小熟习的武技沾衣八打,自从领悟了通神意境后,类似傲世四决的武学绝技他越来越懒得使,反倒是举手投足间均可伤人的沾衣八打越来越合他的意,也算是一种化繁为简反璞归真吧。
其实对阿刃此刻的身体状况来说,简单的与复杂的,入门的与高深的,这些武技使其来效果差不多,因为那些高深武技的原理都是仗着独门的内气运作,在经脉里将原本只有一分的力气化为三分,打人的时候自然就狠一些,可是阿刃现在体内的经脉状况被改造的一塌糊涂,那些高深的武技根本就没办法施展,就算勉强的使出来了,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花架子。
阿刃现在只认准两条,一是出手快,二是力气大,别的他什么都不管。
这几招就是阿刃这种认知下打出去的,楚仙来初时还能应付,一招一式更是犹如月下起舞,潇洒非常,而阿刃呢,却是越打越流氓,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架式,沾衣八打也用的像那么回事。
可是打来打去,阿刃是越打越没章法,拳拳脚脚打得是散乱不堪漫天飞舞,什么欲进先退欲拒还迎这些基本的武学常识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这模样,更像是街头的无赖青皮混战八方的架式。
皇甫凌在一边看得直摇头,心道沾衣八打用成这样真是丢尽了医家的脸,他更觉得如此乱来的阿刃肯定会被楚仙来一脚踢飞。
可是二人交手几招,却是打得旗鼓相当,甚至在声势上阿刃胜出了那么几分,当然,在姿势上就没法比了,见过野狗啃月亮么,现在就是那番景致,阿刃是那只无法无天的狗,想把楚仙来这个漂亮的月亮啃掉。
楚仙来长袖舞动,潇洒中透着飘逸,飘逸中带着灵秀,灵秀中更显露着风情,可是,他却是有苦自知。
眼前这小子看上去是玩命的架式,顾头不顾脸,招数散乱不堪,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对着这么一个对手压力有多大。
没有招数就没有套路,楚仙来完全无法预测阿刃的招数走势,往往只有在他的拳头快要攻击到自己上时,他才知道他的目标是哪,这么乱来的手法普通武者使出来是在找死,可是这小子却兼具了两个普通武者没有的优势,快和狠。
楚仙来一招异常精妙的招数递过去,看出这招非同寻常的对手都会想办法破解,可是阿刃不破,阿刃会用最狠的力气,最直接的角度,最近的路线一拳打回去,精妙的招数还没使到一半,阿刃的拳头就到了,这叫楚仙来如何不郁闷。
这小子是高手,楚仙来看阿刃的目光凝重起来。
以拙破巧,以慢打快,以不变应万变,这些都是颠覆不破的武学真理,武者均熟知这些道理,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想用拙破巧,你先要把巧练到了家,然后巧中生拙,这样的拙才能破得了巧。想以慢打快可以,可是慢怎么打快,如何打快,说得出来你做得到么?不变是根基,万变是演化,这根基要多粗才能盖得过扑天盖地的变化。
那几乎可以说是单纯武技的极致了。
楚仙来绝不相信眼前这小子已经达到了那种境界,他看得出来,阿刃现在倚仗的只是蛮力与速度,他体内的内气也是惊人的,禁得起这样不顾一切的消耗。
既然如此,就把这变化再上一层楼,看你的蛮力如何应付。
楚仙来微微一笑,袖袍猛得一甩,神情中现出几分萧索。
随着这一抖,一股有些凄凉之意的磅礴之气涌至阿刃身前,阿刃正欲挥拳逼上,却感觉这股气劲浩大无边,只得运起体内真气,一振双拳,抵消了这股气劲。
“我欲乘风归去……”
楚仙来突然高声吟起了诗,阿刃一愣,却见楚仙来一边念着诗,一边悠悠闲闲的向他走来,他的身周,似乎真的有风兴起,吹得他袍袖衣襟飞舞而起,颇有几分乘风的意思。
这小子疯了不成?
阿刃正欲出言讽刺,突觉四周气氛不对,他凝神细查,只觉这刹那间,四周的气压竟是平空降低了许多,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又恐……”
吐出这两个字时,楚仙来已经走到阿刃近前,他的星子一样闪亮的眼睛里,带着嘲笑。
这两个字,也仿佛是一屡微风,吹过了阿刃身边,仿佛是一丝凉气掠过了阴云满天的闷热天空,那种有点沉闷的气压,就此狂燥起来,一瞬间,阿刃如同身在风口,这一团旋风,将他裹在其中,吹得他衣襟四散。
借气凝形!
奶奶的,竟是通神高手!
达到通神境界的武者,可以将天地万物化为自己的武器,当然,理论上是这样,传说中那些可以呼风唤雨的神就是修练至最高境界的武学高手……这个嘛,大家都知道,传说总是不太靠谱的。但是阿刃也已经踏入了通神之境,他知道的确可以通过与万物气息的交流将它们化为自己武器。
那就是通神。
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眼前这楚仙来无疑就是这么一个高手,他拟风为刀,将阿刃困在其中,阿刃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在通神级别的招式里,有太多玄奥,不是用道理可以说得通的,也许他此刻强出手,将一步踏入这个招式的陷井,引发它的最强攻击状态。
面对从未面对过的招数与危险,阿刃的心却冷静如冰,他在等待着。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
这八个字念过,楚仙来已经悠然漫步似的在阿刃身周转了一圈,阿刃身边的旋风,已然锋利如刀,一抹风声自阿刃脸旁掠过,如同真实的刃口一般,划出了一道伤口。
皇甫凌在一边看呆了,他从来没见过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武技,不,这不是武技,这是魔术魔法什么的诡异东西,这绝不是武技!
可这的确是武技。
“楚仙来!”
皇甫歌骤然尖叫,在楚仙来与阿刃的比试时,她没有阻止,她不是寻常女孩子,不是那种见了打斗见了血就会哇哇大叫的矫情女子,对着阿刃和楚仙来的比斗,她根本不会阻止,甚至是用欣赏的眼光来看的,她想看看这臭小子这几年有没有进步。
此刻见阿刃被困,皇甫歌猛得明白了阿刃竟是处在生死关口,她不禁惊叫出声。
楚仙来看了皇甫歌一眼,皇甫歌此刻脸上的愤怒与紧张是显而易见的,他看了,一丝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她如此紧张他……
唉。
楚仙来长叹一声,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他知道此刻他只要再吐出一个“寒”字,拟物成形的锐利风刀将切过那小子的每一寸肌肤,虽然强度不会致命,但也足以让他皮开肉绽伤筋动骨,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伤了那小子的话,皇甫歌必定会上来找他打上一架。
不,也许是拼命呢。
楚仙来没未见过皇甫歌如此紧张某一个人。
算了。
楚仙来正欲凝神将风刀散掉。
异变骤生。
“哈哈!”
一声嚣张笑声自狂风袭卷处传来。
“也不过如此!”
一只脚,踏出了那团旋风,奇怪的是,锋利如刀的风势竟没有割伤它,仿佛那里出现了一个真空的洞。
楚仙来一愣,第一个反应是这不可能,这一式“牧野风守”是风莲剑歌中以防守着称的招数,剑决有一句为牵一风而全身动,意指若是敌人老老实实的呆在风圈里还好,一时片刻不会有太大危险,若是冒然动了,将会提前引发至超乎平常攻击力两倍的攻击模式中。
怎么会没有攻击呢?
楚仙来惑然不解,而下一刻,他也不再有心情思考这一切了。
阿刃一只脚迈出后,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就把一只拳头送向了楚仙来的脸,这一拳,不但是没被风势所伤,还隐约缠绕着风,仿佛是把那暴风的威力吸收了。
楚仙来大惊,但他反应够快,衣袍舞起,身形转动,一式精妙绝伦的守式施出,若是阿刃平常打出的一拳,毫无疑问是肯定会被化解的。
可是这一拳不同,有狂风在拳头上肆虐着,这些风,带动阿刃的拳势,让他的拳头比平时快了一倍。
楚仙来没有躲开,至少是没有完全躲开,这一拳,击在了他的肩上。
阿刃得理不饶人,拳头击在楚仙来身上的同时,连借来的狂风带着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阿刃能送出多少就送多少,统统塞进了楚仙来的身体里。
楚仙来一声闷哼,抽身飞退,身形如同御风而起,一瞬间,退了足有十米开外。
阿刃站在原地,吹吹自己的拳头,笑呵呵的。
“好身手。”
楚仙来还有心情夸奖阿刃,阿刃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伤他太重,内气侵入他体内时,被一种灿烂若阳光的气息化解掉了大部分。
“你也不错。”
阿刃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子的身子绝对不比他差,自入通神玄境以来,他以为天下大可去得,没想到初次动手就碰上了这么一个高手,看这小子年龄也不过二十四五,这种年纪就能领悟通神之境,三界传人果然是非同寻常。
楚仙来从容一笑,拱手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皇甫师妹,那个约定明天再说吧,今天你似乎有事。”
“也好。”
皇甫歌干干脆脆的答应着。
楚仙来转身走了,他的背影,显得有点萧索。
现在这里只剩下阿刃和皇甫歌,识像的皇甫凌早就在第一时间消失无踪。
“丫头……”
第六卷第十章阴气反噬
久别重逢、几乎生死两分的情侣,见面时会是怎样一个旖旎场景。
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柔情蜜意的能让月色染上一丝羞红,浪漫音乐声中,花辨如雨落下,两人凝视着,目光犹如磁铁的正负极般腻在一起,接下来……
“唉呀呀!疼啊,死丫头你干什么!”
阿刃想像中的前半部分还对,等到皇甫歌走到他身边,用那充满着柔情的手指恶狠狠的拎起他的耳朵时,一切甜美的梦就都碎了。
好一个大杀风景的丫头!
“教训你呀!你知不知道你多可恶?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
皇甫歌很明显不是电视剧中的痴情女子,当她的感情积蓄了很久,发泄的方式不是柔柔的哭上一小会儿,而是暴力。
她的情商或者只有幼儿园大班孩子的水准,你看那些喜欢小女孩的小男孩们,表达的方式不就是只有两个字——欺负么?皇甫歌也正是如此。
“我哪里可恶哪里错了啊?”
阿刃嘴上辩解着,欲挣脱皇甫歌的猫爪子,没想要皇甫歌拿捏的颇紧,手中劲力凝而不泄,看样子这三年里功夫大有进境。
“还不承认?快说自己错了!”
皇甫歌张牙舞爪的犹如一头小老虎。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对我该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阿刃急忙道歉,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他知道,若是再不服软的话,耳朵可能就没了。"“态度不好,重来。”
“丫头!”……
一翻鸡飞狗跳的疯闹,除了让阿刃了解了皇甫歌近年来武技上进步很快外,也把二人久别重逢的有些甜蜜也有些尴尬的气氛闹没了。
挣脱了皇甫歌的手,阿刃突然有种恍惚感,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些两人在一起应对困难与危险、一起没心没肺的恶作剧、一起毫不在乎的哈哈大笑的日子。
他看皇甫歌的眼神,也柔软起来。
这样的眼神,其中藏着的浓浓情意,就算是不开窃如皇甫歌也能查觉得到。
皇甫歌心中亦升起一种缠缠绵绵的东西,她有些期待的望着阿刃,很想听阿刃接下来说出的那句话。
然而就在这时,阿刃骤觉心头一紧,一种冰凉刺骨的寒意自丹田处猛得冲起,直上脑际,冰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打颤。
糟了!
阴极气反噬!
“丫、丫头,我有事先走,明天再来找你……”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阿刃猛得跃起身形,三窜两跳投进了夜色之中,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皇甫歌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不禁愣了,再看阿刃逃命似的奔走,愤怒之意自心中猛升。
“臭小子!”
清脆的叱咤声,回荡在夜空。
阿刃听到了皇甫歌的怒吼,也知道下次见面她不会善罢干休,可是他实在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将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生命的危险。
一丝丝的寒意自丹田内四散而出,渐渐布满了阿刃的身周经脉,这些寒气让阿刃的动作更灵活,力量更大,精神也更敏锐,阿刃知道在这样的状态下,最高峰时自己的力量与速度将会有三倍以上的提升。
可是这有什么用,寒气正在一点点的侵入他的脑子。
待意识完全被寒气占领时,阿刃将变为一个六亲不认的暴徒,他那惊人的破坏力,将不分敌我的发泄在所有人身上。
这就是四方生死鉴的反噬,四方生死鉴,这个古时流传下来的神秘物体,它的属性介于固态与气态之间,它可以通过变化自身的形态将自己融入人类身体,世间绝不会自然生成这样的神奇物质,四方家的史志之中亦曾隐约提到,说这四方生死鉴乃是取自某个奇异生命的身体。
在种种机缘之下,阿刃将这东西纳入体内,并且将其融成了自己的内气之源,可是四方生死鉴已经积蓄千年的灵异力量岂是他几年间能够吸纳干净的。
只要他从四方生死鉴内提取的阴极气超过某个限度,四方生死鉴便会活跃起来,它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全部传递给阿刃,阿刃却没有办法承受,待身体完全被阴极气充斥时,阿刃便受控于阴极气那邪恶的本源力量。
阳极炉恰恰是这种阴极气的克星,一阳一阴,相互制衡,阿刃的神志可在夹缝中保持清醒。
可如今阳极炉已在医谷地下古阵时毁坏,剩下的粉末,也被阿刃收藏于箱中,并不在身边,他有心回茅舍去取,一转念,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阳极炉的碎末也不知能否缓解他的症状,若是无效,他再在茅舍内失去神志的话,韩饮冰可就危险了。
绝不能冒这样的险。
他不该动用万流归宗之术的,那是通神之技,可面对着楚仙来同样级别的招数时,他又无法可用。
楚仙来拟气成形的招数实在是不凡,阿刃在那招之下,的确是身临险境,皇甫歌的一声惊呼,让他知道了楚仙来不会为难他,也让他下定了拼命的决心。
如果他何刃是一个靠女孩子求情才从对手手下生还的废物,他还不如第一时间去买块豆腐撞死,与这种奇耻大辱相比,区区反噬又算得了什么。
十成十的力道,用出了万流归宗。
硬撼风莲剑歌。
其时,楚仙来一式“牧野风守”的气势已至最强,却因迟疑不放以至于失了锐气,此消彼长之下,阿刃的一拳,不但破了这式以防守着称的“牧野风守”更因归字决的特效,吸纳了不少风之气息,一拳过去,楚仙来应声而退。
而四方生死鉴是某会活跃起来的界限,便是通神级别的内气使用量,练气级别的招数,诸如傲世四决之流,每次施用起来吸取的内气对四方生死鉴来说微乎其微,只有上达天意的通神之术,才会激起它的反应。
也就是说,只要一用万流归宗这个通神之技,阿刃就要面临四方生死鉴的反噬。
反噬的时间长短与阿刃动用的内气量有关,这次豁尽全力的用出万流归宗,反噬来得出乎意料的快,阿刃估算着,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次反噬将持续一个小时左右,之后他体内泛滥的阴极气有一部分会被他吸收,另一部分将渐渐消散。
其实这也是增长阿刃实力的一个法门,在拉萨时,阿刃有时便会故意引得阴极气反噬,然后在无边草原上尽情发疯,疯狂过后,阿刃的内气容量会有一定的增长,平时能动用的阴极气而不惹出反噬的界限便会向上提一点。
可自从他借着缓缓不绝的阴极气与诸天化身的玄妙,习了万流归宗,入了通神之境后,无论怎么提升,一施万流归宗之术,总会引来反噬,药王说可能是通神之术上达天意,阿刃修炼的时间尚短,内气虽然从量变积累出了质变,但纯度不够,反噬也是很正常的。
阿刃现在需要寻一个无人之所,安静的挨过这段时间,并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把阳极炉的残骸带在身边,无鱼虾也好,阳极炉能压制阴极气反噬,它的碎末也应该有点效果。
此时已经入夜,四周远远近近的,都有些灯火在闪烁,应是有人居住的,阿刃在意志未灭之前,挑了一个灯光较少的方向,发足狂奔,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惊人,片刻后,已迅若奔雷。
与此同时,一点点阴冷之意也浸满了他的思想。
待意识完全冰冷之时,阿倏然住足,仰天一声高呼,犹如对月狼嚎,凄厉嚣张。
之后发生什么,阿刃便不太记得了。
似乎身到了某个都是石头的地方,因为拳脚击上去的感觉很硬。
似乎有人想阻止他,结果被他打得抱头鼠窜。
似乎他被人暴打过,所以浑身疼痛不已。
唔……
好痛。
阿刃的意识渐渐回归,第一个感觉便是周身上下无处不痛,连大脑好像都被人用重锤敲过,嗡嗡的余音还回荡在耳际。
该死,谁揍我了?
阿刃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好半响头晕脑涨的感觉才减轻一点,接着,他张目四顾,便看到了一间摆满了奇怪东西的屋子。
屋子正中央,应是一口大鼎,鼎的右边是一个长桌,长桌再往后就是阿刃此刻躺的这张床。
这屋子里除了这三样阿刃认识外,其他的他一样都不认得。
有乌黑的好像树根一样的东西,摸上去却柔软若绵,有一只动物尸体制成的标本,似狸又似狗,阿刃绝没见过这种生物,一块玉摆在长桌上,温温生辉,碰上去才知道它冰凉沏手,似乎是会发光的冰。
长桌还有一排的试管,试管里有的装着粉末,有的装着液体,是什么阿刃更不晓得,他在林氏大宅里的化学课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其中一个试管里装着鲜红的液体,好似是血液,阿刃看着这一试管的血,接着又看到了自己手腕上有个包扎处,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屋内转了一圈,阿刃放弃了猜测这是一间什么屋子的想法,转而想起自己的遭遇来。
自己现在在哪呢?
照理说自己刚才阴极气反噬,发力狂奔十几分钟,跑不出这个所谓学校的范围,至于发狂后,阿刃知道自己发疯时一般是懒得动地方的,在哪里发疯就在哪里疯完,逮着什么就破坏什么,什么都逮不着的时候就和空气练武,乖的很。
不管怎么样,出去看看就知道自己在哪了。
阿刃摇摇头,放弃推理,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
这个屋子并不大,向外走几十步就能出去,推开门后,看着微微的阳光散落在门口,阿刃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呢?
直到阿刃走出屋子,看着初升的朝阳,和山下那一片星罗棋布的房子之后,这才想起来。
他被阴极气反噬时明明是晚上,此刻却是清晨,他晕了一晚?
衍生出的问题是,究竟谁下黑手打得他,打得好狠,让他晕了这么长时间。
阿刃知道自己不可能发一晚上疯的,隐隐作痛的身体和破破烂烂的衣服告诉他,昨天晚上他和某人打过架,而且还没打过那家伙,在阴极气反噬清醒之前,他就被打晕了。
啧啧。
好家伙。
他发疯的时候有阿刃乘三那么厉害,能在这种情况下打昏他,需要的能耐可是不小。
微冷的秋风吹拂着阿刃的面孔,阿刃所立之处是一块宽阔平石,平石前后上接山崖下连峭壁,毫无疑问,他此刻是在山上,向山下望去景物清晰可观,可见他所处之地并非太高,距平地约有一两百米,但回头仰望,此山还有数十仞之高,山石陡峭,直抵云霄,一派险峻难攀之意。
阿刃记得他似乎见过这一座山,那山距皇甫凌为他安排的住处不过一两里路,就不知道这一座是不是那个,想到此处,他张目在山下的房屋中寻找,片刻后,皇甫歌那漂亮的蘑菇状房屋就入了他的眼。
果然没错。
阿刃想了想,结论是昨天晚上有人和他打架,打昏了他,并把他搬到了这里。
谁这么无聊?
阿刃回身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当然是仍没有发现人迹,出屋后他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除了纯木质结构外,搭得如普通房屋差不多,模样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建在这里就有点不一般。
这屋子只有几十平米大小,建在平整的岩石上,岩石平滑犹如刀削,似乎不是天然而成。
谁会好端端的在半山腰削石成基,建这么一座木屋呢?
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
阿刃摇摇头,抬步向山下走去,心想此时韩饮冰应该快起床了吧,应该回去看看。
一条人工凿成的山路在阿刃脚下延伸,这山路宽约一米,在山体上蜿蜒盘转,且只容一人上下,所以当拐过一个弯,看到一个老人出现在面前时,阿刃只得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等那老人先过。
可那老人在看到阿刃的时候,骤然停步不前,现出戒备的姿势,同时,一种含而不露的凌厉气息便从老人身上显露出来。
竟是个武技高手?
看着老人的姿势,阿刃心中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结果越看越是奇怪。
这老人哪里都很奇怪。
他应该是年龄很老的了,这从他满头的白发就能看出,可是他的皮肤却很光滑,几乎少有皱肤,他的头发也很奇怪,明明是白的,头根部却又乌黑,如果根部乌黑尾部花白是自然现像,可是老人头发正好反了过来,难道他的头发是越长越黑,而不是越长越白?
更奇怪的是,这老者的脸上紫青了一块,约莫有拳头大小,正好盖在左眼上,这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难道……
一个猜测出现阿刃的脑子里。
老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怎么醒了?”
些许的戒备之意出现在老人的声音中。
不会吧?
难道昨天晚上自己是和眼前这老人打的架?阿刃心中暗暗叫苦,这……欺负老人家本来就不对,如果反被老人家欺负,被打昏了,这脸岂不是丢大了!
“老先生。”
阿刃急忙略一拱手,面带亲切笑意:“昨天晚上我痼疾发作,神志不清了好一会儿,是不是您老人家制止的我?”
“当然是我!”
老人气乎乎的大叫,指着自己的眼睛:“臭小子你看看,老子我已经二十年没被人揍过了,昨天晚上算是开了荤,身上伤痕没个十处也有八处,还有这眼睛,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见阿刃果然清醒了,不似昨晚那样莫名的狂暴,老人顿时火冒三丈。
这老人家真是活力四射……
看着老人跳脚直骂,阿刃开始苦笑,既然是自己不对,被人怎么骂都认了。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阿刃急忙道歉,随即又拍起了老人的马屁,“老人家您真是武功高强,我痼疾发作的时候力量会大增,这样都被您制住了,老人家您的武技真是一等一的强。”
这话倒也不是虚言,阿刃知道自己发起疯来有多厉害,那种时刻的他,阿刃想不出谁能制得住,也许皇甫超尘可以,其他的人么,通通不在话下。
“老子武功高强那是不用说的,想当年……嘿嘿。”
老人的性情挺天真的,被阿刃一捧,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面露得意之情,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住了嘴。
“不知老爷子高姓大名?”
阿刃拱手问道。
“姓什么叫什么?”
老人瞪起眼睛瞅着阿刃,仿佛这个问题阿刃不该问,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就在阿刃也觉得自己问得不对的时候,老人这才摸摸脑袋,有些为难的言道:“我忘了。”
阿刃一愣,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竟然有人能忘掉自己的名字,真是稀奇。
“已经好多年没有人问我叫什么……”
老人回忆着,“似乎以前有人叫过我远先生,你也这么叫好了。”
“远老。”
阿刃再次拱手。
“远老,我还有事,多谢昨天晚上远老的出手相助,我这就告辞了,日后一定再来拜谢。”
说完,阿刃就要向下走,经过老人身边的时候,却被这老人一手拦住。
“我还有问题要问呢,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远老皱着眉头,满脸的不高兴。
“我的确有事。”
阿刃心中惦记着韩饮冰,这女孩毫无生活能力,此刻身处一个陌生地方,醒来时一定会害怕,他要回去照顾她。
阿刃虽然语气急切,远老却像是没有听出一样,一把拉住正经过他身边的阿刃,阿刃被这远老屡次阻拦,不由得心生恼怒,正要加重语气再拒绝老人,老人一连串问出的几句话,却让他一愣。
“唉呀呀,真麻烦,我挑几个简单的问题问好了,你是不是吞了四方家的那个宝贝?你是不是已经领悟了通神之境?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问题问出,阿刃如同被五雷轰顶,顿时愣住了。
四方生死鉴在他体内,这是他的最大秘密,全世界也就药王与他两人知道,药王还特嘱咐过他,让他谨守这个秘密,四方生死鉴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有人利用这东西造过不少的孽,若是被人知道他拥有这东西,难免会遭人嫉恨。
可如今这个秘密被眼前这老人若无其事的揭开了,这让阿刃如何不惊。
“您怎么知道的?”
阿刃震惊过后,立即恢复平静,他盯着这个若无其事的老人,眼睛中带着一丝寒意。
“嘿嘿,你老爷子我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你这点猫腻一眼就看穿了。”
远老洋洋自得的笑着,丝毫没有在意阿刃眼中的敌意。
“这么说这事就您一个人知道?”
阿刃也笑了,他心中其实在想着药王在嘱咐他时的说过的话,药王说此事一旦暴露,济世医家倒没什么,他倒是有可能成为天命林家的眼中钉,天命林家对这东西忌惮至极,理由不得而知,但几百年来,只要是四方生死鉴这宝贝一现世间,天命林家绝对会想尽办法来消灭它的持有者,行为之疯狂,像是林家全体上下都着了魔。阿刃在心中惦量着,为了掩盖这个消息,要不要对眼前这老人做点什么,或者利诱,或者威逼,杀人灭口倒不至于,以眼前老人昨天晚上表现出的功夫,那样做的风险太大。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快跟我上去,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远老拉着阿刃,急不可耐的向山上木屋奔去。
阿刃发现这老者的手劲还真大,但是这力气中却没有感觉到内气的存在,似乎老人只是身体强壮到生出这些力气,真是有点奇怪。
两人进了木屋,老人扑到那张长条桌前,伸手拎起一个玻璃试管,献宝似的拿到阿刃面前,晃了晃。
“猜猜里面是什么?”
老人的笑容颇有几分天真之意。
阿刃看看,这试管他曾经注意过,也曾猜过里面会是血液。
“是血吧?”
“没错,那你再猜这是谁的血?”
老人的表情更加兴奋。
既然老人要他猜,阿刃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是我的吧?”
“对了!”
老人大叫。
阿刃皱着眉头看着老人,趁别人晕倒的时候割脉取血,这种行为可不值得炫耀。
“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这血啊?你不明白?嗯?你看它的颜色?”
老人似乎对于阿刃的迟顿很恼火,可是阿刃的确不明白。
“是红的,血液都是红的,这有什么特别的?”
“可你不一样啊,你是极阴之体,你的血不应该是红的啊,哈哈,看样子是我的药起作用了,一下子就把你治好了!”
老人高兴的手舞足蹈,阿刃却被他弄的糊里糊涂。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极阴之体?什么意思?”
“极阴之体就是……”
老人解释了好半天,阿刃才从他的话里理顺出了逻辑,结果,老人说的话却把他吓了一大跳。
老人说所谓极阴之体,是用四方生死鉴植入体中,待阴极气充斥这人全身之时,此人就拥有了极阴之体,此时这人除了没有自己的意识之外,几乎就是个完美的武者,不论在被植入前他有没有习过武技,在植入四方生死鉴后,他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直达通神之境。
这四方生死鉴,就是四方杂家用来练制武功高手的容器。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失去意识!”
阿刃立即反驳,他把自己的状况一一说出,语气确凿,不由得老人不信。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昨天晚上?”
“我都说了是偶尔失控了!”
浓浓的失望笼上了老人的脸,老人喃喃自语着。
“原来我的药没用,没用……”
“你昨天晚上给我吃什么东西了?”
阿刃心想怪不得自己一晕就是一晚,原来是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老人却没有理他,仍然在那自语着,随即又从角落里翻出一堆破破烂烂的书,一本接一本的翻看着,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完全是个疯子模样。
阿刃又跟他搭了几句话,却如同石子扔进大海里,连个回声都没有。
再等了片刻,阿刃终于忍不住走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
下山后,望着隐藏在山壁之下的木屋,阿刃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第六卷第十一章谁更痛
推开屋子,阿刃就看到韩饮冰坐在竹塌上,发着呆,看她头发蓬松,眼神朦胧,眼眶边还略微带着点红肿,阿刃就知道她哭过。
听见推门声,韩饮冰转过头来,眼神正和阿刃的眼神相交,在这一刻,阿刃还以为她会哭出来。
没想到韩饮冰只是愣愣的瞅着他,洁白的牙齿直咬嘴唇,委委屈屈的,模样更让人心疼。
“阿冰,你醒多久了?”
阿刃上前几步,笑着,习惯性想去抚摸韩饮冰的头发,结果女孩狠狠的甩过头,把脸别到一边,不理他。
“我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好了,别生气了。”
阿刃以为韩饮冰是为了醒来时他不在而生气,可没想到韩饮冰一听这话,突然转过脸,冲着他大叫起来。
“你是不是讨厌阿冰了?是不是不想和阿冰在一起了?”
“哪有的事啊。”
阿刃瞅着韩饮冰激愤的样子,心中纳闷,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不是说过么,阿刃会永远和阿冰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叫她来欺负阿冰!”
韩饮冰继续喊着,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狗,想用叫声把心中的委屈发泄出来,并且,眼眶也红了,几滴泪珠在眼眶里转着,欲滴未滴。
“谁欺负你了?”
阿刃一愣。
“她……”
韩饮冰哭了,一边流眼泪一边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阿刃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结果只看到一张矮脚桌,这张桌子摆在窗子旁,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东西。
“它欺负你?”
阿刃哭笑不得,一张桌子欺负了韩饮冰?
天啊,是他的教导方法出错,还是这女孩的智力会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了……
阿刃摇头苦笑。
“在桌子上面,你去看呀!”
韩饮冰哭哭泣泣的,委屈至极。
嗯?
阿刃走到桌子近前,便看到桌上有张纸,纸上有个字,这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没有丝毫章法可言,但依稀能够看清,这是个“死”字。
看了这个字,阿刃呆了足有一分钟,这才以手抚额,仰天长叹,叹声中尽是无奈苦恼。
是皇甫歌的字。
这丫头写得一手极其古怪的毛笔字,她没临过贴子,也不遵古代各大书法家的笔意,写字全凭感觉,练了十几年下来,写出的字倒是别有一翻景致,乱到了极致,乱中透着秩序,字迹非常好认,阿刃绝对认得出。
她写了一个“死”字送给阿刃。
东窗事发。
阿刃脑子里只剩这四个字。
韩饮冰和皇甫歌,这两个女孩终于见面了,阿刃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皇甫歌脾气暴躁,韩饮冰懦弱胆小,恐怕皇甫歌都不需要动手动脚,只要大喝一声,就能把韩饮冰的小胆吓破了,可是……阿刃摇摇头,皇甫歌绝不会这么做,他了解皇甫歌,正如他了解自己一样,他和她从来都不欺负弱者的。
阿刃也可以想像皇甫歌的愤怒,这么想着,他不禁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并且想起了皇甫歌那超大的手劲,一丝寒意自心底凉嗖嗖的冲到了脑子里。
阿刃在发呆,韩饮冰哭了一会儿,也不在哭了,走下竹塌,来到阿刃身后,轻轻的抱住了阿刃。
“她、她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阿刃一醒,轻声道。
“阿刃,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啊?”
韩饮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阿冰不乖,阿冰也不懂事,阿冰总给阿刃惹麻烦,可是,阿冰保证,以后一定不这样了,会改的,阿刃,阿冰一定改,你别扔下阿冰好不好?求你了……”
女孩抱着阿刃,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说着哀求的话。
韩饮冰虽然对人情世故懂得不多,但凭着一种女性的直觉,她知道今天早上来的那个女孩对她有威胁,对她此刻的幸福生活有威胁,那个女孩会抢走她的阿刃,她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很怕,很怕。
听了韩饮冰的祈求,阿刃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此刻心中一片茫然,两个女孩,他都舍不得放弃,真到了选择的那一刻,他该如何面对?以前他总是有意识的回避这一点,不愿意去想,可是如今没办法躲了,他该怎么办?
“我不会离开你的。”
阿刃只有像往常一样保证着。
听了这话,韩饮冰的神情晴朗起来,她用嘴唇轻轻的触了一下阿刃的脸,这是她感激时候的习惯动作,然后,她又有些犹豫。
“阿刃,有一件事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说吧,我不生气。”
阿刃对韩饮冰,从来都是忍让的。
“我、我用……”
“什么?”
阿刃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听清韩饮冰在说些什么。
“我说我用了那个,对付、对付了那个姐姐……”
一听这话,阿刃大惊,他双手按着韩饮冰的肩,声音不由的大了起来:“你怎么可以用异术,你不是答应过我和药王爷爷不在用么?”
“我、我……”
看阿刃语气严厉,韩饮冰又怕又惊,连哭都忘了,只是畏缩着,像是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来抵挡阿刃的怒气。
“没事没事的,我太心急了,你用的哪个法决?用了几成力?”
阿刃一看韩饮冰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失态了,这么问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所以他只好再把语气放温柔,强忍心中的急切。
韩饮冰所谓的“那个”就是四方魅族嫡传的诸天化身异术,别看韩饮冰的记忆被厉鬼偃无双清零了,但是诸天化身异术,却牢牢的刻在了她的记忆里,这是偃无双的杰作,从某种角度来说,韩饮冰这个人,是偃无双十几年来的最高成就。性格可以随心所欲的改变,记忆可以随便涂沫,但是诸天化身这个技能却像是本能一样,永远跟随着韩饮冰。
如果说诸天化身在阿刃这里只有三分的威力,在韩饮冰那里,就有十分。
一个智力程度不高,白纸一样的女孩,却拥有可以改变人心的能力,这是一件多很危险的事,就像是把核武器交给一个顽童,随时有可能造成难以想像的灾难。
于是阿刃和药王百般叮嘱,要韩饮冰绝不可以使用异术,除非是性命危急的关头。
可是如今她竟然用了,还是对着皇甫歌用的。
这叫阿刃如何不急。
“是、是太上忘情,我用了全部力量……”
韩饮冰结结巴巴的说道。
天啊!
阿刃脑子嗡一声,几乎没晕过去。
那是令人忘掉一切感情的恶毒法决!
“你怎么、你怎么可以用这么狠毒的法决!”
阿刃虽然竭力压抑自己的怒气,但是他说的话几乎是在怒吼了,阿刃甚至不敢去看韩饮冰的眼睛,他怕自己眼睛里的凶光吓到了韩饮冰。
她是个小女孩,她是无心的,她不会这么恶毒……
与其说阿刃是在心里为韩饮冰辩解,还不如说阿刃在安慰自己。
“我我我……”
韩饮冰还是被阿刃的怒火吓到了,阿刃待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百依百顺,何曾有过这么严厉的时候,她被吓得忘了哭,脸色煞白,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
这女孩真的被吓坏了。
阿刃感觉到了韩饮冰的颤抖,一丝怜意涌上心头。
她还是个小孩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阿冰别害怕,我不是有意凶你的,我也知道阿冰不是故意的,好了,现在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要去看看那个姐姐,我看她有没有事,等下就回来。”
阿刃安慰了一下韩饮冰,转身就要走,却感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阿冰,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阿刃强忍心中的急切,温言劝道。
被太上忘情之术控制的人,在中术后的两个时辰里,她的感情会渐渐的泯灭,过了这段时间,救治起来将是千难万难,所以阿刃这么急。
“阿刃你别走……”
韩饮冰拉着阿刃的衣角,她看阿刃要走,一种要失去阿刃的恐惧感觉瞬间涨满了她的脑子,她怕极了。
“我真的一会儿就回来。”
“你别走……”
女孩的手紧紧的拉着阿刃的衣角,攥的是如此的用力,几根手指都没了血色。
衣衫破裂声。
阿刃聚气在手,手掌锋利如刀,挥手割破了自己的衣服。
“阿冰你别急,我会回来的。”
阿刃留下这一句,三两步出了门,身形急纵,向皇甫歌的住处赶去。
韩饮冰向前扑了一把,没捉住阿刃,整个人都扑在地上。
手划破了,膝盖也破了。
她没感觉到痛,因为她的心更痛。
手里狠狠的抓紧了那片衣角,女孩颤颤站起,苍白如纸。
世界都没了颜色,处处皆是无情的白。
第七卷第一章大风起
皇甫歌与韩饮冰。
两个阿刃喜欢的女孩,两个伴他经历过生死难关的女孩,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多少人说她们错了,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们那一边,因为他笃信,她们很善良,她们不会故意去伤害别人。
可是,如今的这个冲突却发生在她们两个人之间,他分得清谁对谁错么?
一想这个问题,阿刃就心乱如麻。
可无论怎样,伤害已经造成,如果皇甫歌真的受太上忘情之法之苦,成了一个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阿刃绝对会内疚一辈子,所以他要尽力补救,不惜一切代价!
心急如焚!
十余里的路程,阿刃只走了几分钟,他甚至顾不得使用内气量过于巨大而引起的四方生死鉴的反噬,内气无休止的提升,身影急奔而过,几乎化为一道流光。
皇甫歌的蘑菇房就在眼前,阿刃飞身扑至,就要直闯而入。
突然,他心中警兆忽生,也就在同时,一道凌厉若刀的风声向他疾打而至,寒意森森,直袭他的胸口。
危险!
阿刃顷刻间一个旋身,腰部施力,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飘然落地。
拟风为刃。
对于昨天他才应付过的熟悉招式,阿刃自然知道偷袭他的是谁,他横眉怒目,转身望着偷袭他的楚仙来。
“楚仙来!”
“你来干什么!”
还没等阿刃怒骂声出口,楚仙来却已经开口了,他的语意森寒,面上常挂的温温笑意早已不见,倒像是罩了一层寒霜。
“我来干什么用得着你管?”
阿刃嗤之以鼻,若是平常,冲着楚仙来这下偷袭,他肯定会跟这家伙好好计较计较,可是现在皇甫歌危险,他也懒得理这个多管闲事的无聊家伙,转身抬步,就要推门而入。
又是两道风声呼啸而过。
阿刃缩手,看了看墙上被风刃刻出的两道深深的伤痕,如果他刚才不缩手的话,他就要跟自己的右手说再见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阿刃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吓人,这表示他的心中积聚的愤怒和焦急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我也想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楚仙来慢步走到阿刃面前,拦住阿刃的去路,声音同样的平静,同样的含着愤怒。
“哈,我来看我女朋友,你管得着么,滚开!”
阿刃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步上前,挥拳便打,心道打死你这个搅人好事的王八蛋。
听了这句话,楚仙来面上怒色更甚,他抬手拦过阿刃的拳头,一边应付着阿刃的攻势,一边说着话。
“女朋友?你就用那样恶毒的法决来对付自己的女朋友?何刃,我昨天还敬你几分,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看错了,现在我就要替小歌讨个公道!”
话声中,阿刃攻向楚仙来的拳脚已被他全部拦下。
阿刃听着楚仙来含着怒意的责备之言,手底下的攻势不禁弱了几分,不管怎么说,是他有错在先,楚仙来为维护皇甫歌不让他进去,倒也没错。
“楚仙来,事情我可以解释,先让我进去……”
楚仙来却没听他的辩解,只见他微退一步,双手一展,衣襟顿时无风自动,看那样子,倒像是临危立于山风飒飒的悬崖之上。
我、我太阳你!
阿刃看了顿时心中一寒,熟悉的空气流动、与周围如同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让他查觉到,眼前这小子又在玩通神的超级招式了。
“楚小子你他妈的欺人太甚!”
阿刃怒喝,随即一挺身形,急逼而至,拳头瞄准楚仙来俊俏挺直的鼻子,就要打他个满面桃花开。
既然楚仙已经祭出了这种招式,就表示事情不能善了,那就先下手为强!
阿刃是如此打算的,可是事情没如他的意,没等他逼到近前,楚仙来招式已成。
只见他袍袖一展,刹那间狂风大作,仿佛他的袖中藏着狂野的暴风,那风声如猛兽咆哮,又如江河泛滥,只是区区的方寸之风,却声势浩荡,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威势,向阿刃疾扑而来。
风声中,楚仙来清越的声音吟唱着。
“大风起兮云飞扬!”
话声中,楚仙来双手虚按,如潮水般涌至阿刃近前的风势猛然一变,丝丝寒意中,那风声已然凌厉如刀!
这风声过处,绝对是寸草不留,比之真刀也毫不逊色,阿刃异常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所以在他感觉到风声近身之时,猛得刹住脚步,连续几个跟头那后翻了出去,身形的一停一退之间,端得是动若狡兔迅若奔雷。
他是吓的。
阿刃虽然怒了,可他没傻。
看那席卷而来、犹如洪流一般的风声,他心中直冒凉气,妈的要是不小心闯进去,非被割碎了切成饺子馅不可。
楚小子究竟是通神几段啊?也厉害的太他妈的流氓了吧!
据阿刃所知,这武者通神一路,似有三境,一为山水,二为梦蝶,三为天演,每一层境界又有若干小境,诸家武技之中对通神境界的描述虽然有异,但也只是名称不同,达到什么境界,获得什么能耐,那都是相差无几的。
以阿刃正常的水平来说,那是才入通神之境的雏儿,只能算是达到了‘山水相依’的山水初境,若是阿刃不顾阴极气反噬,全力施为的话,实力当然不止如此。
可眼前这楚仙来,吟吟诗唱唱曲便有如此威力,还脸不红气不喘的,阿刃真是无从度量他的深浅。
阿刃连退数米,这才定下心神来打量楚仙来,却突见那席卷四方的洪流风势已然消失,消失在空气里,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怎么回事?
绝对不是招式消耗的内气太多,楚仙来后继无力,所以风刀才消失的,楚仙来一定有更厉害的后招。
危险,就在身边。
阿刃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内气自丹田四方生死鉴处急运而出,直至四肢百胲,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只待楚仙来有一丝疏忽,便直冲而上,咬破他的喉咙!
可是楚仙来没给阿刃任何机会。
他所施展的这一式,名为“朔野风起”是“风莲剑歌”七大绝式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式,一招三式,起承转合式式相连,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刚才这一下,只是起手势。
更精采的,还在后头。
如果不是阿刃昨天表现的优秀的近乎奇迹,竟然能将他那式“牧野风守”硬生生的分解吸纳,楚仙来也不会刚动手便祭出如此凶狠的招式。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语声悠扬,与第一句口决的决然之意大为不同,悠然中,却隐藏着无处不在的危险。
阿刃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紧崩起来,这感觉很奇怪,原本空气应该是无形无迹的,随着楚仙来的吟唱,那无形无迹的空气,却渐渐凝成了实质,不但如此,它更是化为了一张巨大的网,一点点的压在阿刃肩头。
什么意思?
阿刃皱皱眉,脚步微动,像是欲冲前也像是欲退后。
他是在试探楚仙来的反应,却见楚仙来负手立于三丈之外,眼神冷凛的看着他,全然没有半点反应。
扁死你!
既然猜不到他想干什么,阿刃心思一定,旋即足下发立,整个人立如离弦之箭,疾快无比的冲向楚仙来。
这三丈之距,可说是转瞬即过,既然楚仙来如此托大,阿刃有信心把拳头亲在他的脸上,亲到他吐血为止。
楚仙来却笑了笑。
笑意清冽如莲。
阿刃刚刚两步迈出,便骤觉不妥,似乎前方便是一个陷井,意识到这一点,他急忙收步,却有些晚了,只见那处原本安安静静的空间,在阿刃的碰触后,竟是凶狠若海中旋涡,猛得翻滚起来,仿佛是平空冒出了一团旋风,一团旋转着利刃的风!
阿刃虽极力退后,但仍感觉腿部一痛,几道伤口出现在了那里,血迹渗出。
他疾退。
退了几步,却又觉身后风声起,竟是踏入了另一个陷井!
左闪、右避、前突、后进。
阿刃顷刻间已经身形挪移闪动了十余步,却是步步踏错,无论他奔向何处,何处都在一团凌厉如刀的旋风在等着他。
这方圆十丈之地,竟被楚仙来布成了刀山剑海,只要一步踏入,便不得生还!
短短几秒功夫,阿刃的身上已被割出了数十道伤口。
痛彻心扉。
阿刃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冷静着。
这风刀大阵虽是凌厉,但尝了过它的滋味之后,阿刃却查觉到了它是静态的,也就是说,只要不去触发,便不会受伤。
只要你动了,不论怎么躲避,闪避的多么迅捷,却总会踏入陷井之中,总会受伤!
第七卷第二章云飞扬
面对楚仙来的凌厉攻势,阿刃有两个抵挡办法。
一,也许直冲而出是个很好的选择,也许这么做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二,一动不如一静。
蓦得,他的身形倏然而停,停在了两团横舞的旋风之间,面前的风势,自他鼻尖掠过,带过一丝寒意,身后的旋风,割破了他的衣襟,却是没有伤到他。
好一招兵行险棋!
楚仙来在外面几乎要喝彩了。
能在那么危急的关头计算出安全的位置,除了冷静的心思之后,还要有对危险的洞察力,对武技的感悟力,眼前这小子,的确是一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可惜的是,品性太差!
要说也是阿刃倒霉,天外三界中,他偏偏遇上了以正直闻名的无界界门人。无量界的弟子,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在他们看来,这世间人只分两种,一种为善,一种为恶,善要奖赏,恶需铲除,这是毫无疑问的。
楚仙来认为阿刃伤了皇甫歌,早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个需要干掉的记号,此刻正是用出了浑身解数与霹雳手段,誓要将阿刃送去阴曹地府。
既然这小子应变能力如此之强,便祭出最后的手段吧。
“安得勇士兮……”
风势再变,阿刃突然感觉到,风与风似乎在勾连着、绞结着,似乎有将所有的风势纠缠起在一起的架式。
那将是一个方圆十丈的绞杀大阵!
阿刃额头冷汗直冒。
只好出绝招了,再藏下去,连自己的小命都没了,还有什么拙可藏!
阿刃手指微动,一点一点的探进了狂风之中,在这一刻,奇迹出现,可以割裂一切的风,却没有伤到这根指头。
他的手指上,有渐渐成形的黑色雾气萦绕着,他的眼睛,亦是变得漆黑如墨,墨色掩住了眼白,一双眼睛就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蕴藏着深不可测的神秘。
楚仙来张嘴,欲吐出最后三个字,引发最猛烈的狂风攻击。
阿刃周围的风凝重起来,像是染上了黑色。
就在这一刻,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叫,打断了一切,让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阿刃没听清那个声音喝的是什么。
也许是佛经也许是道文也许是某个民族独特的语言,一个个莫名其意的音节被连在一起,由一个绵软好听的声音唱出,却带着激昂的声调,那抑扬顿挫的节奏,仿佛是古时战场上的昂扬战歌,让人听了顿有热血沸腾之感。
楚仙来正在念着剑决,这声音乘虚而入,打乱了、掩盖住了他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它搅乱原本由楚仙来掌控的一切。
一切都乱了。
原本由楚仙来驾御着的风,突然间没了主人,原本整齐划一的节奏一下子乱了。
如此之好的机会,阿刃怎么会不把握,他亦步亦趋,顷刻间迈出十余步,延着风与风之间因为不能协调而裂开的缝隙,左冲右突,十丈之地一冲便过,出了这可以绞破一切的风阵。
既已脱困,阿刃的眼睛再度恢复如常,指尖萦绕的黑雾亦然消失,那式绝招可是他一张保命的底牌,能不用便不用。
此刻,望着近在咫尺的楚仙来,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孔,声势如此浩大的绝技猛招,耗力必然不小。
阿刃露出一丝笑容,足下发力,骤然而动,拳脚化为暴风疾雨,瞄准楚仙来的鼻子,扑了过去。
今天非要把你漂亮的鼻子打瘪才算完!
对于楚仙来屡屡以武力压人的举动,阿刃非常不满,如今逮到楚仙来势弱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楚仙来现在的确是很虚弱,一是刚才那式“逆野风起”本就是耗力颇巨的招式,二是招式未成,便被那人用音术破开,劲力反噬,受创不小。
面对着阿刃疯子一般的攻势,楚仙来暂时没办法应付,他也不用应付,有人替他代劳了。
“铮”一个异常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猛得刺进了阿刃的耳朵。
这个犹如撕裂琴弦的崩断之声,犹如一柄大锤,敲在了阿刃心头,阿刃骤觉心头一震,四肢无力,这拳头,是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了。
是音律惑人之术!
阿刃心头一醒,此术与诸天化身之术有异曲同功之妙,都是袭击人精神领域的异术。
想及此处,他立即长吼出声,声若狼嚎,凄厉狠劲。
诸天化身三十六术之“百兽”吼声出口,阿刃骤觉脑中一片清明,那种缚手缚脚的重压感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这一个耽搁之间,楚仙来早已退后几步,立于皇甫歌的楼门之前。
只听他怒声道:“自瑶,你做什么?”
他在吼谁?
阿刃心中疑惑,随即答案便出现了。
一个倩影出现在自小楼而出,现于二人面前。
是个瘦瘦弱弱的身影,和一张灵秀的脸,初看到这个女孩,你不会觉得她有多漂亮,漂亮这个词,不适合她,她就像是一眼泉水,一处秀丽的小山峰,甚至是一轮皎皎洁洁的月亮,自自然然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上苍在创造大千世界里,用天工大手,留在人间的一分美妙。
她的眼睛略大,却透着灵气,她的面目略显苍白,配上殷红的嘴唇,却让人骤觉这两种颜色原来能调和出如此一份惊艳。
她很瘦,她的长像也不完美。
可是把所有的一切凑在一起,看着她,任何人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就像看着一幅风景绝佳的山间掠景,那是大自然的创造物,是超越一切美丽的和谐之作。
她的美,是一种灵秀,是一种超越平凡的感动,只有聪慧的心灵才能体会到。
阿刃看着她,竟是恍惚了一下。
那是一种能够安抚心灵的美丽啊。
听着楚仙来的吼声,女孩神色不动,只是把那双大大的眼睛在阿刃身上深深的停留了一下。
阿刃把眼睛迎过去,他知道这就是那个阻止了楚仙来又阻止了他的人,让他惊讶的是,她的年轻,瘦弱的身影,和白净的面容,她也许只有十八九岁?
然而,当他和她的视线接触到一起时,他便不这么想了。
那是一种若有所思的剔透眼神,像是明白了一切,又懒得告诉你,阿刃在她的眼睛里找到了一分慵懒与不在乎。
就像是屋顶上晒着太阳的猫,聪明绝顶,自已自足,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拥有这样的眼睛,即使是她的年龄真的如外表所见的那么年轻,她的心智,一定是早就成熟了。
“哥,皇甫歌没事了,不是他做的。”
女孩言道,几句话之间,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交待的清清楚楚。
楚仙来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望向阿刃,阿刃咧着嘴恶狠狠的盯着他。
“对不起。”
楚仙来拱手道,他错了,他道歉,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遮掩。
阿刃没想到这楚仙来是如此相信他的妹妹,这个被称为自瑶的女孩,究竟有什么力量能让楚仙来如此信服,只是一句话,就让楚仙来道歉了?
想到这,阿刃又深深的看了那个女孩一眼。
那女孩却没在看他。
“错怪了何兄,仙来有错。”
楚仙来又言道,一边说着,一边撮指成刀,在自己肩膀处一刀划下,洁白的衣袍被划破,血顷刻间便涌了出来。
“喂!”
阿刃被吓了一跳,这小子干嘛?
“这一刀抵了何兄身上的伤,如果何兄仍嫌不够的话,仙来再赔给你。”
楚仙来正正经经的言道,他的语气他的表情让阿刃知道,那绝不是虚言。
这小子还真是光棍的可以!
阿刃看看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十余处伤痕,虽然数目不少,但论起伤势,都不如楚仙来割自己的那下来得狠。
阿刃只欣赏和佩服敢作敢当的汉子。
虽然看楚仙来非常不顺眼,他的相貌,他的武功,都让阿刃看不顺眼,但他的胆识与担当,却让阿刃有那么一点佩服了。
阿刃虽然非常想说我想要你的脑袋,你赔给我吧,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子,够爷们!
“算了。”
阿刃无奈摇头,“咱们两下扯平。”
楚仙来一笑,指着那个女孩言道:“这是舍妹楚自瑶,是她发现了皇甫歌,就在你的住处不远,而且当时皇甫歌口中还念着你的名字,所以我才会错以为是你害得她。”
听了这话,阿刃心头一热,一种酸酸的感觉直冲鼻头,几乎落下泪来。
受太上忘情之法所害的皇甫歌,知道自己的处境,她口中念着的,恐怕就是她永远也不想忘记的一份感情吧。
“丫头现在怎么样?”
阿刃望着楚自瑶,忙问道。
“还行,她应该自己躺上一会儿。”
一个含含糊糊的答案。
阿刃听了这话心中更急,他索性也不问了,迈步就要往楼门闯去。
“何兄。”
楚仙来笑着拦住了他,“舍妹说还行的时候,就是事情已经解决了,皇甫歌中的应是名为诸天化身异术中最恶毒的一个法门,无量界中有种可以克制这种功法的术决,舍妹正是精通此道,你不用担心。”
哦。
听了楚仙来的话,阿刃心中一畅。
无量界也精通攻心之道,这他早就知道,而那种可以克制诸天化身的术决,应该就是那个吧。
说到这,楚仙来突然面色一整。
“何兄,皇甫歌就在你的住处附近遇敌,关于这个敌人,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嘛……”
阿刃心头一凉。
绝不能说是韩饮冰干的,阿冰那么柔弱的身子,可经不起楚仙来的通神大招。
“我也不太知道,最近这里五流中人来得不少,其中龙蛇混杂,要查出这人的话,还要费一翻功夫。”
“不必!”
楚仙来面色转寒,“世间精通诸天化身异术的,只有四方杂家一门,哼!我定要向他们讨个公道!”
“……”
阿刃无奈至极。
楚自瑶静悄悄的看着他,唇边绽开一丝笑意。
阿刃看到了这个微笑,这个仿佛知道一切的笑容,不禁心绪一乱。
“那个,自瑶妹妹,你觉得呢?”
阿刃试探着问道,妹妹这个称呼叫得异常顺嘴,倒是非常的自来熟,楚自瑶却也没在乎。
“我觉得是个女孩子做的。”
楚自瑶笑意更深。
啊?
阿刃惊了一下。
“你看啊,皇甫歌中的是一种名为太上忘情的法决,这太上忘情之术,其实并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只会让中术者忘了所有的感情,什么人会有这种招数对付一个女孩子,当然只可能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了,其中的原因,肯定是一个男孩子……”
楚自瑶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咬字吐声之中,却与寻常人稍有差异之处,好像是循着一种特异的节奏,这种满不在乎而又清亮的语调,有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本应是很好听的声音,内容却让阿刃心头冷汗直冒。
咳!
阿刃一声干咳。
他想起什么似的,面容愤怒,挥着拳头:“仙来兄弟,我们这就去找四方杂家报仇!奶奶的敢害丫头,他们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我觉得舍妹说得有理……”
“不对,定是四方杂家干的,我们去揣了他的老巢!”
“何兄,你不必拉我,你看咱们是否应该先处理一下伤势,你的伤口在流血,我的也在流。”
“不用,我是医生,我能处理。”
第七卷第三章血光之灾
阿刃口中的处理伤口,就是用针在可以止血的穴道上扎那么几下,再随便扯块布包扎包扎,也就完事了。
他的偷天针决对于内伤或是顽疾什么的灵验无比,但碰上了外伤,却是没有太多办法应付。
楚仙来看着自己被阿刃缠得乱七八糟的肩膀,再看看正在费力给自己裹伤的阿刃,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楚自瑶在一边,笑眯眯得看着这二人,却没有丝毫要动手帮助的意思,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好!”
阿刃包完最后一个伤口,大功告成,拉起楚仙来,直奔而去,目标呢,自然是四方杂家在此处的聚居地。
实际上,阿刃刚来此处不到一天,对这里的地形晕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最后变成了楚仙来领着阿刃向四方杂家那处走去。
路上楚仙来言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月余,所以对此处地形还算熟悉,他只待五流人马凑齐,便开始约定的那场比斗。
阿刃听了心中惑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真的相信如果你赢了这场比试,五流世家就会乖乖的避隐山林、不理世事?”
“当然不相信。”
楚仙来微微一笑,“而且我的目的也不在此。”
哦?
阿刃心中疑惑更大。
楚仙来说他的目的并不在此,那么,无量界此次重覆人间,究竟是为何?
“我要做的,是一件对五流甚至三界都有好处的事情,何兄,你相信么?”
楚仙来回过头,盯着阿刃。
说实在的,在这一刻,阿刃真的有点相信了,因为这双眼睛是如此的坦荡清澈,不含任何杂质。
可是,阿刃的理智与经验告诉他,在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有私欲,任何一个人的行为,都有着利已的目的。
“我相不相信,重要么?”
阿刃用反问着楚仙来,“我不会参与你与五流间的争斗,所以我是否相信,无足轻重。”
楚仙来摇摇头,言道:“何兄,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已的,既然你此刻来到了这里,无论你是否愿意,都一定会有某个理由让你站到我的对面……”
说到这,楚仙来笑了,是一种带着玩味之意的笑容。
“本以为五流已经末落,没想到竟然有何兄这样的惊世之才,小小年纪,已然领悟通神之境,我还以为五流无人,仗着自己的武技,可以横行一次,没想到啊。”
楚仙来表面上叹着气,阿刃却可以听出他那棋逢对手似的兴奋之意。
“我的确是不世出的习武天才。”
阿刃一张老脸不红不白的夸奖着自己,听得楚仙来一阵愕然。
“可是你,仙来兄弟,虽然你比我差那么一点,但也是非常不错的了,你这不是在拐着弯的夸自己么?”
脸皮超厚加大言不惭,看来阿刃这小子的确不知道羞愧两个字怎么写。
“我不一样。”
楚仙来摇头,“我的武技纯是苦修得来,是从几十载暗无天日的闭关得来……”
最后一句已如轻叹,阿刃没有听清,他的注意力也不在楚仙来的话上,眼前的情景,将他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片灰色调的建筑区,所有的房子,都是灰色的,统一的建筑风格,统一的高度,看起来就像是一片兵营。
这就是四方家在此处的势力范围,四方家的四系,是妓女小偷杀手情报贩子的集中地,他们代表了一个社会的最阴暗面,估计这也是他们把房子盖成这样的原因。
让阿刃惊讶的,倒不是眼前建筑物的稀奇古怪。
而是,这里竟然有人迹。
几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了一处宽敞所在,再细看地上,轮胎印、凌乱的脚印四处皆是,恐怕不止是来人了,数量还非常的不少。
真是四方杂家的人来了么?
“应该是昨天晚上到的。”
楚仙来上前几步,蹲在地上看看脚印,若有所思的言道。
真是巧啊,阿刃心中感叹着,他为了保护韩饮冰,将楚仙来的视线转移到四方杂家身上,这虽是掩耳盗铃之举,但也只好如此应付着,没想到来到此处,竟然真的碰到了四方杂家人马在此,而且是刚刚来到。
四方杂家应是就在他与韩饮冰之后到的,是巧合,或是精心安排下的结果呢?
“进去瞧瞧。”
五流之中,天命济世隐世三家阿刃全有接触,神鬼一流只是闻名未曾见面,只有这四方杂家,处处皆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阿刃面前,三番几次的要取阿刃的小命,有几次甚至就要成功了。
此刻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几个字来形容阿刃的心情有点过,但非常想找个四方杂家的杀手出来练练拳头是一定的。
楚仙来也是一般的心思,两人遂快步上前,凝神以待,缓缓的推开了那几辆车附近一幢房子的门。
屋里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床,几件简单的家俱,却是没有人。
楚仙来与阿刃对视一眼,确定彼此都没有感觉到人迹。
两人又连闯了十余间屋子,俱是空空如也。
“奇怪。”
阿刃嘟囔着。
“这帮家伙都躲哪去了?”
楚仙来也是满面惑然。
这也算得上是个灵异事件了,看那车行人迹,应是足有几十人的四方杂家人马来到了此处,两人搜索半天,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摸着。
这四方杂家,还真是诡异的很。
等等,四方杂家,魅族圣女,阿冰一个人……
阿刃脑中迸出几个词,额头上冷汗就冒出来了,他想得是,既然四方杂家的人马是紧跟着他与韩饮冰来到此处的,那么,消失的四方杂家门人,会不会对阿冰有企图呢?
阿冰又是一人在那!
越想越是心惊胆颤,阿刃的脸色难看起来。
“何兄,你没事吧?”
楚仙来在一旁问道。
“没事,我有事先走,丫头那边,你帮着照看点啊。”
话声中,阿刃已经纵跃远去,楚仙来愣在当场,不知道阿刃又发什么疯。
心急火燎得往自己的住处狂奔时,阿刃郁闷的发现自从自己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总是在不停的赶场子,从这里到那里,从那里再到这里,种种突发事件把一切弄得一团糟,本是报着来看好戏的心态,却发现事态渐渐不受控制,他被一步步的拖下水去,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恐怕又难免会完完全全的掺和进去,这一切,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呢?
阿刃很郁闷。
不过,在他推开竹门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惴惴的不安,他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一丝刺鼻的血腥气。
“阿冰!”
他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
一阵嘤嘤弱弱的啼哭声传进他的耳朵,阿刃顿时松了一口气,是韩饮冰的哭声,他急忙迈步进了内室。
看到了情景,却让他大大的吃了一惊。
是血。
一滩殷红的血流在地上,刺眼的红色,聚成了一个小水洼,水洼上方,血迹仍在流淌,滴滴嗒嗒的,犹如一帘断断续续的小溪,从一只手腕上轻轻滑落。
手腕是韩饮冰的手腕,她现在斜靠在竹塌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紧紧的捂着另一只手腕上的伤口,轻轻的哭着。
第七卷第四章一日十年
“阿冰!”
阿刃惊得几乎摔倒,但他还是顷刻间做出了反应。
扑身上前,抽出他的本命针,几针定在手腕的穴位上,封肌止血,偷天针决果然神效,阿刃又是全力施为,那泊泊流淌的血,几秒钟后已经断流,只余一个婴儿小嘴似的伤口,翻在女孩的手腕上,阿刃看着又是一阵纠心似的疼。
他急忙从行囊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和一卷纱布,从瓶中倾出一点淡蓝色的药沫,这是药王亲手调制的外伤灵药,要知道隐世药门以药为名,所产之药稀世难求,此次阿刃外出,药王千万个不放心的给他带了一大堆药罐子,这种淡蓝色的药沫,是其中最为珍贵的一种,一敷上韩饮冰的伤口,那处裂开的肌肉,竟有缓缓的回缩愈合之像,果是神效。
阿刃再轻轻将伤口包扎好。
倾药、包扎伤口,这一翻举动本就不费什么力气,阿刃却迸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是着急、是心疼、是怜惜。
眼前这个女孩,阿刃已经把她当成与自己骨肉相连的亲人了,是他在这世间仅有的几个最为珍惜的存在之一,他无法想像失去她会是怎么一个可怕情景。
一只手缓缓抬起,拭去了阿刃额头的汗渍。
韩饮冰早就清醒,虽然失血过多,但她还没有昏迷,只是因为恐惧而处于茫然的状态,现在阿刃回来,看着他为自己的忙碌与忧心,韩饮冰竟然挣脱了心中的害怕,甚至有点高兴起来。
“阿冰乖,别动,乖,你失血太多,需要静养一阵子,来,这是药王爷爷亲手调制的补气回血的药,吃了它。”
阿刃拿出一颗赤红小药丸,放进女孩嘴里,女孩听话的吐了下去,甚至没用阿刃喂水,要知道以前让她吃药是难如登天的啊。
“阿冰,告诉我,是谁伤的你?”
阿刃静静的问着,怒火却在心里堆积着,他发誓,无论是谁却了韩饮冰,他都要将其碎尸万断!
“是阿冰自己。”
韩饮冰笑了,笑容中竟有一丝得意。
“啊?”
阿刃愣了。
“阿刃不要阿冰的话,阿冰就去死,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呀。”
韩饮冰用很天真的语气说着恐怖的内容。
听了这话,阿刃如吞黄连,苦得透不过气来,他记得有某个女孩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如果你骗我的话我就杀了你,那个女孩做到了!眼前这个,又是这样!老天爷啊,你不如一道炸雷劈死我吧!
“阿冰,你听着,我不会不要你的,所以你永远不许再伤害自己,听到没有!”
阿刃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跟韩饮冰说着话。
要是以前,韩饮冰恐怕会被阿刃吓哭,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女孩竟然笑了。
“阿刃,阿刃做了一个决定哟!”
韩饮冰突然神神秘秘的言道。
“嗯?”
“我决定要长大。”
阿刃没注意到,在这句话里,韩饮冰已经不再自称阿冰,而是说了一个我字,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这是不是一种成长呢?
“长大这种事是要慢慢来的,不急不急。”
阿刃仍然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韩饮冰。
“刚才有人教过我了,我可以用三天的时间来长大。”
韩饮冰得意的耸耸鼻子。
“有人?”
阿刃一惊,想起一事,随即面色转冷,“他不是还教了你自杀吧?”
“是啊,他说如果我死不成的话,就能长大了。”
“他是谁?”
阿刃的语气森寒。
“他穿黑衣服,两只眼睛不大不小的,鼻子很挺,和阿刃差不多呀,笑起来很好玩啊,最奇怪的是,他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链子,好像犯人一样!”
这倒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物,特别是手上脚上带着链子,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当然,前题是韩饮冰说得是真的。
阿刃如此想着。
“他说帮了我要拿点报酬,我就让他自己挑,他就把那个装着小蜜蜂的盒子拿走了。”
韩饮冰继续打击着阿刃。
“什么?”
阿刃急忙去翻自己的行囊,那个装着七道天心的盒子果然不见了!
妈的!
阿刃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直响,欺负人欺负到老子头上了,咱们等着瞧!
这下阿刃真是阴沟翻船,麻烦缠身了。
不但皇甫歌那边一团乱,就连韩饮冰这边也闹得不可收拾。
自杀啊。
阿刃真想不出哪个王八蛋会这么无聊,来这里教一个女孩自杀。
别叫我逮到你,逮到你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做夜壶使用!
以后几天里,阿刃只要一得空闲,便会狠狠的咒起那个王八蛋。
实际上,他空闲的时间很少,这几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守在韩饮冰身边,照顾她的起居饮食,看着她的情绪,一步也不敢离开,真怕韩饮冰这傻丫头又以为自己不要她了,再玩自杀的把戏。
皇甫歌那边是暂时没时间去了,阿刃只能通过不时来看他的皇甫凌,知道了皇甫歌那边也没什么大事。
皇甫凌晓得了韩饮冰因为阿刃离开而自杀后,对阿刃不能离开韩饮冰左右去看皇甫歌一事,也表示了谅解与精神上的支持。
那时他拍拍阿刃的肩膀,也没说什么,可是一种男人之间的了解与同情,已经传递到了阿刃身上。
阿刃情不自禁的开始苦笑。
齐人之福,或是齐人之祸,谁能明白呢?
与此同时,一些奇异的变化发生在韩饮冰身上。
用一日三变来形容这个女孩,绝不过份。
第一天里,她已经懂得柔柔弱弱的跟阿刃喊自己哪疼哪疼,再满意的看着阿刃在她身边忙得四脚朝天,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二天,她看着忙碌的阿刃,会现出心疼的表情,两人间,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已经不是阿刃的专利,韩饮冰对阿刃的关心,也是无微不至的。
第三天,她会温柔的看着阿刃,也不说话,但眼中现出的情意,足叫阿刃心惊,那绝对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拥有的眼神。
这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虽然理智上阿刃不相信一个人的心智会在三天内成长到如此地步,但事实就在眼前,他又如何能够颠覆事实?
“阿冰,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
韩饮冰的语气完全是成人的,她知道阿刃的苦恼,也费力去想过,却总是不得要领。
“那你、你究竟感觉怎么样?”
阿刃看着韩饮冰,听着她的话语,再想想以前那个孩子般的任性女孩,如同坠入了一个离奇的梦中,茫茫然不知所措。
“吓到你了吧?”
韩饮冰嘴角现出一丝笑容,这笑容,还是阿刃熟悉的那个,这让他心安了一点。
“阿刃你别害怕,我还是那个阿冰,那个完完全全属于阿刃的阿冰,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一句爱意绵绵的情话,从女孩口中吐出,俏脸微红的她,眼睛中却闪亮着如同星子一般的光。
“阿冰……”
阿刃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问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我面前原来好多层黑厚的帘子,这三天里,它们都被一层层的掀掉了,我一点点的明白了一切,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东西,那些思想和感受,仿佛原本就是摆在那里的,只要一伸手,我就能拿起来……”
韩饮冰喃喃自语的她的感受,听得阿刃如堕雾中。
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细追源头的话,也只能把帐算在那个唆使韩饮冰自杀并且偷了他的七道天心的家伙身上了。
这家伙所谓的,死不成就能长大,莫非是真的?
是神奇的法术么?
这世间自己没有接触过的神奇事物还真是多啊。
阿刃感叹着,有点无力的感觉。
“阿刃……”
韩饮冰抬起头来,小脸向着阿刃,眼里泛着绚烂的光,某种感情让这个女孩子一下子容光焕发起来,因体虚而泛白的面容,在这一刻艳光四射,美得惊人。
“我喜欢你,阿刃。”
女孩梦话一般的喃喃说着,“到我身边来好么?”
她的话,犹如一阵吹过阿刃心头的热风,吹得阿刃心头燥热起来。
阿刃站起身,慢慢来到韩饮冰所卧塌前,坐下。韩饮冰将两条柔软的胳膊,放在阿刃的脖子上,她的眼睛,静静的看着阿刃的眼睛。
一只名为情欲的小情灵,正在空气中飞舞着,并且洒下了嫣红色的动人气味。
阿刃的呼吸急促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而眼前的韩饮冰,却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这三年里,为了遵守自己的准则,对着如同孩童一般的韩饮冰,阿刃从来没有动过任何坏念头,即便是有,阿刃也会努力把它掐死在萌芽状态。
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是一个男人。
而她呢,是一个女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刃发觉自已已经把嘴吻在了韩饮冰的唇上,他的手,也在韩饮冰柔软的躯体上抚摸着,一种燥热至极的冲动,漫延在他的神经线中,让他的心跳加速皮肤滚烫,怀中的女孩,亦是如此,两具滚烫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热力四射,足以融化世上的一切。
就在此时,阿刃突然一醒,韩饮冰身上可还是有伤的!
“不行,阿冰,你的伤。”
“不要离开我,不要……”
韩饮冰用海难中人搂住最后一块船板的力气与狂热在拥着阿刃,不肯放手。
阿刃被她融化了。
满室生春。
第七卷第五章胭脂无泪
药王所调制的生肌灵药,果然灵验无比,刚才的一翻缠绵之中,阿刃还担心会碰触到韩饮冰的伤口,待云雨过后,他便懊恼的去检查韩饮冰的伤口,结果发现那处伤口已然愈合,韩饮冰手腕上,只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红色疤痕。
虽然伤口愈合了,但女孩子的身体上,留疤自然是不好看的。
“药王爷爷给了我一种药膏,涂上去就可以去掉疤痕,你手腕上的伤疤很浅,估计几天就会看不到了。”
“不要。”
韩饮冰却一口拒绝。
“是它把你赢回了我身边,我要留着,我喜欢这道疤,如果需要的话,它还可以再变成伤口一次呢。”
韩饮冰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腕上的伤痕,再抬头望向阿刃,目光中,是近乎狂热的爱恋。
阿刃悲哀的发现,眼前女孩心智上虽然成长了,但在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疯狂的偏执着。
“我绝对不允许你再伤害自己,我也不会离开你,阿冰,我向你保证,你也要向我保证,好么?”
阿刃压低语气,看着韩饮冰的眼睛。
韩饮冰嘻嘻一笑,举起右手。
“我保证,只要阿刃不离开我,我绝不会自杀。”
“阿冰……”
阿刃有叹气的冲动,“这世界上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自己的,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你将来面临的选择会有很多,我不会是最好的那个,你也不用把自己交到我手里……”
“不对!”
韩饮冰打断了阿刃的话,“我只有阿刃,阿刃也只有我!”
阿刃真的是在叹气了,眼前这个占有欲如此之强的女孩,还是那个他熟悉的阿冰么?
“阿刃,你看。”
说着,韩饮冰在竹塌上站起身来,身上的簿被轻轻滑落。
她是完全赤裸的。
如果说三年前她还是一朵含苞的花,那现在,她就是那朵为最爱的人绽放开来的玫瑰,她羊脂白玉般的身体,她的头发,她的唇,都绽放在最旺盛的那一刻,每个女孩一生中,都是最美丽的一刻,韩饮冰的,就是现在,她美得令人心醉。
她好美,阿刃由衷的感叹着,也许在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子中,韩饮冰不是最漂亮的,但是现在,阿刃却完完全全的被她迷住了。
因为这是为他绽放的美丽,只给他一个人欣赏,只属于他一个人。
韩饮冰轻轻的转了一个圈,曼妙身姿,暗室生香,她再从床上跳下,拥着阿刃。
“阿冰的一切,都是属于阿刃的。”
她是如此的执着,如此的不顾一切,她的热情,她的爱,是毫无保留的。
在这一刻,阿刃心中没有任何人,只是心甘情愿的沉溺于韩饮冰潮水一般的爱意之中。
时间如果可以在这一刻停顿,让这一秒种变为永恒该有多好。
良久。
韩饮冰突然开了口,她犹犹豫豫的。
“阿刃,我想……”
“怎么?”
“我想去看看皇甫歌。”
“嗯?”
阿刃愣了一下。
“我那天不小心伤了她,我要收回自己的异术,再跟她道歉。”
韩饮冰咬咬嘴唇,眼里满是愧疚。
“丫头已经没事了,有人救了她,不过,不知道她恢复的怎么样了,的确应该去看看她。”
阿刃一边说着话,一边心头暗喜。
看来阿冰果然懂事多了,会想到去看皇甫歌,她再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女孩,值得庆祝。
事情会如此简单么?
当然不会,作为一个女人的韩饮冰,占有欲比一个小女孩时更强,可以说,她的生命中只有阿刃,阿刃是她生命中仅存的、唯一能够把握住的东西,除了爱情,韩饮冰更把阿刃当作父亲当做兄长当做了她生命中的一切,她绝不会把阿刃分给任何人。
她用女人聪慧的领悟力查觉到了,此刻提出去看望皇甫歌,有很多好处。
第一个好处已经体现出来了,阿刃看她的眼神中,有了更多的欣赏与爱护。
之后二人打点行装,梳装打扮又花了将近整个小时,其间韩饮冰像个女人一样抱怨了许多东西,比如什么化妆品都没有,甚至连镜子都没有,阿刃给她弄来一盆清水,给她当镜子,并向她保证明天给她弄来。
事实上,只要列出一份清单递出去,韩饮冰所要的东西,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送来。
当然,完全是免费的,五流,这五个世家每一个均可用富可敌国来形容,而五流共同支撑的这个学校,它的资金,是近乎无限的。
这个学校方圆百里,每天用来维护环境所花费的资金,以及给常驻的、数千人的后勤兵团发出的工资,加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说阿刃现在所住屋前的小桥流水,这样美妙的景致,如果没人看护的话,不出三个月,便会溪水断流,杂草横生。
还有,阿刃的屋子前,自从他入住后,每天都会有一张订餐单,只要在上面写上你今天想吃的东西,无论是怎么样珍贵的菜肴,都会按时出现在你的门口。
如果你不点的话,营养师会按照你的年龄以及体形,调配出最适合你的营养大餐。
每一个进入此处的人都被登记在案,虽然看起来此处空旷无人,但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在劳作着,只为给你一个最舒适的居住环境。
其他诸如医疗卫生供水供电等一切生存系统,这里都有,都有专人维护着,这里可算是一个自已自足的小王国。
再算算看,八道世家,在此处恐怕有上千间屋子,上千个独特的景致,为了让这一切在没人住的时候保持原样,在有人住了之后能够恢复原样,需要各式各样的专业人才精心看护着,这个人数,是很惊人的。
这些人之中,大部分是世代在此居住的,优厚的薪金与待遇,让他们不舍得离去。
最核心的工作任务由五流弟子承担,以免机密外流。
它有自备的电力系统,自备的饮水以及食品供应链,甚至连武器防御系统都有,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在人力不能抗衡的天灾人祸时,最大限度的保持整个生存环境。
阿刃是在皇甫凌的介绍中得知这一切,当时他感叹着五流的实力的确是深不见底。
药王也隐约跟他提过这里,不过,由于药王对于五流之事的心灰意冷,并未多说,实际上那三年里,药王除了教导他的武技之外,很少提起有关五流的事,倒是与阿刃韩饮冰三人围炉暖坐、促膝谈心、高声大笑的时候居多。
药王也许是希望阿刃就在那处天高云淡无名无利的地方安老一生,不过他并未提出来,阿刃也想陪着药王,可是有理由让他不得不离开。
世间还有许多他牵挂的事,阿刃还渴望另一些东西,五流世家的争权夺利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那种翻手为云覆手是雨的无边权利,亦让他心生神往,男儿在世,怎能不成就一翻功业,有了药门在后的倾力支持,他当然可以做些什么。
药王在阿刃眼中看到了野心,也没说什么,只说阿刃放手去做,累了就回来,一切都有爷爷给你担着。
七八十岁的老人,什么都经历过了,他风光过,他没落过,至今已然看开,也看懂。药王也走过了那个年龄,当然理解飞扬少年的想法,这老人是非常人,不会强加自己的思想与儿孙身上,只会在后鼎力相助,直到儿孙自己悟透。
就算悟不透,也没关系,人活一世,就要活得轰轰烈烈精精彩彩。
药王也看到了阿刃不是平常人,麻烦或者说是机遇,将会永远跟随着他,所以药王送了他一句话,只要不违心,便放手去做。
这句话阿刃长记心头。
如今一出世,果然是麻烦缠身,三界五流的争斗又将他席卷在内,这麻烦,又是不是机遇呢?
阿刃虽然被两个女孩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但他心中,仍然在不断的异常敏锐的判断着整个局势。
三界传人太强,如果五流中没有可以抗衡之人,那五流中必会有人求自己出头,到时候,便有机会可言。
阿刃不是不想出头,不是不想风光,他是在等一个机会。
繁乱心絮中,阿刃与韩饮冰一路走至皇甫歌的蘑菇房。
此刻已是傍晚,群星闪烁,月亮将温温柔柔的光撒在那栋童话般的房子上。
韩饮冰看了不禁小小的一声惊呼。
“好漂亮啊!”
她欢快的跑到院子前,贪婪的看着,似乎想将一切都收在眼底放进心里,再也不拿出来。
阿刃轻笑着,上前几步,推开篱笆门,拉过韩饮冰,直向小楼走去。
一个身影在蘑菇房楼上的灯光中,冷冷的看着一切。
阿刃敲门,等了半响,无人理他。
“丫头不在?”
阿刃搔搔脑袋,自言自语着。
“灯还亮着,怎么会不在呢?”
韩饮冰指指头上,阿刃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孤单的影子立在窗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他突然心中一颤,意识到自己是来错了。
他不该来的。
可是已经晚了,看到阿刃注意到了自己之后,楼上的人,按动了一个按钮,阿刃面前的那扇门,“嗄吱”一声向内打开。
楼内是一条小小的向上盘旋的楼梯,乳白色的灯光在两边照耀着。
阿刃有点畏惧。
韩饮冰却拉起了他,快步向楼上走去。
这时,韩饮冰是微笑的。
没错,她应该笑的,在和楼上那个女孩的战斗中,她赢了,她赢来了爱情,此刻她是来道歉的,她可以用最诚挚的心态来道歉,皇甫歌打她骂她,她都不在乎,因为无论怎样,都抹杀不了她是一个胜利者的事实。
还可以绝了皇甫歌对阿刃的思念。
阿刃不理解女孩子的心事,他只是隐约的查觉到了,这次来,对皇甫歌来说,可能是一次伤害。
这个认知已经晚了,他想到这一点时,人已经站在了皇甫歌的对面。
这屋子内的摆设很童话,特别是居中的那张大圆床,更仿佛是一千零一夜中阿拉伯公主拥有的家什。
屋内除了皇甫歌之外,还有另一个女孩,是楚仙来的妹妹,楚自瑶。
这个充满灵气的女孩,在看到了携手而来的阿刃与韩饮冰时,唇边就又绽开了一丝笑意,是嘲讽的笑,然后,她上前一步,站在了皇甫歌身边,握住了皇甫歌有些发凉的手。
聪明的女孩啊,在一瞬间,她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胜利者与失败者之间的不公平会面,而阿刃,直到此刻才明白。
他真是不该来的。
“对不起。”
韩饮冰先开口了,她表达了她的歉意。
皇甫歌在咬着她的嘴唇,在这一刻,阿刃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皇甫歌说出一句自电视剧里学来的流行语,她想像往常一样不在乎的笑,可是嘴角却僵硬着,不能动弹。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那个臭小子,那个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臭小子,那个曾经和她一起去死的臭小子,为什么会牵着另外一个女孩的手,还牵得那么自然,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最深的默契。
阿刃看到皇甫歌愣愣的盯着他和韩饮冰握着的手,他觉得有点不自然,想要放开手,韩饮冰却更紧的抓住了他。
“你好。”
楚自瑶插话了,她彬彬有礼的向韩饮冰点点头,“我是楚自瑶,是那个救了小歌的人,我一直想知道她是被哪个恶毒女人下的咒,现在一见才知道,原来是这个恶毒模样啊。”
楚自瑶明显是站在皇甫歌那一边的,她的话,让韩饮冰有些脸色发白。
“愚蠢的男人,你带你的恶毒女来干嘛?炫耀么?”
锋利的话语又指向了阿刃。
阿刃有些慌。
“不,不是的,阿冰是来向丫头道歉的,她也很抱歉那天会伤到丫头,要知道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那是本能的反应,丫头,你别放在心上。”
皇甫歌的脸色难看起来,与此同时,她看到一丝笑容自韩饮冰嘴角绽开,她终于明白了,也终于愤怒了。
“不放在心上?我当然不会,我要放在手上!”
说着,皇甫歌一步迈过来,伸手就要去掐韩饮冰的脖子。
楚自瑶在一边看了皇甫歌的冲动,气得直跺脚。
这样会把那个男人更加推向她那一边啊,你这个笨蛋。
果然,阿刃看到皇甫歌竟然动手了,急忙伸手招架住她的拳头。
“丫头你别这样,阿冰她不会武技,你会伤到她的。”
“那她伤到我怎么算?”
皇甫歌气极,拳拳脚脚没命似的朝阿刃打过去,阿刃也不敢还手,他怕伤着皇甫歌,他也不敢挪步,韩饮冰在他背后。
即便如此,皇甫歌也伤不到阿刃,这三年中,皇甫歌虽然武技进境飞快,但阿刃前进的步伐更快,两人之间的差距,仍是不小。
阿刃也惊讶于皇甫歌招式中的内气之澎湃,那怀抱天下之气,共有九层,看皇甫歌拳脚中的威势,恐怕她已经练到了三四层了吧。
“丫头,你别闹了,别打了好不好?”
阿刃好声劝着皇甫歌。
阿刃身后的韩饮冰,看皇甫歌拳脚猛烈,而阿刃又只挨打不还手,也不禁心头慌乱,生怕那暴力女一个不小心把她的阿刃打坏了。
“别打、别打了,是我的错,你们别打了好不好啊?”
韩饮冰哀求着,眼圈一红,几乎哭了出来。
这时,皇甫歌霍然住手。
她站在那,死命盯着阿刃,看得阿刃心头发虚。
“丫头……”
“别叫我丫头!”
皇甫歌大吼。
“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一刀两断,谁也不认识谁!”
这句话,皇甫歌说得很冷静,冷静的近乎残忍。
她心中弥漫着一种绝望般的愤怒,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心很痛,但她没有哭,她已经为眼前这个男人流过一次眼泪,她不想再重复一次。
眼前这个女孩是如此的坚强,她自己生活在这世上,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韩饮冰嘤嘤的哭了,她在阿刃背后,紧紧的抓住了阿刃的袖子。
身后这个,就不一样了,她的世界只靠阿刃支撑着,没了阿刃,就没了一切。
阿刃在这一刻明白了,他该如何选择。
软弱战胜了坚强。
“丫头,对不起。”
阿刃终于也向皇甫歌道歉了,这声道歉犹如一柄刀子,狠狠的扎进了皇甫歌的心。
“我们还是朋友,生死之交,对不对?”
无意义的废话,阿刃不想多说,伤害了她再去安慰她,那是一种多么可耻的虚伪,阿刃只是觉得他们也许还可以是朋友,一次次的生死磨难,都是她与他一起渡过的,难道这一切都会随着那撕裂的缘份而烟消云散么?
因爱而生恨,这样的剧情转折在世间也不知上演了几千几万次,这次会不一样么?皇甫歌虽然有着颗晶莹惕透一尘不杂的心,但首先,她还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面对这样的情景,只会有一个反应。
“走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皇甫歌转过身去。
“丫头……”
“走!”
皇甫歌大吼。
阿刃神色一黯,拉过韩饮冰,颓然而去。
听见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皇甫歌终于撑不住了,她双腿一软,无力的坐在床上。
“小歌。”
楚自瑶来到皇甫歌的身边,搂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叫何刃的小子真是艳福不浅,皇甫歌这么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子竟会那么在意他,还有,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如同水做的一样的女孩子,她流泪的时候,也真是楚楚动人,楚自瑶都有点可怜她了。
这两个女孩,一个烈如火,一个柔若水,为什么会同时喜欢上那个黑炭头呢?
他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不过,在爱情的世界里,真是没道理可言啊,坚强的就一定要受欺负,就因为软弱的那个会更可怜么?
楚自瑶摇摇头。
好没道理。
“我和他一起死过。”
皇甫歌突然悠悠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楚自瑶听了一愣。
“我杀了他,也杀了自己,在那一刻,我们的血流在了一起,所以我现在很痛,因为他把他的血从我这里拿走了。”
皇甫歌指着自己的心。
“但是我不会哭,我已经为他哭过一次,皇甫嫣然说如果你为一个人哭了两次,那就代表你将会永远失去自己,变成他的奴隶,她就是因为不愿为那人哭第二次,才离开的他,所以我不会哭,因为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
皇甫嫣然,皇甫歌的母亲,虽然两人相处在一起时倒像一对冤家,但是,无论皇甫歌承不承认,皇甫嫣然对于她的影响是无法抹去的。
而在楚自瑶印象里,皇甫歌从来都是无法无天乐呵呵的,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类似忧伤的情绪会出现在她脸上。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了。
皇甫歌回头,给了她一个如花般的笑脸。
“瑶姐你说对不对?”
“当然对了!”
楚自瑶更紧的搂住了皇甫歌的肩膀。
第七卷第六章情何以堪
皇甫歌那边干干脆脆的放下了。
阿刃这边却放不下,对于这件事,他无法责怪韩饮冰,也没理由去责怪她,多情留情的是他自己,惹出的祸事自然也要一肩担了。
如今阿刃已不是以前那个只凭着意气行事的无知少年,三年的时间里,药王在教导他,阿刃自己也在思索,他本是很聪明的,只是因为无人指引他这份聪明,遇上了药王,睿智的老师加上聪明的学生,所得出的结果就是一个善于思考懂得决断的阿刃。
也许这也是好事吧。
阿刃虽有几分不舍,但理智告诉他,该断则断,既然已与韩饮冰系上了扯不断的姻缘,和别的女孩子之间,还是断了吧。
阿刃是多情的,他生命中的几个女孩子,林紫宁,皇甫歌,韩饮冰,此刻都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若说孰轻孰重,那的确也是不好分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要学着去习惯,习惯忘掉那份多余的情,阿刃多情,女孩子们可是绝对没有和别人共享一个爱人的习惯,齐人之福这四个字阿刃也考虑过,可是想想如果把林紫宁皇甫歌韩饮冰这三个女孩子放在一起,忽略女孩子们的看法,也别说婚姻法答不答应,就想想那是一种怎样的燃着战火硝烟的可怕生活吧!
阿刃想想就觉得胆寒。
对皇甫歌,阿刃现在是抱着歉意的爱恋与难以割舍,但他只有把这份感觉藏在心底。
或许,应该像歌词里唱的那样,默默的祝福她能找到一个超过自己的完美男人。
比如楚仙来……
狗屎!
阿刃心中泛起强烈的嫉妒,他无法想像皇甫歌和其他男人站起一起的模样。
他妈的,你真是一个别扭的家伙啊!
阿刃敲着自己的脑袋,算了,不想了,睡觉。
这几天里,阿刃有点自暴自弃,他的活动范围只在住所的十米以内,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也亏得他武技精湛,练到通神境界的武者那可真是一个不可小视的存在,对于自己肌体的控制,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境界,那真是想睡就睡,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韩饮冰看得气闷,趁阿刃每天不到四个小时的清醒时间责问他在干什么,是不是不想要她了,说着说着,一滴一滴犹如溪水泛滥的泪珠子,便滚了出来。
真是个水做的女孩子。
“我是在练功啊。”
对于韩饮冰的眼泪攻势,阿刃已经习惯了,他一边熟练的抽出几张面巾纸帮她擦眼泪,一边郑重其事的解释着。
“练功?”
韩饮冰眼睛眨啊眨的,这个解释怎么看怎么像是说谎。
“一种很神秘很厉害的功夫,那个楚仙来,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很厉害的那个小子,我现在练了这种功夫,就能打扁他。”
阿刃也眨着眼睛,神秘兮兮的低声言道。
说罢,他又去睡了,顷刻间鼾声大作。
韩饮冰咬着指甲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没从记忆里搜索出能够一边睡觉一边增长功力的神奇武技来。
也就不想了,反正阿刃人在她的身边,她也不担心什么。
闲来没事,韩饮冰就拿出一个画架几支笔,给熟睡的阿刃画起像来。
记忆回来了,一些已然学得的手艺就也回来了,她的棋艺很好,她会画画,她会弹现在很少人能弹的七弦古琴,以前只有在摸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才能想起自己懂得,现在无聊的时候,已经可以用此来解解闲愁。
她什么时候学得这些呢?
想到这个,一个身影便浮现在她眼前。
永远是在一间不见天日的黑暗屋子里,她和那人对奕,她犯得错,那人会轻笑几声,替她纠正过来。她画画,用的颜色都是黑色的,那人会叹气,用温温柔柔的好听声音告诉她,这世界上还有别的颜色,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而花儿呢,就红的耀眼,她从那人的口中,记起了世界的精彩。琴声悠扬时,那人会哭,嘤嘤的,为自己已经没有手可以弹琴而哭,可是却没有泪流出,那人说她只藏了最后一颗泪在心底,到了生命的尽头才能拿出来,泪里包着的,才是真正的她。
那时虽然永远呆在黑暗里,可是心里却是温暖光亮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的光灭了。
那个人变成了那副模样,也许是许多人在她耳边的窃窃私语,那种透着刻骨怨毒的语气,直到现在她还能清清楚楚的想起。
那人看她的目光,也怨毒起来。
接下来。
是无法言喻的痛。
像个傀儡一样,做着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犯着自己不愿意去犯的错,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能有偶尔的反抗,是因为那人系在自己心灵上的枷锁,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紧,那人是期待着有一天,能重见光明之时,也能一起把她带回到有阳光的世界里啊,可惜的是,那人的疯狂,带来了毁灭。
那人疯了,拼命的伤害韩饮冰,同时伤害着她自己,所有的辱骂与责打,其实都是对她自己的惩罚。
即便如此,韩饮冰还是没办法恨她。
因为温暖的记忆在心里回荡着,永远不会消失。
妈妈……
韩饮冰低声唤着,又有泪水,打湿了她笔下的画卷。
她没有告诉阿刃真像,那天教唆她自杀的那个人,实际上是完完整整的破除了施加在她身上的所有异术,从阿刃在三年中灌输在她身上的个性,以及母亲下在她身上的木傀儡,现在的她,不是突然间长大了,而是记起了一切,一切发生在她身边的事。
之所以能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那个人手中的那柄小刀吧。
韩饮冰还记得那柄小刀的模样,几乎是透明的刃,在特别角度的光线反射下能看到,更多的时候它消失在视线里,时隐时现的,看上去,是如此的神奇,仿佛能划破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将锋利放在无人可见的地方。
“好玩吧,嘿嘿,可惜不能送给你,因为它是我的宝贝呀,它的名字叫光阴,三寸光阴,能划破世间一切虚像,直指人心,它要割在人的身体上,还要有足够数量的鲜血来引发它的效力,你这个被重重假象蒙蔽的可怜小木偶,愿意用它来打破身上的枷锁么?先说好了,有可能会死哟,如果我记算不准确的话,你的黑小子回来的晚一点,你就可能死掉。”
“你想好了么?”
“嗯,我想好了。”
小刀割破手腕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痛,而是觉得身体上似乎被某种东西扯开了一个洞,有东西顺着这个洞飘了出去。
生命也在一点点的流逝,她很怕,她哭了。
幸好阿刃回来的及时。
以后三天里,真正的韩饮冰回来了,悄悄的,阿刃没有觉查。
最开始找出来的感觉,就是对那个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黑小子的爱意。
她记起了在火车上的第一次肌肤之亲,记得了他毫不犹豫的为她遮挡四方家杀手的袭击,记得了他为了自己,与母亲之间不畏生死的斗争,在最后的时刻,他仍用生命挡在自己面前,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很安全。
她爱他,她要完全拥有他。
以前母亲的言传身教,本能似的一点点的体现在她的行为上,成功的击垮了皇甫歌,她没有一点歉意。
爱情,永远都是自私的。
阿刃还在贪婪的睡梦中,即便是醒着,他也没办法知道女孩在想些什么。
女孩希望的是,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温温暖日下的午后,她拿着画笔,勾勒出心爱的人熟睡时的模样,窗外有蝉在鸣叫,小溪里的水婉婉的流,清风抚过,心头充斥着暖洋洋的满足,这就是幸福吧。
安静背后,往往是更为急骤的风雨。
这一点女孩也许没有体会。
但另外一人却深以为然。
崎老自从被称为崎老的那一天,他就忘了自己所属的宗派,成为了五流共推的长老团成员,其实,这个所谓的五流共推,也就是那么一个闲职,安安静静的待在这个养老院,像以往任何一届的长老团成员一样,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供奉,做为这些年为五流世家拼生拼死的报酬。
但崎老是不甘寂寞的,所以他在这看起了大门,偶尔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傲气世家子弟,告诉他们你们只是个屁,还是没长成的那种。
崎老在等待着一些有趣事情的发生,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些时候,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退隐到这个闷蛋地方来。
就在这时,三界传人递信过来,当看到那张金灿灿的邀战贴时,崎老的眼睛亮得如同一轮小太阳。
在他手里,黑色的邀请贴发下,五流各有一份。
天命济世两家是亲派弟子送到的,四方药门按既定的规矩传至某地,这是百余年的规矩了,也不知能否收到,至于神鬼世家,他们几百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是否已然绝迹人间,崎老只得将神鬼世家的那份置于案头,空待人取,半月后,这张绘着神鬼一族印章的邀请贴不翼而飞。
崎老兴奋莫名,他有预感,已经断了几百年的八道盛事,将在他的眼前重现。
果然,就在三界门人,那一双兄弟来到之后,不但医家年轻子弟大量聚于此处,就在昨日,四方杂家的人马也到了,紧随着四方家魅族圣女的脚步。
想起魅族圣女,崎老就想到了随在她身边的那个黑小子,小小年纪,竟然已至通神之境,也许这五流世家中,能与无量界传人楚仙来在武技上一争胜负的,只余他一人了。
正在思量间,一阵清清脆脆的敲门声传入崎老的耳朵。
第七卷第七章五流英雄会
崎老听了,心中一愣,要知那厚重大门是实铁所铸,能将其敲出这样的清脆响动,敲门那人,大不简单啊。
崎老来到门前,缓缓的打开大门。
门外一整队的黑色轿车映入了他的眼睛,而立于他面前的,一位是身形笔挺的青年,和一个长发披肩的漂亮女子,这二人身后,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蓬里、连面孔也未露出的神秘人物。
“济世医家皇甫仁见过长老。”
那青年向崎老抱拳,笑而言道,崎老看他神气内敛,便知这青年武技修为不浅,刚才敲门的就应是他。
“天命林家林紫宁也见过长老了。”
那漂亮女子也向崎老笑着,她的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笑容如花绽放时,嘴唇微微一翘,有几分含蓄几分娇俏,一种古香古香的优雅和美丽,就如那画卷上的宫装美人。
而那个立于二人身后的神秘家伙,却是连个招呼都没打。
“这是邀请函,请长老过目。”
说着,林紫宁把一张黑色的纸柬捧给崎老。
崎老扫了一眼,那是他亲手眷写的,没有错。
没有这张邀请函,任谁也不能把大批的人马带进这个园子里去,有了就不一样了。
“天命家和医家的小娃子……”
崎老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三人,目光扫去,却是把注意力留在了那个黑袍罩面的神秘人身上。
这三人中,林紫宁不会武技,崎老看得出来,所以他没有在意。皇甫仁武技修为不浅,应是天资不错,后天也努力修行了,但仍未超过应有的水准,也就是说,不是天资惊人之辈,崎老这一生见过很多惊才艳绝的少年小辈,以皇甫仁的成就,仍不够他为之动容的。
而那个穿黑袍的家伙,看他的站姿身态,也像是不会武技,但是……崎老却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奇怪的神秘气息。
至于他的穿着,遮住了头脸,不愿见人,也许这不是故弄玄虚。
看着那黑袍人的穿着,崎老脑中浮现出天命林家特有一种人物来,应该……就是那个了吧。
那个传说中能知一切过去未来,甚至能改命换运的神奇人物。
圆命师。
“那个小家伙是你们林家的圆命师吧?”
崎老指着那个穿着黑袍的家伙,言道。
听着这个称呼,林紫宁和皇甫仁俱是一愣。
林紫宁受林成一所嘱,带这个有些奇怪的家伙来此处,林成一让她千万不可与有过亲的举动,甚至不可与之交谈,这个要求很奇怪,但看着林成一郑重其事的目光,林紫宁还是答应了。
至于什么圆命师,林紫自然更是不晓。
皇甫仁也是如此。
这一路上,那个神秘家伙从未开口与林紫宁说过话,独乘一辆车,独睡一间房,尽量不与任何人有接触。
直到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他才从车中走出,与林紫宁皇甫仁一起立于大门前,也不知他此刻露面是为了什么。
不过,听了崎老的问询之言,这神秘人倒是开口了。
他掀开罩帽,现出一张清秀的脸,这时林紫宁与皇甫仁才知道,原来他竟是一个少年。
这少年有张白得近乎病态的脸,眉眼都很清淡,眼神异常的清澈,崎老在与他对视时,竟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不禁心中一凛。
“小子言盟,见过崎老。”
少年微微垂首。
听到少年喊出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和那两个小娃一样喊他长老,崎老笑了。
“都说圆命师通晓一切过去未来,老夫真是见识了。”
少年一笑,深深的看了崎老一眼,这一瞬间,他的眼神清澈得不滞一物,甚至有种空灵剔透犹如水晶的异样感。
崎老的眉头不为人知的皱了一下。
“小子告退。”
少年再度垂首,随即转身,上了其中一辆轿车。
莫名其妙!
在旁观看这幕对话的林紫宁冒出这样的念头。
“好了,你们进去吧,林家的区域在哪你们知道么?”
“我们有领路的人,不劳崎老费心。”
林紫宁微微称谢后回到了车里,崎老打开大门,在车队行进的那一刻,崎老见到了林紫宁口中的那个引路人。
那辆车的车窗被摇下,那个青年坐在车里,对崎老微微一笑。
林海?
崎老认出了这人,数年前,林海曾在此处修行过武技,对于他的天份与勤勉,崎老是非常欣赏的,可此人一向极重礼数,怎会不下车向他问好呢?
车队经由崎老面前只有短短一瞬,而林海将车窗也只是摇开了一个空隙,但以崎老的锐利眼光,仍然看到了林海缺了一臂的事实。
可惜了。
望着车队的烟尘,崎老微微一叹,一个五流杰出弟子的武技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失了一臂,对于武者来说,就等于失掉了全部,以后即便是他再天资超卓再努力不懈,也只能事倍功半。
不过也无可奈何。
身为世家子弟,要承担的凶险比之寻常人等要高出好多,普通人不会担心有一天会在打斗中失去臂膀甚至生命吧,世家子弟却常有这样的风险,虽说享受了优于常人的环境,但也同样承担着凶险,世家这两个字,真不是能够轻易担在肩上的。
崎老不知道的是,林海的这条胳膊,却不是损在外人手中的。
“老头!”
崎老正在叹息着,身后一个豪壮的声音却让他吓了一跳。
他惊了一下,能够无声无息的走到他的背后,此人的功力,大不寻常啊!
崎老急忙回身,便看到了一个高高大大、满面胡子的汉子,正在那朝他微笑着。
“老头,你这是临海路一千八百七十六号吧?”
那汉子用一口流利的、但是一听就知道是后天学来的普通话,向崎老问着。
崎老一时间有点晕,想了半天,才想起这里的确是所谓的临海路一千八百七十六号。
五流共建的学校或者说是八道共有的擂台,此处虽说不是寻常之地,但也有个在市政规划内的门牌号,只不过这个地址很少有人提及,崎老几乎就是不记得了。
“这里就是,你……”
崎老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汉子已经跨过了他的身边,大步冲冲,向内走去。
“站住!”
崎老怒喝,虽说他在这里看门看了十几年,但没人对他如此无礼过,五流长老这个词的概念让那些身家不凡的五流弟子俯首贴耳,更别说那些普通人了。
崎老的厉喝,听在大汉耳中,却没进得了他的心里,他‘哦’了一声,转回身来,也没瞅崎老,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左看右看的,浑没把崎老看在眼里。
“你是什么人!”
“昆达。”
那汉子应了一声,再度埋首于地图之间。
“你!”
崎老气极,上前劈手一把夺过那张纸,他的动作极快,几十年的功夫果然不是白练的。
“老头,你干什么啊?”
昆达不满意的瞅着崎老。
“我倒要问问你想干什么?”
崎老上下挥舞着手中的纸,他的脾气本就暴燥,汉子的态度也比较气人,若不是近些年来年纪大了涵养好了些,他早就挥拳头开扁了。
“这什么态度,明明是你们请我来的!”
汉子也吼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纸片,向崎老掷了过来。
崎老一愣,甩手接过,一看,竟是他亲笔写下发给隐世药门的那张邀请函。
若说五流中哪一流派最不讨他的喜欢,就是非隐世药门莫属了,他们的那个门主,那个家伙,简直是个飞扬跋扈无法无天的流氓,而且还是一个拥有强大实力的流氓。
他的斑斑劣记崎老一想就觉得脑袋发涨,任何一个和他同一年纪的五流弟子,大劫过后,头脑冷静下来了,都会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会和他生在同一时代,就算是喜欢热闹的崎老,一想他掀起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大战都会觉得胆寒。
幸好那时他已经隐退至此处,要不然被席卷了进去,能否留一条老命下来都是未知数。
眼前这人,是他的弟子么?
老流氓果然教出了小流氓,崎老盯着眼前这个汉子,心头有无名之火在向上涌着。
“你是药门的代表?那个家伙的徒弟?”
“老头,告诉你,我是我师父的徒弟这没错,可我不是药门的代表,药门的代表是我的小师弟……嗯,对了我正想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黑黑的,大约这么高,头发很短,脸长的很嚣张让人想揍他的一个混小子?”
崎老听着昆达的形容词,越听越是心头发沉,这么多天以来,符合他的形容的只有那一个。
那个武技惊人的小子,他本以为是济世医家的传人,难道他竟是药门的人?
“他打起架来很厉害的,比我还厉害那么一点。”
昆达接着形容,一边说还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似乎那里被某人的拳头光顾过。
“……没见过,自己找去!”
崎老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你倒是把地图还我啊!”
簿簿的一纸地图,被崎老随手一甩,划破空气,利箭一般向昆达射来,昆达急忙一手抄过,同时对眼前老头的身手大为讶然了一翻。
药王早知昆达在此必然举目无亲,因此在来这前,特意给昆达手绘了一张地图。
半小时后,一个小时后,两个小时后……
可怜昆达拿着地图,四处摸索着。
与此同时。
阿刃仍在香甜睡梦中。
第七卷第八章冬眠
阿刃一觉睡着,没有七八小时是不会醒来的,韩饮冰一直奇怪他究竟是不是在冬眠,可就是算是阿刃有冬眠的习性,这季节也还没到啊,更何况这家伙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有了这样的毛病?
百思不得其解。
两手驻着下巴,韩饮冰呆呆的看着阿刃,心头越发的烦恼,此刻已是临近傍晚,夕阳的淡白色光芒被窗棂打散,斜斜的撒在阿刃的脸上。
韩饮冰已经研究这张脸研究了一个小时,得出的结论是,这家伙太……黑了。
如果忽略这一点的话,这张脸会显得很俊俏,瘦削清秀的双眉,直挺的鼻梁,形状漂亮的双唇,脸部的轮廓也很完美,可他实在是黑得可以,以至于人们第一眼看到他,都会注意到他的颜色,而忽视了他也有一张堪称漂亮的脸蛋。
“嘻嘻。”
韩饮冰用手指划过阿刃的脸。
“你说,你究竟是不是非洲人呢?”
现在的阿刃,没有嘻嘻哈哈的笑容,没有飞扬跋扈的神态,没有满嘴的胡说八道,倒是安静的不像他了。
阿刃自然是没有反应的。
然而就在这时,有个声音传进了韩饮冰的耳朵,‘嘭’一声,是竹门被踢开的响声。
韩饮冰一愣,还没回头去细看,便有一个身影猛得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在这!”
那人喊了一句,声音苍劲老迈,像是个老人。
这就是韩饮冰对掳走阿刃那人的全部印象,接下来,又是人影一闪,那人便不见了,并且顺手带走了竹塌上的阿刃。
韩饮冰呆了几秒,随即惊呼出声,惊恐的看着空无一人的竹塌,急忙回身去追,却已经是追不及了,洞开的竹门,宛如一张大开的嘴巴,无声的嘲笑着她。
她奔出屋外,只见淡淡夕阳下,一道人影向北方迅速逸去,去势飞快,顷刻间便消失在韩饮冰的视线里。
韩饮冰虽是身负着四方杂家那迷惑人心的奇功异术,但她却是丝毫不会武技,乍逢异变,爱人被夺,除了满心的惊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可以应对的法子。
她连那人穿的什么衣服都没看清啊!
想及此处,她不禁双腿无力,软蹲在地,惊慌转为绝望,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转着,却是没有滴落。
没人看,哭有什么用?
半响后,韩饮冰缓缓站起,模样虽然仍旧凄凄惶惶的,但眼中已现坚毅之色。
而在这一边,挟着阿刃在田野里疾迅奔驰的,的确是个老人,阿刃若是清醒着,便会认出,这老人就是那位居于山中茅舍的老人,那个能将疯狂中的阿刃打昏的远老。
可惜即便是被人挟着飞奔,阿刃却仍旧在熟睡中,也许用冬眠来形容他的状态更加恰当一点。
实在是很诡异的状态,可那远老却没有注意这些,阿刃这个身高一米八重八十公斤的身体,在他手里,就犹如纸糊的一般,没有丝毫负担可言,只用了十几分钟,他便挟着阿刃到了山脚下,随即攀爬上山。
到了那处建在半山腰的茅舍,远老踢门而入,人还未进,口中便嚷开了。
“猴老弟,人拿来了!”
话声中,远老人已进屋,屋中还是当初那副摆设,不过长桌上的瓶瓶罐罐多了许多,屋内各处的也摆满了各样的奇异材料,似乎最近几天里,这位远老忙得很。
“带来了?”
这声音很尖锐刺耳,循声望去,便可看到一个长相有些奇怪的干瘦老者,世人常用尖嘴猴腮来形容某个人的不堪长像,可是说出这几个字的人,若是亲眼见了眼前这位老者,才会明白什么是尖嘴猴腮。
尖而短的脸,眼睛是正常人的大小,放在这张脸上,却显得大了一点,再配上那大嘴,和他那不时转动的眼球,活生生一个猴子脸。
偏偏这人身材还极为瘦小,双臂却长,此刻坐在椅子上,也是一副坐不安稳的模样,动作神态之中,也有了猴子模样。
怪不得远老称他为猴老弟,这称呼也的确是恰当的很。
“你好好看看他。”
说着,远老一把将阿刃扔在床上。
被人摔了一下,阿刃只是含含糊糊的嘟囔几句,转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这小家伙怎么了?”
猴状老人走到阿刃近前,上下打量一翻,首先问出的却是这个问题。
“在睡觉吧。”
远老随便应了一句,然后神色急切:“猴子你看什么呢?我不是跟你说了,他身负四方生死鉴还没丧失神志么!你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笨蛋!”
猴状老人大骂。
“他要是突然醒了怎么办,你长没长脑子!”
“醒了就再把他打昏……”
远老闷哼,却是惧于猴状老人的威势,也不敢多言。
那猴状老人骂完远老,伸手在阿刃身上摸索了一会,突然起手撮指在阿刃胸腹处疾点,他手法极快,一路点至阿刃的喉头,接着双手拇指按住阿刃的太阳穴,内气缓缓而入。
远老在猴状老人身后看得两眼冒光。
这是截脉!
猴状老人独有的绝技,远老一生中见过的奇技杂术也算不少,但每次见到猴状老人施此绝技,却仍是咋舌不已。
这截脉绝技施用起来妙处无穷,可限制人体内的气血流动,使人处于气血凝滞的僵硬状态,而且轻重随意,轻了只让人昏迷不醒,重了却能让人体血气干竭而亡,若是反向施为,更能起沉疴疗旧疾,是治病救人的一门绝学。
这并非是古时传下的技艺,而是眼前猴状老人融医术与武技于一体,创前人之未创,想前人之未想,自行研究出的一门绝技。
实在是高明无比。
远老正在这感叹着,忽闻猴状老人轻噫了一声。
“纯婴之体?”
猴状老人语声惑然。
远老听了一愣,急步上前,也是语气愕然。
“这小子已踏‘梦蝶’之境?”
说眼前这小子是通神初段,远老还勉强相信,毕竟他与阿刃交过手,那天的惨痛回忆还在心底,知道这小子难对付。可这纯婴之体却是梦蝶之境的通神高手才能炼成的奇特体质,那种境界的通神之人,传闻已然可以身化风雨,藏于万物之间,一意起雷,一念化雨,与陆地神仙无异。
这小子……怎么可能!
“你还说自己曾在他身上取血,就没有注意到?”
猴状老人尖锐的声音中透着讽刺。
“我、嗯、我光顾着取他的血了,实际上是打架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血是黑的,刚好又听你说过最近正在研究四方家的那个宝贝,这种体态你也提过,我就拿那个药去试了试,结果还真的成了,没想到这小子又说他根本没疯,我就……”
远老尴尬的解释着,取血之时,竟然忘了一探阿刃身体的经脉状况,实在是个天大的疏漏。
猴状老人没在乎远老的解释,他沉吟片刻。
“这小子不可能那么厉害,推算下来,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远老不爱动心思,既然问题有了答案,他只要张口询问就好了。
“四方生死鉴入体,身体就会变成纯婴之体。”
“啊?”
远老一惊,随即言道:“就是说,只要我们拿到四方生死鉴,就可能突破眼前的境界,就可以……”
“不是那么简单的。”
猴状老人摇头,“过程要复杂很多,结果更是难以预料,一步一步来吧。”
说着,猴状老人右手抚住阿刃的额头,即是纯婴之体,体内气脉通畅无阻,任何手法也不可能阻得住他的气血流动,只好把功夫下在他的神精系统上。
幸好他还有一招可以专门麻痹神经的截脉手法。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实际上呢,在阿刃这边看来,此意外也不算是意外。
他只不过是睡饱了,自然而然的醒来。
醒来时体内气机充盈,起身的时候力气稍微大了一点。
结果刚一挺身,就感觉脑袋撞在了一个非常非常硬的东西上。
“好痛!”
阿刃捂着脑袋大呼小叫。
半响他才缓过劲来,一边在心诅咒着谁他妈的没事拿东西砸老子的脑袋,一边左右四顾。
结果一看之下,顿时大惊。
首先他注意到这不是住自己的住处,四周的环境有点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及在哪见过。
第二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他看到了仰面躺在地上的一个干瘦老人。
此人就躺在他所卧之床的旁边,看这位老人家额头青肿,双眼紧闭,阿刃立即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痛,再摸摸自己脑袋上的肿块,阿刃立时心中一凉。
难道是自己把这位老人家撞昏……甚至死了!
阿刃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大,身体有多硬,自己都感觉这么疼了,那么……
怎么办?
毁尸灭迹么?太不负责任了吧。向老人的家属坦白呢,他们不会把自己送进警察局吧?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
阿刃左右一看,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凉,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老人正在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匆忙间阿刃也认得他,这老人由白变黑的发型实在是很怪异,阿刃一看就记起来了。
杀人灭口么?
好像不一定能打得过眼前这老头。
阿刃这边正苦恼着,那边的远老更为惊讶,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第七卷第九章身陷囹囫
刚才的那一幕清清楚楚的被他看在眼里,他看到那猴状老人,正在凝神静气准备施展某个手法,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那小子猛得起身,脑袋划着一条优美的弧线,准确无比的一头撞在猴状老者的额头上。
然后,猴状老者便一头栽倒在地,哼都没哼一下的倒在那,像一座年久失修的而且是豆腐工程的大桥,推金山倒玉柱的躺在那,半响,都没有一丝生气。
他可是是猿宗弼十力啊!他可是五老中在通神之境中走得最远的那人啊!他可是……
远老张大嘴,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没办法反应。
“我说远老,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一觉醒过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你老人家快救救这位老人家吧,地上凉,躺久了对身体不好,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发e-mal通知我,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
一边在口中絮絮叨叨着,阿刃一边轻移脚步,准备开溜。
如果是在平常,阿刃伤了人自然要负责到底,可是在目前这个状况么,还是开溜为妙。
他也不傻,也知道自己不会在睡觉时梦游一般的游到此地,那自己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么,应该就是那个头型怪异的远老头。
阿刃当然还记得在第一次昏迷时,这位远老是偶然碰上的,就对自己大有兴趣,又是抽血又是喂药的,那今天呢?这个老家伙这么远把自己弄过来,那还不得把自己活撕了下酒吃啊!
阿刃可不愿当他的白老鼠,可打又打不过,远老的实力阿刃清楚,这么一想就明白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拦住他……”
一丝微弱的声音自躺在地上的老人处发出,远老这才如梦初醒,忙一展身形,向阿刃逼去,阿刃这时也猛得身形前纵,二人双双奔出了茅草屋。
不多时,屋外便传来了叱咤打斗之声。
猴状老者从地上缓缓爬起,右手捂头,脑子仍旧浑噩,内气几经周折,才冲开了脑中被阻的气脉,神智这才清醒过来。
好狠的一撞。
猴状老者恨得龇牙咧嘴,他刚才也是疏忽了,可那小子的一下起身,无论是劲力运用还是袭击角度,都堪称完美,如果在战斗中突然来这么一下,猴状老者知道自己虽然能够应付,但也要伤点脑筋,所以在匆忙之中遭到袭击,他这才会被撞得闭过气去。
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猴状老者恨意猛涌,听屋外打斗之声仍然未消,一甩衣袖便跨出门去,他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阴险小子。
他刚刚跨步出门,便猛见一道身影向自己冲来,猴状老者仍是何许人也,那是宗师一级的人物,济世医家之主皇甫超尘见了也要拱手称一声前辈,刚才阿刃那一下是取了巧了,如若正式开打,三个阿刃也未必是其对手。
此刻的情势虽是电光石火的转折飞快,但猴状老者匆匆一看之下,便明白了阿刃的困境。
远老正守于下山的山道之前,山道狭窄,只容一人通过,远老可说是一夫当关万夫不开,何况阿刃只有区区一人,见那边无法冲破,而身后猴状老者又再度出现,阿刃心中微惊,这老头醒得如此之快,恐怕实力至少与那远老头在伯仲之间,一个自己都料理不了,何况两个?阿刃心念电转,匆忙回身向茅屋奔去,仗着茅舍为掩护,至少没有两面受敌的窘境。
猴状老者一眼顾去,便将阿刃的尴尬处境尽收眼底,他嘿嘿一笑,迎着阿刃疾冲而来的身影,挥掌,如猴儿搔爪,姿势虽丑,但看在阿刃眼中,却是上上下下的封死了自己前进的任何一条线路。
高手一伸手便知不凡。
阿刃猛得发现眼前这个竟比背后那个还强上几分,不禁心中叫苦不迭,可他素有急智,一见前有阻敌,后有追兵,竟是身形猛停。
这类似四方家绝技浮云落的奇异身法,阿刃再度用出,已然不像前次那么狼狈不堪。由于是纯婴之体,体内气脉大为不同,不但融为一处,而且坚韧度大大增加,更何况阿刃的经脉自从七道天心之气入体后,屡遭磨难,现在已练得皮糙肉厚,内气急停时,除了气血有些翻涌,倒无大碍。
阿刃一停,猴状老者微微一惊,随即化守为攻,其间的转折自然而然、流畅无间,没有一丝滞碍之处,足见其武技修为之深已达从心所欲之境。
阿刃神色一惊,挥拳,似欲猛攻。
猴状老者面带讥笑,手上劲力又加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阿刃没与他硬碰,那一拳竟是虚招,猴状老者的拳头攻近之时,阿刃的身子已然急升而起。
原来在急停之时,阿刃已然脚下出力,挥出的拳头没有丝毫劲力,纯是虚招,拳头挥出,猴状老者应之,阿刃的身形却已然跃起足有三丈,一跃而至茅屋顶上,随即脚下用力,哗然破裂声中,人已进了茅舍。
猴状老者守招挡空、进式击空,不禁一愣,即便是恨意满心,也不得不在心中赞了一句。
这小子真是好快的身手、好妙的心思、好机警的反应。
从遇敌被阻到另觅出路,挥拳是虚,甚至面上现出的惊讶之情也是虚,要知高手对敌以查颜观色为主,猴状老者正是迷惑在了阿刃脸上的表情上,所以才被阿刃一晃而过。
人在屋中的阿刃,却是心头大畅,这一翻回避动作是他至今以来在武技上的巅峰之作。
那个惊讶表情,源自诸天化身中的自欺欺人之法。
能在战斗中将诸天化身心法与武技融为一炉,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
刚才那一刻,后有远老头,前有瘦老头,两人都是不逊于他的高手,阿刃焦急之中,心思却变得清明无比,一切的形势变化都在他的脑海中。
自己的种种优势长处,在眼前一一掠过,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都出自本能,却又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有点明白了,打斗之中,力大者未必赢,力弱者未必输,运用巧妙,存乎一心,胜败,也只看谁的招法巧妙,谁用尽了自己的优势,而不是在力气大小。
对武技的理解与手中力气的强弱是相辅相成的,两者均是致胜的必要条件。
这个道理在初习武技之时他明白过一次,此刻又明白了一次。
可是这种道理要遇上了楚仙来纯以威势伏人的风莲剑歌,或是其他的通神绝技,又当如何?
阿刃这边临战悟道,那边猴状老者与远老却是等不及了。
远老奔至猴状老者身边,望望猴状老者,再望望茅舍上的大洞,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以置信。
他不信匆忙间的交手,竟是猴状老者落在下风。
“哼!我们进去追他,瓮中捉鳖!”
猴状老者怒哼。
的确,阿刃的急智,只让他的处境变好了一下,却没解释根本问题。
远老点头,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得里面一声尖叫。
“你们别进来啊!敢进来、敢进来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
远老啼笑皆非,屋里这小子不会是想玩自杀威胁吧?
“嘿,敢进来我就把这些东西摔了!”
猴状老者闻言,略一思索,随即大惊,急忙拨开远老,推门迈入屋内,看了阿刃怀中所抱之物,不禁心痛如绞。
只见那黑小子怀中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脚下还踩着许多奇样东西,嘴角的笑容奇坏无比。
“你、你把东西放下!”
猴状者者怒喝。
“放下?干嘛要放下呀?”
阿刃占了优势,嘻皮笑脸的表情就又回来了。
“你这些瓶子里装得是什么呀?教教我好不,我一点都不认识,不过脚下这堆我可认得一点,啧啧,这个东西莫非是七个枝叶的曲叶幽兰,十年一抽叶,七叶就七十年,真是好东西啊!我爷爷那棵才五叶,唉?怎么不小心被我踩掉了一叶,这下只有六十年的效力了,真是罪过罪过,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把这些东西都踩碎,心疼死你!”
阿刃的嚣张叫声犹如一把刀子在猴状老者心头割着,远老也是面色惨白,百十年来收集种植的灵药,本是待阿刃这味身怀异物的主材料来到,再酌情调配,以成金丹的,而如今灵药却全跑到了阿刃脚下,这叫他们如何敢动。
“你把东西放下,万事好商量。”
远老急忙安慰阿刃,至于猴状老者,却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眼,瞪得阿刃笑容更欢。
“当我白痴啊,放下你们还不生吞活吃了我?”
“不会不会……”
远老急忙摇手。
“算了,懒得跟你们啰嗦,你们让开道,让我出去……”
阿刃趁热打铁,立即提出下一个条件。
“不可能!”
远老头立即摇头。
“不可能?”
阿刃眯起眼睛,“信不信我把你这些宝贝都踩烂了?”
“踩吧。”
一直不说话的猴样老人开口了,声音尖锐中透着冷静。
“你是最主要的那味材料,你若是走了,其他的灵药一点用都没用,你说我们会放你走么?”
“靠!想拿老子炼药!你们这两个变态无耻卑鄙恶毒下流……”
阿刃一听有人想要活活把他烤成药丸子,不禁炸了,一连串的恶毒语言天女散花似的扔了出去。
“好好呆着吧,别想走。”
猴状老者扔下一句,转身退了出去,远老急忙跟上。
身后是阿刃连串的咒骂声。
第七卷第十章迷路二人组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来了,一弯冷冷清清的残月在天际挂着,星星的颜色更黯,偌大的天地间,竟无一丝可供温暖的光明。
韩饮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夜色下,看远处灯火闪烁,却总也走不到那里。
阿刃不知去向,也不知身在何种凶险之地,她一个弱质女子,在这举目无亲的陌生之地,又能向谁求助?
当她想及此处时,绝望几乎淹没了她,随即,一个代表着希望的人影浮现在她心头。
对了,她可以去找她。
皇甫歌。
这个女孩和阿刃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虽说几天前韩饮冰与她之间有那么一点小磨擦,可是相信阿刃有难,她绝对不能不理。
韩饮冰立即动身,向皇甫歌的住处寻去。
她的住处,与皇甫歌的住处,相距并不近,前次是阿刃带她去的,这次韩饮冰自己寻找,加上又是在漆黑夜里,走了一会儿,韩饮冰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
若是在白天,倒是有几个在这里工作的勤杂人员可以问路,可是如今韩饮冰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看着黑漆漆的夜,无助悲伤等黑色情绪在心头堆积着,韩饮冰又有哭泣的冲动,不过她咬了咬嘴唇,倔强的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哭,就是不哭!
韩饮冰选定了一个方向,解下手腕上的七情六欲链,这东西是个异宝,上面的红宝石在夜间也能微微闪烁,仗着这点红光,她迈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
“喂……”
就在此时,一个呼喝声从后方传来。
韩饮冰微微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等一下!”
声音接近了,是个很粗壮的声音,有点熟悉的感觉,韩饮冰愕然回身,只见夜色中,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此人奔跑的速度颇快。
“小妹妹,等一下,跟你问个路!”
那人先看清了韩饮冰是个女孩,随后,韩饮冰也看清了此人的壮硕模样。
这么高的个子,好熟悉……
韩饮冰咬着嘴唇,想将记忆里越来越清楚的那个影子和某个名字对上,在这个大个子奔到她眼前的时候,这种努力立即有了成果。
“昆达?”
韩饮冰临此绝境,却骤然遇到了一个可供依靠的熟人,不由得生出了难以置信的感觉。
“昆达!”
女孩终于认清了,确定自己没在做梦之中,她猛得高叫起来,声音中满是欣喜与意外。
那奔来之人正是昆达,在辨认方向的能力方面有一点缺陷的康巴族汉子。
他是药王收的大徒弟,此次五流之会,药王挑人参加的时候,昆达一力举荐自己,说自己武功高心地好反应机警,实在是相助阿刃的不二人选,如此厚脸皮的无耻自夸功夫,昆达是跟阿刃学的,这三年中,这师兄弟二人实在是相处的不错,药王想及此处,便允了昆达的请求。
阿刃与药王有私底下的联系,将自己的行踪报与药王之时,也会向药王问一些问题,关于这次五流之会,阿刃看出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在药王眼中,它更是诸多蹊跷之处。
药王有个猜测,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药王并没有告诉阿刃,而是派出了昆达,做为防范某种意外的后备力量。
只有昆达一人,并没有多派人手,其他四流对于药门的忌惮,药王心知肚明,为了保证阿刃不招人所忌,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可是知徒莫若师,昆达的迷路功夫药王亦是知道,所以特绘了一张图纸于昆达,告诉他进了那处,就按地图寻找。
没想到昆达竟然还是迷路了,从下午进得此园,到此时残月西挂,昆达已经在此处转了足有四个小时,一边诅咒着没事闲着把这里盖这么大干嘛,一边四处寻找有没有可供问路的好心人士。
原本倒是有的,那些修剪花草的、清洁卫生的、打理维护各种施设的后勤人员并不在少数,可那时昆达自认一定能找到正确地点,也没心情询问,等到了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恐怕很难从迷路的困境中解脱出来时,已经天色渐晚,各种勤杂人员,已经各归各处,下班休息去了。
昆达懊恼了一会儿,便也不放在心上了,他这人乐天开朗,寻思着顶多也不过就是幕天席地的对付一晚,包里有干粮,饿不着,此处景致也不错,有的欣赏,倒也是一件美事。
就在他准备在某棵树下安然高卧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有红光一闪,昆达是练武之人,级数还不低,目光之锐利不是普通人可以比较的,漆黑夜中也能视若白昼。
看到人影,昆达急忙起身追去,心中想着敢在如此之黑夜晚行走,肯定是对此处很是熟悉的灵通人士。
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熟人,还是一个同样处于迷路状态中的熟人。
昆达瞪大眼睛,同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韩饮冰。
“小师妹?你怎么……”
“昆达你怎么在这?”
韩饮冰打断昆达的话,劈头问道,不过问出之后她才想起此事也不是重点,阿刃不见了这事才重要,急忙再道。
“昆达阿刃不见了你快带我去找他……”
这边昆达更是诧异,他曾与这小师妹相处三年,她以前是什么模样昆达心里清楚,可如今分别一月不到再见面,竟是说话说得条理清楚语能达意,这不禁让他惊讶非常。
“小师妹你的病好了……”
在昆达看来,韩饮冰以前所犯的是某种病,而如今似乎已是病好,不禁让他欣喜非常,想想视小师妹如心头肉的师父,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会有多高兴。
“别说这些你快带我去找阿刃,诶?你不会也迷路了吧?”
韩饮冰绝处逢生,第一件事就想到了阿刃的安危,想让昆达带她去寻阿刃,又想起见面时昆达喊得话,难道他也迷路了?
“呵呵。”
昆达尴尬笑着,“我是在找路,不是迷路……”
“你这笨蛋!”
韩饮冰猛跺脚,也不想想如果迷路的就是笨蛋的话,她不也算是其中的一只么?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相互喊了一会儿,这才让对话进入了正常的逻辑状态,彼此道明了迷路的事实,两人相对无言,然后韩饮冰的眼泪就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说着阿刃被抢的可怕经过,昆达听了也是一惊,急忙安慰韩饮冰说什么祸害活千年让她不用担心,结果挨了韩饮冰一顿粉拳。
然后韩饮冰劈手抢过昆达手里的地图,研究了一会儿,便自信满满的向某一方向走去,现在这个时候,找到一个熟悉此处的人最为要紧,皇甫歌在此地住了很久,自然是首选。
两人摸索着前进,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有着奇异建筑的地方。
那处全是低矮平房,在黑暗中像是一处处的坟茔。
“咦?这是哪?”
昆达一愣。
“我怎么知道!”
韩饮冰怒气冲冲,对阿刃的担忧和焦急让她的脾气越发的不好,对韩饮冰的态度,昆达倒也不太在乎,要他说呢,以前这小姑娘要比眼前恶劣多了。
若阿刃来到此处,便可知道,这正是那天他与楚仙来搜索过一翻的四方家区域,此时这里可不像是阿刃来到时那么冷清,昆达可以看到,有几个身影正在忙忙碌碌的出出入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有人,就可以问路了。”
昆达大咧咧的把事情简单化。
“好吧。”
韩饮冰看来也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昆达在前,韩饮冰在后,二人向前走着,他们的脚步声渐近,几个黑影警觉的注意到了有人来到,立时四散,虽是并未退出多远,还在昆达的视线里,不过这几人摆出的架式,让昆达感觉到了一种很明显的敌意和……杀气?
昆达皱皱眉头,心道这好像要把自己大卸八块的感觉似乎熟悉的很,前面这几个家伙,不会是那帮软蛋杀手吧?
想及此处,昆达仔细一看,看前面那些人的身法脚步,诡异的很是熟悉,与四方家杀手打过多次交道的昆达,稍一留心,便看出了眼前几十米外的黑影们,确实是正宗的四方家逆火杀手。
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这帮家伙又在弄什么阴谋?
在昆达印象里,似乎牵扯到这群家伙便没有好事,而如今他们又在这里搞什么?
在临行前,药王才将五流的渊源告诉了昆达,那时昆达才明白一直以来在拉萨活动的杀手,竟然都是与他的师门同属一源的诡秘宗派。
药王也言道在此处他有可能碰上这帮家伙,碰上了也不用客气,像以前一样处理就好。
嘿嘿。
昆达冷笑出声,迈步向前,正欲抓一个来问路。
那几个四方家的神秘人士也似乎是列阵以待。
战斗一触即发!
第七卷第十一章大日炽拳
韩饮冰倒是并没有查觉到前方剑拔驽张的凛冽气势,也无暇故及,因为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铃声是清清脆脆的空山鸟语,这一响,昆达愣了,前方几人也是一愣。
韩饮冰从牛仔裤里掏出手机,凑到耳旁,只是一听,便喊了一声,这一声又惊了昆达与那几人一下,气氛愈加的紧张,杀意却是不见了。
“死阿刃你在哪里我好担心你啊你到底在哪?”
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的带着哭意的急切喊声,阿刃心头一疼。
“我没事,阿冰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的,就是被两个死老头……”
就在此时,阿刃骤觉耳畔风声起,他急忙旋身一躲,这一下躲开了,接着的第二下风声,却是正打在他的手上。
‘噼啪’的碎裂声。
阿刃呆呆的望着自己手中只剩半截的手机,不禁怒吼声出口。
“死老头你他妈的想死啊!”
“哼!”
茅舍外传来远老头的冷哼。
“想搬救兵,没门!”
“我操,谁搬救兵了,就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都不够小爷一手划拉的!”
阿刃在屋内吼着,大部分是在给自己壮胆。
这一下暗器是哪个老不死的发的,准得没边了!阿刃不晓得为什么不将他做为目标,却只打他的手机,难道想将他困死在这?
真他妈的卑鄙!
阿刃刚才打电话的确是有搬救兵的意思,但更主要的还是怕韩饮冰担心,可如今话没说完,手机竟被打碎了。
阿刃这个后悔啊,早知道打给楚仙来了,这小子功夫高强,也许还能救自己一救,可也不知道楚仙来的电话号码啊,还有那小子Coslay古代仙人扮上瘾了,自从遇见他就是穿着那件长袍,也不知道有没有带电话的习惯,唉,打给皇甫歌也好啊,对了,这丫头也不喜欢带手机……
想着想着,阿刃心中疑惑,怒喝声却是未曾停竭。
“死老头,你们究竟想拿小爷怎么样?”
“乖乖的放下手里的药,自己走出来。”
远老头在外面悠悠言道,似乎也不太着急了。
“白日做梦!”
阿刃怒喝。
“那你就饿死在里面吧。”
远老头在替阿刃安排后路。
“我操!有种单挑!”
阿刃倒不认为自己真能饿死,这屋里这么多好吃的,那些花花草草哪样不能吃……阿刃还真不敢下口,药王曾经教过他,不认识的药草千万不能乱吃,所谓的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人形何首乌这些宝贝,它们的确是宝贝,但也要炼制之后才能入口,传说中生吃下就能增长功力那纯粹是扯蛋,胡乱吃了,小则补得你鼻口喘血,厉害一点的就让你一命呜呼。
想到这,阿刃的肚子开始叫了,一天没吃东西,的确有点饿,肚子里没食,人就有点慌,单挑之言,看似愤然之语,实际上阿刃是想出去看看形势,猴样老头半天没有声息,是不是已经溜了?要是只余远老头一人,他可不惧。
“你想和谁单挑啊?”
猴状老人尖细的声音打断了阿刃的幻想。
“老子就挑……远老头!”
阿刃心中一沉,那猴样老头还在,两个老头加一起,实力远远超他,想闯出去似乎不大可能,不过,还是要试试!
与猴状老人相较,这远老头似乎弱一点,柿子先挑软的掐。
“嘿嘿,想挑战老夫你就出来啊。”
远老头在外嘿嘿笑着。
“我出去你们两个卑鄙家伙抄我后路怎么办?当我傻的啊!”
阿刃冷笑,随手抄起一条板凳,‘砰’一声砸开了竹门。
“你们两个,站到我能看见的地方。”
这茅舍面临悬崖,左侧才是下山的路,两个老头若是站到茅舍正面的话,阿刃可以趁机溜了。
“小子你不傻,你当我们是傻的?我们站到那你趁机溜了怎么办?”
远老头出言讽刺,的确,都是百多岁的老家伙了,阿刃这么简单直接的路数,还真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切,没胆量的家伙,枉你白活了那么大岁数,一点胆子都没有!”
阿刃在屋内嘲笑着。
“好。”
那猴样老人却说话了,“我们就站过去,你和他比划比划,看这黄口小儿有什么厉害招数!”
阿刃一听,喜上眉梢。
片刻后,远老头与那猴样老人站在了门前十丈处,阿刃从门口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形。
这茅舍外的石坪,足有百米的方圆,茅舍立于最内侧靠山壁处,阿刃若是出门,只要狂奔三十余米,便可入了下山的山路,到时龙游入海虎啸归山,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如此想着,阿刃步出了门口。
“黄口小儿。”
猴样老人突然说话了,“昔日老夫在五流扬名之时,人送我一个外号,你知道是什么?”
这话似是炫耀,听得阿刃一撇嘴。
“我管你叫什么阿猫阿狗!”
送外号,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习惯了,老掉牙了。
“不是阿猫阿狗。”
猴样老人倒也不怒于阿刃的无礼,语气悠然,不过他那异常尖锐的嗓音却与这份悠然相配不到一起去。
“人称老夫为猿宗,猿宗弼十力!”
话声中,这自称为猿宗弼十力的猴状老人身形弹射而出,也并未见他如何作势,人已到了下山的山道口,接着,又反身纵跃而回,这一来一回不过眨眼功夫,速度之快,令人乍舌,看得阿刃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所以,别打什么歪主意。”
弼姓老头哼一声,随即退后几步,似是欲看阿刃单挑远老头的好戏。
猿宗?
阿刃心头一琢磨,这外号是说他身法快吧,的确快得像猴子。弼十力?有姓弼的么?这老头怎么处处透着古怪,如果他不展露一下身法的话,阿刃知道自己定会找机会跑路,到时难免被这老头截个正着,前后夹击的话,阿刃自问没有多少希望能够逃走,如今这弼老头却先示警告,难道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困自己在这?
“小伙子,不是想单挑么?来吧?”
远老头走到近前,笑呵呵的看着阿刃,那笑容像是见了自己的亲孙子一般亲切,看得阿刃一阵胆寒,鸡皮疙瘩爆起满身。
难道这两个老家伙有什么阴谋不成?
“操,别他妈笑得这么贱!”
阿刃越想越不明白,索性打了再说。
挥拳挺身,一拳揍向眼前老头的鼻子。
远老头伸手拨过,两人就此战作一团。
刚过几招,阿刃突觉怪异,这远老头的拳头竟然异常炽热,他挥掌相接之时,竟似触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缩手直退。
“停!”
阿刃急忙喊起了暂停,他疾退几步,远老头也是不追,笑呵呵的立在那。
“老怪物你玩什么妖法,你的手怎么回事?”
“手?”
远老头伸出拳头来,微微一晃,阿刃看了顿时一惊,那哪是拳头啊,分明就是一块火炭,炽红的拳头,拳上还似有丝丝点点的火星向外喷溅着。
“靠!什么功夫!”
阿刃惊声出口。
“大日炽拳。”
远老头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阿刃的问题,“怎么着,还打不打了?”
“通神武技?老头你也是通神武者?我靠!”
阿刃真是服气了,这园子真他妈的是个不详之地,自以为入了通神之境便天下去得的他,一进这里,才发现原来这世上处处都是通神高手,随便哪个拿出来都他妈的不简单,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里的通神武者多了去,怕了吧?怕了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远老头嘿嘿笑着,夜色里,这老头挥着两个赤红如炭的拳头,盈盈火光照亮了周围,真的一副诡异的画面。
“怕你奶奶个头!老子回屋里想想怎么对付你,你别走,你等着!”
阿刃扭头进了茅舍,‘砰’一声关上了门。
第七卷第十二章白玉京
韩饮冰这边得到了阿刃的讯息,又是委屈又是高兴,正想问他身在何处,没想到突然间信号断了,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女孩恨得连连跺脚,心中念头一转,想及一事,却是更加懊恼。
她忘了阿刃的手机,忘了阿刃曾经再三告诉她,有事打电话联系。
可韩饮冰不知道的是,如果她早打电话了,连这一瞬间的通话都不会有,因为她这边打给阿刃电话,那边铃声一响,远老头就是再笨,也会先把电话从阿刃身上搜出来摔了。
如今知道阿刃总算还是安然无恙,韩饮冰心头大石落地。
她没注意到,在自己前方,一场战斗却是就要发生了。
昆达听着背后小师妹不断的跺脚懊恼,也想回身相问出了什么事,不过眼前那几个就要溜走了人影,却让他更加关注。
那几人原本摆好了阵形欲迎敌,转眼之间却又散了,一个个疾步飞退,向黑暗中隐去。
“站住!别走,我就是想问问路!”
昆达急忙高呼,他认出了眼前几人四方家杀手的身份,也没太在意,在他眼里四方家逆火杀手的实力差劲的很,在拉萨时,他一个能打四五个,眼前这几个也没被他看在眼里,起身就要去追。
他与那人影间相差不过几十米,步伐一展,转瞬便至,到了之后,昆达却是脸色一变,哈哈干笑一声,又是转身飞退。
韩饮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昆达已经跑到了她的身边,伸出长臂,搂住韩饮冰,挟着便跑。
“笨昆达,你干什么!”
韩饮冰措不及防之下,手忙脚乱的挣扎。
“别动别动,后面有杀手!”
韩饮冰闻言一愣,急忙回头去看,却只见到黑茫茫一片,正欲质疑昆达的说法,却见黑暗中人影一闭,有十几个会动的影子在晃动着。
“杀手?怎么会有杀手!”
“嘿,四方家的逆火小子们,人太多了,我倒是不在乎,可怕他们伤到小师妹。”
昆达嘿嘿笑了笑,疾步飞奔中,他也是神态轻松,一是真的没在乎这帮杀手,不是怕他们伤了韩饮冰,回头硬拼也不在话下,二是天性乐观,他经历的生死危局多了去了,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这点危难算什么。
昆达的豪迈背后,是无数次危险锻炼出的机警,刚才他见杀手人数只有小猫两三只,这才大咧咧的追去,见到小猫两三只背后还有小猫十几只之后,立知情况不妙,战斗起来,如果不能在瞬间秒了这帮家伙的话,肯定会危及背后的韩饮冰,与这逆火杀手交手不止一次了,他知道这帮无良杀手最拿手的便是要胁人质等卑鄙手段。
他能瞬间秒了十余个逆火杀手么?
当然不能,所以他只有跑,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跑。
韩饮冰一听背后追来的竟是四方家的杀手,不禁愣了,关于四方家的记忆,她已经全部想起,虽然她自问已经不是四方家的人,但她毕竟出身于魅族,血浓于水,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什么滋味。
一边跑着,昆达一边注意背后的动静。
杀手们竟是紧追不舍。
本来这只是一次偶遇而已,四方家的杀手们虽是记仇又小气,但对陌生人似乎不该如此在意,难道那匆匆一面,他们竟然认出了昆达?
不大可能吧,那么匆忙的瞬间,昆达除了根据武技路数推断出对方是逆火族人之外,连他们的面目都没看清,按照相等的功力来推测,那帮逆火小子没可能认出昆达。
难道,他看到了不得的东西了?
逆火小子想要杀人灭口?
狂奔中,昆达的脑子也在急速运转,他开始回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逆火小子们似乎在搬一些东西……
是什么呢?
昆达努力回忆这些东西的形状与特点。
一个推测出现在昆达脑子里。
不会这么狠吧!
疑惑在昆达脑子里盘旋,昆达几乎想回头去与逆火小子们好好谈谈了,不过想想身边的女孩,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喂……”
昆达的速度越来越快,逆火杀手们被越甩越远,而先是被挟在手臂中,再因为不舒服而被背在背上的韩饮冰却是愈发的不满意,夜风呼啸而过,她刚一开口,便被灌了一口西北风,因而也就更恼怒了。
“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
韩饮冰强撑着,大声喊道。
“他们不追,我就不跑了。”
急行中,昆达的声音亦是很平稳,可见其内息深厚。
“我、我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他们还在,不过是被落下了。”
昆达知道这帮杀手是以毅力残忍卑鄙三样并称的可怕家伙,被他们盯上的猎物,有大部分是被磨死的。
不过,再难缠的杀手面对着如同兔子一样难追的敌人时,也只能望着空气兴叹。
半个小时后,昆达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背后的脚步声,他还是不放心,转过弯又奔出十分钟,这才确定已经安全,放下了韩饮冰。
此刻韩饮冰已是脸色煞白,她有在呼啸的列车车厢上迎着风坐了半个小时的感觉。
“小师妹,你、你没事吧?”
昆达看看她的脸色,有点慌。
“暂时死不了……”
韩饮冰虽然知道昆达是为了救她,但也没给昆达好脸色看,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妹妹责难着自己的哥哥。
在拉萨的三年里,昆达阿刃还有韩饮冰这三个人常混在一起,昆达年龄最大,他就像是阿刃与韩饮冰的哥哥,除了总与阿刃打架之外,韩饮冰对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所谓的打架么,在昆达眼里,前一年叫打人,中间的这一年是比武,最后的那一年就变成了挨揍。
无论打人还是挨打,昆达与阿刃均是乐此不疲。
“这里是哪啊?”
昆达举目四顾,这才发现一通狂奔后,他们到了一处更加让人迷惑的地方。
最显眼的应是那处小楼,一座通体乳白晶莹、有若白玉雕成的小楼,小楼立于湖中心,左右尽是碧澄湖水,在黑沉夜色中,小楼的散出的微微莹光将四周的潭水映成深碧色。
有条弯弯曲曲的廊桥通向这座小楼。
而在桥的这边,那块石碑上,亦是用温温如玉的字体写下了三个字。
白玉京。
“咦?”
看到这三个字,昆达一愣,随即从怀里掏出药王手写的地图,掏出一个手电筒,仔细观察,旋即便从地图上找出了与这名字相符的势力。
“竟是擎天阁的地界儿。”
昆达喃喃自语。
“擎天阁?那是什么东西?”
韩饮冰问着。
“哈哈。”
一个爽朗笑声自小楼处响起,接着,这声音又道。
“擎天阁可不是什么东西,擎天阁是个王八蛋!”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人从小楼处,延着桥向昆达与韩饮冰漫步走来,在他的步伐中,有种奇怪的响动,是一种金铁交加的碰撞声,似乎他的戴着镣铐在行走一样。
到了奇怪的地方,遇到了奇怪的人,昆达不禁心中警惕。
而片刻后,走过了廊桥,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却是满面的亲切笑容,一种像是见了亲人的亲切笑容,而他的手上脚上,却是就如昆达猜测着,锁着镣铐。
那镣铐颜色乌黑,锁于他的双手和双脚之上,两处镣铐各有一条细细的铁链相连,铁链颇长,所以他还有余暇活动。
这人很是年轻,眉目中透着一种别样的精神,上下打量之后,昆达突然有种错觉,眼前这人和阿刃长的好像!
“是你!”
看清此人的面容之后,韩饮冰愕然一惊,脸色大变,如见鬼魅,情不自禁的退了几步,昆达立即上前一步,将其挡在身后。
“小妹妹,我怎么说也算是帮了你的忙啊,你干嘛这么怕我呢?”
那人不禁有点失望,他用手摸摸鼻子。
“本来想去找你玩的,可是你自己来了,那更好了,有没有兴趣进我家去玩玩。”
说着,那人伸手做恭请之势。
“你是谁?”
昆达沉声问道,对着此人,他有种极为奇怪的压力,逼得他不由自主的做出一副警戒模样。
“对了,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许仙,嗯,你们别那副表情,我没有白蛇当老婆,这名字也是暂时的,以后叫什么我还没想好。”
这家伙莫不是有病吧?
昆达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冒出了这个念头。
“小师妹,他是什么人?”
昆达转过头,小声的问着韩饮冰。
“他……”
韩饮冰一阵犹豫,想起刚才自己的反应,她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那么怕这个许仙的家伙呢?那似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就像是见了蛇,就是害怕,本能的害怕!
她的确见过这许仙,那天拿着名为光阴的小刀,将她的手腕划破,说是以血破咒,让她恢复本来面目的就是他。
“他……我见过他,他是……”
正犹豫着,韩饮冰忍不住看了许仙一眼,她看到了一个灿烂若花的大笑脸,那种如同看到毒蛇的感觉也没有了。
“算是、算是朋友吧。”
韩饮冰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
第七卷第十三章被困白玉京
“是朋友啦,这位朋友高姓大名啊?”
许仙的笑容依旧灿烂。
“我叫昆达。”
昆达抱拳示意。
“如此深夜,两位还有兴致四处游玩,真是雅兴不浅,我身后这白玉京,也算是园子里的一处盛景,不如两位进去瞧瞧?”
许仙再次邀请,盛意不减。
昆达略一思考,既然韩饮冰说他是朋友,进去坐坐倒也无妨,毕竟如此漆黑夜里,他迷路在此,也是无处可去,不如等到天明再作打算。
如此想着,昆达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韩饮冰,女孩心中想了想,既然已知阿刃无恙,倒也不必在外四处寻找了,眼前这家伙虽然诡异的很,但是也没对自己做过坏事。
“好吧。”
韩饮冰点头。
“那好,二位请了。”
许仙异常的高兴,仿佛能请到两人去楼中一游,实乃莫大的荣幸。
昆达韩饮冰随在那许仙身后,漫步在廊桥之上,这桥的造型玲珑别致、曲处生奇,韩饮冰不禁多瞧了几眼。
“这桥,连同前面那幢小楼,都是按着擎天阁五楼中的烟暖阁所造,只是小了一号而已,来日有空,真该请二位去那擎天之界,瞧瞧五楼十二城的盛景。”
许仙这么一个既和气又懂得客人心意的主人家,实在是不可多得,话中的详详暖意,让人听了心中顿生好感。
韩饮冰倒是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许仙,你现在说擎天阁景致好,刚才为什么又说擎天阁是王八蛋呢?”
感觉亲近了,许多问题也就能问出口了。
“唔。”
许仙摸摸鼻子。
“景致好的确是景致好,但天地灵秀的景致里,也会生出许多恶人来,这恶人称之王八也并无不可,所以呢,擎天阁就是一个漂亮的王八蛋,孵出了许多王八来。”
听得这一翻歪道理,韩饮冰不禁莞尔。
“既然那处那么多的坏家伙,你还邀我们去玩,坏人可是会害好人的呀。”
韩饮冰和许仙胡扯起来。
“好人?”
许仙上下看看韩饮冰,“你可称不上好人哟……”
一听这话,韩饮冰有点不满,不过许仙的下一句话,顿让她心头一乐。
“你只称得上美人。”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听别人夸奖的。
看这二人打趣聊天聊的高兴,昆达却仍是心头不安,这许仙,总让他觉得有点诡异,于是他开口问道。
“许兄,能问问你手上和脚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么?”
此刻三人已经临近小楼,近了才看到这楼的材料均是石质,看起来通体乳白,是因为石上涂的漆料,而莹莹的微光,却是从石缝中发出来的,想来是其中藏着光源,这小楼似塔似楼,上下共四层,造型很是别致,除了一楼有道门以外,这小楼,竟是没有窗子,如此奇怪的小楼,倒是与牢房无异,真是值得一观。
许仙正上前开门,听到这问题,动作不禁僵了一下。
接着,他仍是推开了小楼的门,回首笑道:“进屋坐下再谈。”
进得屋来,左右一瞧,这屋内的摆设真是……糟糕的可以!
以这楼的古雅造型,屋内应放置的带点古风的家俱才相配,看那红木桌椅、屏风古画,应是主人原来就是按照仿古格局布置的,可偏偏在这些古式家俱中间,又摆了几张宽大沙发、许多家用电器,这一下弄得不中不洋,不古不今,就像是一卷写意山水画之上出现了几辆现代汽车,任谁一眼望去,都会生出不搭调的违和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看出了二人的惊讶,许仙急忙解释。
“那些木头家伙摆在那是很漂亮,坐起来就不舒服了,我这人只求安逸舒服,对别的倒没什么要求,就又弄了点舒服的家俱,看起来的确乱了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看起来挺好的。”
韩饮冰摆手示意,心道你的家你怎么摆弄和我没一点关系,难不难看,我也管不着,这也要道歉?礼数太多了吧。
“呵呵。”
许仙笑着,伸出手示意二人去坐,三人相继落坐。
“对了,刚才这位仁兄问我什么?”
许仙向昆达笑着。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手上和脚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这个东西呀。”
许仙晃晃手腕,铁链哗啦作响。
“是我的长辈看我不听话,就弄了这个家伙来管教我。”
许仙用随随便便的口气说道,听得昆达和韩饮冰一愣。
“你的长辈也太严厉了吧!”
韩饮冰直乍舌。
“不是,只有对我才会严厉,我是不一样的。”
许仙现出有点落寞的表情,好像一片乌云掩住了他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心情一黯,不过他又立刻振作起来。
“现在好了,我终于碰到和自己一样的人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能和得来。”
“什么?那人是谁?”
韩饮冰黝黑的眼眸里写满疑惑,眼前这许仙谈话的跳跃性也太大了吧,这又扯到哪去了?
“嗯,对了,我在这里放置了许多食物,二楼是餐厅,三楼是卧室,四楼还有许多好玩的,你们可以自己去找。”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韩饮冰疑惑之余,顿生郁闷,和这种人说话也太累了吧!
“许仙你是什么意思呀?”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看你们似乎也是累了,不如去休息休息,三楼就有客房。”
“……”
韩饮冰的确有点累,不过,她可不愿意莫名其妙的睡在一个不安全的地方。
看着许仙,韩饮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而许仙也没说话,垂首,似乎在想些什么,昆达呢?自从进了这个屋子,话就很少,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许仙身上,眉头微皱,似乎很是奇怪。
气氛一时变得有点沉闷。
盯着许仙的韩饮冰,脑子里有点闪烁的灵光,似乎自己忘了一点东西,而一时又想不起来。
“啊!对了!”
韩饮冰骤然想起一事,叫了一声。
“怎么了?”
昆达沉声问道。
“许仙,欠我的东西还来!”
说着,韩饮冰走到许仙面前,伸出白嫩的小手,气乎乎的。
“都说那东西是我的酬劳了,小妹妹你也太小气了吧,送出的东西还往回要?”
许仙摸着鼻子尴尬的笑。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让你占了便宜,阿刃还在怪我呢,你快点还回来!”
两人的话,听得昆达一头雾水,什么酬劳,什么还小不懂事,怎么回事?
“唉,好吧好吧。”
许仙无奈,“真是个不讲礼的小女孩!”
说罢,许仙起身,向门口走去,言道:“我这就给你拿来。”
“什么东西啊?”
昆达这才出声问道。
“一根像是蜜蜂的针。”
韩饮冰回答的简单扼要,却听得昆达如堕雾中,茫茫然不知所措。
不过,昆达注意到了一件事,既然是取东西,那许仙为什么要向门口走,难道要去外面捉那根像蜜蜂的针?
这时,许仙已跨出门口,走出后,他又慢慢的将门关上,由于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一时间屋内二人还没想到什么,待想到时,已然晚了。
“不好!”
昆达脸色一变,急忙跨步向前,向门口冲去。
“怎么?”
这边韩饮冰惑然出声,那边昆达的拳头,已经打在了门上。
‘砰然’一声巨响,那看似木质的门,竟然坚硬无比,昆达这一拳足以力开青石,打在门上,除了响动巨大之外,那门却是丝毫不动。
“铁的?”
昆达愕然,触手的感觉告诉他,这门竟是实铁所铸,还非是一般的凡铁。
这时,门外传来许仙悠悠的声音。
“别费力气了,除非你有通神的功力,要不然这门是破不开的。”
“你是什么意思,想把我们困在此地?”
昆达乍逢惊变,却是冷静无比,想想刚才许仙说过的话,什么食物充足之类的,他的意图便可猜到一二。
“没错,昆达老兄果然机警。”
许仙在外夸了昆达一句。
“记着,二楼厨房,三楼卧室,四楼有好玩的,嗯,外面这段日子会乱得很,你们在这里安心住上几天吧,虽然憋屈了一点,但是至少还很安全。”
许仙的声音慢慢远去,竟然是要走了。
“站住!”
昆达不禁高呼,好莫名其妙的一个骗局,也无怨无仇,为何这许仙要将他二人困在此处?
许仙没有理他。
就在这时,韩饮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仙哥哥,你干嘛要走啊?”
这声音绵绵软软,自韩饮冰口中发出,听在耳中,仿佛一股暖流,直冲五脏六腑,身上十万八千个毛孔都被甘露洗了一遍,说不出来的甘甜畅美……
“唉哟!”
外面许仙一声痛哼。
“冰妹妹,你明知道我有三寸光阴,就别拿这魅惑之音来催眠我了,割自己一刀好痛的,真是……”
抱怨声中,许仙的声音消失不见。
韩饮冰顿足不已,那许仙有破除万象直接人心的宝贝小刀,这媚惑之术,也的确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哼,想困住我?作梦!
韩饮冰这次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还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她急忙掏出手机,看了看,却是一惊,竟然没有信号!
“没用的,这附近肯定有信号屏蔽装置,手机没信号。”
昆达无奈的声音响起。
第七卷第十四章大梦方觉晓
半山腰石台上的茅舍前。
一只炽红如火的拳头,和一只萦绕着淡淡黑雾的拳头,猛得撞在一起。
看两人的来势均是如此凶狠,短兵相接时,却是丝毫声音都无,像是拳头击在了绵花堆里。
阿刃骤觉一股犹如火焰热浪自拳接处猛得向上涌来,漫过手臂,直逼内腑。
嘿!
他一声清喝,丹田中满满盛着几乎溢出的阴极气得到一丝宣泄通道,澎湃而出,将那炽热气息,一扑而灭。
不仅如此,漫延而出的雾状阴极气,逼退了炽热气息,更是得理不饶人,直逼了回去。
远老头一惊,心道这小子怎么功力爆增啊!
他正欲再鼓内气,却见阿刃甩手疾退,退入茅舍之中,只扔出了一句。
“不打了。”
“你个混小子!”
远老头微怒。
身后却传来了猿宗的尖锐笑声。
“你看出来没有?”
猿宗弼十力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语气中透着了然的神气。
“什么?”
远老头不明所以。
“那小子明明打得过你,可是他不敢打,每次用出的力道超过一定范围,他就跑了。”
“谁说他打得过我……”
远老头嘀咕着,虽然嘴上不服,但他知道眼前这人是近百年来五流中站于武技巅峰上的人物,对于他的眼光,远老头不得不信。
“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打?”
弼十力没理远老头的嘀咕,继续问道。
“不知道,你知道你就告诉我吧,干嘛还要我猜。”
远老头一向不爱动脑。
“不求上进!”
这线索是从远老头的口中发现的,弼十力认为远老头应该猜得出来,却没想到他根本不去猜,不禁骂了一句。
“都百多岁的人了,还求什么上进,老弼你就说吧。”
远老头是自甘堕落了。
“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碰见这小子时,你说他在发疯。”
“是,那时候他力气简直吓人,我被他一顿好打,幸好我机警,把他引到陷井里弄昏了他。”
“那他为什么会发疯?”
“他说是犯病了,我才不信呢!”
“对,他撒谎。”
弼十力嘿嘿一笑。
“四方生死鉴在体,他虽然是没有变成没有意识的痴人,但仍然留下了后遗症,在用出的内气量超过一定程度时,就会阴极气入脑,因而才会发疯。”
弼十力果然是武技上的大家,看了几次阿刃的打斗,就推测出了阿刃此时的身体状况,真是厉害。
“这……”
远老头听了弼十力的推测,却是面露失望之色。
“那咱们还留他干嘛,就算能用他的精气练丹化药,我们吃了,不是也和他一样么?那样就算是能突破山水之境,又有什么用?”
“就因为如此,我们才要留下他,看看这小子究竟能疯到什么程度,看看他疯的时候,能不能突破山水、达到梦蝶之境,如果他真能做到的话,我们倒是真的可以亲眼观摩一下,这是宝贵的经验啊,这小子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古怪东西,真是幸运!”
弼十力眼中现出热烈的狂热之色。
“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
“可是那些药材……”
远老头现出担忧的神色。
“早跟你说过,武技一途,全凭苦练,容不得半点取巧,那些偏门方法,什么灵丹妙药,根本就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狗屁丹方,全都毁了它!”
弼十力语声严厉。
“……一开始你也同意拿那小子当药引开炉成丹的,现在又来说我……”
远老头嘟囔着。
从一开始远老头遇见阿刃之日起,他便有了拿阿刃的精血做药引,炼出一味可以增长功力的药来的意图,可阿刃身受四方生死鉴阴极气之苦,他的血,也带着疯狂的不安定因子,不可入药。
因此在喂了许多清神定气的药刃给阿刃,见到早上醒来阿刃的确不疯了的时候,远老头兴奋若狂,以为找到了化解阴极气的良方,他也没有想到,那四方生死鉴几千年来害人无数,从未听说过有人找到过可以治愈的方子,他那几味丹药,就能治了?
而后阿刃说自己没事,是顽疾在体,远老头虽然不信,但狂喜之后,阿刃又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那药根本是无效的,不禁让他异常的失望,也没阻止阿刃的离去。
阿刃走后他便后悔了,无论如何,一个携着四方生死鉴在体的奇特小子,而且还没发疯,那的确是一个非常特异的存在,用他整个人来炼药的话,就等于拿四方生死鉴来炼药,这四方生死鉴可是助人超脱生死之境的宝贝啊。
他将此事与猿宗弼十力一说,武技已至山水大成之境的猿宗也动心了,这猿宗武技已至山水极境,十几年来的苦练却无寸进,一直过不到梦蝶的关卡,凡是有可能让他突破桎梏的,他都想试试,两人一拍即合。遂一边准备药材,一边在山下搜索阿刃,准备拿这小子炼丹。
一翻搜索之后,真被他找到了,恰好阿刃正在诡异的不醒睡眠之中,远老头逢此良机,当然是挟了就跑。
而如今在试了阿刃的功夫之后,弼十力却改变主意了,拿人炼丹可增进功力一说,似乎不那么可信,以弼十力的渊源知识,从来没听说过吃颗药丸子就能成为武功高手的,与之相比,若是能看到一个通神高手怎么跨跃壁垒,直达另一重天,这却是万金难求的经验,即便那是个疯子也是难得的经历。
所以弼十力下定了决心,要将阿刃的全部潜力逼出来,逼疯了他也不在乎。
身在茅舍中的阿刃,却正在苦苦抑制自己体内澎湃如潮的阴极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由人肉药引变成了人肉试验品。
刚才略一展拳脚,施了万流归宗中的某一要决,阿刃顿觉体内如江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虽然明知道实力全开的自己,完全打得过远老头,却也不由得他不抽身而退。
他妈的!
阿刃挥手锤烂了身前的方桌,看那方桌,被阿刃充斥着黑雾的拳头一击,却不是立刻碎裂的,而是慢慢的倒塌,化为了一地的靡粉。
这一拳将阴极气宣泄出去,阿刃终于压制住了体内的气息。
这世上最无奈的事,莫过于空有强大的实力,却是无法施展。
阿刃长叹一声。
心中想起另一桩事,不由得一阵疑惑。
那日在医谷地下的神秘阵法中,阿刃除了偷得一枚济世金针外,还承黄帝他老人家的美意,强记了一篇口决回来。
那几日闲来无事,一边伴着韩饮冰,一边在脑中回忆着那篇东西。
其实用回忆两个字来形容这个过程并不恰当,阿刃当时是用强制记忆法来将口决记下的,所谓的强制记忆法就是不渗杂任何情绪与知觉的去记忆,记下的东西藏在脑子的某处浅层意识中,你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想要回忆,按照普通方法来说,只有通过催眠自己,把浅意识中的那一部分释放出来,也就是说,阿刃要把自己变成一台录音机,播放出的东西自己还是听不到,要有另外一个人在旁记录。
不过,阿刃学的可不是普通的催眠术,诸天化身为种种莫测之功,其中有一式自欺欺人之法,正是一种欺已欺人的玄妙法门。
阿刃首先在自己的脑子里虚拟一个人格,这个人格专属那处记录口决的记忆区,这很容易做到,自欺欺人之法的要义正是通过虚拟出各种能够以假乱真的人格来欺人,至于如何让这个虚拟人格与真正的阿刃产生产汇,就要祭出诸天化身三十六法中的另一门绝学。
大梦。
大梦为诸天三十六法中的上界之法,自欺欺人只是中界,其他的百兽、洞若观火之类的小把戏,只算是下界。
这大梦之法,玄妙非常,有一梦千年之说,这个法门与各种技巧想配合,足以调制出令人乍舌的神奇效果。
比如,假如阿刃有心的话,他可以用强制记忆法记下许多知识,然后在梦中研习修行,梦中不知时日迁,一觉醒来,别人看来只是一天,在阿刃那里,可能已经苦读了一年。
若把知识换成武技呢,将一门武技记忆入梦中,勤于练习,诸般变化之处,一觉醒来便可熟记于心,永不忘记。
大梦之法,神奇无比。
可惜阿刃的诸天化身功力尚浅,上界的法门,他施展出来还颇为费力,在梦中辨认出自己强迫记忆下的口决已是极限,而且每次入梦,均要费上极为冗长的时间。
所以次次入梦,次次难醒,即便是被远老头掳跑,也是没办法清醒过来。
而在前几次的入梦中,阿刃已经认出阵中济世神针传下的,确实是一门武技。
于是韩饮冰问他时,他便夸口言道,只要练成,打个楚仙来之流不成问题,他是想来如此,那远古的黄帝,传说中的七道天心之主,能划出如此宏伟的神秘阵法,他的本领岂同一般,简直就是神仙之流了。而这位老人家费尽心力、传承千年才到他手中的口决,那肯定是神奇的足以感天动地,仗之对付一个小小楚仙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几次梦醒,口决倒是记全了,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
因为这篇口决竟然名曰,御物。
第七卷第十五章心有所悟
御物为何意?驱使物品而已。
若要是能驱个物踏把剑做那青冥九宵之游,倒也不愧为黄帝钦传之名,可阿刃思来想去,这通篇分为八段,每段几言的神奇口决,竟好像是针对某八个特定物品而言的。
就是说,这篇口决,完全是为了某八个东西而作,阿刃想仗之打架,纯属作梦。
这可让阿刃失望至极。
就算是他在八段口决中找出了四方生死鉴的名字,也没让他的情绪有所改观。
四方生死鉴,是宝贝没错,如今他得了口决,可这宝贝也已经入了他的身体,难道还能剖开肚子取出来当做地雷砸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
阳极炉也有对应的一篇,驱鬼除妖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功能,其最大的功用在于,能平空生出琼浆玉液来,可惜也没办法试验了,因为那东西毁了。
七道天心的功效更神,哈,改生易死,超脱凡尘,只要九根集齐,便可令人飞升仙界。
可惜他也只见过其中的七根,好不容易偷出来一根,还被肖小之辈转偷而去,即便是仍在手头,恐怕这单独一根,也没什么神效可言。
这八件物品,好像俱是从黄帝手中流传出去的,嗯,阿刃的意思是,如果那七道天心所划出的人脸,的确是黄帝的脸,那么就是如此了。
总之来说,虽然用大梦之法获得了黄帝传下的口决,也无法对阿刃目前的状况有任何改观,他还因为长睡不醒而被掳来此处,被两个无耻老头困住。
一用通神绝技,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还是泛滥若潮,根本没办法控制。
这可如何是好?
想及此处,阿刃又不禁开始细细的回味起御物口决中有关四方生死鉴的用途来。
四方生死鉴是何来历口决中未曾提及,只说是奇物精华,这奇物,应是某种生物。
而四方生死鉴的用途,分为生死两处,用于死者,可以拘魂魄,养鬼气,拟化万物。
拟化万物这一条,阿刃深有体会,那厉鬼偃无双先是用它化为身体,又用它化出了半山的宅院,这东西的功用被其发挥的淋漓尽致,真是物尽其用啊。
而用于生者,却是可以锻肌炼体,直达仙境。
没错,是仙境,阿刃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成仙的大好前途,不禁自己给自己祝贺了一下,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还可以当武器使用,四方生死鉴,仗之以判生死,就是说扎在人身上生死就由持有者说了算,说得是厉害无比,可要是仔细想想的话,随便拿把破菜刀架着受害者的脖子,生死好像也是由持有者说了算……
肯定还有别的意思,阿刃如此想着,他现在手里有将四方生死鉴化为武器的口决,却是不敢说,要是这东西突然变成刀枪剑棒,从他体内破体而出,划个肠穿肚烂,又该如何收拾残局?
可那简单的几句口决中,却是没有说过四方生死鉴入体后,受者会被阴极气所缠,导致神志失常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这东西在几千年的传承里,有了变化?
正在苦苦思索着,突闻外面远老头高声喊着。
“屋里的小子!”
“干嘛?死老头!”
阿刃随口应道。
“饿了吧,外面有好酒好菜,出来陪老夫喝一杯吧。”
哦。
阿刃推开门一看,此刻东方天际已经现出一抹鱼肚白来,清爽晨光下,只见茅舍前的石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搭起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酒菜不少,香气四溢,阿刃这一天没沾荤腥的肚子,顿时不挣气的叫了起来。
“我呸!”
肚子服软了,阿刃却没有服软。
“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诱惑老子,告诉你,那不可能!”
“还嘴硬呢?”
远老头坐在桌旁,“不吃就算了,老夫就不客气了。”
说罢,远老头先是与弼十力举杯对饮了一口,再伸筷夹起了条好大的……鸡腿。
阿刃直吞口水,他猛咬牙,‘砰’一声将门关上,来个眼不见心不馋。
“小子,桌子上有个绿色罐子,里面装的辟谷丸,吃了能保证你不饿死。”
弼十力的声音从外面悠悠传来。
“小爷有功夫!十天八天不吃饭一点都不在乎!”
阿刃怒哼。
“那你可得吃点辟谷丸了,因为你有可能得在这住上个一年半载。”
弼十力的话音刚落,茅舍的门便突然一下打开了,从内飞出一件东西,挟着唿唿的风声直砸过来,目标不是人,而是放菜的桌子。
远老头身手不凡,一把抄住这件东西,拿在手里方知这是一条长凳。
“想砸老夫的饭碗,小子,你还太嫩了!”
远老头嘿嘿的笑出声来。
“这小子真是好心机。”
那边弼十力突然言道,远老头扔下长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见弼十力的手掌张开,掌中是一方黑乎乎的东西。
“想砸咱们的饭碗也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心机太深了点,不是好事啊。”
原来刚才阿刃扔出的不止是一条长凳,还暗地里砸来的这块黑东西。
“这什么玩意?”
远老头差点被阿刃忽悠了,不禁心头冒火。
“这个么……噫?”
只听得‘扑’一声轻响,那块黑乎乎的东西突然炸了,炸开了许多粉末,黑乎乎的一片,将二人前面的酒菜尽皆笼罩在内。
两个老头一时有点愣。
“哈哈,陈年的观音土一份,送给二位老人家调配美食,请慢用啊!”
屋内传出阿刃的高声欢呼。
原来那黑乎乎的东西,是阿刃从屋角抠出的一块土,暗地里将它扔出去时,阿刃隐了几分内气在里面,这四方生死鉴化出的阴柔内息极为奇妙,弼十力拿在手中也未查觉。
酒菜是不能吃了,更重要的是,两个加一起超过三百岁的老人精,竟然被一个小孩耍了,两个老头的脸色均是有点难看。
第七卷第十六章少年英杰
‘砰’。
一声闷响。
韩饮冰耳朵里塞着布,看着昆达用他那钵大的拳头,一下下的砸在门上。
又是一声闷响。
即便是耳朵被塞,韩饮冰也能听到嗡嗡的震撼声,昆达的拳头不可谓不硬,力气不可谓不大,可是在面对着这扇阻住他们出路的门时,似乎没有多大的建树。
昆达收拳,摇摇头,回头,见韩饮冰还在沉思中,不禁有些奇怪。
“想什么呢?小师妹。”
韩饮冰见昆达对她说话,从耳朵里掏出布,“师兄你说什么?”
“我问你在想什么,是在想阿刃么?”
“也不是,我在想许仙。”
“想他?”
“我在想,他手上脚上都有铁链锁着,他怎么穿衣服呢?”
“……”
女孩子的想法,果然是无从测度的,昆达顿时无语,韩饮冰也不知自己怎么的,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这。
“对了,那门怎么样?”
韩饮冰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走上正轨。
“没办法。”
昆达回答的干脆利落,回答完毕后,他几步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壶,仰脖子灌了几口,灌完后又叹了一口气,韩饮冰听着,怎么最后这一声似乎是满足的叹气声呢?
“师兄,想个办法呀!”
韩饮冰像个小女孩一样,上前摇着昆达的手臂。
“好像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昆达无奈摇头。
“那该怎么办啊?”
既然昆达说没办法,韩饮冰也不认为自己能想出办法来。
“上楼。”
“上楼做什么?”
“上楼看看咱们今后的住处,和那小子留下的好吃的好玩的,看看有没有好酒,我的酒就快喝光了。”
昆达一本正经的言道,此人适应环境的能力真是强悍。
“可是、可是阿刃看不见我,会担心的……”
“没关系的,你想想看啊,如果我们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们就能出去么?”
“不能吧。”
“那假如我们吃点东西补充好体力,再睡饱觉养足精神,脑袋比现在灵光了,是不是会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应该、应该能吧。”
“那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吃饭、睡觉?”
“没错!”
昆达哈哈一笑,蹬蹬蹬快步上楼去了,片刻后,韩饮冰听到楼上传来他的一声欢呼。
“这小子真给我留酒了呢!”
韩饮冰无语了,不过她也知道昆达说得的确没错,他们人在此处,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仔细观察寻找机会才是正确方法。
心神一松懈,整日来的疲惫顿时涌上心头,这一天里,身体上与精神上都经历了太多,早就已经到了极限,此刻稍微放松下来,意识便有点恍惚,片刻后,韩饮冰伏在沙发上,就那么睡着了。
昆达大步下楼来,手里拎着数个酒瓶,正欲开口讲话,却瞧见了女孩熟睡的身影,他笑了一下,上前将女孩抱起,送到楼上去了。
接着,昆达又下了楼,在墙壁上一寸一寸的仔细摸索着,寻找着出去的路。
刚才那些话,他大部分是为了安慰韩饮冰,他知道,许仙将他们困在这,虽然并没有想害他们的意思,然而这更可怕,如果昆达所料不差的话,这许仙应该是想利用他们的失踪或者拿他们的生命来威胁一些人做一些事。
他究竟所欲何为呢?
阿刃与韩饮冰的双双失踪,在初时,并没有引起皇甫凌的注意,不过,接连几天的探访,都没有看到二人之后,皇甫凌也知道事情有点不妙了。
这两人莫不是私奔了吧?
皇甫凌冒出这么一个古怪念头,随即又暗自摇头,这念头太可笑了,虽然阿刃在两女之中难以取舍,不过这种感情问题,只是小事,而阿刃答应过要在这里住上一月,这小子虽然惫懒,倒还讲信义,答应过的事,很少有更改的。
而且,他的行囊还在。
难道是出什么意外了?
可此处一向是平静的很,从未有过意外发生,更何况有长老团的五老坐镇,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里犯案,再说阿刃也不是易与之辈,想害他也不容易。
奇怪了。
皇甫凌当然不知,阿刃的失踪,正是长老团中两位长老的手笔。
连来几天,确定阿刃的确是不见了之后,皇甫凌便决定去找持皇甫歌寻个主意,其实他想找的是楚仙来,他知道若是阿刃真是出了意外,除了楚仙来之外,其他人恐怕很难有什么作为。
就在此时,怀中手机铃响,皇甫凌接起一听,竟是皇甫仁的来电。
皇甫仁近日已来此处,这点皇甫凌清楚,由于两人之间十分的不对盘,却也没什么接触,不过这次皇甫仁的是做为暂时掌管一切事务的管事来到这里的,他在电话中邀请皇甫凌去参加五流的集会。
“看心情吧。”
皇甫凌冷冷一言,便挂了电话。
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家主会把此次医家弟子的指挥权交给皇甫仁,而不是他,这次应对三界传人的挑战,五流像是有什么协议,均没有派出族中长辈来此,只是让族中的少年一辈出面,这样一来,也是他们出风头的机会,结果他反要在皇甫仁手下听命,简直是……
狗屎!
皇甫凌闷闷的走着,皇甫仁是什么货色他心里清楚,小气,记仇,睚眦必报,这样的家伙竟然要骑在他头上?
不过,不论皇甫凌怎么的恼怒皇甫仁,五流集会他还是要去的,这次集会早在日程之中,主要是商量怎么应对三界传人,如果不去的话,等于放弃了在擂台中一展身手的资格。
皇甫凌想了想,便打了个电话给皇甫歌,皇甫世家的年青弟子中,也只有皇甫歌不在乎皇甫仁,或者说是瞧不及皇甫仁,这丫头最近还功力大进,恐怕是皇甫世家年青弟子中的第一人,拉她做同盟,绝对是股决定性的力量。
“干嘛?”
话筒里传来皇甫歌不耐烦的声音。
皇甫凌把皇甫仁要召开五流集会之事一说,他可以想到皇甫歌的答案。
“没时间,没兴趣,没心情。”
皇甫歌三个没有,冷冷的甩了过来。
“阿刃失踪了。”
皇甫凌祭出了杀手锏。
“什么?”
皇甫歌那边果然动了心。
“他已经三四天不见人影,他的住处没有,他也没去找过任何人,我怀疑他出了意外。”
“怎么可能,那小子武功那么强,他出意外?他让别人出意外还差不多。”
“可他就是不见了啊。”
“……和五流集会什么关系?”
“我怀疑五流中有人暗害阿刃。”
皇甫凌的确是这么推断的。
“理由呢?”
“现在这里只有三界两个传人和五流一大票人马,如果阿刃真有什么意外的话,你说会是楚仙来干的么?不是的话,那会是谁?五流集会,五流的人都会来的,咱们借机查查这帮家伙。”
“……”
“去不去?”
“去,告诉我时间地点。”
片刻后,皇甫凌合上电话,心道皇甫歌这丫头啊,还是根本就忘不了阿刃,一说阿刃有危险,比谁都紧张。
因为三界传人挑战而进行的五流第一次集会,地点设在五流区域正中央的英雄阁。
这英雄阁建于百余年前,当时外敌入侵中原,五流弟子奋起反抗,无数英雄血撒疆场,其后特在此处建阁以祭之。
整个英雄阁共有三层,说是阁,其实面积远远超出,每层均有千余平的方圆,一楼是聚会之所,二楼是供着战死英雄的牌位,三楼则摆放着英雄们所用过的器物。
时间定在了今天的下午,皇甫凌匆匆赶到之时,聚会已然开始,刚刚踏入阁中,皇甫凌便迎来了数十道诧异的目光。
皇甫凌抱拳微笑,同时心中暗骂,皇甫仁这小子来了三四天,一定是在刚刚到达时便在准备这次聚会,可偏偏不告诉他,非要在聚会已开之时方才通知,分明是不想让他来,即便是来了,也要丢他的丑,真他妈的阴险!
这边皇甫凌银牙咬碎,却是不得不笑容满面的道歉,而那边皇甫仁脸上挂着的却是真正的得意笑容。
“阿凌,你怎么现在才来,大家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皇甫仁一副主事者的模样,彬彬有礼的为皇甫凌介绍在场诸人。
场中的座席,倒也没分什么主次,大家都坐着红木椅子,零零散散的围成一圈,每人椅旁均有一个小方桌,方桌上摆着瓜果饮品,看这模样,倒像是某个学校的新年联谊会,不会这次联谊会的参加者,应该全是五流少年一辈的翘楚。
挨着皇甫仁坐着那位少女,是天命林家当代家主之女,林紫宁。
皇甫凌早听说此女与阿刃之间也有过一段纠缠,不禁多瞅了几眼,只见此女身着一身淡雅的休闲装,一头如缎长发温温柔柔的垂在肩头,眉清如水,眼中含笑,略微向他点头示意时,有种难言的雅然之味。
还真是个美女。
皇甫凌暗中撇嘴,心道那块黑似石炭的没品家伙,竟然交往过的全是美女,还真是狗屎桃花运。
林紫宁再往这边,有位独臂的清朗少年,皇甫仁介绍他是林海,林家家主的义子。
皇甫凌记起阿刃也是林成一的义子,那眼前这位就是他的义兄或是义弟了?
这林家之人,还真是多与阿刃有联系。
林海只是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看那模样,似乎有点不苟言笑的意思。
接下来皇甫凌又认识了几位林家的少年俊杰,有男有女,他看这些人的确是林家这一代中的精英,武技皆是不凡,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显世家弟子的谦和深沉。
而坐在这边的大部分人都不必介绍了,全都是医家的老熟人。
最后,皇甫凌又认识了一位稀奇人物,四方杂家的子弟,要知这四方家一直只在暗处行走,上得台面来跟大家结识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皇甫凌对其极感兴趣,而那人却是没多少言语,报上了名字之后便坐下了,他坐在最外侧的隐暗处,离众人颇远。
唐一?
皇甫凌在心中玩味着这两个字,是代号,或者是名字?
此时,偌大的厅堂里,也只有七个医家弟子,八个林家弟子,还有一个四方门人,所谓的五流集会,难道只有这点人马?也太难看了吧。
“仁少,难为你能把五流的师兄弟们聚得这么齐,小弟真是佩服,不知那药门的师兄,还有神鬼世家的师兄都在哪里?请他们出来一聚可好?”
皇甫凌落座后,便笑而言道。
一听这内含讥讽的谦和之言,皇甫仁暗自皱了下眉头。
“药门的师兄听说已经入了此园,可我并没有找到,这也是一件奇事,另外,听崎老说神鬼世家的贴子已经发出,神鬼门人却还是未到,不过也等不及了,现在比武的时日将近,我们必须有个安排才好。”
“不知仁少想要如何安排?这五场比试,又要哪位师兄上场?”
说是比武,但三界五流的这一场擂台赛,却不限于武技,武技是一,棋艺是二,琴技是三,讲经论道为第四,以及最玄奥的术数之争。
其实讲到这里,皇甫凌也有点明白为什么五流长辈不来此处了,这五项,除了武技自古以来一直在五流内长盛不衰外,其他四样,早已荒废,若是真要比试的话,恐怕也只有败北一途,只派少年弟子来此,败也能败得体面点吧。
不过,那结果怎么算,输了便要隐退这是不可能的,单说济世医家的基业如此庞大,根本就不可能退得了,那这比试还有什么意义?
第七卷第十七章各怀心肠
“不是五场,而是一场。”
皇甫仁胸有成竹的笑道。
“哦?”
在场诸位少年弟子均是一愣,来此之前,他们都下好了功夫,查阅了有关五流三界之赛的详细事宜,武棋琴经术五样,应是一样不差的,怎么会变为一场?
“我已与三界门人楚仙来商讨过,把以往的五样比试化为一场,只比武技。”
这话一出,顿时惹起了纷纷议论。
“师兄,擅改祖制,这和规矩不和吧。”
一位林家弟子言道。
“就是。”
诸人纷纷点头。
听着纷纷的议论声,皇甫仁面露镇定微笑。
“来此之前,家主曾经亲自与我言道,一切事情酌情处理,这酌情二字,诸位可知何意?”
皇甫凌听了皇甫仁的话,也是一愣,这千年传下的规矩,皇甫仁说改就改?就算是有家主的允许,可其他几个世家怎么想?
这时,一句话未曾说过的林紫宁开口了,她嫣然一笑。
“我父亲来之前也跟我说过,酌情处理。”
听了如此相似的两个字,在座诸人不禁一愣,此处都是五流精英,俱是聪慧之人,自然知道如果济世医家和天命林家两位家主都说出相同的话,这代表其中一定有内情,事情如此诡异,大家都在心中思考,一时忘了说话。
“酌情处事就好,四方家也是同样意见。”
隐在角落里的唐一突然开口。
这次可是三个家族的同样意见,在座的世家子弟,包括面上仍现着镇定笑容的皇甫仁亦是心中疑云顿生,临行前,家主皇甫超尘赠与他酌情二字,后又让他带信前往天命林家,他不知道林成一也给了林紫宁同样的吩咐。
现在连四方杂家也说出了一样的话,这背后,定有一个缘由。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脚步声惊醒了仍在沉思中的诸位世家子弟。
皇甫凌转头一瞧,是皇甫歌来了。
皇甫歌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看到厅内这些人盯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概是最近心情不大好的缘故,眼睛扫到了熟人,也是连个笑容都不给,往皇甫凌身边的椅子上一坐,伸手在果盘里抄起一只大苹果,‘喀嚓’一口咬下去,像是在咬着仇人的脑袋。
“怎么来得这么晚?”
皇甫凌在她耳边低声言道。
“哼!”
皇甫歌冷哼着。
“打架了。”
“啊?和谁?”
皇甫凌一惊。
“那个。”
皇甫歌用下巴向门外点了点。
门外的阳光里,跨进来一个人,这人的脚步中,带着奇异的哗啦之声,是种铁与铁的撞击声。
这声音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向了门口。
估计所有人看到他,印象最深的便是两样,一是这家伙满脸的笑容,二是他手腕上和脚腕上带着的镣铐。
“这位是?”
皇甫仁站起身来,问道。
“在下是神鬼世家的门人许仙,见过诸位师兄了。”
说着,这许仙拱手问礼。
神鬼门人?
这几个字,风一样吹过了在场诸人的心头,那神鬼世家已经几百年不赴人世,论起神秘,和三界中的紫府仙宗有的比,而如今一个活生生的,自称神鬼门人的家伙站在面前,叫他们如何不惊。
与诸人的惊讶相比,这边皇甫歌的反应倒是大相径庭,只见她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喀嚓喀嚓的嚼了起来,这声音,听在她身旁的皇甫凌耳中,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皇甫凌也是聪明人,看着皇甫歌的恨意,便问了一句。
“打架……打输了?”
“哼!”
皇甫歌再一口咬到苹果上。
看她的样子皇甫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心中一惊。
皇甫歌现在有多厉害他知道,这丫头原本就是天资纵横之辈,学武速度远超常人。而自从那次从天命林家的夺嫡纠纷中挣脱出来,返回医谷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资质竟然暴涨,若说以前是举一反三,那么以后就是闻一知十,皇甫凌与皇甫歌是一同开始习练医家绝技‘傲世四决’的,结果没过半年,皇甫凌已被皇甫歌远远落在后面。
如此惊人近乎奇迹的习武资质,不仅皇甫凌为之乍舌,医谷内诸位前辈也是震惊无比,称皇甫歌三十岁前有望进窥通神之境。
所以皇甫凌才认为皇甫歌是五流本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当然,这个排名是不算何刃那个怪物的。
而如今皇甫歌竟然输在了眼前这许仙手上?
看皇甫歌的模样,恐怕还是输得没有丝毫争议,她只能用咬苹果来出气。
而这许仙,还是戴着镣铐的……
“阁下自称是神鬼世家弟子,不知有何凭据?”
皇甫仁问道。
“凭据么……”
许仙一挥手,一张黑色的请柬飞到皇甫仁面前,皇甫仁挥手接过,打量了一下,上面果然写着神鬼世家的名字,看笔迹,也和他手中的那张相差无几。
“可崎老曾经说过,神鬼世家的门人并未进此园中,不知师兄是何时来到的?”
皇甫仁还是满心疑惑,这许仙来得太巧了,不由得人不生疑问。
“哈哈,我来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不欢迎我?”
许仙有点为难的瞅着皇甫仁。
“当然不是,师兄请坐。”
皇甫仁挥手,无论如何,既然请柬在他手中,他就算是神鬼世家的人了,这集会中也算多添了一分光彩,于他这个召集人来说,则是求之不得的。
“许师兄,刚才我们谈到要改了擂台的祖制,由五场决胜变为一场,三界传人也同意了,不知神鬼世家意下如何?”
皇甫仁问道。
“改呀?那就改呗,反正只要五流能胜便成,对吧?”
许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皇甫仁看了,不禁对他生出了几分轻视。
“神鬼世家的家主前辈那边,不知有没有什么交待?”
皇甫仁又道。
接下来,许仙的一句话却让他大惊失色。
“家主不就是我么,我没意见。”
许仙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这话却如同旱天劈雷,炸得在场诸人惊愕不已。
“你、你说什么?”
皇甫仁半响才冒出这么一个问题。
许仙的表情很无辜。
“我是说,神鬼世家的家主,就是我,有问题么?”
哈,问题多了!
五流的家主,哪位不是称雄一方的人杰霸主,哪位不是从阴谋诡计血雨腥风中爬到最高位的,眼前这家伙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竟敢自称神鬼一流之主,简直就是胡扯!
“你、你胡说!”
愣过后,便有人指责这许仙,语声愤怒。
“就是,你胡说,神鬼世家的家主怎么会是你?”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愤。
许仙在这言语攻击中,满脸的不在乎,甚至有闲暇拿小手指挖挖耳朵,这副惫懒模样看得诸人更加生气,有脾气不好,甚至挥拳上前揍这狂妄之徒了。
皇甫凌没动。
这许仙不简单,既然戴着镣铐还能轻松的打赢皇甫歌,那么,也许他说得并不虚言。
“大家静静。”
皇甫凌起身高喝。
人声渐息,都是世家子弟,都有过相当良好的教育与相当全面的训练,知道这么吵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刚才只是一时情急,有人提点,立即警醒过来。
“你说你是神鬼世家之主,不知可有凭证?”
“又要凭证?我说你们这帮家伙也太大惊小怪了,神鬼之主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他们请我当,我还不当呢……”
许仙咧嘴表示不满,一边嘟囔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只有短短数寸,拿在手里如同一个小玩具,稀奇处是它的刀刃,那刃口有若透明,随着光线流转,时隐时现,仿佛钻石制成。
“三寸光阴,这个可以证明了吧。”
在座诸人大多数是不认得这个东西的,唯有一位名为皇甫柔医家女弟子轻声‘啊’了一声,见大家都在看她,皇甫柔俏脸微红,轻声言道。
“这匕首的确是神鬼一族的宗长信物,我在宗族志上看到的。”
在座诸人一听便释然,据说医家流金阁所藏五流之史为几个世家中最为齐全的,若是皇甫柔曾在其中见过这东西,那便是真的。
难道,这许仙真是神鬼一族之长。
皇甫凌知道这皇甫柔平日里最喜欢研读五流之史,她的说法,理应是真,若是如此的话,许仙的身份便不容置疑了。
想及此处,皇甫凌便上前几步,在许仙面前恭身置礼,道:“济世医家门人皇甫凌见过神鬼世家家主。”
虽然年龄相近,但面对宗族之长时,所执的礼节绝不可废,执弟子礼,是必须的。
此刻一见皇甫凌恭身施礼了,室内十几位五流弟子,除了皇甫歌外,均是急忙起身,施了一礼。
皇甫仁也在施礼,但他的眼光,却有些怨毒的盯着皇甫凌,刚才他那一惊,便失了先机,让皇甫凌抢去了风头,不禁让他集会召集人面上无光。
“好了好了,咱们年龄都差不多,都是兄弟了,干嘛对我敬礼。”
许仙急忙推让,这时诸人才各归各座。
“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只比武技,我看是不错啊,不过谁能打过那楚仙来呢?他可是已达通神之境的家伙啊,是他提出的只比武技吧,太阴险了,真是过份。”
许仙摇头叹气。
皇甫仁听了他的话却是一惊,他来到此处便开始着手与楚仙来商谈,楚仙来提出只比武技,想到家主给的酌情二字,他想了想便同意了,因为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五项比试中,除了武技,其他的五流还真不擅长,没想到那楚仙来竟是通神高手,这、这不是输定了?
看到皇甫仁惊讶的表情,皇甫凌不禁心头也是一愕。
关于楚仙来是通神高手这事,他早就已经禀告了宗家,怎么皇甫仁这主管之人,却像是第一次听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皇甫凌首次觉得家主没给他指挥之职,算是一件幸事,这似乎是个黑锅呢。
“你、你说楚仙来是通神高手?”
皇甫仁颤着声音问道。
“咦?你不知道啊?”
许仙也是一惊,随即他面色阴沉了一瞬。
“这、这该如何是好?”
五流若是输了,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输在了他皇甫仁的一个提议之上,他还不被人骂死啊,皇甫仁确实是有点慌了。
“那要想个必胜的法子才好,幸好我早有准备。”
许仙嘿嘿的笑着。
第七卷第十八章翻天一棍
五流的少年英雄们集会商讨应付楚仙来的计策时,唯一能抗衡楚仙来的阿刃,却被困在了一处没人知晓的地方。
当然,除了绑架他的两个老头。
“我说两位亲爱的爷爷,你们就放了我吧,好不好,放了我以后我一定给二位竖起两座十米高的贞洁牌坊,以表达我对你们的追思之情。”
“两个老不死的!你究竟让不让路,信不信我一脚把你们活活踩死!”
“你们知不知道我什么背景!告诉你们,我背后可有你们惹不起的大势力,痛痛快快让开路让我过去还则罢了,否则的话,叫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阿刃这几天里百般计策用尽,可这两个老头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到头来就是一句:打得过我们,你就走,打不过的话,就乖乖待着。
阿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两个老头改了主意了,不再想把他炼成什以药丸子,而是变成了比武的陪练。
“死老头,你们他妈的练武练了多少年了,我才练多少年,想把我困这困一辈子啊!”
阿刃怒吼。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远老头能白发长尽黑发生,这是否极泰来的武者极境,阿刃估计他怎么着也得百十来岁了,而那弼十力就更夸张,满头的黑发,若不是满脸的褶皱,还真像一个精力充沛的中年人,这弼十力比那远老头更难缠。
阿刃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孤零零一个,就算再练个十年八载,也是打不过这两个老怪物的。
“那你打我一个好了,只要能打过我,我就放你走。”
弼十力悠悠言道。
“妈的,来战吧!”
阿刃怒气冲冲的奔了出去。
这是他和弼十力的第一次交手。
猿宗弼十力成名已久,久到什么程度?久到了现代的年轻人,根本就不记得世上有这么一个人物,也只有五流的长辈,才能在悠远的记忆里翻出这么一个影子。
就像是阿刃曾经腹诽过的,赠外号于武技高强人士一说,已然是百余年前的传统了,是老掉牙的传统,而直到如今仍拥有外号的化石级人物,手底下的功夫,亦是真的犀利无边!
阿刃马上就要见识到了。
弼十力立于石崖上,脚下不丁不八,双手悠然垂下,神情自若的看着阿刃疯狂冲来的势子。
阿刃身随势转,人还未到弼十力近前,已然腾于空中,随即右腿疾劈而下,这一势犹如九天星落,疾快凛冽,腿还未落,气势已到,压得弼十力左右尘土飞扬,的确是声势非凡!
与此同时,阿刃撮嘴长啸,声若狼嚎,凄厉无边,动人魂魄!
腿势是沾衣八打中的落字决,啸声是诸天化身三十六决中的百兽一决。
自从上次领悟了诸天化身与武技的相合之处,阿刃在被困之时,耐心琢磨了一下,此刻用出,虽然达不到那次匆忙之间的天衣无缝之境,但厉吼之声攻人精神,只要对手一有疏忽,腿势乘虚而入,还未接招,对手已然弱了三分。
若是面对着寻常对手,阿刃的这一招的确有出其不意先声夺人之利。
可面对着弼十力,只能让他稍微的皱一下眉头。
“小小戏法……”
弼十力并没有硬接阿刃的落腿,只是在腿势及身之际,稍退了两步,这两步一步向右一步向后,看似步伐不快,却在间不容发之刻让开了阿刃的攻击。
阿刃一腿落下,眼看弼十力不挡不避,正心里高兴,突然之间却没了这老头的影子,一腿落下,只落在了石头上,骤然而空的感觉让阿刃心头一愣,看着眼前仍然那副悠然模样的弼十力,却是说不出话来。
“攻敌之心以乱人,再加上拳头,的确是奇思妙想,不过若是不能融合无间,遇上像老夫这样的高手时,一点用处没有,小子你前两天玩得那一手比现在要高明多了,怎么水平越玩越低呢?”
弼十力像教导弟子那样,指点着阿刃的缺漏。
阿刃也知道自己的确是达不到那天将自欺欺人之术与武技相融合的无间之境,那次是逼急了,偶然为之,却施展的天衣无缝,如今有心一施,只能达到把两样硬生生叠在一起的境界,的确是相差云泥啊。
这老头的眼光还真是狠毒!
阿刃虽然恨弼十力恨得牙根真痒,不过也必须得承认这老头的确是武技上的大成之人。
“别说这些没用的,小爷的攻击你躲什么,有种硬碰硬的开打!”
阿刃对于刚才自己一腿踢空之事,有几分不解,看样子是这老头身法令有玄奥之处。
“好啊。”
弼十力点头。
“不过要先说好了,老夫的功夫有些凌厉,等闲之人是一碰就伤再碰便死,你可要仔细应付。”
“我呸!吹什么吹,我还说自己吹口气就能吹死你呢!”
阿刃表面上嗤之以鼻,实际心中早已有了警备。
“那好,你接着吧。”
说着,弼十力右手向天一举,似捏似握,空气中开始荡漾起一圈不寻常的波动,就像是石子扔进了湖水里,荡开的涟漪,阿刃敏锐的嗅到了这一切,浑身立即紧绷起来。
喝!
弼十力一声低喝,右手猛得拿捏住,像是虚握了一根棒子,再将这棒子扎在地上。
石头碎裂声……
阿刃惊讶看到,这老头手握之处的下方石地上,竟然以某点为中心,散开了纷裂的纹理,像是真有根坚实的棒子被老头拄在那里,震裂了石头。
“等、等等……”
阿刃一阵胆寒,妈的这老头不会一动手就拿最强功力来开打吧,太无赖了!
“老夫以前用兵器,最近十几年才不用了,不是悟了什么无兵之境,而是内气充裕,足以凝气成形。”
弼十力一边言着,一边右手挥了几下,劲劲风声从他手中呼啸而出,一根无形的棒子在他手中。
“这一套武技名为翻天,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力大。”
弼十力再言,此刻他犹如举棍在天,虽是手中无棍看起来有几分可笑,但阿刃却笑不出来,那滚滚而来犹如黄河泛滥的逼人气机,让他知道,眼前这弼十力,一击之下绝对不同凡响。
“力、可、翻、天!”
一字一句的吐出这四个字,弼十力举棍便打,这一根无形之棍,砸下之时,犹如江河倒泻五海尽覆,凛凛来势,竟然平地生出了一团龙卷风,风势的正中央,便是阿刃!
“我操……”
阿刃呆了一秒,骂了一句粗口,随即足下猛然发力,抱着脑袋向外窜去。
轰!
爆响声中,烟尘四起,飞石乱窜,待灰尘缓缓散去,只见那石地上,竟然被砸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
阿刃呢?
阿刃早就一头钻进了茅舍中。
“不打了!”
他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呵呵。
弼十力笑得很得意,他随手一甩,像是把手中之棍甩没了,整个人已然恢复平时的懒散模样。
“老弼,你干嘛用这么大劲?看着没,吓着那小子了。”
远老头在后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是在教他。”
弼十力尖锐的嗓音有些刺耳。
“这小子总以为对敌时可以取巧,看他玩的那些东西,我是在告诉他,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花招都是没用的。”
“记住没有啊,小子。”
最后这句,是对茅舍中的阿刃说的。
阿刃此刻正窝在茅舍时,心中惴惴,这老头……这究竟是他妈的一个什么样的老头啊!
刚才那一棍砸下时,阿刃有不可抵御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甚至在面对着楚仙来的风莲剑歌时,阿刃心中也从未生出过这么窝囊的感觉。
绝对的力量?
听着弼十力嚣张的言语。
阿刃心中有种火样的东西在燃烧着。
他握紧了拳头。
他拥有绝对的力量,他不知道当他的全部力量施展出来时,能不能抗衡弼十力的棍子,他不敢么?
怕阴极气的反噬,怕自己会变疯……
有什么可怕的!
阿刃的拳头上,有丝丝黑雾升腾而起。
他挺身而起,打开门,面对着弼十力讶然的目光。
“再来!”
此刻,不但是拳头上升腾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阿刃浑身都开始有模模糊糊的雾状东西出现。
“好小子!不怕阴极气入脑,吞了你的意识么?”
弼十力悠然言道。
阿刃听了,心中一惊,这老头竟然什么都知道,不过,知道又怎么样。
“来吧老头,疯不疯是我自己的事!”
阿刃一步步的向弼十力迈过去,每迈一步,他身上的黑气就重上一分,万流归宗的气劲在丹田内全速动转着,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向一眼猛然爆发的喷泉,向外奔溅着黑色的内息,万流归宗尽全力将内气转回丹田,不过,用不了多久,万流归宗的气息便将满负荷运转,多余的阴极气,将冲向阿刃的脑部。
阿刃出了拉萨以来,此次是第一次全力的、不顾后果的运转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久违了的力量感觉涌现在他的身体中。
那是一种可以催毁一切的力量感!
“来!”
阿刃喝道。
随即一拳击出,这一拳似乎是不带丝毫的劲道。
弼十力不再是那副轻松模样,他手中虚握长棍,一棍击向阿刃的拳头,依然是风声呼啸犹如海泻的一棍。
在棍势中,阿刃的拳头却仍然悠然而行。
直到虚无的棍子与阿刃的拳头相交,那一瞬间,阿刃的拳头似乎黑了一下,原本没有形态,纯是弼十力用内气凝成的棍子,竟然染上了黑色,逐渐看清了形体。
嘿!
弼十力骤觉一股腐蚀性极强的内息自冲向自己的经脉,立即急转体内气息,驱散了这股内气,提棍而起,再一棍击下。
就像弼十力说的,他这套武技,除了力大,别无特点。
阿刃的拳头硬撼这一棍,就如同用拳头硬生生的击中了一座山,而且是正在倾倒的山!
一股霸道无比的气息直冲而来,阿刃骤觉肺腑一痛,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好!”
一触之下便被击伤,阿刃不惊反喜。
他体内的气息还未用尽,他还没达到自己最强的状态,他还没疯!
以前就算是阿刃想要不顾一切的让自己达到最强状态,可是他却没办法做到,因为没有可以与他抗衡的对手,在每次阴极气入脑让他停竭下来之前,他仍感觉体内尚有未尽的气机在流动,他一直想看看,若是一个相当强的对手,那么,自己能达到何种程度!
而且,每次疯狂均会停竭,这是增加阿刃对四方生死鉴的控制的唯一手段,就是尽量的让自己去疯,疯得越厉害,下次可以控制的量就越多,就如同运动员在挑战自己的极限的同时,他的体能也在缓慢增加。
“来吧!”
所以看到弼十力再度一棍砸下,阿刃虽然嘴角血迹仍在,不过他还是兴奋的高呼一声,冲身上前,一拳击在棍势上。
这一拳,已带着凌厉风声,是阿刃已经无法控制体内四溢的阴极气之像。
他也没想到眼前这老头竟然强悍如斯,只是一棍,便达到了自己可以控制的极限。
不管如何,再来吧!
轰然响声中。
阿刃与弼十力再度交锋,相交之后,阿刃不退,弼十力也不退,这一下竟然打了个平手!
“好!”
这一声是弼十力喊的,他没想到阿刃第一拳被他击伤,到了第二拳,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
而这时,看着眼前小子已然全部变黑的瞳孔,弼十力知道他的意识已被阴极气充斥。
“再来一下!”
说罢,弼十力挥棍再前。
阿刃举拳相迎。
轰!
这一声暴响令在旁观的远老头都有掩耳的欲望,他终于明白弼十力所言的确是不虚,若是不顾一切的开打,他的确是打不过那个小子。
此次交锋过后,场中却呈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寂静。
阿刃立在那里,也没动作,但是眼神却逐渐的凶狠起来。
弼十力长叹一声,收势后退,退到远老头身后。
“这小子要疯了。”
“啊?”
远老头一愣,再看阿刃,这家伙眼中冒着疯狂的光,面目狰狞,看他一会儿,便猛虎扑羊一般向他扑来,拳脚呼呼生风。
“喂!老弼你躲什么呀!他疯了你倒是应付一下啊!”
远老头不禁惊呼出声。
“唉,好几年没动真功夫了,有点累,反正这小子一疯也没什么招数可言,纯是力大而已,你应付得来。”
弼十力倒是推得干净。
“老弼你太过份了!啊!你小子又打我脸……”
阿刃一疯,的确只是力大而已,完全不懂得运用招式,若非如此的话,远老头那次也不能设计将阿刃打晕,可这次却没什么办法了,只得硬碰硬的与这疯掉的阿刃比拳脚,每一拳击过来,都如山洪爆发,远老头根本不敢硬拼,可便便这小子疯掉后速度疾快无比,比平时还要快上几分,碰上这么个对手,远老头如何不气!
望着场中的一片混乱,弼十力现出期待的神色。
这小子的确是不简单,他体内藏着的力量,足以与自己抗衡,这还是没有完全发挥的力量,假如有一天他能完全掌握的话,达到梦蝶神境便是指日可待。
可惜的是,三棍下去人便疯了,不知要等到何天他才能完全掌握自己力量。
不过,十几年都等了,还有什么可急的?
想到这,弼十力嘿然一笑,揣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悠闲的看着眼前的龙争虎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悠闲过去。
昆达与韩饮冰被困于白玉京内,找不到出路,再看看楼上的存粮,足有半年之多,也不知许仙想将他们困上多久,昆达安慰日渐着急的韩饮冰之余,心中也是急切起来。
那许仙,究竟意欲何为?
而许仙这边,以神鬼世家宗长的强势身份,逐渐在五流少年中占了主导之势,他虽然面上悠然,心中却也有些急迫。
急迫的原因在于,那黑小子何刃,究竟去了哪里?
他的一切计划都是围绕着这小子展开的,如果找不到他,难道要亲自上场不成?
真正着急于阿刃与韩饮冰失踪的,却是皇甫歌与皇甫凌二人,他们终于发现,原来五流的与会之人,还真没有谁有能力绑架阿刃致使他失踪的。
去找楚仙来,楚仙来却以养伤之名避而不见,皇甫歌相信楚仙来不会是谋害阿刃之人,皇甫凌却不信。
楚自瑶知道阿刃的失踪后,也皱起了眉头。
阿刃失踪的消息,只在这几人的小圈子里传播着,其他与阿刃有关的人,比如林紫宁,却是根本就不知道阿刃已经来到了此处,皇甫仁虽是知道,却当然不会对林紫宁袒言。
林家的圆命师,神秘的少年言盟,不断的在园内寻找着,分别拜会了五流长老团的三位长老,却没有什么谈话内容,言盟见到长老时,只是鞠上一弓,然后看上一眼,便告退了。
几位长老被弄得莫名其妙,隐约觉得其中有什么缘由,却是无从猜测。
五流长老团共有五位长老,拜会过了其中三位后,望着第四位长老,南之远居住的半山茅舍,言盟却是停住了脚步。
他又有什么打算?
此时,距三界五流的比斗之日只有半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由于济世天命四方三家宗长的奇异态度,每个人都猜到了此次比斗后面另有名堂,至于是什么名堂,却是无人知晓。
有意于控制局势的人,早就撒下了自己的棋子,而被当做棋子的人,也有拨乱棋盘的意图,到最后结果如何,却是谁也不能知晓的了。
第八卷第一章必胜!
这是一栋用厚重青石盖成的二层小楼,其外观与现代简洁明了的建筑样式颇为不同,处处皆是飞檐琉瓦、亭阁楼台,岁月侵蚀了它原本的颜色,苍翠的蔓藤在墙上攀爬生长,时间流逝着,有足够多的时间让它爬满了整栋房屋,看着这个房子,就好像看到一个从历史中走来的老人,风霜满面,灰尘扑扑。
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孩,此刻正站二楼凸出的一个亭台上,望着北方那座没有半点绿色、尽是石头的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这里向北看,能看到那座高高耸立的山峰,此山虽然无名,但在三界五流的门人子弟眼中,它是一座圣山。
因为曾经有位大英雄被埋在那里,传说那山里还藏着大英雄留给八道的一份最后礼物。
“自瑶。”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女孩回头,看到了一个翩翩若画中仙的绝世佳公子,她就笑了,她笑的时候很有趣,是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先迸出的笑意,在用眼睛把她想笑的愉快信息传递给他人后,清爽的笑容才出现在脸上。
“哥哥,这么漂亮的哥哥,为什么就得不到他想要的爱情呢?”
楚自瑶说话的声调以及节奏都异于常人,仿佛遵循着一种奇怪的韵律,独特而又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楚仙来听了自己妹妹调侃式的话语,不禁摇头苦笑。
“我对小歌没有别的意思,不要乱猜。”
“没有‘别’的意思。”
楚自瑶眼睛眨啊眨。
“是啊,你只不过是喜欢她而已,哪来别的意思。”
“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话……”
楚仙来无奈。
“好吧好吧,她这次是怎么拒绝你的?”
楚自瑶换了一种问法,楚仙来听了一愣,张口欲言,才发现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在这丫头的圈套里,表示了自己的确对皇甫歌有意思。
有这么聪明的妹妹还真让人郁闷啊。
“说吧说吧,我也不会笑话你。”
楚自瑶看着无言的哥哥,嘿嘿笑着。
“她说她没时间,并且,很快的挂了我的电话。”
楚仙来只好道出实情。
“那块黑巧克力失踪了呀,她当然没时间了,正忙着找巧克力呢。”
楚自瑶悠悠的声音道出了事实。
“说起来,真是很奇怪,以何刃的武技水准,竟然会不声不响的失踪,如果真是他人所为的话……我去看过他的住处,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难道说,这个园子里还有能让他无法反抗的人物?”
谈起阿刃的失踪,楚仙来亦是满腔的疑惑,关于这件事,现在有许多人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了他,楚仙来却知道,即便是自己,也没可能在不知不知觉将阿刃抓走。
“事实只有一个,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最接近真实的就是那个了。”
楚自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着的光。
“说说看。”
楚仙来看自己妹妹的表情,顿时来了兴趣,这个妹妹一向有异于常人的见解,在逆局中寻找解决办法是她的特长。
“代价。”
妹妹却干干脆脆的吐出两个字,同时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相互磨擦,这个动作是如此的势利,看得楚仙来有叹气的欲望。
“好吧,你想要什么?”
“不动劫的秘密。”
楚仙来一听这话便哑然失笑。
“妹妹,你的胃口也太大了,不动劫是无量界最后一个秘密,只有宗主才能知道,你是宗主么?而且,用这么大的秘密来换一块黑巧克力的下落,嗯,而且还只是推测,你觉得,我会同意么?”
“真是小气。”
楚自瑶嘟囔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不动劫有什么功用的。”
“哦?”
楚仙来看着她。
“时间停止,对不对?”
楚自瑶眼中闪着光,紧紧的盯着楚仙来的面孔,试图从楚仙来的反应中得到答案。
岂知楚仙来声色不动,只是哂然一笑。
“你科幻小说看多了,时间停止?这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事。”
嘿嘿。
楚自瑶一笑,“被我说中了就不用再故作镇定了,我已经注意到你的心跳加快、呼吸变重……”
“好了好了。”
楚仙来作出投降的姿势,他苦笑着。
“好妹妹你就别再糊弄我了,这招你已经用过了,有点反应就是被说中了所以大惊失色,没有反应还是被说中了在故作镇定,在你的理论里,只要你说出的东西就都是对的,不论别人怎么反应都是在证实你的话,对不对?”
“呃?这招用过了么……”
楚自瑶垂下脑袋,似乎有点尴尬,不过当她再抬起头时,已经变成了一张巧笑倩兮的乖巧面孔。
“哥哥……”
尾音拉得好长好长,听得楚仙来寒意四起。
“停!事先声明,装乖也没用!”
“……讨厌!”
楚自瑶顿足不已,对于如此了解她的楚仙来,她的一切花招,似乎都没有用。
“那个不动劫肯定是用来停止时间的,哥哥你进去了一年,出来时虽然外貌没变,但感觉好像是老了几十岁,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哥哥你敢说不动劫没有停止时间的功用?”
听着楚自瑶一连串唱歌似的话语,楚仙来老神仍在,只是不紧不慢的说出一句。
“不动劫是只有宗主才能知道的秘密,想知道的话,就当宗主吧。”
“我才不要当那种破东西呢!哥哥自己留着吧。”
楚自瑶哼了一声,转头进屋去了,听她那故意跺出的‘咚咚’步声,分明是在气愤中。
楚仙来无奈笑笑,上前几步,来到楚自瑶原本的位置,按照自己妹妹刚才观望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座大山昂然耸立,宛如一柄青锋宝剑直插九霄。
“这丫头究竟想到了什么呢?”
楚仙来喃喃自语。
就在此刻,楚仙来忽闻电话声响,走进室内接起来,便听到皇甫歌有些虚火上升的清脆嗓音。
“楚仙来你快来帮我打架!”
“打架?”
楚仙来愕然。
那边皇甫歌却报出了一个地址,随即挂了电话,听那语气,倒像是街头混混在砍架时在招呼自己的小弟,楚仙来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发了几秒种的呆,皇甫歌打架从来都是单打独斗的,几时开始找人帮忙了?
不过既然皇甫歌开口,楚仙来仍是会去的。
皇甫凌此刻很烦,非常烦。
他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不做任何计划就冲进敌人堆里,二是被敌人群殴。
现在这两件事都占全了,本来是照例陪着皇甫歌在园内四处转转,目的自然是为了寻找失踪人口阿刃,皇甫凌也知道这样等于瞎猫抓耗子,不会有任何结果,可是既然皇甫歌想做,就陪她好了。
这半月里皇甫歌的脾气越发的暴燥,全是因为阿刃失踪的缘故,不发泄一下的话,皇甫歌心中将更加的难受,皇甫凌知道,并且也了解。
可这不等于皇甫凌准备好了承担这丫头的冲动后果。
不巧的是,当皇甫歌巡视到四方家的地界时,恰好碰到四方家门人正鬼头鬼脑的出出入入,鬼头鬼脑是皇甫歌的评价,皇甫凌看来这些四方家门人除了猥琐一点,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可既然皇甫歌女王认为这些人有问题,那他们就是有问题。
于是皇甫歌便冲上去要检查四方家的住处,这种要求是个人都不可能答应,于是,一个2s10+的战斗格局便展开了。
身为弱势的一方,皇甫凌却没有勇气招朋引伴,因为此刻是非常时期,五流本应抱成一团,与三界相抗,现在却是在内斗,传扬出去的话,还不被皇甫仁笑话死。
皇甫歌这家伙倒好,不但开始打内战,甚至还在找外援,外援还是楚仙来这个敌人,听了皇甫歌的电话后,皇甫凌有向她怒吼的冲动。
你究竟懂不懂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不过想来就算吼的声音再大,皇甫歌也不会觉醒的,这丫头就是、就是一个祸害!
“把密室打开,让本小姐看看里有什么,听到没有!”
皇甫歌即便是身处弱势,气势也是一如往常的雄壮。
对了,他们两人刚才发现一个秘密,原来四方家地面上的房子只是掩饰,真正的四方家住所,应该是在地下的,不小心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皇甫凌叹着气,心想这秘密够不够四方家子弟们杀人灭口的呢?
在半月前的五流集会上曾经遇到过的唐一,此刻正皱着眉头。
“密室内是四方家的重地,是不能给外人看的,请师姐原谅。”
唐一的态度很软,这让皇甫凌松了一口气,看来四方家也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多生事端。
不过,即便是四方家不想生事,另一边的那位暴力份子却是不答应。
“一定是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想打开?好,那我就自己来!”
说着,皇甫歌就要飞扑上前。
“等、等等!”
皇甫凌在后一把拉住这冲动丫头,随即在皇甫歌耳边急切的低声言道。
“十五丫头你疯了!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不过,很显然的是,人数的多寡或者说是敌我势力的均衡,从来不在皇甫歌的考虑范围之内,身负正义使命的皇甫歌大小姐,从不怀疑战斗的结果将是自己将顽抗的敌人踩在脚底下!
“十多个而已,我负责十个,零头给你。”
皇甫歌倒是大方,不过那零头也足有五个之多,皇甫凌可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这样数字的敌人,在心中无声的怒吼了一下之后,他开始期盼楚仙来能快点到达。
丢人或者说是被长辈责骂,这两样都比丢了性命要好得多,眼前的四方家弟子们若是动起手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第八卷第二章失踪人口
四方家行事作风皇甫凌早有耳闻,看眼前这十来个家伙,正在缓缓移动脚步将二人包围起来,再感觉一下他们身上传来的杀气,毫无疑问,此刻他们心中已有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想到这,皇甫凌在口袋里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确定接通以后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喂,仁哥儿啊,我正在四方家的兄弟这边商量一些事情,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电话是打给皇甫仁的,听着这个电话的接通,唐一神色微变,挥手制止了四方家弟子的移动。
这个电话打出去了,就表示医家已经知道了皇甫歌皇甫凌二人正在此处,若是两人有什么意外发生,医家会找四方家算帐的,唐一心中也明白这一点。
皇甫凌笑笑,又和皇甫仁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搞那么多无聊事情干嘛!你以为咱们真会打输啊?”
皇甫歌不是笨蛋,自然知道皇甫凌此举的用意,可是她毫不领情。
“我真不明白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皇甫凌低声吼着,“咱们能打赢么!”
“你才笨蛋呢!”
皇甫歌跺脚,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皇甫凌,她的话音刚落,皇甫凌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却是楚仙来到了,此刻皇甫凌终于有点明白了,自己的确有点笨蛋……
事情是这样的,以楚仙来和皇甫歌的交情,如果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皇甫歌正在打架,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出手相帮,区区十几个四方家弟子,在已达通神之境的楚仙来手里绝对讨不了好。
想来是皇甫歌已经算准了时间,才故意要开打的,结果却被自己拦下了,既然没有冲突,以三界五流此刻的僵持状态,楚仙来自然不会多生事端,这架,也就打不成了。
咦?
皇甫歌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算计了?
这边皇甫凌在心中猜测着,那边楚仙来一来此处,见冲突仍未发生,他也不是好事之人,便温言劝走了皇甫歌。
“笨蛋啊笨蛋!”
回去路上,皇甫歌一直骂着皇甫凌。
“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四方家不放呢?难道你真以为他们有实力绑架何刃?”
皇甫凌知道自己笨蛋了一次,却是没有后悔,现在这种紧要关头,绝对是稳定第一的。
“他们或者没有绑架臭小子,但是他们一定在进行某个阴谋,一定的!”
“你怎么知道?”
皇甫凌非常奇怪皇甫歌的判断。
“哼!你看唐一遮遮掩掩的样子,我用鼻子一闻就知道了。”
“唔。”
皇甫凌已经单方面认为四方家是清白的了,因为皇甫歌的直觉从没准过。
那种名为女姓直觉的特殊天赋,大大咧咧的皇甫歌是绝对不具备的。
而此时,众人目光的焦点,那个半月不见,已经被断定为失踪人口的阿刃,正与两个老头处于奇怪的僵持状态中。
“远老头,我要吃北京烤鸭。”
阿刃翘着二郎腿,坐于一张大圆桌旁,圆桌上摆满了各样食物,居中住还有一盆火锅,这满桌的食物,似乎还不足以满足这小子的欲望,他张口要出了一种应该不可能在此处出现的食物。
“北京烤鸭?死小子我到哪去给你弄北京烤鸭,你他妈的是不是故意找碴?”
已经许多年没有开口骂过人的五流长老团长老,南之远,正在破口大骂,他的面色难看至极,天知道他有多辛苦!自从这小子被困在这里,他就成了一个低等杂役,天天应付这小子异想天开的奇怪想法不说,还要贡献武功秘技兼陪练,时不时的还被揍得鼻青脸肿一回,要不是弼十力在一旁压制着,他早就一刀劈了这无法无天的臭小子了!
“别急别急。”
阿刃宽言安慰暴燥的南之远。
“你看啊,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北京烤鸭虽然离这里很远,但是我算过了,也就一千多里地,你的武功这么好,跑得这么快,我估计你怎么着也能和汽车较较劲吧,一天跑个百八十里地不成问题,我就算你十天能跑到,来回二十天……嗯,你最近这么辛苦,就当放个长假了,人家跑马拉松才跑十几里,您老人家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一跑就上千里……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阿刃都被自己满口的胡言乱语搞得笑了,不过,他的听众,另外两个加起来年龄超过他十倍的老头,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所以笑了一会儿,阿刃也自觉尴尬,不好意思的道着歉。
“嘿……我知道这笑话有点冷,可是现在气氛这么僵硬,我只是想缓和缓和,我们毕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么……”
“闭嘴!”
南之远第无数次对着阿刃大吼了,他怀疑再在这里呆下去,自己会被气出心脏病来,所以他一脚踢翻了桌子,轰然声中,满桌的食物尽覆于地。
阿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午餐被糟蹋了,眼眶立刻湿润了。
“除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一边念着,阿刃一边想起了劳动人民的辛苦与辛酸与辛勤,不禁扑倒在地,捧起一碗饭,眼泪巴巴的瞅着南之远。
“你!”
南之远看到这小子又在作戏,还玩得有声有色,不禁心头怒火猛涌,几乎淹没了理智,吼了一声几乎要冲上去痛扁他,不过,在将拳头攥了几攥之后,他还是猛然转身,奔下山去了。
“给我带袋包米花回来了啊!”
阿刃急忙在后面高喊,听了这话,南之远几乎一头载倒在地。
冲动的南之远走了,冷静的弼十力看着阿刃。
阿刃七情上脸,正演得高兴,却看见这么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不禁有冷水浇头之感。
“玩够了吧?”
弼十力静静言道。
“准确的说,还没有,远老头不太好玩。”
阿刃掸掸身上的尘土,无耐的言道。
“你比较好玩,可惜你不给我玩。”
这话一出,即便是冷静如弼十力,脸色也有点绿了,什么叫“你比较好玩”早知道这小子不太正常,可是这句话也说得太变态了吧!
阿刃本是随口一句话,可是说出之后,自己再回味回味,猛觉有种非常恶心的味道在其中,也不禁面皮发僵,心中犯呕。
两人均是愣在那里,一阵秋风吹过,拂起几片残叶,在空气中滴溜溜的打着转。
半响。
“……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刃忍着恶心,甚至不敢再去看弼十力,他怕看到这外形若猴的老头再想起自己那句话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我知道。”
弼十力极其难得的,用一种理解的语气赞同着阿刃。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时间在悄悄的翻着页,命运的巨轮也在加快转动,世间的一切都希望把刚才的那一句恐怖话语彻底抹去,不留任何痕迹。
“离火诀,有几分火候了?”
弼十力言道。
“三四分吧。”
阿刃也用很正式的语气回答他。
弼十力点点头。
“你说五流的万流归宗残篇集中在一起,将能解了你体内的阴极气反噬之患,我也同意,这万流归宗的残篇,也不算是个秘密,世间通晓之人甚多,只是在园内便能集起大半,此事我来处理,你只要安心练武便好。”
“哦,我本来应该说声谢谢的,可是一想弼老头你也只是为了自己考虑,就不说了。”
阿刃被困在此已有半月,这半月里,两个聪明人,弼十力和阿刃均是摸透了对方的底牌,阿刃知道弼十力困住他,只为让他冲破通神的山水之境,然后在这个过程中领悟一些东西。
问题是,弼十力真能领悟到什么吗?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将自己困在这里本就是个难题,又为他寻找武技之秘,甚至逼得南之远交出了他所学万流归宗离火一篇,这种种作为,只为一个看起来如此虚无的目标?
眼前这老头要么是个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笨蛋,要么就是一个除了武技什么都不关心的武痴。
或者应该是第二种吧,阿刃觉得弼十力不像笨蛋。
“弼老头,说实话,我认为呢,你这么阴险的人物,决不会做一些与人为善的好事而不求回报,一想你给了我这么珍贵的武学秘技,而且还要接着给下去,我就觉得有点不妥,你给出来的,一定会加倍收回去吧?”
阿刃挑畔似直言。
“别说废话了,你只要明白,一天你打不过我,你就会被困在这里一天。”
弼十力面无表情的抵挡住了阿刃的试探。
“此处有好吃的有好玩的,还有人供我使唤,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此间乐,不思蜀也。”
阿刃摇头晃脑的满足着,还念出了历史上最出名败家子刘阿斗的名言。
“哼!”
弼十力再冷静,也被眼前这小子的惫懒气得够呛。
“对了,山下打起来了么?”
“快了,……”
说完这两个字,弼十力自知失言,瞪着阿刃,再也没说下去。
阿刃听了呢,虽然面上神色如常,但心中波澜猛起,千百个念头在心头转过。
两人相对无语。
弼十力看着眼前小子,心中警惕不已,早知他狡猾,没想到又被他套出了话,他方才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分明就是激自己说出一些自己不愿说出的事情,山下三界五流之间的纷乱,和这小子有莫大的关系,自己本是不愿意告诉他的,却仍是在不知不觉间露了口风,把三界五流比斗之日将近的信息透露给了他,这小子实在是狡猾。
身为长老团的一员,亦是这次比斗的仲裁之一,不过虽然邀请信息已经传递到了弼十力的手上,弼十力却没有前去参与的意思,三界五流谁胜谁负与他有何干系?既然已经进了此园,就表示外界的纷扰再与他没有任何关联,弼十力可不是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高崎,在弼十力看来,这世上除了追求武道极致,其他的事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丝留恋。
南之远也是如此想法,看来,此次比斗没开始,仲裁者便少了两人了。
阿刃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三界五流的比斗,隐世药门是没有参与的,若不是皇甫超尘设计把他弄来,他绝对不会在此刻身处此地,既然没有关系,他应是不担心的,可是韩饮冰等人的安全他却是时刻挂念在心,看眼前这老头的反应,似乎山下此刻的混乱程度远远超过想像,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还真要快些挣脱这两个老头的纠缠,免得出什么令人追悔莫及的意外才好。
该动手了……
阿刃看着弼十力,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韩饮冰也已经失踪,若是知道的话,他的反应绝不是如此轻描淡写,这一点弼十力估计的很对。
总之,乱七八糟的局势在进一步混乱着,在这一刻,没人能掌握全局,没人知道这一切该如何结束。
第八卷第三章弃子
阳光透过半圆形的窗子,照在林紫宁的脸上,她的肤质很好,阳光下有点半透明的晶莹感觉,此刻她正蜷着腿,坐在宽大的窗台上,膝上放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闲闲的翻着书页。
敲门声。
林紫宁转过头,还没等她说些什么,门便被推开了。
面对着林紫宁责难的目光,这推门进来的人尴尬的摸摸鼻子。
“我已经敲门了。”
这人上身穿着米色休闲服,下身是牛仔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上脚上均拴着一根细细的铁链,毫无疑问,在此处有这种怪异打扮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自称为许仙,身份先是擎天阁门人,再是神鬼世家宗主的神秘家伙。
“敲门是一回事,我是否允许你进来是另外一回事。”
林紫宁放下书,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没礼貌,对不起了。”
许仙嘴上没诚意的道着歉,伸手在桌上的果篮里摸出一个苹果,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啃起苹果来。
“擎天阁不供你饭吃么?”
林紫宁白了许仙一眼,对他的恶形恶状很不满意。
“还说呢,累死我了,三天里我来回赶了一千多里的路啊,这一路上吃没吃好住没住好,你看我这身上,全都是风尘啊。”
说着,许仙抖抖衣服,阳光斑驳的室内,骤然升起了漫天的细小尘土,仿佛是一阵烟雾。
“行了行了!”
林紫宁急忙掩口,退了几步,回身将窗子打开,这才小心翼翼的呼了一口气。
“东西拿到了?”
“……”
许仙嘴里吞着苹果,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晃了一下,又塞回怀里。
咽下了苹果,许仙又抱怨着:“那老头也真能挺,这次回去看了看,都已经不成人形了,这才把东西交出来,幸好还赶得上。”
林紫宁点点头,眼中有光闪过……来回一千里的路程,凭着这一句话,范围就可以大致的确定下来了。
这时,许仙已经咽下最后一口苹果,他满意的舔舔嘴角,瞅瞅仍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的林紫宁,他也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你那边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林紫宁回首看着许仙。
“计划啊。”
“哦,你说那件事啊。”
林紫宁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有点楚楚可怜,“我没想到能无声无息解决的办法,你给个建议吧。”
“下毒?”
“哦?”
林紫宁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许仙,等着他自我反省。
“呵呵。”
许仙尴尬笑笑,“也是,这世上还没有能瞒过医家弟子的毒药。”
没错,他们两个刚才研究的,就是如何埋伏济世医家的门人弟子们。
“你不是自称擎天阁首席智囊么,给点有建设性的意见吧。”
“……你也说我是‘自称’了。”
许仙摊开了手,有点耍无赖的意思,“我看这么着吧,叫你们那边的人准备好,到时候暴力解决!”
“暴力解决,这就是你的办法?”
林紫宁瞅着许仙,十分的鄙夷。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好不好?这事本来就应该由你负责的,你现在推到我身上,是不是太过份了。”
许仙无奈的叹着气。
的确,两方面早就分工明确了,各自负责各自的,现在林紫宁想不出好办法来,就开始埋怨许仙,确实是有点过份,不过呢,不讲理是女孩子的天生属性,因此当许仙点出这个事实后,林紫宁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记得按照咱们的约定,是由你来负责楚仙来兄妹两个的,你一定非常非常有把握吧。”
实际上没有。
许仙刚想说这句话,不过看了看林紫宁冒着光的眼睛,还是决定三缄口。
“不回答就是默认喽,你可真是厉害呀,楚仙来是通神之境的超级高手,那个楚自瑶,据说精通无量界的‘天籁’之音,几句话就可以把人迷的魂都找不着,你一个要对付他们两个,真是厉害!”
林紫宁毫无诚意的夸着许仙,许仙很配合的,额头上开始冒汗。
“其实有那么一点小问题的,我……唉,算了,车到山前自有路。”
许仙开始自暴自弃。
看着开始发愁的许仙,林紫宁也不再取笑他了,毕竟两人都处于相同的困境之中。
“这么说,咱们最大的难题,那五个老不死的长老团仲裁,你也没办法应付喽?”
许仙眼巴巴的瞅着林紫宁。
“你忘了加上一个形容词,那是五个‘通神’老不死。”
林紫宁摊开了手,愁容满面。
的确是啊,五个长老团长老是此次行动的最大障碍,做为此处守护者存在的他们,也等于是那处秘密的守卫者,如果想要取到东西,必须跨过他们。
借着比斗之名,将他们哄上擂台,然后……
怎么办?
这是林家透露出的计划前半部分,接下来他们有什么打算却没有告知许仙,许仙也不知道林家究竟有什么手段可以一举制服五个通神高手,五个已达通神之境的老不死,又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怎么跨过这个障碍呢?
两人相对无言,俱是愁容满面。
不过,两个心底回响着的是同一个声音。
谁信啊!
谁相信以谋划出名的天命林家会打没有把握的仗,谁相信这几年实力迅速膨胀几乎将无量界灭门的擎天阁,会没有办法应付两个无量界门人?
只不过两个人都不愿意交出自己的底牌而已,这样的盟友,还真是令人不放心啊。
良久,许仙才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
“算了,我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办。”
“嗯。”
林紫宁也没送客。
许仙离开了,片刻后,又有人轻轻的敲了几下门。
“请进。”
林紫宁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站起身来。
一个黑罩帽盖在头上的人走了进来,进屋后,他将罩帽拨落,现出一张清秀少年的脸来,此刻这张脸更显得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言盟,你还好吧?”
看到少年的脸,林紫宁有几分担忧。
“没事。”
圆命师言盟轻轻答道。
“你最好多休息一下。”
眼前这个少年的年龄比林紫宁要小上许多,林紫宁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的弟弟,有点怜惜的感觉自心底升起,她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手,没想到言盟急忙避开,如避蛇蝎,甚至动作太急以致于差点跌倒。
“言盟你……”
林紫宁愕然。
“林成一没告诉过你,千万不要接近我么。”
言盟的声音冷冰冰的,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漠,“事情已经办妥了,我需要对付的人是三个,而不是五个,我有把握。”
说完这句话,言盟转身,打开门,走了。
看着静静掩上的房门,林紫宁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没有太多时间去感叹操纵命运者的悲哀,林紫宁此刻要担忧的事情还有许多。
没错,她此刻扮演的角色是坏人。
坏人就要想的比好人多才行。
在赌桌上常胜不败的法子有很多,最有把握的那一个,就是自己成为庄家。
无量界与擎天阁分别找上了天命林家,希望林家与其合作,林成一照单全收,两家的赌注全收了下来,于是他就成了庄家,谁胜谁负,全在林家的掌握中。
济世医家已与林家达成了协议,只剩一个四方杂家不在林家的棋盘中,不过想来实力日渐衰弱的四方家不敢掀起多大风浪……不过,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赌局开始以前,已经有了赢家,所有的下注者,扔下的筹码将全都被扫进赢家的口袋。
林紫宁抿嘴笑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真好。
第八卷第四章内鬼
据三界五流比斗之日,还有三天。
白玉京之内。
何饮冰穿着上面绣着小熊图案的睡衣,脑袋上戴着睡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楼上踢踢踏踏的走下来。
“大师兄,干嘛呢?”
揉揉惺忪的睡眼,何饮冰问着。
在楼下,昆达正卧在宽大舒服的沙发上,身边摆着一堆酒瓶子,面前是一个很大的电视,电视上似乎正在播放着球赛。
“臭球!”
昆达没听到何饮冰的招呼,他的注意全部集中在电视上,看着那帮自称国脚的运动员们拿脚踢出了幼儿园大班的水平,不禁怒吼一声,伸手将一个酒瓶甩在了电视上。
轰。
一声爆响。
可怜的电视被这一下打得浑身冒烟,眼看是不活了。
“呀!你又砸电视!这是最后一台了呀!我晚上拿什么看电视剧呀!”
一听电视机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何饮冰当即清醒了,她噔噔噔跑下楼,一边喊着,一边准备拿脚踹昆达。
昆达急忙站起身来躲着何饮冰的小脚丫。
“别闹别闹,小师妹,这玩意我会修。”
“总说自己会修,也没见你修好过一台,你已经砸了八台电视了啊,气死我了!”
何饮冰飞出一只拖鞋,直砸昆达的脑袋,并且命中了目标。
“嘿嘿,我忍不住么,那帮家伙踢得太臭了,被泰国队灌了个一比零,我忍不住……”
拖鞋自昆达脸上划下,露出一张尴尬的笑脸。
“没耐心还看中国队!你这个笨蛋!”
何饮冰一蹦一跳的穿回自己的拖鞋,倒坐在沙发上。
“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总体来说,被困在白玉京内这二人完全没有囚徒的自觉,想想看,他们被困在这里已有半个月,按照平常人的标准来说,虽然不至于发疯但也至少得有点忧患的情绪吧,但是,在昆达粗重坚韧若海底隧道的神经线下,这种叫天无路问地无门的困境完全没有影响他的乐天性格。
前几天里,他还有意识的寻找出路,在几天的努力之后,确认单凭着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出去之后,他便放弃了这一举动,转而飞快的适应起这里的环境来。
这就是昆达,一个乐天主义者的标准反应。
而何饮冰,原本她还时不时的有点担心,担心阿刃找不到她会着急,但是在昆达那种洗脑式的乐观主义影响下,小小的忧虑总是会在片刻后消失无踪。
昆达是这么问的:你在这里发愁就能出去么?不能吧,那为什么要发愁?
这种论调是没有丝毫破绽的,所以,被困的二人此刻唯一的烦恼就是,没了电视,该拿什么看球赛和电视剧。
据三界五流比斗之日,还有两天。
屋是茅舍,前有小桥流水。
此刻正是黄昏,夕阳斜照,小溪婉婉而流,金色波光澜澜。
“真烦人,有水的地方就是蚊子多。”
对美景视而不见,只会从实用角度评价一切的家伙,就是许仙了。
这里是阿刃的住处,这种时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许仙推开篱笆的门,走进院内,轻车熟路的进了何饮冰当初的房间,那房间内的布置相当简单,除了一竹塌一桌一椅,还有墙上的几幅写意山水外,别无其他东西,只有桌上的口红胭脂还有一面小镜,表示着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虽然做了不一定有用,但是如果不做的话,心里总会觉得不安。”
许仙喃喃自语着。
他先是从手中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一只小口袋,然后站在那里比划了一会儿,像是在寻找角度,接着,手一甩,那小口袋便破了,红色的涂料状东西撒了满地。
看上去,倒像是一捧鲜血撒在地上。
“只是一个信息,也许瞒不过他,但他会知道我想要他做些什么。”
许仙还在喃喃自语着。
接下来,他在屋子某个部分的墙壁上拿小刀吭吭哧哧的划了半天,许久才满意的拍拍手,站起来欣赏自己的作品。
墙上是十几道深深的刻痕,遍布上下,像是某种类似于暗器的东西用很大力气扔出去造成的。
“唔。”
许仙左右打量一翻,不太满意的皱起了眉。
“时间不太够,不完美……”
如此想着,许仙拿起了桌上的口红,似乎准备在墙上写些什么,不过比划了半天,还是没有落笔。
杀人者……
唉。
许仙摇摇头,把口红扔回桌上,这么做不符合他的美学原则,把一切赤裸裸的摆出来实在是大煞风景,还是算了。
彼此都是是聪明人,如果他真能及时赶到的话,这屋内的一切就会告诉他该怎么办。
许仙转身推门而去,留下一间犹如经历过一场血腥战斗的房间。
据三界五流比斗之日,还有一天。
明天便是既定的比斗日期了,皇甫仁却没有丝毫的兴奋感。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自己一展身手,将自身实力展现给医家上下观看的机会,没想到一来此地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这场比斗,嗯,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幕已经定好了演员台词结局的话剧,根本就没人重视比斗的结果是什么,因为那个是已经定下来的,而他费尽心机去联络各个宗派,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更别说每个宗派了。
医家根本就没把最重要的情报给他,他,皇甫仁,就是棋局里最小的那颗棋子,自以为过了河就所向无敌了,其实随便哪个子都能吃了他。
心头烦闷,皇甫仁便开始四处闲逛,逛着逛着,便走到了明日的比斗会场之前。
那是临前那座圣山前的一处石坪,紧挨前高耸入云的圣山,石坪足有三百米的平方,呈长方形,是以一米见方的青石板铺成,石砰最中央,有一处高约一米的圆柱形石台,石台上刻着繁复的图案,一眼看去,便会注意到其中的七处凹痕。
此处石坪在古时有个特别的名字,天秤擂。
最中心的圆柱形石台,是仿量秤的中心点所立,便为定盘心。
定盘心上的七处凹痕,应是八道中除了紫府仙宗以外,与其他七道的各持的一个信物相对应的。
传说中古时擂台上的胜者,可将自家门派的信物放入定盘心中相应的凹痕,可保本派气数长盛不衰,直至定盘心中换入其他门派的信物。
能有此神效,是因为这擂台下藏着八道的气脉,气脉与定盘心相连,谁强谁弱、谁抑谁扬,全看定盘心上谁家的信物在。
纯粹是胡扯……
皇甫仁走至擂台上,手抚着一个个凹痕,面露讥笑。
什么天数气运都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正因为八道中人都抱着这个相法,这个所谓的‘天秤演武’之擂才会沉寂百余年,无人提及。
八道啊……
八个凹痕,本是在定盘心上围成一个正圆的,但在东边的角落,却少了一个,那处光滑润手,仔细看去,才能看到依稀的、一个月牙状的缝隙,似乎是把一块月牙模样的石头塞进了原本的凹痕中,添平了那处,以至于八道缺了一角。
这月牙应是紫府仙宗的信物。
皇甫仁想到了一个传说,一个举派飞升、直投仙界,自此世间再无紫府仙宗之名的传说。
这传说是很可笑的,但紫府仙宗的确已经几百年不踏足尘世倒是真的。
千年的门派,还一直抱着隐世的原则,实在是太老太老了,也许已经自行灭亡。
不过,既然无量界能够突然冒出来,也许某一天三界中的其他两个世家也会出现?
谁知道呢?
皇甫仁心中思絮万千,正茫然的立在定盘心近前,意外就发生了。
他骤觉后脑一痛,心中一个糟了的念头还没闪过,便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皇甫仁呻吟一声,动了动手脚,意识渐渐的回到了体内,摸着自己疼痛的后脑,张眼一看,这才发现天色已黑,而眼前枝叶交错,身下亦是润湿冰冷,转动着僵硬疼痛的脖子,左右瞧瞧,才发他是躺在树丛中,往东边瞅,能看到擂台的影子,他知道自己应是身在擂台西边的树丛中。
谁把他放在此处的?
而且,此刻已是黑夜,而自己来到擂台那时才是中午,自己晕了足有半天?
心中咒骂着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偷袭他,待略微清醒一些,皇甫仁这才想起,若是那人能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他背后,可以轻易的打昏他,自然也可以轻易的杀了他?
如此想着,冷汗就出来了。
皇甫仁开始庆幸自己仍然活着。
就在这时,一阵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弄好没有?”
一个低沉的、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进皇甫仁的耳朵。
“已经埋好了。”
“哼,都已经埋了半个月,还埋不好的话你们不如去死。”
“唉,我们是按你说的,只能在深夜行动,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慢。”
“别废话了!不在深夜我怎么替你们瞒住其他人!”
前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些急燥,而第二个声音还是安静平和,甚至不带感情,皇甫仁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是啊,幸好有你这个内鬼,要不然根本瞒不过。”
第二个声音言道。
“不许叫我内鬼!”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
第八卷第五章联盟
低声的、不解其意的对答,就发生在皇甫仁身前不远处,皇甫仁心中大奇,伏身向前几步,极力凝目看去,只见两个身影正在那里站着,两个人影看着均是很熟悉,皇甫仁是习武之人,黑暗中也视物如常,他功凝双眼,仔细打量,这才愕然发现,正面对着他的那人竟是四方家的唐一。
唐一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
和他说话的人又是谁?
皇甫仁虽是心中疑惑,但却是不敢再靠近了,唐一武技不差,他不敢冒险,再仔细听去,那两人却又不说话了,只是唐一口中冷哼一声,喃喃的说了一句话,声音微小,皇甫仁只听到其中有‘一网打尽’的字样。
皇甫仁不傻,他立即明白了所谓的一网打尽,目标绝对不会是飞禽走兽,难道?四方家背地里的算盘就是要将明天所有的与会者一网打尽?
想到这,冷汗就再度冒出来了。
又略微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唐一与那个看不清面貌的人便无声无息的消逝在黑暗里。
由于两人去的方向与皇甫仁所卧位置相反,因此皇甫仁仍未看清另一个的相貌,不过,那人走运之时皇甫仁才看清,他分明是缺了一条胳膊的!
这园内有些特征的人只有一个,莫非是他?
皇甫仁心中怀疑,但仍是竖起耳朵,确定两人已走,便急忙冲出伏身的树丛,开始在石砰周围寻找起来。
四方家想用什么方法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半响后,皇甫仁找到了一处看起来略微有些异常的土,看来应是今天新翻过的,寻物辨迹,是医家子弟必学的功课,这处新翻之土掩饰的不错,能瞒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经过迅速的皇甫仁。
想来,翻开这些土,里面便就是答案。
一个黑色的小箱子,连着导线,导线向左右延伸,应该是周围的还有类似的东西。
炸药?
还真是干脆利落的方法。
冰冷的寒意爬上皇甫仁的心头,如果今天晚上他没有发现四方家的异动,那明天五流弟子齐聚,岂不是惨祸一场,如此份量的炸药,若是将石坪周围全部埋上的话,足够把所有人送上西天了,四方家还真是狠啊!
不行,要立即通知……
嗯?
或者,不要通知任何人,自己只需要明天抱病不来就好,到时候天命家将损失惨重,医家的下一代精英弟子也死伤殆尽,自己岂不是可以在医家下一代里独占鳌头了?
皇甫仁嘴角浮现出一丝阴笑。
他不知道,一双眼睛正在背地里悄悄的注视着他,看着他在那傻呵呵的笑,那人不屑的撇撇嘴,心中给了愚蠢、利令智昏两个评价。
皇甫仁正笑着,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皇甫仁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皇甫仁一惊,转身看去,这人是……唔,是林家的那个残废。
残臂?
皇甫仁立即把眼前这人,与刚才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对应起来。
他叫什么来着?对了,林海。
是不是他?
无数个念头在皇甫仁脑子里旋转着,最后化为一个念头,无论是不是他,都是一个字,杀!
是他的话杀了也不冤,不是的话这个秘密不能让别人分享。
他将手伸进怀里,握住了一柄匕首。
独臂的林海自黑暗中走出,疑惑的看着皇甫仁。
“快过来,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皇甫仁语声急切,林海一听,急忙快步过去。
“你看这里,原来四方家要在明天的会场上将我们全部炸死……”
林海向皇甫仁接近,皇甫仁怀里握着匕首,两人越来越近,黑暗中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一切。
林海与皇甫仁凑在一起,下一刻,是一声惨哼。
两个人在黑夜里静静立着,接着,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颓然倒地。
“不好意思,皇甫仁师兄,我早就知道了。”
胜利者林海如此言道。
“好!”
随着这声喝彩,一阵劈哩啪啦的掌声也响了起来。
林海顿时一惊,手腕一抖,刚才杀了皇甫仁的那柄匕首便向出声处射去,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声息的消失了。
“别动手啊,我没敌意的。”
一个身影自黑暗中渐渐浮现,林海紧紧的盯着他,半响后,他认出了这个人,他有些惊讶,却又觉得理应如此,不是他还是谁呢?
“是我把这个蠢祸弄到这里的,你果然有够心狠手辣,我没看错人。”
那人嘿嘿笑着。
“许仙,你想怎么样?”
林海静静的问道。
“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不过呢,不问我也知道了。”
“林海,是天命林家林成一的义子,一直隐藏身份,是林成一专为林家夺位之战生死局所培养的胜负师,然而在一次意外中,却断掉了一只胳膊,因此便有了何刃替你上场,不过那次意外的疑点太多了,很像是林成一一手策划的,目的未知。”
“你现在这个举动,是准备报复吧,不过要我说这也实在是太蠢了,就算是借着四方家炸药杀了他的女儿,你猜他会有多心痛?他连自己的义子都可以牺牲,还是连着牺牲两个,这一个女儿,他恐怕更不在乎吧。”
被那人连续说中了心事,林海心头狂震。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这些旁枝末节就不用在乎了,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报仇的机会,你想不想要呢?”
“哼。”
短短的失态之后,林海已经冷静了下来。
“你自己也不过是一颗注定要被牺牲掉的棋子,凭什么给我机会?不自量力!”
“就因为我们都是弃子,所以才应该联合啊,唔,如果你下手轻一点的话,这个已经死掉的,也会是我们之中的一员呢,这联盟叫什么名字才好呢?弃子同盟?这名字不错诶!”
“……不要算上我。”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啊,那我换一个好了呀!”
“……”
第八卷第六章朝闻道
一只手指上,缠绕着黑色雾气,另一只手指上,却是艳红色的焰状气息。
阿刃得意的将两个手指举成型。
“不错,黑土决、离火决你已经可以同时施展了,短短半月能有如此成就,还算不错。”
弼十力微微点头。
“什么叫还算不错,小爷我是天才啊!”
阿刃嘿嘿笑着。
哼。
弼十力一晒,对于阿刃的厚脸皮他早已习以为常。
“万流归宗的五决各有功用,你可知道?”
“当然。”
阿刃点头,万流归宗有点金、焚木、覆水、黑土、离火五决,分别藏于五流之中,阿刃在药门得到的,便是那黑土一决,黑土决的特性在于吸纳吞噬,此决若和覆水决配合,可结成地水无常之势,可攻可守,可以纳取敌人力量反攻对手。
可惜的是,南之远精通的是离火决,而弼十力呢,却是和阿刃一样,用的同是黑土决。
离火决代表的是滔天攻势、是无穷无穷的后劲,星星之火可以燎源,只要有一点气息不灭,便可以再整旗鼓,短时间内恢复战力,嗯,就像打不死的圣斗士一样难缠。
说起来,能将含蓄内敛的黑土决修练到咄咄外露、纯以力大胜人的境界,可见弼十力在黑土决上的修炼已至极境。
阿刃曾问过弼十力既然能收集万流归宗的五张残篇,为什么不将五法练齐,真正达到万流可归宗、亿法无不同的随心所欲之境呢?
弼十力的答案很无奈,像他这样沉浸在某一武技心决中已经数十年的人,想要改练其他法门,除了要有衡心毅力以外、还要有功散人亡的心理准备,因为某种心法已经在体内根深蒂固,甚至把修炼者的体质都已经转为了五行中的某一行,若是强行修炼了,等于在油锅里烧上一锅水、或者是在水盆外升上一堆火,能五行相济合谐并存的机会相当渺茫,更大的可能是,爆体而亡。
园内长老团的五老皆是如此。
这世上也只有以四方生死鉴为源头的阿刃,可以毫无顾忌的修炼五决了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弼十力的表情……嗯,怎么说呢?很正经,很无奈的那种,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阿刃回头想想,却怀疑其中有鬼。
因为弼十力毕竟不是他的师父,不是药王,甚至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还是对头。
透露了如此之多的五流秘决内幕,其中有一些甚至连药王爷爷都不知道,这么珍贵的资料,弼十力随口就告诉自己了?
别忘了,那是敌人。
而且,这老头的表情太做作了,没有了那种阴险的冰冷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不像真的。
以后如果真有机会拿到五流的每一份残篇,还真要小心一点,别急着修炼,这其中可能有陷井。
阿刃心中思绪百转,表面上却是一如常态,侧耳聆听着弼十力的教诲。
“黑土决与离火决,这两决一为内收、一为外放,在五行的生克之中,似乎并无关联,但是若是仔细琢磨,你会发现其中有许多奥秒之处……”
说到这,弼十力却突然闭口不言。
阿刃听得正感兴趣,却猛得没了下文,看着弼十力悠然自得的样子,阿刃心中怒骂着,你个死老头,玩我!
这老头是不是在等着自己开口求他呀?
那是作梦!
阿刃对于弼十力摆谱的反应只有一个。
“死老头,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来战吧!看小爷将你轰至渣啊!”
“唔?”
弼十力眯着眼睛正在装腔作势,却见阿刃已经抡起两只拳头,飞扑过来。
“没耐性的臭小子!”
口中哼了一句,弼十力右手自腰间虚握,有握棍之姿,继而直挥击出,一阵猛烈劲风扫过,犹如怒海生波、狂澜疾卷,直扫阿刃面门。
嘿!
阿刃清喝一声,右拳疾挥。
在空中,这一刻,阿刃缠绕着黑色雾气的拳头与虚空中的某种东西撞在一起,竟然响起了如同闷雷滚动似的炸响。
弼十力的虚空之棍,力大势沉、开山辟石不在话下,但交手至今,阿刃却从来都不闪不避,只是硬接。
这一下弼十力未用全力,神态从容不迫,阿刃却面上青筋暴起,虽然交手过后双方均是稳稳的立在当地,高下之别,一眼立分。
弼十力感觉着阿刃的劲力虽然强绝,但是并不持久,不禁心中暗暗一叹,眼前这小子虽然天资卓绝,际遇也着实不凡,但还是缺少历练啊。
“妈的!”
阿刃恶狠狠的咬着牙齿,怒吼一声,右拳猛冲,将弼十力的虚空之棍荡起,再乘势上前,左拳作猛虎偷心之势,直击弼十力胸腹。
“今天挺卖力啊。”
弼十力还有闲情调侃阿刃。
他也的确有这个本钱,在阿刃势若疯狂的攻击之下,他只是轻轻的抽手回防,右手当胸而横,犹如铁锁横江,将阿刃的攻势牢拒在外,不留半点破绽。
“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一边用棍式将阿刃扫开,弼十力一边淡淡言道。
“是么?”
阿刃为避弼十力的锋芒,后退一步,同时,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尝尝这个!”
说着,阿刃右拳一振,原本缠绕着黑色雾气的拳头,却骤然黑尽赤生,犹如火焰缭绕。
“为什么你这么死老头能一直压着我打,我终于明白了,咱们用的都是黑土诀,你练了几十年,我才练了几年,这他妈的根本不成比例,现在尝尝小爷的黑土离火无敌拳吧!”
此刻阿刃右拳赤如火,左拳黑似土,口中叫嚣着一个莫虚有的招式名称,大步前冲,嘘得弼十力一愣。
那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本是无形,只不过阿刃将其转化时用的是黑土决,因此显现出来时亦是黑色雾气,而如今用离火决转化时,自然也就化成了火焰状。
弼十力看着阿刃随心所欲的转化着内气,不由得心中涩然,那四方生死鉴真是天才至宝,竟能供给武者无止尽的内气,眼前这小子真他妈的福份不浅!
其实也正如阿刃所言,他和弼十力,使用的都是万流归宗中的黑土一决,弼十力沉浸此道已有几十年,所得所悟均非阿刃可比,就算阿刃再天赋异禀,再身负天材地宝,可经验这东西,绝对是需要后天积累得来的,就像是一个拿着宝剑的小孩子,无法战胜一个拿着菜刀的大人一样,阿刃在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战胜弼十力的。
那么,黑土离火两决合一,这个黑土离火无敌拳,就能打得赢弼十力么?
答案还是否定的。
弼十力与南之远相交多年,对彼此的武技了若指掌,如果阿刃能祭出覆水黑土的无常之势,或者点金离火的无定之势,还有可能给弼十力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黑土离火无敌拳,却是无形无路,纯粹扯蛋。
啊!
阿刃一边吼着,一边左右开弓的一拳拳击出,架式不同凡响,战果却是廖廖。
弼十力一边游刃有余的在阿刃的拳头下左挡右突,一边猜测初次两决并用的阿刃,会在几招后阴极气入脑,发疯而止。
在这一点上,弼十力有点拿不准阿刃现在的水平,记得半月前初次试招的时候,三招之下,这小子便成了疯子一个,那时候弼十力便觉得这小子已经到了通神境中山水一境的中段,这让弼十力十分惊喜。
要知山水一境共有三段,一段山水相依,二段望山断水,三段非山非水,在第一段山水相依的境界中,武者的内气还是缘自养气时积存的内息,只是略微与天地万物共通,可以凭着自身的努力,调配万物的气息。到了第二重,望山断水一境,则是彻底将原本的内气丹田等东西抛弃,内腑中化出一个天地,与外界万物相合谐,从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然,这只是境界上的描述,弼十力经过这一境界自然晓得,所谓的呼风唤雨只不过是内气外现的一种形式。而到了非山非水这一境界,则是体内再无任何经脉气穴,彻底化为虚无,内气从心所欲,体内一片混沌,手化虚空之棍?那只不过是小把戏罢了,弼十力此刻的实力已经非常人所能想像。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量的变化,若想质变,必须化蝶。
所为化蝶,必是体内虚无一片,方可化为纯婴之体,纯婴之体禀天地而生,无所为、无所不为,举手投足间便有莫大的威力,已经超脱了武技的境界,那是神而形之的一种至高境界。
可山水的三重境界本就难以突破,弼十力几十年的修炼才达到了山水极境,到了想身化纯婴之时,却又是十几年无所作为,可见这通神一路是何等的艰难。
阿刃身具纯婴之体,所以弼十力判断阿刃潜力深不可测。
而阿刃的表现,却让弼十力有点迷惑,初次交手,阿刃便显示了山水中断的实力,以后的日子里,两人又交手不下五十次,阿刃虽然一次比一次更有进步,能坚持更多的回合才让阴极气入脑,但是他每次显露的实力,均是没有超过山水初段。
或者第一次是意外,或者这小子在藏拙。
弼十力如此判断。
眼前这一次,这小子同使离火黑土两决,只瞧这气势,再看看他身周的冽冽风声,弼十力便知这绝对是山水中段的力量。
所以弼十力有些见猎心喜了。
喝!
乘着阿刃脑子还清醒,弼十力提聚内气,避开阿刃飞身锤下的双拳,双手持棍猛得自下而上狠力撩起,疾风劲起,与棍式相随。
“死老头你想让小爷绝后啊!”
半空中的阿刃急忙扭腰后翻,避过这一棍,稳稳落地。
“只是七分力。”
弼十力淡然一句,跨步上前,再一棍落下。
阿刃知道弼十力所言是真,这老头习的是黑土决,黑土决的特质在于吸纳,若是老头全力施为,棍式绝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声势,应是无声无息的才对。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恼火。
“去死吧!”
虚空之棍又与阿刃的双拳相交。
不过这次有点特别,阿刃先是右拳离火决与棍子相接,再是左拳黑土决,双拳并落后,阿刃理应力竭,但他的身形却非常不合常理的,猛然再起,犹如离弦之箭,直袭弼十力而去。
好!
弼十力几乎想高声喝彩了。
由于二人用的均是万流归宗中有吸纳性质的黑土决,所以这特性特于没有,因为两者相吸,谁也得不着益处,现在阿刃先是一拳离火决,再趁着弼十力改变内息应付之机,以黑土决吸纳离散的内气,所以理应势尽的阿刃,又凭着这点吸纳来的内气,可以暴起扑敌。
如果是同等水平的对手,这一下绝对会让他措不及防之下身受重伤。
可惜的是,弼十力的水平高出阿刃太多。
这一次巧妙应用两决的突袭注定了是无功而返。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弼十力本摆出架式要应付阿刃的突袭,却发现阿刃人在半途,便颓然落地。
怎么?
弼十力心中讶然。
只见阿刃突然间变得很奇怪,落地后,茫然失神的站了一会儿,颇像阴极气入脑时的状况,细细一瞧,却又有点不一样,阿刃的双瞳,此刻是一只纯黑、一只赤火,又过一瞬,连带着他的面色也奇怪的变幻起来,脸色忽黑忽红,仿佛京剧里的变脸绝技,然后,极端痛苦的神情出现在这张脸上,他张大嘴,猛得发出一声惨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子蜷得像只虾子,并且在不住的颤抖着,惨叫声连连,不绝于耳。
走、走火入魔!
弼十力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怎么可能!
传说中那纯婴之体不是百无禁忌无所不能的么?所以阴极气就算再怎么入侵他的脑袋,也能恢复过来。怎么可能有这种内气运岔的现象出现在他身上?而且还是如此的严重!
不过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多做考虑了,走火入魔是一种内息运岔的极端情形,若不能及时救治的话,恐怕会出大乱子。
纯婴之体虽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形,但是如果出现了,就表示内功尽废甚至危及生命这种严重后果一样会出现。
救,还是不救?
弼十力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将一个走火入魔的武者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所需的是一个武技水准比他高,并且与之没有任何猜忌的亲近之人。
前一个条件弼十力符合,后一个条件就大有问题,这可不是普通的疗治内伤,而是以全部的心神内气甚至生命去做赌注,救回一个人的性命,如果两人能合作无间还好,如若不然,轻则走火入魔那人挂掉,重则两人一起挂掉。
弼十力只思考了一瞬,便现出决然的表情,他一手拉起阿刃,扒掉他的衣服,一手贴在他的背上,内气缓缓注入。
阿刃面上的痛苦立即有所减轻。
弼十力却显出迷惑的神情。
时间流逝着,在弼十力的意识里好像过了一年,其实只有半个小时而已。
在他的全力帮助下,阿刃体内的气息已经渐渐平复,让他奇怪的是,内气的繁乱与冲突,只是气脉内的表现,而是阿刃的内腑深处,依然是平静如常。
或许这是纯婴之体的特点,这么看的话,弼十力心想即便自己不去救这小子,不久之后,他也会恢复如常的。
不过,现在就有一个诱惑摆在弼十力面前。
以四方生死鉴为核心的纯婴之体究竟是怎样的?
用心神去窥探阿刃体内最深处纯婴之体的秘密,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无奈的是,即便知道这种危险,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忍不住会去做,化蝶之秘,对于以武道极限为目标的他,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啊。
弼十力没办法拒绝这种诱惑,他知道,所以他从来不会用内气去探测阿刃的身体。
那很危险、非常的危险,动辄便会堕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质的差别,山水境界的他,对化蝶之境的身体,在理论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如果弼十力的窥探引起了阿刃体内纯婴之体的敌意,那么,就像是一只小小的飞蛾扑进了烛火里,顷刻间便会化为灰烬。
当然,以上那些均是最危险的考量,实际上现在阿刃处于走火入魔的昏迷状态,他没有可能去运转纯婴之体,即便是他有意识想去推动,他也没有这个本事,这段时间阿刃的表现均被弼十力看在眼里,只能达到山水初段的他,就像是一个坐拥宝藏而不自知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拥有多么宝贵的财富,更别提去运用它们了。
可纯婴之体究竟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在拥有者无意识的时候,它会不会做出反击,更是没人知道,这也是弼十力一直不敢去接近阿刃的理由。
心头无数个念头掠过,弼十力犹豫着。
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七个字突然从他脑子里浮现出来,弼十力猛得有想笑的感觉,在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些东西,这是机缘、是天意,武者通神之境须上合天道,眼前就有一个机缘摆在眼前,怎知那不是上苍的旨意?
于是,他毫无犹豫将心神窥进了最深处。
那是一个广阔无比的空间,内气各行其道犹豫星辰运转,一红一黑两道气息绕着最中心的核,徐徐而动,那核,是一个气旋,它的排列方式……
弼十力完全沉浸在了纯婴之体的奥秘中,心神内气情不自禁的全部投入其中。
那是一个黑色的诱惑。
“对不起了。”
原本双目紧闭的阿刃,突然嘴角微动,吐出了一句话。
与此同时,阿刃睁眼,猛出右掌,用最大力量,一掌拍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如同巨石锤胸,阿刃登时面色惨白、一口鲜血喷出,可他的脸上,却满是笑意。
与此同时,弼十力身形猛抖,口角溢血。
这是一个陷井。
在弼十力将绝大部分的心神与内气用来窥探阿刃体内纯婴构造时,阿刃虽然没有办法驱动四方生死鉴做出反应,那是达到化蝶之境才有的能力,但是他可以伤害自己,让四方生死鉴本能的动起来。
那时阿刃的身体,就如同一个庞大的有巨大吸力的黑洞,将弼十力的心神内气卷了进去,虽然弼十力反应机敏,侥幸争脱了一些,但是,这种伤害是最根本处的伤害,就像是挖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根基。
虽然此刻弼十力表面上看去依旧安然,不过阿刃看到了他翻天覆地般的毁灭性伤害。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的、极度不公平的战斗。
弼十力,已经完了。
阿刃站起身来,弼十力的手没了支撑,整个身体都颓然倒地。
此刻他还有一丝意识残留在体内。
“好小子,好手段。”
他喃喃自语着,声音弱不可闻,与此同时,一丝笑意却浮现在他脸上。
纯婴之体的秘密,已然尽在掌中,几十年来日日渴望的奇迹,已然发生,真是朝闻道,夕可死矣……
“也许我该谢谢你吧。”
阿刃蹲在弼十力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你给了我万流归宗的残篇,又帮助我克服阴极气的反噬,你知道么,现在我使用山水初境的功力时,已经不再烦恼这个了。”
弼十力嘿嘿笑了一声,他明白了阿刃为什么一直不施用山水初境以上的功力,原来他在学着适应,那么,这个陷井是从他来这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搭建的了?
怪不得这小子总是与南之远过不去,总是要气走他,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啊。
“你武功太高,我拿你根本就没办法,下毒?不行,你是医家的老前辈,打架就更不用提了,我打不过你,可是,你给了我太多有关通神境界的知识,让我明白了质与量的区别。
“另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在我阴极气入脑疯掉的时候,你从来不接近我,那可是一个纯婴之体啊,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毫无防备的放在你面前时,你竟然不去一探究竟?这让我开始猜测,你是不是怕我身上的某种东西呢?那是什么?很多次对话中,谈到我体内的四方生死鉴,谈到我的纯婴之体,你的眼神总会变得很奇怪,这让我又有了一个猜测,也许……”
“于是我同时使用黑土离火两决,因为你提过,普通人使这不能相济的两决,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可是我不会,那是你猜的吧?所以当我装着走火入魔的时候,你还是想救我,而且,和我想的一样,你忍不住窥探了我体内的秘密,虽然我没有能力驱动四方生死鉴,可是我可以自已打自己让它做出反应啊。”
“你九成的内气与精神,都消耗在了摆脱纯婴之体的反击上,现在你虚弱的如同一个婴儿,我小看了自己体内蕴藏的力量,你也小看了吧?”
“结果,你就输了。”
“呵呵。”
弼十力笑了,他努力仰起脸,满脸的尘土让他看着有些狼狈,不过,他的淡然却有着几分超脱生死的意味。
“好深的心机,小子,我小看你了,接下来、接下来是不是要杀了我呢?”
“本来是想的。”
阿刃叹着气。
“消耗掉的,总会恢复的,我不知道你在我的身体里看到了什么,可是根据你现在的表情,我知道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化蝶之秘啊,也许一年两年或者十年八年,你会达到这个神奇的境界吧,到了那天,你还会找我麻烦的,那时候你就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麻烦了,对吧?”
“呵呵。”
弼十力也不否认。
“其实,你的行动已经决定了我是不是应该杀你,我那时已经想好了,如果在我装做走火入魔的时候,你立刻就来救我的话,我就不杀你,如果你迟疑了太长时间,就表示我应该杀你,而你给我的答案是,只迟疑了几秒。”
“这就有点难办了。”
阿刃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插在了弼十力的胸口上,再拔出来。
血,立刻就渗了出来。
弼十力哼了一声。
阿刃拿起他的右手,帮他放在伤口上,又帮他转过身,趴在地上,这样弼十力可以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来压住伤口。
“这个伤口,会在半个小时内流干你身上所有的血,如果你按得紧的话,这个时间将延长到一个小时,如果南之远能在一个小时内回来,你就不用死,如果回不来的话,报歉,你就死定了。”
阿刃的声音很平静,弼十力却笑了。
“小子,你很蠢,不杀我的话,你将会有两个敌人,我和南之远都不会放过你。”
“我只是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至于是否愚蠢,那不归我管。”
阿刃摇摇头,回身走了。
“你的死活,就看天意吧。”
第八卷第七章想做个英雄
清晨的太阳是白色的,一点都不刺眼,温温柔柔的挂在那,楚仙来仰头望着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身后的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楚仙来回过头,便看见头发蓬乱的楚自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出现在他面前。
“哥哥……这么早敲人家的门,嗯?几点了?”
楚自瑶略微有些清醒过来,意识到今天实在是个意义重大的日子,因为三界五流的比斗之日就定在今天啊,想到这,困意立即飞到了九天外。
几点了?几点了!
抬头看看太阳的明亮程度,似乎……
“六点六十。”
楚仙来颇看兴趣的等待着楚自瑶的反应。
啊!
楚自瑶一声惊呼,眼睛睁得溜圆,小爪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似乎想抓住逝去的时间。
“啊!七点!啊!迟到了!”
说罢,楚自瑶回身一头扎进屋子里,楚仙来在外面掐算着时间。
五分钟左右。
梳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楚自瑶出现在他面前。
“四分五十六秒,又快了不少。”
楚仙来评价道。
“不许笑话我!”
楚自瑶朝自己的哥哥啮牙,以示威胁。
爱睡懒觉也不是她的错,楚自瑶可以上自天干地支百八十个星宿,下自人体的自然生理结构,给自己找出一千八百种关于睡懒觉并且迟到是正常现象的理由来。
“我没想笑话你,不过,你的扣子扣错位了……”
“……”
楚自瑶小脸红扑扑的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自瑶。”
楚仙来微笑着,看着楚自瑶的慌乱。
“什么?”
“这个给你。”
说着,楚仙来自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是一条红线,拴着一个钥匙模样的坠子,看似普通,还有几分土气,但若是仔细瞧瞧,那红线在阳光下微微的闪着莹光,似乎不是寻常之物,而那钥匙模样的坠子,却像是黑铁铸成,长短约莫半掌左右,表面很粗糙,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楚自瑶看到这东西,愣了一下。
“这个东西我好像见过诶?”
片刻后,一个鲜明的印象浮现在楚自瑶的脑子里。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信物,什么只有无量界宗主才能拿的破玩意么?”
“破玩意儿?”
楚仙来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自瑶,我知道那次你求了父亲一天,他也没把这东西拿给你玩,但是你也不用这么说它吧。”
“谁稀罕!”
楚自瑶小嘴撅得老高,一副白送我我都不要的神气模样。
“那我就把它……扔了!”
楚仙来将链子拎起来,作势要扔。
“别!”
楚自瑶忙抓住那铁钥匙,抓过后才发觉自己失态,小脸一红,喃喃的嘟囔了一句:“扔出去还得让人打扫,太麻烦人家了,我等会儿扔垃圾箱去……”
楚仙来满脸笑意,看着自己的妹妹,也不说话。
一种暖洋洋的,只有家人之间才有的动人感觉在两人间流动着……
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微微低着头,眼睛里含着笑,他的妹妹,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手中正把玩着一把黑色的钥匙,眼睛里闪着光,千百个爱不释手。
太阳把这一幕涂上了一层亮白色的光,若是将其用一副名为‘兄妹’的油画将此情此景记录下来,将是一张佳作吧。
“哥哥。”
“嗯?”
“告诉我吧,为什么?”
“你……”
“为什么要把不动劫的钥匙给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参加今天的比斗?那里会发生什么事?哥哥你……会不会出事?”
听着楚自瑶的几个问题,楚仙来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知道这是不动劫的钥匙?”
“这太明显了。”
楚自瑶用一种晶莹剔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哥哥。“”不动劫是只有宗主才能掌握的秘密,而这把钥匙也是宗主才能拥有的东西,两个加起来,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楚仙来情不自禁的苦笑了,妹妹你的一加一,在别人那里,却是等于高深的数学题啊。
“告诉我,哥哥,我可以保证,不会意气用事,也不会阻拦你。”
楚自瑶非常理智的保证着。
“好吧。”
楚仙来无奈的摇摇头,也是时候让她知道了,毕竟,她是唯一的、可以继承无量界的人啊。
把钥匙交给她,就等于把无量界的未来交给了她,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你也知道咱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宗门,已经无路可走了。自从咱们的同盟——五流之中的神鬼世家,在三年前被擎天阁完全摧毁,甚至连神鬼世家的族长都被抓以后,无量界就开始直接面对着强大的擎天阁。”
“擎天阁很强,他们的实力深不可测,这三年里虽然擎天阁没有主动攻击过我们,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正在休息,等他们恢复了在与神鬼世家交战时损耗的实力,无量界就将有灭门之灾……”
“不要那副表情,我知道你一直是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并且一直指责族内长老太过懦弱,不敢与擎天阁正面相抗。”
“可你注意到没有,为什么族内九位长老相继闭关,至今仍未出关?想到了吧,在擎天阁偷袭神鬼世家以后,无量界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族内的最强战力,七位长老便连袂出动,直袭擎天阁的本家所在,是围魏救赵、也是釜底抽薪,结果……”
楚仙来现出痛苦的表情。
“没有一人生还。”
楚自瑶捂着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那时全族上下五十六人,妇孺占了一大半,能作为战力的,只有区区二十余人,这就是为什么父亲要我入不动劫的原因,自瑶,你想得没错,不动劫的确有将时间变缓的奇妙功用,劫中一年、世上一日,我在其中苦习武技,终于达到了通神之境。”
“可是这不够,九位长老哪位都是已至通神之境的高人,但他们仍死在了擎天阁内,因此父亲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一个传说,这你也知道。”
“传说此处某处藏着三界五流的气脉,气数之脉,每条气脉,都关乎着各族的兴衰,这也是为什么三界五流的擂台赛,在古时无人敢轻忽的原因,因为在那个擂台上的胜者,将可以让本族的气脉压过其他各族,进而称雄一时。”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玄异之说,但这是无量界唯一的一个机会了。”
“我分别与五流中天命家的宗主谈过,我们有了一个交易。”
“林家答应我重开三界五流的比斗,并且负责让其他几个世家都象征性的派出一些青年弟子,故意输给我,长老团的几位长老亦是交与他们来应付,条件只有一个,在我毁掉擎天阁的气脉的同时,将秘藏中的秘密带出来交与林家。”
楚仙来微微低下头,没去看自己妹妹的眼睛,有一件事暂时还是不能让她知道啊。
“本来一切都应该计划好的,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那个平空冒出来的神鬼世家的族长,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与擎天阁有关,我不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所以我不能让你冒险。”
“自瑶,今天你不能去。”
楚仙来说出了心中所有的话后,很平静很坚决的望着自己的妹妹。
“我可以不去。”
楚自瑶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楚仙来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些诧异,这和她的一惯性格不符啊,果然,楚自瑶再度开口,问了一个楚仙来无法回答的问题。
“哥哥你只要告诉我,如何毁掉那个什么气脉?”
“……”
沉默了一会儿,楚仙来情不自禁的苦笑起来,心中叹道老天爷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又傻又好骗的妹妹呢?
“说啊?”
楚自瑶看着哥哥的沉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恨恨的问着。
“是血,和用通神武者的性命。”
“……”
已经预料了几个答案,没想到得到的结果却是最糟的那个,楚自瑶愣了一下,接着眼睛着便喷出了熊熊的怒火。
先前的保证,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即便是再聪明理智的人,知道了自己的亲人要去为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去送命,也会愤怒的难以自抑吧?
楚自瑶猛得上前一步,小爪子拉着楚仙来的衣服,像是想把楚仙来拎起来好好的教训一通,不过身高上的劣势让她的想法成为泡影,她只好象征性的前后摇晃着楚仙来,可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蜻蜓撼柱的意思。
“你是白痴啊!那种虚无缥缈的话你也信!死了你一个就能救了大家么?你以为你是基督啊!”
“冷静、冷静,妹妹,你听我说,就算我不用性命去换大家的安全,我也活不长了……”
为了安慰楚自瑶,楚仙来却说出了另外一个他不愿意让自己妹妹知道的事实,话刚刚出口,他便后悔了。
“你、说、什、么?”
楚自瑶即便是在出离的愤怒中,耳朵也不会忽略掉任何一个信息,听了楚仙来的话,她惊得松开了手,一字一顿的问着。
“没什么。”
楚仙来低下了头,静静的否认着。
“哥哥,你知道我能问出来的,我不愿意对你用‘天籁’,是因为你是我哥哥,但如果这关系到你的生命,我不会在乎的,希望你也不要怪我。”
楚自瑶貌似冷静了下来,不过楚仙来知道她这个样子,正是怒极的先兆,这样的楚自瑶,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而且,正像她所说的,在‘天籁’之术的迷惑下,没人能不说真话。
楚仙来叹了一声。
“自瑶,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有代价,在不动劫中之时,我虽然比别人多拥有了几十年光阴,但是这些时间,都要在我的生命中扣除,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还能再活几年吧。”
“不、不可能!”
楚自瑶今天已经被惊吓了无数次,但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感觉到了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恐怖感。
“哥哥你在骗我,一定是的,你的样子还那么年轻,你看看你的皮肤,又光又滑,比我还好,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对吧?”
看着用哀求的眼神瞅着自己,犹如小狗一样可怜的妹妹,楚仙来闭上了眼睛。
“承认吧,自瑶,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撑不过十年的,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救我,因为那是寿数,每个人能活几天是老天爷注定的,我的那部分已经用尽了,至于相貌,也许是种补偿吧,至少我不用像个老头子一样死,这不是挺值得高兴的么?”
“……”
楚自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理智告诉她哥哥说得都是真的,而感情却是一万个不相信,恐惧让她没有办法动弹。
楚仙来温柔的,用双臂抱着自己的妹妹。
“假如我的死,能让父亲和你,还有无量界的族人们得到永远的守护,我就一定会这么做的,你不明白么?哥哥很自私,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自己的性命换了出去,是我不对,你能原谅哥哥么?”
“哥哥自小就很笨,还很懦弱,一直被别的小孩子欺负,还记得么,小时候你总是去替哥哥报仇,我还记得你把欺负我的一个家伙推进茅坑,让他臭了整整一个月……呵呵,妹妹,你比哥哥强多了,无论是智慧还是勇气,你都比我多。”
“有时候你故意上我的当,故意让我责备你,我都知道,你不想让我觉得自己太笨,对吧?”
“别否认,我都知道。”
“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我一直想做个英雄,一个能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将敌人打跑的盖世英雄,搭上性命也无所谓,因为,所有人都会因为我的死而痛哭流泣,所以我才会进无量界,现在,一个做英雄的机会就在眼前,你忍心让哥哥从小就拥有的梦想破灭么?”
“不……”
楚自瑶满脸都是眼泪,她毫不在乎形象的咧嘴大哭着,一双手,紧紧的搂着楚仙来的腰,似乎一松手,哥哥就会消失掉。
正因为她明白她无法阻止,所以才会如此悲伤。
“对不起。”
在楚自瑶耳边轻语了一句,然后,楚仙来的手按在妹妹的头上,轻轻的输了一道温醇内气进去,楚自瑶立刻软倒在地。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时,你就安全了。”
楚仙来抱起楚自瑶,将她放回自己的床上,然后,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脸,起身,出了门。
第八卷第八章始动
迎着早上八九点钟的金黄太阳,许仙哼着小曲,摇摇晃晃的向斗场走去,所谓斗场,就是在三界五流共尊为‘先师’的那位前辈的建议下,建起的一个竟技场,供三界五流比试使用,那位前辈的意愿是将争斗局限在这个小小的范围内,以减少伤亡和无谓的牺牲。
斗场有个好玩的名字,叫‘天秤’。
传言中若是某个宗派的弟子在这个‘天秤’上取得优胜,打败了所有的对手,那么将在其门派的‘天运’上加上一块重重的法码,进而让其门派在势力上压过其他几派,在世间独秀。
天运?
许仙想起这两个字,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那份绝秘资料上显示,‘天运’的根本在于青石板下的‘气脉’,那八道气脉各对应着八个宗派,谁抑谁扬,全看青石板上各宗弟子的本事。
胡扯……
许仙根本就不相信这回事,在他看来,这全是那是智能通天的‘先师’,为了分离崩解八派势力做作的努力,八派千年来的实力,对凡人的世界来说,显得有些恐怖了,‘先师’的这个‘天秤’之策,成功的将这些力量转为内斗,而且是不波及外界的内斗。
有了此‘天秤’以来,三界不再是铁板一块,五流之间亦是不再合谐,两股敌对的势力突然间没了凝聚力,于是只好各自为政,八个宗派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一时间谁也不敢妄动,几百年的时间,就在这样的默契的和平中走过来了。
一个聪明绝顶的计策,就保了几百年和平,那位‘先师’还真是了不起啊,不过,再了不起也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新的时代,应该有新的英雄,而只有乱世才能出现英雄,今天,就是和平的结束。
让乱世快一点到来吧。
想着明天就将迎来铁血飞扬的激情年代,许仙的步伐又轻快了不少。
今天理应是个特别的日子,一个值得记念的日子。
八点半左右,许仙来到了竟技场。
比足球场还大的青石场附近,人影却是寥寥无几,许仙远远的便看到这时没有几个人在,他还有点不相信,这种热闹,三界五流决定气数的比斗,在园内的五流弟子理应是不想错过才对,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走近一看,许仙才确定自己果然没有眼花,此处真是只有小猫两三只。
只见青石擂台的边缘,站着不到十个的五流少年子弟,这些人许仙都认得,有六七个是天命林家的门人,济世医家只有两人,而四方杂家呢,更夸张,只有一人。
这可真是奇怪。
四方杂家还好说,他们的计划是来个爆炒七道,用炸药将其他流派的门人子弟炸个七零八落,只来一人也算正常,想必其他的四方家杀手正在不远处埋伏着,等待着捕杀漏网之鱼。
天命林家来此的人数相比之下要多一些,许仙在人堆里看到了林海,他朝林海笑笑,林海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继而转过头去。
那也是一个弃子啊……
许仙讪讪的笑了,摸着自己的鼻子,他再左右看看,却是没见到林紫宁的踪影。
她去哪了?
做为这个计划的执行者,林紫宁应该是不会缺席的,可她又不会武功,那么,一定会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偷偷观察吧。
林家对各种科学技术一向是相当热心的,在雄厚资金的支持下,某些技术在他们手里亦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弄一些监控器材、甚至间谍卫星来监视场中的动向,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意思。
林紫宁身无武技,理应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凶险之地的。
这就可以解释林紫宁为什么不在了,而这个举动,林紫宁并没有通知许仙,做为盟友来说,这种表现还真是显得有些冷淡啊。
许仙叹了一口气。
这说明天命林家对于自己的站位还是没有确定,是倒向济世四方的两家联合,还是倒向擎天阁,林家自己都不太确定吧。
也正该如此,因为擎天阁并没有表现出让人信服的实力,准确的说,除了许仙之外,擎天阁根本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但如果因此而小看了擎天阁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天命林家应是对擎天阁略有了解,才会对许仙表现出一点诚意,没有把他那异想天开的计划拒之门外。
可是林家不知道,擎天阁是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它根本就没有重视什么三界五流的比斗,在它看来,实力才是一切,拳头大就是硬道理,什么气数天运,都是狗屎,而把许仙派到这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得什么运道,而是派他来送死的。
许仙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擎天阁的实力远不止这么一点。
如此想着,许仙突然咧嘴冲天一笑,接着大嘴几张,像是在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
半里外的一座七层高塔上,林紫宁面前的屏幕,出现了许仙的这个怪异举动。
“他说的是……”
旁边一个能够读唇语的林家弟子正欲解释,林紫宁却笑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他说的是‘早上好’”那林家弟子一愣,心道林大小姐什么时候也会读唇了?
是啊。
早上好啊。
林紫宁看着远处的许仙,心中思量着,不知道场中的那些人,有多少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擂台边。
看到许仙来到,青石擂台边上,几个世家子弟都恭声的称呼道:“宗长。”
哦,对了。
许仙总会忘记自己的宗主身份,他是神鬼世家的宗主啊。
想起得到这个宗主身份的过程,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老头明摆着已经是个废物了,武功被废,又被囚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却仍有本事预测到未来的某些事,还说得奇准无比,他说许仙能替他报仇,能颠覆擎天阁的统治者,许仙虽然自己拥有这个念头,但被人说出来了,总会是有些吃惊的,再加上那老头帮他渡过了几次危局,许些也有些折服,便接下了神鬼世家宗主的这个烫手名号。
当然,还有两个赠品,一是那把名为光阴的小刀,二是一个大秘密。
为了这个秘密,许仙才会来到这里。
意识里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许仙努力摆出身为宗主应有的尊严,干咳一声,向那个济世医家的弟子开口问道。
那医家弟子,应该是名为皇甫凌吧。
“医家的其他几位呢?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在场?”
两个人,指的是皇甫凌和皇甫歌。
皇甫歌认识许仙,应该说不止认识,还交过手,皇甫歌还可耻的输了,输得莫名其妙,因此对于眼前这个怪异家伙,皇甫歌爱理不理的白了他一眼。
皇甫凌可不会如此无礼,对于许仙的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昨天晚上本家突然发来信息,要所有弟子,立即起程返回医家,不得有片刻耽误,除了我,嗯,十五妹是自己要求留下的,没办法。”
皇甫凌一边说,一边觉得这答案真是怪异,明明是重要的比斗在即,医家竟然做出此等行迳,等于自动放弃了战斗,虽说几个医家弟子在武技上不及三界传人,但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放弃啊。
这所谓的比斗,从头到尾,都是如此的怪异。
“哦。”
许仙心中亦是疑惑不已,他并不知道林家与医家在背地里达到的协议,不过场面话他还是说了一句:“也许是医家有事吧。”
“大概吧。”
皇甫凌点头同意,两人心中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医家此举,摆明了是为躲避一些什么。
许仙早听说医家当代家主是个老狐狸,诡计多端,难道他知道了今天将有的变故?
“奇怪的是,四方家也只来了唐一一人。”
皇甫凌瞅瞅立在角落里的唐一,低声道。
“也许四方家的本家也有事吧。”
许仙毫无诚意的猜测着。
“园内有近百五流年青子弟,竟然没有一个来观战的,也是很奇怪。”
皇甫凌又道。
“也许大家都有事……”
许仙看看周围,想想资料里提及的,以往三界五流比斗之时,比武者数十,围观者逾千,再瞧瞧此刻的冷清,除了有三界五流已然末落的感慨之外,还一脚踩空时那种空荡荡的讨厌感觉。
似乎有人在算计什么呢啊……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再无退路可言,要么就此拿到可以翻身的赌本,要么一注输得干干净净,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这种生死关头,许仙却莫名的兴奋起来,他生来就是一个赌徒,越大的赌注越喜欢,结果并不重要,他最享受的是在把一切全都押上后,色子旋转时,输赢不知,这一刻,无与伦与的刺激啊,他喜爱这种感觉超越世上的一切。
这一边许仙在兴奋着,而那一边,皇甫凌却凑到了皇甫歌身边,好言好语的商量着。
“十五妹,听我说,你还是回去吧,家主的命令里,特别提到了你的名字,说你必须回去。”
皇甫歌斜了皇甫凌一眼,没理他,转过身去,给皇甫凌一个无情的背影。
“十五妹,你不回去,我不好交待啊,仁哥儿都已经失踪了,如果你再有什么意外的话,医家可真是损失惨重……”
皇甫仁失踪,这是昨天晚上的事,医家本家那边在信息传达不到皇甫仁手里后,才把命令下达给皇甫凌,那一纸命令,短短的几句话,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决然的味道,这让皇甫凌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是皇甫仁的失踪才促使医家下的这道命令么?
那这小子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虽说皇甫凌与皇甫仁一直交恶,但那都是人民内部矛盾,真是外敌到来的话,皇甫凌自信能够尽弃前嫌共同对外的,此刻皇甫仁骤然失踪,皇甫凌心中确实有几分担忧。
“知道老头子为什么强调我必须回去么?”
皇甫歌转过身来,突然问道。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回去,所以才会说这种废话。”
“啊?”
“但是废话再多也是废话,加重点也是一样,明白了吧?”
“……”
真是很无赖的作风,皇甫凌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奈何得了皇甫歌呢,算了。
不过……
皇甫凌上下打量了一下皇甫歌,这丫头今天扎了两只横向的扫帚辫,象征着她这几天越来越火爆的脾气,几绺头发垂在额前,因为遮了眼睛,所以皇甫歌狠狠的将它们撩到了耳后,眉毛高高挑着,弯弯的眼睛瞪得老大,眼里全是不耐烦,她这副模样,就差在左边脸蛋上写‘我很烦’,右边脸蛋上写‘别惹我’了。
似乎处于暴走边缘啊,这丫头。
皇甫凌掐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着。
查觉到了皇甫凌窥探的目光,皇甫歌挑畔似的回瞪着他。
“怎么着,没见过美女啊!”
呵呵。
皇甫凌干笑着,移开了目光,他可不想做为名为‘暴走丫头’的人形暴力机器下的牺牲品。
沉默了一会儿,皇甫凌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他看了看皇甫歌,终于忍不住开口。
“十五妹,你坚持留下,不会是……为了何刃吧?”
这句话一出口,皇甫凌就有点后悔,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问,眼前这个丫头,是他在医家最亲近的人之一,医家之人虽然同姓皇甫,但族系不同,也就有亲疏之分,自小便少有母亲照顾的皇甫歌,几乎可以说是和皇甫凌一起长大的,虽说两人年龄相近,但皇甫凌总认为自己比皇甫歌成熟许多,事实么,也是如此。
所以,皇甫凌看着她,就如同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对于自己这个不太懂得人情事故的妹妹,皇甫凌心中全是怜爱,而最近她与何刃之间发生的事,更让他一想便觉得纠心。
这男女之情,谁对谁错,皇甫凌自己不甚明白,也不想去评说,但既然何刃已经做了决定,皇甫歌便不应该再继续沉迷下去,如果此次这丫头真是为了何刃才留在的这,皇甫凌自觉应该好好劝劝她。
听了皇甫凌的问题,皇甫歌的有一瞬间的失神,下一刻,她的表情立即锋利起来,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没错。”
皇甫歌给出的答案很干脆,也很冷静。
听了这个干脆的答案,再看看如此冷静的皇甫歌,皇甫凌才觉得这丫头的态度不太正常,正因为冷静,所以不正常。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何刃他已经放弃了你……”
“我知道!”
皇甫歌高声叫道,心里,或者是身体里某个地方,有闪电般的痛楚划过。
“我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我、我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现在失踪了,我不能不管他你懂不懂,我们、我们就算不是那种关系,我们还是好朋友铁哥们啊,你懂不懂!”
懂不懂?
你自己才不懂吧。
皇甫凌黯然,执迷不悟四个字是这丫头此刻状态的最好形容词,明明已经被伤透了心,还是放不下,说是兄弟情谊,能骗得过谁呀?也只能骗骗自己而已。
这个笨丫头。
“你……好自为知吧,如果何刃再伤你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皇甫凌看着倔强的妹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她幸福的,必要的时候,他不惜用某些手段来帮助她获得这种幸福。
皇甫歌咬着嘴唇,双手插在牛仔裤里,昂着头,一声不吭。
此刻已是早上九点。
本来只是约定今天进行比斗,可是没说几点,但按照以前的规矩,是以场边立着的一根日暑为基准,当暑针停在特定的时刻——大概是现在的八点,便百鼓齐鸣、鞭炮彻天、众家弟子齐声高唱,迎来这一场犹如盛大节日般的擂台赛。
而如今,没鼓声没鞭炮也就罢了,竟然连比斗的参与者都缺了一方,这叫此次比斗的名义司事高崎如何不郁闷。
一个高高瘦瘦的老人,正站在高崎左侧,这老人穿着一身黑色唐装,面上有一层淡淡的死灰色,即便是站在太阳底下,也给人一种看不太清楚样貌的异样感。
这老人正是五老之一的渡边,他练得是万流归宗中的焚木一篇,几年前走差了路子,得来了这副犹如死尸般的面容。
渡边抬眼看看太阳,又瞅瞅高崎,冷哼了一声,开口道:“高崎,三界传人怎么还没到,时辰已经过了,你这个司事,是怎么办事的?”
他的声音干涩刺耳,犹如指甲刮过黑板,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脚长在那小子自己身上,他要是怯战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高崎心中火气也是不小,这一次比斗的策划上,事事不尽如人意,五流均反对模仿以前盛况大事铺张也就罢了,现在场边的各流弟子也只来了那么几个,这真叫他这名义上的司事面上无光。
“别吵别吵,万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这和稀泥的矮胖老头,便是三位仲裁的最后一位,成方圆。
成方圆的确人如其名,可方可圆,不论情势如何变化,他均是笑颜相对,大嘴一咧,红光满面,颇有几分大肚弥勒佛的乐天模样。
他练得是万流归宗的覆水一决,水利万象、厚德载物,久而久之,人也成了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哼!
高崎与渡边均是一声冷哼,相互盯了一眼,各自别过头去,不看对方。
“别让小辈们看了笑话啊……”
成方圆从怀里掏出一抹绢帕,不安的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一边擦,一边向远处望着,突然他神情一振。
“来了来了,楚仙来到了!”
成方圆长老的热烈期盼中,楚仙来终于翩然登场。
看着楚仙来悠悠闲闲的到场,许仙心中暗气,本来他以为自己来得够晚了,没想到楚仙来架子比他还大。
真是令人气愤。
走近了,许仙这注意到,楚仙来今天还是一身月白色长袍,长幅宽袖,飘逸若仙,一条莹绿若一泓秋水的腰带围在腰间。
许仙注意的,第一是楚仙来是单独一人来的,他的妹妹楚自瑶并未同他一起来,那女孩也是一个麻烦呢,许仙开始猜测起,是没来,还是来了正在某处埋伏着呢?按理说不应该,无量界做事以光明正大出名,从来不屑得用一些猥琐手段,这也正是他们这些年来逐渐末落的原因。
第二,许仙把目光落在了楚仙来腰中围着的那条腰带上。
准确的说,这不是一条腰带,而是一把剑。
眼儿媚?
脑子里闪过这个熟悉的名字,许仙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
这眼儿媚,可不是一般意义的兵器,而是一把传自古时的神兵。
现代许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科学在进步,锻造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着,古代那些所谓的神兵利器拿到现代来,未必及得上自家厨房里的那把破菜刀。
也的确如此,古代的普通兵器,的确很烂,可若是神兵,那就不一样了在擎天阁的武技资料中,记载着许多种非常神奇的锻器法门,以身养剑、以血砺剑、以命成剑,这些看似无稽的传说,应是确有其事的,甚至有专门为锻剑而创的通神武技,当然,以上种种神奇妙法,最终都流落在岁月的长河里,消失无踪,给后人留下的,只有许多个名字,以及一些无坚不催的传奇。
眼前这把‘眼儿媚’,就是传奇的一部分。
泓若秋水,折千器而自身不损一毫。
拥有这样的评价,怎么能不让许仙流口水。
修炼到通神境界的武者,这世上已经几乎没有可以执着做为武器的东西,寻常物件儿,也实在是不堪大用,庞大的内气在其中经过几回,便能够将其轻易震断,更别提通神武者的内息各有特色,有烈如火的、有可以腐蚀万物的、有强极无匹有若洪水爆发的,更是加快了催毁手中武器的速度。
唯有古时遗下的上古神兵,那种专为通神武者制造的武器,可以经得起这种折磨,再高级一点的,专为某种武技锻造的超级兵器,甚至能将原本武者十成的力量,发挥到十二成或者更高。
楚仙来此刻腰中围着的这把‘眼儿媚’,就是专为无量界秘技‘风莲剑歌’设计的神兵。
以上信息自许仙脑中掠过,许仙心头一冷,随即开始强烈的嫉妒起楚仙来。
奶奶的,咱们名字里都有一个‘仙’字,凭什么我自小就受欺负被众人排挤,长大了还要被人往陷井里推,当炮灰使用,你却拥有整个无量界的支持,这种宝贝都拿在手里。
不公平!
老天不公,看老子把它纠正过来!
许仙这边正恨着,远远的,楚仙来向这里望过来,许仙立即堆出满脸笑意,望了回去。
许仙和楚仙来,两个人的目光一碰,转瞬便分了开来,之后,楚仙来笑意在嘴角蔓延,许仙却是不再笑了。
这时,楚仙来大步上前,走到青石擂台上的高崎面前,抱拳道:“崎老、渡老、成老,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别说废话了,开始吧。”
高崎冷哼一声。
“好。”
楚仙来又是一礼,接着便转而望向五流众弟子。
“请了。”
第八卷第九章儿戏
说是五流众弟子,其实也就那么十来个人,楚仙来抱拳示礼时,才注意到这边的人马着实少了那么一点。
一、二、三、四……十?
只有十个人?
虽然已经与天命济世四方三家宗主商议过故意放水输掉比斗的事,但楚仙来心中仍是有点不安的嘟囔了一句:这做得也太明显了吧?
看许仙向这边抱拳请战,五流弟子均是回礼。
“咳!”
高崎高声干咳了一声,将诸人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后,他才开口道。
“因五流各宗主以及无量界的意见,把古时‘天秤演武’的规则改了一下,由五场决胜改为一场,以武技高低决定胜负,现在五流可以各派一位代表上台来与无量界传人楚仙来比试,若是五流任何一人能胜,则胜者即为五流,若是楚仙来胜,则胜者为三界。”
青石擂台上的比斗,在古时有个独特的名字,名为‘天秤演武’,天秤,指的是这方擂台,演武,除了指以武论英雄外,还有‘演五’的含义,五艺决胜。
昔日那位先师费尽心机创立了比斗的条目规则,这五艺,兼顾到了三界五流各自善长的绝技,可算是一种绝佳的平衡。
恐怕先师没有想到的,几百年后这规则会被人改成这副简陋模样吧。
“现在,比斗开始!”
随着高崎的一声沉喝,沉寂百年的天秤之上,将迎来新一轮的胜负之战,这场貌似简陋的比斗,背后却掺加了太多的心机和算计。
“谁先来?”
高崎向五流弟子问道。
五流弟子们相互望望,在场之人虽少,但十人之中,也有着济世天命四方神鬼这四流的子弟,可算是近年来五流之间一次空前规模的聚首了。
这些青年人都是世家子弟,从小便被灌输了世家荣誉和利益高于一切的道理,虽然这次比斗看起来有些儿戏,但他们仍是代表了各自的世家,谁也不想丢了自家的脸,因此都不想妄动。
“我来!”
皇甫歌见身旁众人皆是一副胆小模样,不禁心头鄙视,高呼一声,就要上台。
这时,一人拦住了她。
“师姐,还是让我先来吧。”
那人正是四方家的唐一。
皇甫歌从来没有礼让的习惯,因此她用很凌厉的眼神盯了唐一一眼,口中干干脆脆的蹦出两个字。
“让开!”
唐一笑了笑,他的长相很普通,是扔到人堆里再也捡不回来的那种,应该说,四方家的年轻弟子均是这副模样,但他笑的时候,却显得特别的诚恳。
“师姐你武技比我高强,正应该押后做大将才对,小弟我先上去替师姐试试他的实力,到时师姐也能多几分胜算。”
皇甫歌是出名的吃软不吃硬,一听唐一自贬夸她,虽然心知这是唐一的恭维话,但是仍觉得心里舒坦,也就不好和唐一争夺谁先谁后的问题了。
“好吧,你打头阵。”
皇甫歌小手一挥,将军似的命令自己的士兵先上。
“谢谢师姐。”
唐一可真是恭敬到家了,向皇甫歌抱拳一礼后,这才从青石擂台旁的台阶上走上了擂台。
这擂台只有一米半高,只要是练过几天武技的,都可以用漂亮的姿势飞身而上,而这唐一,却是老老实实的从台阶走上。
楚仙来看到唐一的举动,不禁有了几分戒备。
武者最难练的就是心态,一个心态平和、不焦不燥的武者,至少不是寻常对手。
待唐一来到面前,楚仙来抱拳道。
“无量界楚仙来。”
“四方杂家唐一。”
唐一亦是抱拳回礼。
“请!”
楚仙来笑道。
“好。”
唐一点点头,拉来架式,双足一前一后,右拳回收,左掌虚伸,面容肃然。
楚仙来看着唐一的架式,心头略有些疑惑。
四方杂家善长武技的只有逆火一脉,而这逆火族系是以盛产杀手闻名于八道之间的,他们有一种名为‘大暗杀术’的奇异手段,传说其中包罗万象,有一千八百种致人于死地的神秘手段,种种皆是厉害无比。
这唐一,摆出的架式虚不着力,处处皆是破绽,难道是什么奇门绝技的起手势?
如此想着,楚仙来便打起精神,以心神锁定眼前的对手,只要唐一稍动,楚仙来便自信可以用雷霆手段击败他。
心神锁定,是通神武者才有的气息感应,普通武者只能查觉到对方的气息强弱,而通神武者的心神锁定,却是可以了解到对方一举一动的先兆,进而占尽先机。
楚仙来虽然武技已至通神之境,自信世间少有敌手,但这次比斗事关重大,不由得他不小心。
可是,唐一不动。
面对着楚仙来无孔不入的心神锁定,唐一却是不为所动,任凭楚仙来的心神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巡视,也不阻拦,也不抵抗。
两人不言不动,三位长老能看出楚仙来的高明,亦是猜不透唐一的后招,但台下的几个人却是看不懂。
看两人自从抱拳见礼开始,便拉开架式大眼瞪小眼的傻站着,都已经站了足有五分钟,皇甫歌有些不耐,便双手围在嘴旁,聚成喇叭状,喊着。
“楚小子,别傻站着啊,揍他啊!揍他啊!他吓唬你呢!”
此言一出,周围几人不由得用诧异的眼光盯着她,心中都冒出一个问题。
这家伙是帮哪边的呀?
皇甫凌不由得额头冒汗,抓住皇甫歌的衣角,狠狠的拉了一下。
“丫头,注意点时间场合好不好?”
他在皇甫歌耳边低声言道。
皇甫歌武技不高,纯粹是主观上的臆测,却道出了事实的真像。
听了皇甫歌的话,楚仙来猛然醒悟,为什么他猜不到唐一的后招,不是因为这小子高深莫测,是他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
换句话说,唐一从头到尾,就是拉开个莫名其妙的架式,然后站在那,等着被人识破。
竟然被空城计给忽悠了!
楚仙来不禁心头冒火,他举步、挥掌,正要手底下见个真章,却见那唐一猛得后退几步,收足恭立,拱手。
“无量界传人果然厉害,我败了!”
啊?
楚仙来一愣。
搞什么?
他脑袋里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
他不解,几位长老亦是不解,台下诸家弟子更是莫名其妙。
猜测却是有了一大把。
“这唐一挺厉害的呀,竟然能和楚仙来打上五分钟才输,而且还输得一点伤都没有,真是高手!”
“什么打上五分钟,他们瞪眼睛瞪了五分钟吧,哪里动手了?”
“高手过招讲得是气势,楚仙来是通神之境的绝顶高手,这唐一,恐怕也在同一境界吧!”
“……是么?”
这是林家几个弟子间的窃窃私语。
而在台上,几位长老均是高手,略微愣了一下之后,随即想明白了一切,两人之间没有交过手,那唐一纯粹是在玩心理战术,却把楚仙来给吓住了足有五分钟,赚足了面子……真是乱七八糟。
高崎无奈摇头。
“第一场比试,无量界传人楚仙来获胜,下一个。”
他只有这么说了。
楚仙来立在擂台上,看着唐一走下擂台去,虽然这场比斗的胜利者是他,但他却有点挫折感,想着刚才唐一玩的虚张声势之计,他恼火之外,还有几分欣赏之意。
这唐一,不简单啊。
高崎喊下一个的声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窜上台去,这人的身影去势绝快,倒像是想抢在什么人之前一样。
待此人在台上站定,台下诸弟子才看清,这人竟是皇甫凌。
看到皇甫凌在出现在台上,正欲抢身上台的皇甫歌顿时跺足不已。
“卑鄙!”
刚才皇甫歌正欲起身,便被皇甫凌在背后一指点在腰部穴位上,皇甫歌浑身酸麻了两秒,这时皇甫凌已然趁机上了台。
“济世医家门人皇甫凌领教阁下高招。”
皇甫凌没理台下跳脚大骂的丫头,而是对楚仙来拱手道。
“请了。”
楚仙来回礼。
皇甫凌倒是没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的打起了医家‘傲世四决’中的‘逆水行舟’之拳。
这套拳法势大力沉,也算是上品的武技,可是在面对着楚仙来时,却是丝毫威胁没有,因为楚仙来的段数实在是高出皇甫凌太多。
楚仙来也没有用出‘风莲剑歌’等通神武技,而是陪着皇甫凌走了一趟拳脚功夫,毕竟两人也算是旧识,楚仙来也不想让皇甫凌输得太难看吧。
不过,皇甫凌最后关头施展出的‘十方棋’这套武技,也给了楚仙来一点惊喜。
他是通神武者,自然能看出这套以心神寻找敌手气机虚弱处、进而一击致命的厉害招数,其本意就是在模仿通神之境,让‘练气’级别的武者可以用出类似通神境界的武技,这种奇思妙想,实在是令人惊叹。
祭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十方棋’,却仍是徒劳无功,看楚仙来轻松自如的神色,皇甫凌已知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天差地远。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比了。
皇甫凌暗叹一声,略退一步,拱手道:“阁下武技高强,在下自愧不如。”
“承认了。”
楚仙来笑而回礼。
皇甫凌下了台,迎接他的,是名为‘皇甫歌之怒’的狂风骤雨……
这时,台上高崎已然再次宣布。
“第二场,也是无量界传人楚仙来获胜,楚仙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
楚仙来微微摇首,这两场,他一点真功夫都没使用,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轻松自在,哪里用什么休息。
“下一个。”
高崎懒洋洋的喊了一声。
也不怪高崎提不起兴趣来,这次比斗实在是乏味至极,楚仙来的武技如此高明,五流年青一代中自然难逢敌手,偏偏五流对这次比斗的态度暧昧不明,似乎全是应付,强弱之分如此明显,的确让人看得无聊。
四方杂家与济世医家的弟子已经上过台,擂台下只余天命林家与神鬼世家,偏偏这两个世家的弟子都没有上擂台的意思。
沉寂了三分钟。
高崎忍不住问着:“你们究竟谁先上台?”
“林家的师兄们先来好了。”
许仙双手抱胸,两眼微闭,神态悠闲,似乎在晒太阳,听了高崎的问话,这才悠悠的来了一句。
林家几个弟子相互看看,这才有个男弟子略显尴尬的言道:“林家的代表还没到,还是神鬼世家先来吧。”
还没到?
高崎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这帮兔崽子们是不是架子太大了!这他妈的算什么‘天秤演武’,一个个的都像是来演戏的明星大腕,来得一个比一个晚,上台后的表现却是一个比一个差!
他此刻真想撂挑子甩手不干,不过看看身边渡边那嘲笑的眼神,和故意的嗄嗄笑声,却明白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林家的代表什么时候到!”
高崎强忍怒火,冷着声音问道。
“……不知道。”
几个林家弟子均是躲避着高崎锋利若刀的噬人眼神。
“神鬼世家先来吧!”
高崎对着许仙言道。
“我现在状态不佳,正在调整,不能开打。”
许仙依旧是满脸的悠闲。
高崎却是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发火,不要让渡边看了笑话,一边用尽量平静的语调问许仙。
“你,什么时候能调整好状态!”
“快则半个时辰,慢则三五个时辰,不定。”
许仙的表现真是如同大爷一样,甚至连眼睛都不睁。
冷静、冷静。
高崎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你、慢、慢、调、整、吧!”
一定一顿的说完这句后,高崎转身便走,一路上,清脆的石头碎裂声传进在场诸人的耳朵,诸人愕然看去,只见高崎走的这一路,每一脚落下留有石头的龟裂纹,这一脚一脚的,怕是脚脚均有千斤重吧。
这老头要气疯了……
“那我先来吧。”
一个清越的声音传进在场诸人的耳朵里,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袍、面罩遮脸的瘦弱人影,正站在擂台的另一边。
看见他,林家几个弟子都是松了一口气。
几位长老也见过此人,所以他们心头略微有些疑惑,这人不是天命林家的圆命师言盟么?
几天前他还分别拜访过三位长老,对于此人,几位长老均有印象,让他们疑惑的是,这言盟似乎不会武技啊。
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中,言盟慢慢的走到擂台这边有台阶的一侧,再一步步的走上擂台,这时已经不止是几位长老看出来了,皇甫凌等人也看出此人绝对是身无武技的。
他上去干什么啊?
大家均是满头的问号。
只见这言盟,上了擂台后,并没有直接走向楚仙来,而是环着擂台,慢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在几个位置上稍停了一下,俯身扔下了一些东西,再走到三位长老面前,对他们各自恭身一礼。
最后,言盟这才来到楚仙来面前,抱拳,然后用略显疲惫的嗓音道了一句。
“天命林家认输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愕然,高崎当即暴走,他几大步跨到言盟面前,声音中全是愤怒。
“你这小儿,怎可如此儿戏!”
“不儿戏又怎么样,场中之人,谁能打得过他。”
言盟声音平静,他指着楚仙来,“此人已至武道极境,就算三位长老,也未是他的对手。”
扔下这一句,言盟绕过高崎,走至擂台边缘,他并没有走下擂台。
高崎被言盟的话吓了一跳。
三位长老,也未必可以击败楚仙来?
这时,只听一声昂然长笑。
“终于该我出场了!”
发出笑声的,是许仙,他自认此举有几分英雄豪气,但是,听在别人耳中,怎么听怎么像是小人得志时的笑声。
一边笑着,许仙一边走上了擂台。
看着许仙,楚仙来的目光顿时庄重起来,高手间自有气机感应,这所谓的神鬼世家宗主,是个劲敌啊!
许仙登上擂台,是一个引子,牵动了原本潜伏的局势,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有了动作。
唐一微微退后几步,消失在树丛里,这时,早就注意着他的两名林家弟子,悄悄跟了上去。
其余的天命林家五名弟子,亦是轻轻的移动着,走至擂台旁。
皇甫凌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只青翠环佩,宗家传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这环佩交于擂台上的最后胜利者。
擂台边上的言盟,紧紧的握住了怀里的九九圆命盘,那白玉盘中,上空浮着的朦朦尘灰已然聚成五色,赤绿黄蓝紫,在盘面上的悠悠浮动着,犹如五条小鱼。
而此刻,刚才言盟驻足停留的两处位置,亦有微微的莹光闪现着。
许仙哈哈大笑着,上了擂台,他手上脚上的铁连,叮当作响。
“楚仙来,打个赌吧,你猜猜你腰上围着的‘眼儿媚’,能不能斩断我这地火熔铁所铸的‘天囚’。”
“天囚?”
重复着这两个字,楚仙来眼中现出凌厉的光。
“你是擎天阁的人!”
“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吧,就算你猜不到,你那个号称小天才的妹妹也应该能猜到吧。”
许仙微微笑着,嘲笑楚仙来的迟顿。
“有那么一点。”
楚仙来手按腰间,一声如同凤鸣九天的清啸后,他手中已经有了一把美丽的夺人心魄的长剑。
那就如同将一汪碧水持在手中,剑上流动着莹莹的波光,那光,无比清郁,微微抖动时,向四周泛着水波纹一样的涟漪,这剑是……活的?相信第一眼看到此剑的人,都会有这种疑惑。
“真幸运,我拿着此剑杀的第一个人,竟是擎天阁的魔头,这一身武技,总算没有白练,这把神剑,也总算没有辜负。”
楚仙来的恨意流露无遗。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许仙嘿嘿一笑。
两人这边自顾自的说着话,场上的三位仲裁却是愣了,怎么回事?这许仙难道不是神鬼世家的人么?怎么突然变成了擎天阁的弟子?
这两人无论是谁胜了,不都是三界胜过五流了么?还有必要再比下去么?
高崎心中仍然思量着比斗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从此刻开始,那个所谓的‘天秤演武’,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笑话。
没人在乎它。
许仙与楚仙来慢慢走到一起,两人眼中均是火花四溅,眼见交战在即。
而在这时,台边的言盟,用一只被割破的手指,正欲向九九圆命盘中按去。
已经凑到擂台附近的天命家弟子,亦是伸手向怀,欲掏出暗藏的东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却突然有个响亮的声音大声呼喊着。
“慢点慢点,打架怎么能忘了我!”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对场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显得非常熟悉。
是他?
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望去,便见到了阿刃,一个本不该在这种时刻出现的家伙,一个没在任何人计划中的棋子。
于是,一切可能都朝着未知方向开动了。
第八卷第十章转折
阿刃竟然来了!
皇甫歌眼睛睁得老大,小嘴微张,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在这一瞬间,多天来的担忧消失无踪,她突然发现空气那么清新、天空也蓝得那么漂亮,总之,一切都很美好。
正欲交手的楚仙来与许仙都停在那里,楚仙来显出了释然的表情,而许仙,愕然之余,竟有几分慌乱。
半里外的一座高塔上。
林紫宁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阿刃!他怎么在这……等等,通知大家行动暂时终止。”
“这怎么可以……”
林紫宁身边的一个年青人愕然的望向她。
“我说停就停!也通知言盟,暂时不要出手!”
阿刃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林紫宁是不知道阿刃也在此处,许多人向她隐瞒了这个消息,而许仙虽然做了种种准备,但是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阿刃会凭空的冒出来,因此也愕然无措。
丝毫不知道因为他的出现而搅乱了一切局势的阿刃,身形急纵,几个起落间,已然蹦上了擂台。
上了擂台后,左右瞧瞧,看到擂台下人数少得可怜的五流弟子,再瞧瞧站在擂台角落的言盟,最后又看看正欲大打出手的许仙和楚仙来,阿刃也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我说,你们在忙什么?”
阿刃向所有人问道。
这个问题虽然简单,还真是不好回答,一时间所有心里有鬼的人们都是哑口无言,只有皇甫歌,听到阿刃的问话后,大声回答了他。
“打架啊,三界五流的大比武!臭小子,你去哪了?害我担心了好多天,你真是太可恶了!”
皇甫歌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阿刃听了颇有几分感动,但这她的问题回答起来要费上许多时间,此时此刻,也不便多说。
“这事说来话长,我也真他妈的倒霉,丫头,回头再跟你细说。”
说着,阿刃走到了擂台中央,楚仙来与许仙站的地方。
他向许仙一抱拳。
“这位兄弟,我比较急,能不能……让我和他先打。”
说话间,阿刃望向了许仙的脸,许仙也望向了阿刃,在这一刻,两人竟然都有些恍惚。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就像是碰到了自己生命中本该拥有、却缺少了的东西,或者说,是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这张脸,很熟悉,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看着他你会有怀疑自己是否存在的不协调感。
阿刃的话顿了一顿才说出口。
而许仙呢,他面上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也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果然是你呢。”
“什么?”
阿刃一愣,虽然感觉有些面熟,但是,自己见过眼前这小子么?
“没事。”
许仙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无比亲切,并不是他习惯挂在脸上的那种假笑,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高兴所引发的微笑。
说完这句,许仙便摇摇晃晃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低声笑着。
神经病么?
阿刃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不过,在听到叮叮铛铛的铁链声,阿刃猛然回头,仔细打量一下许仙,这才看到他手上脚上拴着的链锁。
‘最奇怪的是,他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链子,好像犯人一样!’韩饮冰曾经说过的话语在阿刃耳边响起。
“等等。”
阿刃沉声道。
“什么事啊。”
许仙转过身来,嘴角的笑容还在。
“你是谁?”
阿刃的表情很严肃。
“在下名为许仙,擎天阁弟子,兼认神鬼世家宗主,现年二十四岁,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四十斤,相貌英俊,未婚,未有女朋友……”
许仙似乎心情异常的开怀,嬉皮笑脸的开起了玩笑。
若是在平常,碰上这么一个好玩的人物,阿刃也会跟他说笑几句,可是现在,他却没这个心情。
“是不是你教唆阿冰自杀的?”
阿刃的声音可以用冷冽来形容了。
“自杀?那可不是自杀,那个可怜的小木偶被你们锁上了几十重心锁,我可怜她,这才帮她解开,怎么能算是自杀呢?”
“果然是你!”
阿刃从牙缝里蹦出这四个字,接下来,他又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她现在在哪?”
“在她该在的地方。”
许仙似乎知道阿刃在问什么。
“真的是你!你想怎么样?”
“你知道的。”
两人似乎在打哑谜,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阿刃看着许仙,双拳紧握,心里怒火翻滚,他想杀了这小子!可是他不能,阿冰还在他的手里……
用计埋伏了弼十力后,阿刃下山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结果发现了一幕令人惊骇的情景。
满地的血迹,以及乱成一团似乎有人打斗过的室内。
阿刃初见之下,立即以为韩饮冰被害,在那一刻他几乎气疯了,冷静下来之后,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发现诸多诡异之处。
那血迹并非人血,而是猪血,稍微一尝便可知道,墙壁上以及家俱上的痕迹,虽然像是楚仙来的拟风为刃的独门功夫留下的,但若是稍微留神,便可发现那是仿造,似乎是用利器划成。
这是一个破绽百出、有些自作聪明、并且很让人觉得多此一举的布局。
阿刃立即分析出来,眼前的场面,表示了三个信息。
第一,一眼便能看出伪造打斗痕迹,反而证明了韩饮冰虽然被掳,但是仍旧安然无恙。
第二,掳走韩饮冰那人,希望阿刃去对付楚仙来。
第三,这人很无聊,一封信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非要费这么一翻功夫来布置,如果不是有着异于常人的阴谋美学的话,那就是这家伙存心想吓阿刃一吓。
现在,这个可恶的家伙就在眼前,阿刃却知道自己不可能立刻去爆打他一顿,因为韩饮冰在他手里。
“我打赢了他。”
阿刃指指楚仙来,又道:“你就放了她?”
“不是打赢,是打死。”
许仙压低了声音,说完这句,他抬眼看看阿刃脸上的愤怒,又急忙改口:“不过我想你也没这个实力,这样吧,你缠住他就好了,他要是离开擂台一步,那个女孩就没命,怎么样?”
“多久?”
阿刃咬着牙,强迫忍下一拳把这张脸打得满面桃花开的冲动。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许仙笑着看了阿刃一眼,转身离开。
阿刃在他身后比起了中指!
“好久不见。”
楚仙来清朗的声音响起。
“嗯……好久不见。”
阿刃回过身来,看着楚仙来。
“隐世药门何刃,请指教。”
楚仙来见阿刃话也不多,直接见礼就要开打,不禁一愣。
“何刃,你真要和我打?刚才那人是擎天阁的弟子,擎天阁一直对五流虎视眈眈,是个绝大的威胁,你身为隐世药门的弟子,理应与我站在一起才对,为何要帮他?”
“没办法,我是被迫的。”
阿刃无奈摇头,“如果你想让我帮你的话,就站在台上不要动,无论发生什么事,之后我们一起找他算帐。”
“什么?”
楚仙来愕然。
这时,林紫宁那边却在忙碌着,几个林家子弟在拼命翻着资料,因为林紫宁下了一个命令给他们,要他们在五分钟内根据许仙与阿刃的对话,推测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五分钟,转眼便过。
“结果。”
林紫宁冷冷的问出一句。
“是这样的……”
一个林家弟子站了出来。
“应该是一个名为韩饮冰的女孩正在许仙手里,被他用来威胁何刃,前段时间这女孩是与何刃一起失踪的,本以为他们是在一起,原来是被许仙掳走。”
这样啊……
林紫宁点点头,既然阿刃与许仙站在一起并非出于本意就好。
“通知所有人,启动计划。”
而就在这时,许仙已然走下了擂台,方下擂台,他便已做出了动手的暗号,却没想到林家众弟子根本没有反应,他愣了一下,干脆拿出手机,一个电话打到林紫宁那边。
“喂,大姐,快动手啊,这边有何刃缠着楚仙来,咱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这么好时机,怎么不动手?”
原本定下的计划里,是许仙缠住楚仙来兄妹,林家趁机暗算几位长老,现在只有三位长老到席,医家子弟也是廖廖无几,许仙前段时间布置下的手段也引来了阿刃,可算是情势一片乐观,胜算大增。
可是,林紫宁为什么不动手?
“没什么,一切仍照计划进行呢。”
林紫宁的语气淡然,许仙听了却是犹如背后爬上了一条冰冷的毒蛇,悚然大惊。
“什么计划!”
许仙大叫。
“杀你的计划。”
那边林紫宁的语气淡淡然有若闲聊,许仙听了却是如闻雷鸣。
“你、你根本就没有诚意与我合作!”
许仙冲着手机大吼,忘了注意四周,他的近前,却已有几个林家弟子围了上来。
“原来是有的,不过,你知道,女人善变啊。”
林紫宁将一个毫无诚意的理由甩给了许仙。
许仙额头冷汗津津,原来所谓的计划与合作均是骗他的,原来林家根本就没有诚意与擎天阁合作,原来一切的承诺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这个傻瓜……
“动手,目标许仙,计划歼灭,不惜任何手段!”
说最后这句,林紫宁已经合上了掌中的电话,她的话,是对自己身边的一个青年人说的。
“是。”
那青年人恭然道。
“目标许仙,狙杀,不惜任何代价!”
青年人的命令从无线通讯装置中传到每个林家子弟的耳中,顷刻间,所有人都有了动作。
已凑许仙身前的五名林家弟子,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柄样式奇怪的枪。
那枪约有微型的冲锋枪那么大,样式很怪异,枪管极粗,倒像是一根圆筒,仔细看去的话,还能看出圆筒中的蜂巢状结构,与粗圆的枪管相比,握手处却是太短了。
拿出枪的第一时间,五只黑洞洞的枪口,都瞄准了许仙。
“背信弃义的臭女人!”
许仙仰天大叫,他身形急纵,并不是向场外逃逸,而是迳自冲向了正在擂台角落静立的言盟。
在这个过程中,连续五次暴响,只见五名林家弟子的枪口中,各自爆出了灿烂的火光,火光中,一捧捧如同沙砬般密集的东西已经喷射出来,将许仙全身笼罩在内。
这是一种新型的霰弹枪,专门为对付武技高手研制的武器,还未完全研制成功,每枪只能发射一次,但其威力不可小视,对普通的战争来说,它的威力大了些,造价也太昂贵了一点,有多贵呢?这么说吧,虽然不及萨达姆手中那只黄金的AK-47那么夸张,但那是因为这些家伙个头太小,若是将其分解开来,计算每立方分米的价格的话,两者相近。
这是天命林家这几年来秘密研制的成果,主要就是为了对付一些寻常枪械难伤的武技高手。
今天许仙算是第一个尝到这只螃蟹的幸运家伙。
那些发躲出去、犹如蜂群一样的小东西,全都是穿透力极强的爆裂子弹,一触即爆,虽然由于体积原因伤害力不太够,但一枪几百枚,五只枪数千枚的钉上去,就算是蚊子,也能把人叮死了吧!
枪声一响,许仙便知不对,此刻他刚刚踏足青石擂台,匆忙间回身撇了一眼,便被满天罩来的子弹吓了一大跳。
妈的,新式武器!
许仙也学习过相关的枪械知道,知道近代史上绝对没有这么奇怪的武器,想来是天命林家研究出来专门为对付武技高手的。
真他妈倒霉!
许仙反应也是极快的,足下发力,刹那间便挪了个位置,窜出数米之远,这一手身法使得间不容发而又迅捷无比,看得台上阿刃心中一惊,心中估量着这许仙恐怕也是已至通神之境,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
接下来,却发生了诡异的事情,那些子弹竟然也追随着许仙逃出的轨迹,在空中拐了个弯,如一群黑压压的蜜蜂一般,罩住了许仙。
竟然是热敏追踪的……
许仙心中叫苦不迭,刚才那下漂亮身法已是他能力的极限,匆忙间绝没有可能再来一次了,他只来得及用双臂护住头脸,便觉身上一阵一阵、犹如赤身站在刀林剑雨中的钻心痛楚!
臭女人……
这边许仙正哀叹自己的时运不济,那边阿刃却是看傻了眼。
本来他以为许仙让自己把楚仙来缠在这,是有什么大计划,现在一看,难、难道这计划就是别人要枪击他?
楚仙来也是一愣。
许仙现在就如同一个破沙袋,被打得四处皆是孔洞,鲜血一股一股的,喷泉一般从许仙身上飞溅四散,甚至有些地方被炸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两人都有点胆寒,他们虽然都是通神武者,自问在这种武器的暴起袭击之下,恐怕仍是非死即残。
阿刃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韩饮冰的下落还在这个人手上,身形一动,便要抢到许仙身边,这个举动倒不是因为想救下许仙,想救也来不及了,阿刃是想过去听听许仙有没有什么遗言,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他会把韩饮冰的下落告诉自己吧……
阿刃身形方动,却已有三人抢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身为仲裁者的高崎、渡边、成方圆三人。
情势发展如果迅速,三个老人家一时没反应过来,阿刃的突然出现,楚仙来换了对手,高崎本想干预的,一定阿刃自报家门说是隐世药门子弟,便也没多言,然后便是下台的许仙高声骂了一句,接着林家弟子便抽枪出来埋击了许仙。
现在,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许仙,浑身鲜血流淌,烂麻袋一样倒在擂台上。
身为仲裁者的三个长老,立即怒了。
园内的治安是由长老团负责的,平常日子可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派太平景象,谁敢犯事?
而如今这么重大的场合下,竟然敢持枪伤人?
三位长老虽然平时意见不合,但遇上麻烦事,还是能一致对外的。
“林家小儿,你敢在此伤人!”
他可不管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是不是三界五流的公敌,他只知道,到了他的地盘儿,都归他管。
高崎长老大喝一声,便要跳下台去擒拿伤人者。
那五个持着武器的林家弟子呢,在打伤许仙后,却表现的有些异乎寻常,他们非但没跑,反而冲向擂台,在高崎要跳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迎了上去。
好家伙!有不怕死的!
高崎当仁不让的一掌拍向迎面奔来的一名林家弟子,这一掌中,还留了几分余力,他不想要人命。
一掌拍实,高崎听到胸骨断裂之声,那弟子惨号一声,比来势还快的飞跌出去,跌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口角溢血,眼见是内伤不轻。
这战果是正常的,高崎是何许人也?那是超级高手,收拾一个小小世家弟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就在这时,高崎突然觉得手掌有几分异样感。
抬起右掌一看,高崎皱了皱眉,他掌中出现了一抹莹绿,似乎是某种涂料,是在那名林家弟子衣服上染到的?
是毒药?
高崎并不担心,武技修炼到了他这种境界,世间已经没有多少种毒物能伤得了他,而例外的毒药,却全部都是是必须进入人的身体才能起效,像武侠小说里那种一沾即死的神奇东西,不好意思,现实里根本没有。
击飞了这名找死的林家弟子,高崎左右望望,只见其他四名林家弟子也被渡边与成方圆二人打倒。
有两人躺擂台下十几米远以外,生死不知,还有两人倒在渡边脚下,这两人均是浑身微微颤抖着,像是得了臆症。
不用说,那肯定是渡边的杰作。
这家伙的‘焚灭掌’阴毒无比,中者如赤身裸体立于酷寒极地,生不如死,苦楚难当。
“崎老头,你这两年武技落得太远了吧,输了我一个。”
渡边阴阴的声音传过来,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此讨厌。
高崎本不想理他,但是眼睛余光中扫到的东西,却让他一惊。
渡边的胸口、成方圆的肩头,也有着两抹鲜艳颜色,渡边那抹是艳红色,成方圆则是黑色。
“你们身上的东西?”
高崎一惊,随即有了不妙的预感。
“什么。”
渡边与成方圆正在自己身上仔瞧,那边却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进三人的耳朵。
“土掩水、金克木、火焚木……”
声音是自静静立在擂台边的黑袍少年口中发生。
高崎即知不妙,虽然不知错在哪里,但此刻台上唯有此人最为怪异,遂身形暴起,欲扑言盟。
言盟不动,似是不知危险已在眼前。
他的九九圆命盘已然拿出,凝脂白玉般的盘子,此刻却是温温光芒四射,玉盘上的灰尘已然化为五色,其中三色如球,两色如鱼,悠悠而动,玄异莫名。
“生克之道本天成,天道无形,落于吾身……”
念到此句时,高崎已至言盟身前,他毫不迟疑,一掌击向言盟肩头,这掌若是击实,恐怕无武技护身的言盟,有九条小命也不够死的。
诡异的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了。
高崎明明觉得自己是一掌击向言盟肩头,待掌势一至,却骤然一空,抬眼一看,言盟却在三太外!
这小子会什么时候移动的位置?
高崎大惊,而这时渡边喊出的一句话,却让他知道不是言盟动了,而是自己根本就没瞄准。
“崎老头,你跟空气有仇啊,打它干嘛?”
这时,言盟的最后一句已然念出。
“吾命通玄,吾命蕴五行,以吾命知言,五行可定!”
于是,奇妙的事情出现了。
第八卷第十一章奇迹之战
阿刃蹲在浑身浴血的许仙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脖子,触手之后,不禁一愣,他感觉到许仙脉膊跳动的十分猛烈,完全不似一个将死之人,甚至远超普通人平时脉膊运动可能达到的强度,这种状况,只能某种疾病、或是在服用了剂量超大的兴奋剂时,才有可能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阿刃心中疑云顿起,许仙此刻伤势极为严重,他的双臂完全被打烂,一团模糊的血肉中,臂骨白生生的裸露在外,奇怪的是,在子弹及身的那一刻,许仙抬起的双臂,竟然是护着脸而不是护着胸的,以至于他此刻脸上一丝伤痕都没有,胸部却是被那种威力极强的爆裂子弹打得惨不忍睹,像是豁开了数个直贯至背部的大口子,透过伤口,甚至能看到心肺等内腑器官……
这种伤势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生还。
可他的身体机能为什么会在突然间变得如此旺盛?
阿刃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阿刃忽闻叱咤之声,抬眼一看,只见那边林家弟子竟在舍身袭击三位长老,转眼间,三位长老已轻易的将那几名林家弟子放倒在地,阿刃惊见,却没来得及阻止。
不管怎么说,阿刃也曾与林家有过一段渊源,那几个倒在尘土里、生死不知的林家子弟,有两个与阿刃还是旧识,阿刃不知道林家为什么会在此刻暴起发难,目标范围还如此之广,包括着三位长老与许仙,但阿刃却不想自己亲眼见到相识的人死去。
因此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就在他身形方动,要去渡边脚下救那两位林家弟子时,他的耳中,传来了言盟的沉沉低语之声。
言盟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似乎说这几段口决似的东西要花费上浑身的精力。
场中的所有人,没有人知道言盟在干什么,但是阿刃知道。
他听到言盟念出的口决,如遭雷击,愕然愣在当场。
这、这是‘大衍术数’?
阿刃在医谷地下得来一段功法,其名为‘御物决’,又名‘御神决’。
诀分九段,讲述了九件远古遗宝不可思议的能力与用途,其中有一诀应着林家至宝‘九九圆命盘’的,便是这‘大衍术数’。
‘大衍术数’实为阵势之法,九九圆命盘是阵眼,持盘之人以自身为基,可筑九层奇阵。
阿刃只知口决,却从未想过在‘大衍术数’真正发动时,威势竟会是如此的惊人。
只见场中五色光芒劲闪,犹如五只闪动着?目光焰的火堆,虽是一闪即灭,但阵势已成,阿刃用心神感觉过去,便觉那边空荡荡如同一物不存,甚至感觉不到那几人存在的生命气息。
好奇妙的术数阵决,竟能将几人的存在感完全抹去,若非睁着眼睛看到言盟与三位长老确实存在,阿刃只凭内气感应,只会感觉到前方空无一人。
接下来,高崎所遭遇的一切,让阿刃知道,这阵势的功用不止是掩饰几人存在,那只是一个附加效果而已。
那高崎反应速度也算不慢,知道被算计之后,便直扑言盟,他却不知此刻言盟已成阵中平衡之点,而他、渡边、成方圆三人,与言盟遗在地上的两样东西,便构成了五行的五个顶点,任何一个顶点,都不可能与阵眼相近,高崎一动,阵势便相应而转,他那一扑,实际上是让场中几人飞快的转了一个圈。
现在所说的转圈,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移动,而是一种玄妙至极的空间转移。
现在若是将这四人所处的擂台一侧用色彩画分出来,那便是五种颜色各占一区,挤满了几十米的方圆,言盟,就是最中心的那个点,任何一种色彩微微一动,那处方圆之地便波澜大起,片刻后又恢复如常,每个区域中多余的气息,都通过言盟这个点宣泄了出去。
此刻,这第一次袭卷整个擂台的波澜,全是由高崎自已拉动的,所以阵决顺势而动,而由言盟处倾泻而出的气劲,全由他一人承担了。
他一掌击出时,不但必然打在空处,而且既然阵势已动,其他二位长老将要被强迫移动,这虽是一种空间意义上的神奇转移,可二位长老俱是通神武者,在那一瞬间,这二人本能反应似的做出了反击,这两股力量当然不会由作为阵眼的言盟承担,作为阵眼的他,现在是一个平衡点似的存在,除非阵势被毁,否则阵中之人没人可以对他造成伤害。
两股力量,在高崎没有防备的时候,透空而出,全部的击回在了他的身上。
高崎只觉两股很熟悉的力量凭空出现,前后夹击,他只来得及用内气守护住内腑,便觉一阵剧痛,前心后背全被击中。
一口鲜血喷出!
高崎惨哼声中,啷跄几步,差点跌倒。
“崎老头?”
渡边虽与高崎不合,但此刻处境相同,也未免有点担心他了。
“高崎你没事吧?”
那边成方圆却是急忙纵身向这边跃来。
他这一跃,又牵动了阵势。
不仅没跃到高崎身边,还顺势牵出了渡边的攻击,成方圆在高崎遇袭时便早有戒备,因此被阵势导来的渡边的内气,被他回身一掌击散。
“渡边,你偷袭我!”
彼此相交多年,谁的武技什么样,都是心里有数,成方圆一接便知这内气是渡边独有,不禁愕然出声。
渡边被冤枉的莫名其妙,虽然知道自己为抵抗某种奇怪的力量发散了一些内气出去,但怎么可能会被转到成方圆那边呢?
“你傻的啊!我离你这么远,怎么偷袭你!”
渡边口中叫着。
成方圆刚才激动之时口中便喝,喊过后自己也觉不对,隔空出掌,还拥有如此劲道,这不是渡边可以达到的实力啊!
此时渡边心中满是疑惑与莫名其妙,他变看出场中的一切异常皆出于那个穿着一身黑袍的言盟,便吼了一嗓子‘你小子别跑!’,随后身形一动,向言盟奔去。
“渡边!停步!”
这边高崎才压下低下翻涌的气血,他已经略微猜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猛见渡边又要冲动,立即高声喝止。
渡边却从未有听人劝的习惯,他的身形也着实迅捷无比,一动,便如夜鸦掠水,脚尖轻轻一点地,人已疾驰到言盟身边。
不过,言盟却已不在原地了。
渡边一把抓空,愕在当场,这时背后一股劲道袭来,那力道似水泻地、无孔不入,有浩浩荡荡之势。
他不禁怪叫一声:“成方圆你偷袭老子!”……
一团混乱。
在阿刃与楚仙来看来,此刻场中几人的动作变幻,整个场面,就像是放映着的一格一顿的幻灯片,明明是此人在这,下一个画面,却到了那边,中间没有任何的动作及过程,就像是场中四人处在一个与当前维度完全不同的破裂空间,时间与空间都被莫名其妙的打断了。
真是异常诡异的画面。
阿刃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说,场中除了言盟,只有他了解这一切,而对于这个阵势的认识,阿刃了解的甚至比言盟还要多一些。
言盟口中念出的,加上场中涌动的五股纯粹至极的五行极气,让阿刃知道,言盟祭出的阵势,是为‘禁锢之阵’。
所谓禁锢,是指将阵术目标化为术数的某一边角,比如三才的天地人、或是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像此刻,言盟便将高崎渡边成方圆三位长老,化为了五行中的三行,再加上场中另外两处闪动着光芒的替代物,便完成了五行的根基,现在,术数一定,阵中的五行之数便构成了一个绝对合谐的术数空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区域,五个区域里的气息相对稳定,哪个区域或增或减,有异平衡之时,阵眼便能调配那个区域的能量流。
人在阵中,若想破阵,则必须有以单独一行压倒其他四行的力量,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是一种缚人阵法,原是用在囚禁犯人。
此阵的破法也相当简单,只要破了其中的一行,五行缺一角,阵势便不攻自溃。
不过阿刃还想不出自己要救这三位长老的理由。
自从设计了那个猿宗弼十力后,五流长老团应该是与自己结仇了吧,阿刃掐着下巴考虑着,如果有可能的话,还需先下手为强,借着‘禁锢之阵’让这三位长老体内一气盛极的绝佳时机,给他们以重创,那就一劳而永逸,不怕他们寻仇了。
思绪几转,阿刃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眼前的许仙身上,虽说身体状况怪异,但除非他有蟑螂一般的生命力,要不然肯定是已经死透了,阿刃只得放弃从他身上问出韩饮冰下落的想法,转而来到几名受伤倒地的林家弟子身边。
那个又胖又矮的老头下手很轻,他打倒的两个林家弟子只是晕了,而倒在那僵尸脸老头手下的两个人就有点麻烦,阿刃内气一探,便知有股阴冷至极的内气正在他们体内大肆破坏。
真他妈的阴毒!
阿刃心中骂了一句,撮指成针,几指下去,暂时护住了这两人的心脉,想要治好的话,需要一处安静之地以‘偷天针决’医治才行,此时此地,如此混乱,也只得先稳住他们的伤势了。
这撮指成针的方便法子,是那几天里弼十力教与阿刃的,这法子看似神奇,其实只要偷天针决练得熟了,内气也充裕到一定程度,便如水到渠成,其中道理一点即透,阿刃只是闲暇时间略各一问,就有了一些心得。
那边阵势中三位长老仍做着不懈的努力,高崎厉喝渡边不要妄动,渡边不听,三道人影走马灯似的乱窜,方盟稳稳立在当中,看样子一时半刻的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阿刃一时间成了场中最闲的人,他不知这帮人都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其实,看此情况,天命林家可说是出尽八宝,又是神秘武器,又是远古阵法,这几样东西是林家的压箱底宝贝了吧,此刻一股脑的扔了出来,想必将能取得的收益应该是很惊人的。
问题是,由谁来拿呢?
杀许仙,困三位长老,却是还有一个楚仙来,这楚仙来实力仍未见底,林家是准备再祭出更大的法宝杀了他,还是,替林家拿到利益的,就是楚仙来呢?
阿刃不禁注意起了楚仙来,自从擂台上言盟展开阵势以后,楚仙来便开始在擂台上闲逛起来,直到此刻,他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一步步走到擂台中央的圆柱近前,伸手中怀中掏出一枚圆球,那枚圆球约有半拳大,向外散着柔柔的淡金色光芒,似是黄金所制。
楚仙来伸手,将那黄金小球按在了圆柱的一个凹痕之上,小球立刻陷了进去。
接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物,那是一个蓝色的棱形东西,透明如水晶,同样将此物按进石柱的凹痕后,楚仙来抬头朝阿刃笑笑。
“这两样东西,一是无量界的信物,一是天命林家的信物,何兄,你是药门弟子,不知药门长辈是否曾经交与你一些与此类似的特别东西。”
阿刃并未曾听说过八道气脉的传说,自然也不知道楚仙来所指是何物。
“信物?”
看着阿刃疑惑的眼神,楚仙来微微皱起了眉,开启秘洞,七道的信物缺一不可,而林家曾保证过七道均有人携着各自门派的信物到场,药门的东西如果不在何刃手里的话,还会在哪?
“那应该是一株三叶草模样的翠玉,何兄你确实没有么?”
“三叶草……”
阿刃愣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一株翠玉制成的三叶草,此玉色泽润绿,清翠欲滴,造型又别致,一望便知是个宝贝。
“你怎知我有这个东西?”
此物是阿刃离开拉萨前,药王特别交与他的,言道以后用得上,难道这比武之事,药王也知?
如果药王爷爷也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阿刃心头几个念头掠过,越想越是疑惑。
“正是此物。”
楚仙来眼中现中兴奋之色。
“何兄,此物可否借我一用,日后必有重酬。”
“用用倒是可以。”
阿刃想起一事,嘿嘿笑了,“我也有一事请你答应。”
“请讲。”
“只是一件事,现在还不好说,但肯定是在你能力范围内的,当然,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打家劫舍,怎么样?”
“这个……”
楚仙来脸上泛起苦笑,“此事本无不可,但我也不知自己能否活过今日,若是应下何兄了,到时我再一死了帐,何兄岂不骂我无信?”
楚仙来语调悲凉,阿刃听了心中讶然。
“你说,你要死了?”
“生死由命。”
楚仙来一笑,“不知何兄能否换个要求?”
听楚仙来差开话题,阿刃便知他不愿多谈此事,便忍下心中疑惑,笑了笑。
“就这么定了,如果过了今天你我之中有一人死了,这事便算了,如果都没死,那可就定了。”
“也好。”
一听楚仙来答应了,阿刃便将手中翠玉三叶草扔了过去,楚仙来接过,随手按在石柱了,又是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阿刃在旁瞧着,看到圆柱上还有五个凹槽。
做完这一切,楚仙来又抬步来到已经死透的许仙身边,蹲下身去,也不顾血污染身,伸手在许仙身上一阵摸索,片刻后,摸出三个小盒。
可怜啊,费尽心机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看着果如林家所说,许仙集齐了神鬼世家、四方杂家以及擎天阁的信物,楚仙来不禁冷冷的笑了笑。
三个盒子中,一个放在许仙胸口,已被刚才的爆裂子弹打碎,楚仙来自残破的盒子里摸出一个似是黑铁铸成的五角形扁铁片,又从其他两个小盒中分别取出了一串红光盈盈的手链和一只白玉手环。
阿刃虽不知那白玉手环和五角形黑铁片的谁家的信物,但那手链他却认得,分明是韩饮冰常戴在腕上的‘七情六欲链’。
“七个信物,都是用秘法制成,火山喷发也损不了其一毫。”
楚仙来声音悠闲,向阿刃解释着。
说完,楚仙来又转头望向台下正在观望、并且被一系列变化弄得有些目瞪口呆的皇甫凌,笑而问道。
“皇甫世兄,医家的信物,应是在你手里吧?”
皇甫凌被楚仙来问得一愣,随即想起宗家传递来信息中的吩咐,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环佩,那环佩中空、呈圆形,与医家各弟子证明身份用的环佩一模一样,不过在颜色上有所差异,实际上,皇甫凌还从未见过紫色的玉。
伸手将环佩扔于楚仙来,算是宗家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皇甫凌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处境来,刚才一阵眼花缭乱的情势变化,许仙被伏击身亡,三位长老被言盟所困,许多酝酿以久的阴谋一一浮出水面,皇甫凌终于明白了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好玩的地方,也怪不得宗家会急召本家子弟回去。
现在呢,应该如何应付,皇甫凌虽是明知此刻最好是抽身离开,但心中的好奇心却是异常强烈,台上这几人筹划了如此之久,究竟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皇甫凌在这边思考着生死攸关的大事,那边皇甫歌却是被这一连串变化晃得目眩神迷,实在是太好玩了!
她一直注意着场中发生的一切,看言盟与三位长老相斗,好玩的如同看电影,接着,一个异常的变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到,本来躺在地上向外飙着血的许仙,身上出现了一抹奇异的颜色。
血么,本来应该是红的,许仙身上那么多的伤口,鲜血从这些孔洞里面一直向外狂飙,这么半天功夫儿,已将周围的青石染成了红色,然而就在这一大滩红色里,却骤然有了另外一种颜色。
金色。
那金色犹如海中荡漾的太阳光,一闪一闪,波光遴遴。
皇甫歌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又惊又喜。
惊的是恐怕又有一件诡异的事情要发生了,喜的也是终于又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
“什么!”
身边的皇甫凌被她吓了一跳,转身拿眼睛瞪她。
“你看你看!”
皇甫歌指着那原本是许仙尸体的东西。
现在,金色已经将许仙的尸体整个罩住,皇甫凌看过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景像。
皇甫凌亦是一惊。
不过,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只见那具遍布着金光的尸体,突然蹦了起来!
没错,就是蹦了起来,而且还蹦向他们,忽啦啦的夹着风声。
一具尸体,突然扑向任何人,不管是普通百姓也好、武技高手也好,都至少会愣上那么一两秒,像皇甫凌这样。
皇甫歌呢?
僵、僵尸?
皇甫歌当时就晕了,从这丫头的属性来说,应该是一个有暴力加成的全免疫狂暴女战士,免疫虚弱、迷惑、晕眩等一切负面状态,对她使用挑畔技成功率为百分之二百,游说技能成功率百分之零,除此之外,遇到僵尸、蜘蛛、抱着腿乞讨的漂亮小男孩时,防御率为零,攻击力为零,且处于僵直状态三回合。
许仙的尸体距皇甫兄妹颇远,足够皇甫凌从惊愕状态中迅速反应过来,匆忙间回头撇了一眼处于僵直状态的皇甫歌,皇甫凌大喝一声,运足十成十的力道,一拳击向浑身金光的许仙尸体。
“滚开!”
这声音是许仙的,听到这个声音同时,皇甫凌只觉一股无法抵御的巨大力量涌来,那力量有种催毁一切的爆裂味道,皇甫凌只觉像是空手抓住了一只正在爆炸的手雷,脑中的轰然响声中,身体一轻,已被击飞,落于十米开外的地上,挣扎了几下,却是无力再起。
许仙伸手便将皇甫凌放倒后,已至皇甫歌身边,他略一伸手,双手之中的铁链已将皇甫歌的脖子圈住。
“何刃、楚仙来,别动!”
他高声喊道。
刚才楚仙来自许仙怀中取出三样东西后,便走向中央的石柱,正欲将东西放下,许仙那边异变已生,楚仙来的反应极为迅速,听到皇甫歌的叫声,便脚下一点,人已掠了过去,而与他动作同样迅捷的,是阿刃,阿刃亲眼见看到了许仙的莫名暴起,稍微愣了一下后,已见到许仙扑向了皇甫歌,他也身形一展,扑向许仙。
许仙以皇甫歌做威胁,叫着‘别动’的时候,这二人已到了许仙的近前。
“别动哦。”
许仙双手铁链圈在皇甫歌脖子上,做势欲勒,楚仙来与阿刃担心皇甫歌的安危,急忙住足,两人俱是紧紧盯着许仙,眼中全是讶色,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受了那么重伤的许仙仍能活着,而且还是如此的活蹦乱跳,而仔细看了许仙之后,二人又是一惊,只见这时的许仙,身上身上的伤口已然复原如初!
手臂上、胸口上均是光滑如旧,除了衣服的破损表示出那里曾经受到过足以致人于死命的打击外,其他的,没有一丝痕迹。
“你?”
阿刃与楚仙来看清他的状况后,均是愕在当场,如同看到了一个不应生在人间的怪物。
而在半里外的高塔上,亦是沉浸在一种带着惊愕的诡异安静中。
“把刚才的画面再播放一次。”
林紫宁的声音有点涩然。
“……是。”
一名林家弟子操纵着手下的按钮,刚才那一幕,又重新出现在几人面前的屏幕上。
许仙浑血是血的趟在地上,阿刃走开,接着,鲜血似乎流尽了,接着,许仙体内便开始涌动着一种奇怪的金光,是由内而外喷发出来的……
“停!”
林紫宁言道,“慢一点。”
画面再度回转,一点一点的金色涌出,放慢了便可看清,原来那不是金光,而是一种带着金色光泽的液体。
这种金色液体将许仙身体上的破漏处全部充斥,许仙此刻就像是一个用金子补起来的机器人,然后,这个金色人体跃起,跃起过程中,变化仍在继续。
金色液体变成了正常的人体皮肤,虽然只是表面的变化,但是可以想像,里层中亦是化成了真正的血肉。
“立即将这段信息传回本家,叫他们对于R字文档一号,找出异同之处。”
林紫宁淡淡的吩咐下去,看似平静,实际上,她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着。
熟悉的金色血液、曾经发生过的起死回生……
许仙和阿刃,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八卷第十二章风起莲落水自流
起死复生的许仙,挟持着皇甫歌,阿刃与楚仙来奔至近前,却是不敢妄动。
“黑小子,那个叫韩饮冰的小妹妹,和这个皇甫妹妹,你的两个妹妹全都在我的手上,你是不是应该听话一点?”
许仙手腕上的镣铐紧紧锁在皇甫歌喉头,皇甫歌略一挣扎,便觉透不过气来,只得乖乖不动,人虽动不了,但她的骂声却是不停,一声声的‘烂僵尸’‘王八蛋’直贯许仙的耳朵,许仙见自己的声音都没淹没在她的吼声中,手腕再次微微用力,这次皇甫歌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满腔的愤怒无法脱口而出,小脸被憋的痛红。
“许仙!你敢伤她我活撕了你!”
阿刃一见皇甫歌的难受模样,双眼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哪敢啊?”
许仙笑了笑,手上的劲道松了点,皇甫歌立即开始咳嗽。
“你要什么!”
阿刃厉声问道。
“我要什么?嗯,也没有什么了,你去帮我看看定盘心上七道的信物摆好了没有,好吧?”
即便是死过了一回,许仙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无赖模样。
阿刃狠狠盯了许仙一眼,身形一纵,几步间到了擂台中央,见那圆柱上还有一个黑铁五角没有放入凹痕,便抬手将那黑铁五角塞入了其中的一个相应凹痕。
做完之后,阿刃又回到许仙面前。
“放开她,拿一个女孩子做人质算什么英雄!”
“放开她?”
许仙语气中透着疑惑,他嘲笑似的看着阿刃,“这小姑娘你和楚仙来的软肋啊,我怎么舍得放开……啊!”
阿刃看到了,许仙正在说话的时候,皇甫歌猛一扬头,脑袋便撞在许仙的鼻子上,许仙立即惨叫一声,同时两股鼻血飙出。
与此同时。
一抹澄碧流光,荡起,夹着阵阵如水如潮的清吟声,向许仙流去,那光去势极快,顷刻间已到许仙面前。
许仙无奈之下,只得双手一举,手中黑铁细链与楚仙来的神剑‘眼儿媚’交在一起,发出一声清清亮亮的撞击声。
阿刃趁机上前一步,右拳黑气缭绕,以黑虎掏心之势直袭许仙胸口。
“两个打一个,真无耻!”
大叫声中,许仙身形疾退,几个跨步间冲上擂台,楚仙来也没追他,而是一晃手中有若碧水的长剑,缓步向他走去。
皇甫歌脱出了许仙的挟持,却是身形一软,向地上倒去,阿刃急忙一把搂过她,一探她的鼻息,才发现这丫头竟是晕了。
是刚才那一下撞得吧?
想起刚才皇甫歌那一下突然袭击,阿刃不禁有些后怕,被挟持着还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果然是个亡命丫头,幸好许仙手中铁链勒得不紧,要不然皇甫歌非把自己弄伤不可。
不过许仙的鼻子也真够硬的,明明是皇甫歌用脑袋撞他,竟然反而把皇甫撞晕了……
而此时,楚仙来已走上了台,许仙却是立在了那圆柱旁,一边留神渐近的楚仙来,一边焦急的盯着那个圆柱。
为什么没有反应啊?
不是八道信物聚集,便秘洞大开,先师留下的秘密也将出现么?
此刻,楚仙来已至许仙近前,他也不多话,亮出‘眼儿媚’,一趟‘风莲剑歌’就此递出。
浊浊尘世,青莲绽开。
手持‘眼儿媚’的楚仙来,其‘清莲剑歌’已不如空手时那么声势浩大,但若是论起杀伤力,却是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
清澈若碧水的‘眼儿媚’在白袍翩翩的楚仙来手中,碧白相映,犹如白云间映开的那朵无玷青莲,一朵朵的莲花状气旋,或是横飞、或是直舞、或是遍体相绕,在许仙身周激来荡去,青莲朵朵,临风起舞,宛如天堂,真是一场绝美盛景。
如此景致,许仙却没心情欣赏,那都是要命的东西啊!
稍不留心,许仙便被一朵莲花粘上了右臂,顿时连皮带肉的撕下去好大一块血肉,鲜血飙出,疼得许仙嗷嗷直叫。
“何刃!帮忙啊!”
许仙大吼。
“叫我?”
阿刃才把皇甫歌安顿好,又处理了皇甫凌的伤势,听到许仙叫自己,不由得一愣,不明白许仙为什么还脸叫自己帮忙。
“四方家那个小妹妹的命,你不想要了……哎哟!”
楚仙来听见许仙的叫声,剑势又逼紧了几分,但见遍天莲花飞舞,生机勃勃的青色已将许仙整个人笼罩住,以青为底色,不时爆开的那朵盛红,就表示许仙再度中招。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怪物,竟然能死而复生,如果我割下你的头呢?你能不能再生出一个脑袋来?”
滔天剑势中,传出楚仙来冷冷的声音。
“快……帮忙……”
许仙微弱的声音传来。
阿刃搔搔脑袋,现在他很为难啊。
韩饮冰在许仙手中,他不能不顾韩饮冰的生死,那么就要帮助许仙打楚仙来,可是他和楚仙来还称得上是朋友呢。
怎么办?
阿刃慢慢跺步到楚仙来与许仙的战圈之外,干咳一声。
“许仙,我也不是不想帮你,可是……”
“我死了那丫头也肯定没命!”
许仙猛得一声大吼,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又有一朵青莲在他的胸前炸开,血花四溅。
阿刃听了心中一凛,不管怎样,不能拿韩饮冰的生死开玩笑,可是他又不想和楚仙来为敌。
“我说楚兄啊,记不记得你刚才答应我的一件事?”
“记得。”
楚仙来应付许仙应付得轻松自如,连大气都不喘,可见之前许仙夸口说自己可以应付楚仙来是多么的无知,一个楚仙来,顶得上十个许仙吧。
“那放了他吧。”
“不行。”
“商量商量,要不然砍他一条胳膊两条腿之类的,总之留他一条小命怎么样?”
阿刃这边拿许仙的性命当货物般商量着,那边的许仙却是气炸了肺。
“何刃!”
叫声凄厉狠绝,看样子就快挺不住了。
“没得商量么?”
阿刃有点失望,他真的不想和楚仙来在这种时候动手啊。
“没有。”
楚仙来语气决然。
“那没有办法了,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阿刃上前几步,冲进楚仙来织出的青色剑幕中,于是冲天的青色中,又多出了几丝黑气,许仙立觉压力大减。
“何刃,你非要帮他?”
楚仙来的声音传来。
“我有什么办法呢。”
阿刃亦是无奈,被协迫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好!”
楚仙来已知无法说动阿刃,手中‘眼儿媚’一振,敛起了满天的青莲剑旋,‘眼儿媚’依旧清澈,莹莹若水的一柄软剑,划空而走,在阿刃与许仙身周划出了一道道持久不散的水样剑痕。
那剑痕是凭空滞留的,仿佛是山间小溪散开的一道道水痕。
凝气成实?
阿刃一惊,这是通神武者达到山水极境时才拥有的本领,他在弼十力手中见过不止一次。
早就知道楚仙来武技高明,却没想到高明到这种程度。
这该如何应付?
阿刃在弼十力手底下吃过不少的亏,如果楚仙来与弼十力实力相当的话,阿刃不认为自己他手里能走得过十招。
“有种把那把破剑放下咱们会平决斗,拿着把剑欺负人算什么能耐!”
许仙厉声吼着。
“就是欺负你,又怎么样?”
楚仙来冷笑着。
说罢,长剑一弹,‘眼儿媚’嗡嗡长吟,吟声中,一圈圈犹如碧波的涟漪自空气中荡漾而去,下一刻,围在许仙和阿刃身周的水流状滞空气息便悠然而动。
仿佛一张罗天之网,罩向网中二人。
阿刃毫不怀疑,如果被那东西割上一下,绝对是割头断头割脚断脚,楚仙来的功夫一日复一日的翻着新花样,从开始的风刃、到刚才的青莲剑旋、到此刻的凝气成水,不但代表了山水之境的三种境界,而且锋利程度也绝对是一次比一次夸张的。
怎么办?
此刻,生死关头,阿刃和许仙第一次交换了眼神。
很难说那是一种怎样的交流,仿佛是两个人的心神可以互通,在一瞬间,就知道了彼此的优点与可以利用的资源,下一刻,办法就出来了。
嘿!
许仙双手迅速的摆出几个姿势,手腕间那条长长的镣铐,便被舞动起来,护住了他的头脸。
阿刃气凝双掌,猛推在许仙背上,许仙立如离弦之箭,向外猛冲而去,阿刃身形一动,随后跟上。
在这一刻,许仙身上有黑色的雾气萦绕着。
疾冲的许仙,与流水状的澄碧气流相状,发出了玻璃碎裂时的清脆响声,许仙一窒,被阻在当地,就在此刻,许仙身后的阿刃,功凝肩头,离火决在体内轰然爆响,他一肩撞在许仙身上,许仙身上便燃着了一股辛辣猛烈至极的焰状气息。
以许仙身上坚固无匹的‘天囚’为盾牌,阿刃先使出万流归宗可吸纳他人气息的黑土决,再以离火决为助,两决相应,像是当初在山间茅屋前对付弼十力的‘黑土离火无敌拳’。
琉璃破裂声中,许仙及阿刃一前一后已从楚仙来设下的流水杀阵中狂奔而出。
阿刃身上倒是安危无恙,许仙却是惨了,身上又是横七竖八的被割出了数道深可及骨的伤痕。
“靠,拿老子当盾牌!”
许仙大骂。
“你同意的。”
阿刃嘿嘿笑着。
这种战斗中的心灵相通,阿刃从未经历过,许仙也是,的确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话声中,二人脚步并未稍停,而是一前一后的直扑楚仙来。
楚仙来见自己的杀招被破,不禁一愕,又见两人疾扑而至,便一展手中长剑,与二人撕杀起来。
“你知道,无量界武功的弱点在哪么?”
战斗中,许仙还有心情闲聊。
“唔?”
阿刃躲开楚仙来的一剑,感觉威势不若刚才。
“就是太能装屁了,每次非要弄得那么声势浩大才行,什么风起、莲落、水自生,一样比一样牛叉,一样比一样更大,结果怎么样?打不着对手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累得半死,绝对的蠢才!”
许仙忙着操纵着手中的‘天囚’铁链,挡过了楚仙来的大部分攻势,即便如此,他还有长篇大论的话语可说。
阿刃想想,也的确是如此,楚仙来无论掌决剑势,都是如此的漂亮好看,却忽略了实际用处。
“刚才那下你以为他是自己的真本领啊,那是他手中神剑的力量,嘿嘿,结果一下子打不着别人,就累得喘了,现在手底下的活儿怎么弱啊?是不是累着了?回去竭竭吧!”
许仙嘲笑着楚仙来,打着架,口中也不闲着,这许仙真是讨厌至极,阿刃现在算是许仙这边的都有这种感觉,可见楚仙来会能多么愤怒,只见他长剑猛得一抖,凌空划出出一个漂亮的弧形,九朵青莲飘然而至,许仙躲之不及,一朵青莲刮去了他半头的黑发,另一朵在他的手臂上撕了一个大口子。
听着许仙的哀嚎,阿刃生出几分无奈。
“管好你自己吧,笨蛋。”
现在场中处于微妙的僵持状态。
言盟的‘禁锢之阵’将三位长老制住,虽然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但他们也已无力干涉其他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仙来将七道的信物放于定盘心上。
那圆柱之上,七点各色光芒闪过,擂台竟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查觉到了脚下擂台的抖动,激战中的三人均是面色一凛。
现在是许仙和阿刃携手抗击楚仙来,阿刃是通神山水初段的实力,许仙也与他相差不多,对着有时能爆发出山水极境程度的楚仙来,理应是不可能有胜算的,但阿刃和许仙的联手,却让这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说能神山水之境的初段实力有十,那么中段就有一百,到了极境,将得到一千这个恐怖的数字。
楚仙来的平均水平是一百,借用手中‘眼儿媚’的神奇力量时,可能爆涨到接近一千。
风莲剑歌中,‘风起’一决是山水初段,‘莲落’是山水中段,‘水自流’是极境。
楚仙来刚才强用自己并不能达到的实力,是因为情势紧急,他想一举击垮二人的战斗能力,结果却被莫名其妙的破掉了。
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结果!
单纯用数学理论来计算的话,要有阿刃加许仙再乘以五,才能勉强与楚仙来抗衡。
现在却是得出了十加十等于一百、有时甚至还大于一百的效果,这不是一个奇迹又是什么?
阿刃与许仙合作的是如此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什么都不用,只凭着感觉,就能知道对方的下一个动作,而且,他们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在两人合作的时候,每交换一次内气,他们的实力就强上一分。
是错觉吧?
阿刃如此怀疑着,而他们的对手,楚仙来却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两人正在逐渐的变强。
最真实的证据就是他的‘莲落’剑决,已经渐渐的无法那么轻易的攻破许仙的‘天囚’之链了。
而阿刃变幻莫测的内气,时而侵略如火,时而阴柔吸纳,更让楚仙来觉得难缠。
而秘宝之门将要洞开的震荡,就在此刻荡漾在脚下的青石上。
这促使楚仙来下了一个决心。
第八卷第十三章化蝶
林紫宁面前的屏幕上,如实的展现着此刻擂台上发生的一切。
一个角落里,是三位长老与言盟,言盟静静立着,不言不动,似乎能永远的支撑下去,三位长老各自盘膝坐地,想来刚才一阵乱动被阵势的反击气流伤得不轻,正在调理内伤。
另一个角落,楚仙来、许仙、阿刃三人正在缠斗。
一个小屏幕滚动着一连串的数据,这是对战斗中三人的实力评估。
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数据来解释,即便是通神武者,他们拥有的力量也可以通过某个方程式来换算成准确数值。
在林紫宁后方,几个中年人正在埋头操纵着机器,一份份数据报告,就从他们那里,传送到林紫宁面前的小屏幕上。
楚仙来的名字后面,是一个数字,‘S234’。S代表着通神武者,是武者中最顶级的表示字母。再往后则是一个他战斗中展示出力量的波形图,波形图中段很突兀的拔了一个高,达到了‘1000’这个数字,其后骤然下滑。
许仙名字后面是‘S12’,后面有一个绿色显示的‘+0.5’字样,表示许仙的实力正在稳步上升。
而阿刃的数字最奇怪,不时的变幻着,在‘S10’与‘S50’间飞快闪动。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些莫名其妙的数字!”
林紫宁‘砰’一声拍在桌子上,面色不善。
一个中年人,一边擦着汗,一边凑到林紫宁身边。
“我们测算武者实力的原理是通过各种仪器测算他们动手时的伤害力,第一种是客观对象的,像是对于周围空气的压力、对于坚固物体的损坏程度等等,第二种是在有了对照物后的观测,主要是目标对于其他人的伤害能力。这两种中,第一种比较适合普通的武者,而对于屏幕里那三位,第一种就只有借鉴意义,最重要的还是要对比他们对彼此的伤害力……”
“别给我上课!我只问你,这些数据是什么意思?两个实力加起来不到一百的人,能和实力曾经达到一千的人打得不分胜负?”
也不怪林紫宁如此恼怒,她现在要评估场中三人将能产生的战斗结果,进而根据这个评估做出决择,现在这些数据一点借鉴意义都没有,叫她如何不怒。
“这个……”
林紫宁发起怒来的样子不怎么吓人,如果在阿刃看来,可能还有几分可爱的意思,但这些在她手底下的林家人却不敢那么想,他们只能感觉到林紫宁长久以来身居上位的威势,这威势是令人胆寒的,那中年人颤抖着嘴唇,拿下眼镜来擦擦额头的汗,嗫嗫的说着话。
“楚仙来的实力曾经接近一千,这是没有问题的,他刚才的招式,小姐您看……”
屏幕上重放了楚仙来祭出‘流水’一决时,水样的固体内息滞空而留。
“在资料中,这是只有山水极境的最高级通神武者才能有的能力,一千这个数字很合理。”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林紫宁指着许仙与阿刃一前一后自流水杀阵中冲出的影像。
“这个……”
那中年人额头上又冒汗了。
“其实是楚仙来的这一招由于操纵不够灵活,一千的实力平分到十个点上,每个也就只有一百,小姐您看当何刃与许仙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数字总会飙升,所以、所以会有这个结果……”
“好了好了……”
林紫宁以手掩额,心中烦乱“告诉我,最终的结果是谁会赢?”
“这个……楚仙来胜算仍然比较大。”
好吧,一切还在预料之中。
“林海那边有没有消息?”
林紫宁问着,林海是负责监视四方家B组人员的组长,半个小时前失去联系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没有。”
得来的答案有点令人失望,四方家会有什么动作呢?林海不会出事吧?
就在这时,屏幕中的青石擂台上出现了一幕奇影。
擂台正中的圆柱突然旋转起来,由慢至快,越转越短,片刻之后,这圆柱已然完全缩回了擂台的青石中。
只留下了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屏幕转到了这个莫名出现在洞上,只见其中黑沉如雾,似乎是一个直通九幽的洞穴,不知道会有多深。
“竟然是真的……”
林紫宁喃喃自语着。
她以为那个传说中是骗人的,什么气脉什么先师遗物,都是假的,现在却有一个事实摆在了眼前,这个冲击不可谓不大。
而在擂台不远处的树丛中,两个不应该同时出现的人,却站在了一起。
独臂的林海,与默默独立的唐一。
他们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如果林紫宁在此的话,一定会认出,这此都是与林海同组的B组人马,还有几具尸体是四方家的,看样子林家弟子的确是实力超群,即便是有林海这个内应,唐一也花了不少代价才把他们全数放倒。
唐一与林海俱是身染血迹,看样子也是有伤在身。
“时候差不多了。”
林海言道,他的目光,盯着唐一手中的黑色小盒子,那盒子上有个按钮,按下它,他的仇就报了一半。
“我说了,不行。”
唐一静静言道。
“不行?”
林海哈哈笑着,笑容里已有几分疯狂之意,他的脸在刚才的杀戳中溅上了许多的鲜血,这一笑,更显狰狞。
“我背叛了林家、背叛了林成一、背叛了一切,就是要亲手杀了他!现在你说不行!”
许仙猜错了,林海最恨的不是林紫宁,或者说,林海心头黑名单的第一个位置,是有三个名字在并列的,林紫宁、林成一、阿刃。
是阿刃取代了他胜负师的位置,拿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耀,是阿刃让他在林成一眼里没了价值,所以他才会像一个只能使用一次的废物似的,被林成一用做激励阿刃的工具,更丢了自己的肩膀,自从那一刻起,在强者为尊的林氏家族内,他就成了一个废物,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在林家有多少人在嘲笑他,他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嘲笑、谩骂、背后的窃窃私语……
把仇恨当做最后一丝希望,也是最后一点精神寄托的他,用仇恨抵御着命运的不公。
如此熬过了三年,林海已经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温温君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心里装满仇恨的炸弹……
他恨林成一,恨林紫宁,恨林家的一切人,也恨阿刃。
可是他不敢去动林成一,自小时起,林成一就用一种催眠式的教育方法将忠诚灌输在他脑子里,而林成一对付敌人时的霹雳手段亦让林海胆寒。
林海虽然不承认,但是他绝对是没有勇气去面对林成一的。
对林成一的畏惧,让他在林家时表示的忠心耿耿,但只要是离开了林成一的身边,仇恨便成了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林海好像是人格分裂成了两个人,一边是尽心尽力,犹如工具一样的他,一边是私底下无时无刻不想着仇恨,把仇恨当做生命唯一动力的他。
林海将仇恨转移到阿刃身上,或者是林紫宁身上。
作为B组的负责人,四方家在擂台下埋伏炸药的举动被他偶然间发现,于是他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个机会。
他先是想设计林紫宁,却发现林紫宁不会以身涉险,而在此时,阿刃正好出现了,阿刃也是他的目标。
“是家族要我在擂台下埋炸药的,这个行动本就愚蠢,即便能毁了你们几家的精英弟子,也会引火烧身,可如今台上台下就那么几个人,就算炸死了他们,对他们各自的家族又有什么损伤?我为什么要动手,你告诉我。”
唐一静静言道。
“我说炸就炸!”
林海吼着。
“不行。”
唐一作势欲走,林海怒吼一声,飞身扑上,两人立即战作一团,顷刻间便已血肉横飞,几招过后,唐一愕然发现,这林海,是不要命的!
此刻,擂台上的决斗,也已经到了战斗最激烈的时刻。
许仙与楚仙来看到擂台中央洞穴绽开,不约而同的下定了决心。
“何刃,帮我。”
许仙大吼,他后退一步,将楚仙来的招式完全扔给阿刃,返身便走。
“留下!”
楚仙来绝不允许许仙进入秘洞,他手中‘眼儿媚’猛递,满天青莲绽现,逼得阿刃退后几步,进而身形疾展,向许仙追去。
“缠人的家伙!”
许仙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只得转身迎敌,说起来这楚仙来也真够狠毒,招招均往他的脖子上招呼,倒想是真想试试他有没有脑袋掉了也可以起死回生的本领。
阿刃正欲追去,忽然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那声音微弱不可闻,却是一个熟人的声音。
“危险,快带我们走……”
是言盟的声音。
阿刃一愣,看着仍在擂台那边仍在与三位长老处于僵持状态的言盟,不知道言盟怎么能隔着这么远将如此微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而他所说的危险,又指的是什么?
“爆炸……杀掉一切的爆炸,所有人都会死。”
言盟的声音传进了阿刃的耳朵,阿刃立即明白了,这个据说能看透世间一切因果的圆命师,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未来。
可是,许仙与楚仙来仍在战斗中,他离开的话……
接下来,言盟的一句话让阿刃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韩饮冰在哪里。”
此话一出,阿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扫视全场,只见有几个林家弟子仍然卧在擂台上,他立即肩抗手提,把这几个人连同皇甫凌与皇甫歌,一起送下了擂台。
“何刃,帮忙啊……”
那边许仙看着阿刃不理他,正在自顾自的忙着救人,不禁欲哭无力,他自己如何应付楚仙来这样的变态高手。
阿刃没理他,任由他在那里大哭小嚎,威胁谩骂。
林家圆命师有多神奇阿刃知道,既然言盟说他知道韩饮冰的下落,那就表示他不用再受许仙的威胁。
救完了已经失去战力的闲杂人等,接下来的,便是最为难的言盟了。
“你怎么样?”
阿刃凑到言盟摆下的阵势面前,问着。
此阵已有明显的松动,气息摇摆不定,似乎会在下一刻垮掉,看样子只要言盟一分神,这阵势便将不攻自破,这也说明情势的确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要不然言盟怎么敢拼着阵势被破也要通知阿刃。
“晚了……”
言盟微微叹道。
这时,许仙与楚仙来已战至生死关头,论实力,许仙原是与楚仙来相差甚远,可他却弄出了一个帮手来。
那一枚满空飞舞、犹如金色蜜蜂的小东西,让阿刃看了一愣。
这不是七道天心么?
阿刃当然记得自己从医谷地下偷出,后又被许仙偷走的这个小东西。
现在看着这小东西在许仙的指挥下,无孔不入的攻击着楚仙来,楚仙来功夫虽高、武技虽强,但对着这么一个打不着摸不到,却又无比犀利的小东西,却是无可奈何。
转间眼,楚仙来身上已经有了战斗以来的第一个伤口。
鲜血涌出,楚仙来却是一静,稳稳立在当地,如渊停岳立,虽是不动,但当那金针正欲再度攻击,却发现无处下嘴,不由得窒在空中。
‘眼儿媚’当胸而持,楚仙来平心静气的一站,却有诸多的诡异之处,首先,阿刃突然看不清楚仙来的模样了,其次,阿刃也感觉不到楚仙来的气息了,接着,他的心开始‘砰砰’作响,那是一种下意识的紧张,仿佛动物遇到了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天敌。
怎么了……
阿刃不解,而此刻在林紫宁面前摆着的有关于楚仙来的数据,却是在骤然间归了零。
“怎么了?”
这鬼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什么战力测量,都没用,林紫宁在心里决定缩减这一部门的经费问题。
“这……”
戴眼镜的中年人一边擦汗一边检查,发现一切正常,接着他看着周围的气压以及一切环境因素,突然脸色一变。
“楚仙来似乎、似乎突破了山水之境,达到了化蝶……”
“什么?”
林紫宁一惊。
阿刃这是第一次见到达到化蝶之境的高手,在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看着楚仙来静静立着,阿刃撮指‘嘘’了一声,那枚金针便嗡一下飞到了他的近前。
“不许胡闹了。”
阿刃言道,像是对一个小宠物在说话。
“你干什么?”
许仙看着自己的东西突然又回到了原本的主人那边,不禁一愕,继而大叫着。
“我的东西,我拿回来了,有意见么?”
阿刃说得轻巧,其实他是用了御神决中有关七道天心的一个小窍门,这才唤回了这调皮的家伙。
不过,许仙是没办法回应阿刃的挑畔了。
因为楚仙来的‘眼儿媚’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进身,一挺剑,便将手中长剑插进了许仙的胸膛。
再顺势一绞。
楚仙来抽剑昂然而立。
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阿刃没来得反应,这是……怎么了?
许仙也是莫名,他呆呆的看着楚仙来的剑自他的胸口拔出,再呆呆的看了看楚仙来的脸。
“你……”
“我杀了你了。”
说着,楚仙来长剑一横,直奔许仙的脑袋而去,看样子是真要割下他的脑袋。
这一剑,阿刃看得真切,却没有发现任何玄奥之处,只是有一种颤栗感,仿佛那个空间中,楚仙来已经成为了主人,任何人在他的地盘上都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他根本就不用多快、多玄奥的招式。
只要把剑伸过去拿命就行了。
许仙也根本就没办法躲,但他猛得伸出双手,用手去抓楚仙来的剑,两只手臂被轻而易举的割掉之后,他终于赢来了一点时间。
脚下一纵,这一纵,许仙已经拼尽了体内所有残余的力量。
阿刃只见到一具残破身躯,撒落着满天鲜血,向擂台中央扑去,下一刻,便消失在那个洞穴里。
楚仙来也被许仙的狠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许仙已经消失不见。
他回身看了阿刃一眼,阿刃有种被天敌盯上的感觉,仿佛他只要走过来,就能杀得了自己。
但楚仙来没有走来,他只是在剑上屈指一弹,只见一汪碧水荡漾,接着,碧光一闪,这柄上古神兵,便插在了阿刃面前的青石板上。
楚仙来朝阿刃笑了笑,这笑容异常的从容,随后他身形一纵,如一只白鹤般,落入了那个洞穴里。
阿刃茫然拾起柔若碧水的软剑,不知许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剑送给他。
也就在此刻,爆炸来了。
像是一捧捧的烟火自擂台周围升起,阿刃先看到白光闪烁,周围像是绽开了许多的白色大花,接着才是轰鸣的爆炸声。
四周的青石板被一层层的掀起,他像是身处在怒滔海上,青石的波浪夹杂着冲天的气流,向他压来。
言盟布下的阵势已破,三位长老均是身形一展,向外冲去。
阿刃立即冲到萎靡倒地的言盟身边,见言盟手中九九圆命盘上仍聚着不少五行极气,心中灵光一闪,立即以指探去,口中法决一念,一圈金色,在顷刻间从九九圆命盘中升腾而起,将他与言盟罩在其中。
这是‘金汤’之阵。
接着,犹如海啸一般的爆炸将一切席卷在内。
(本卷结束。
第九卷第一章收拾残局
一次突如其来的爆炸,给本次的‘天秤演武’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也可以说,自此以后,将再没有‘天秤演武’这个名词,这个持续了几百年的盛会,就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把和平写在脸上,用小范围比武的方式来解决八个世家的纠纷,这种方式可以在短时间内压抑着某些人扩张的野心,但当某一方的实力强大到足以无视规则的时候,规则必然被他踩在脚下。
于是,乱世就降临了。
三界五流维持了几百年的和平局面,从此彻底的打破,八个世家,已有一个名存实亡,被其他势力所灭,待这一场动乱过后,这世间又会有几个名字继续流传下去呢?
爆炸中,阿刃借着突如其来的灵感,利用言盟手上聚集了大量五行之气的九九圆命盘,立下了一个用于护身的‘金汤’之阵。
可时间实在是过于匆促了,‘金汤’之阵并不完备,另一方面,此次爆炸的威力实在是太强,那扑天盖地的光芒与震荡,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灿灿然的金色光罩,在强烈的气流中犹如一闪即逝的烛火,转瞬便灭。
阿刃只来得及将言盟压在身下,如龙卷风般的气流便袭卷到了他的身上……
接连不断的爆裂声持续了足有一分钟,冲天而起的烟尘几十里外都能看到,大地在摇晃着,犹如水波纹一般的震荡从中心处向外扩张而去,甚至在半里外的高塔上,都能感觉得到脚下异常强烈的颤抖着。
待灾难过后,张目望去。
百米平方的青石擂台都被完完全全的掀开,就像是一张被掀去了面皮的脸,血肉模糊着,只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上面,覆盖着成堆的青石残片。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天空中还未散去的黑褐色尘灰、地上似乎还冒着黑烟的土地、一片片散落在四周的残碎石头……
这个画面,若是画在画布上,应该有个名字叫做‘恐怖’。
林紫宁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屏幕上的劫后惨状。
怎么会这样……
这时,那个焦黑的大坑中央,一堆残碎青石下,一个人影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用林紫宁吩咐,屏幕上面就出现了那个人的脸,是……阿刃。
他的面孔焦黑,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站起后脚步不稳,几乎跌倒,踉跄几步才站稳,完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凄惨模样,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没有伤口。
阿刃挣扎着站起之后,又俯下身去,自脚下架起了言盟,言盟靠在阿刃肩上,脑袋微微垂下,生死不知。
一种莫名的喜悦自心底泛起,林紫宁面容上绽开一丝发自心底的笑容,甚至笑出声来,惹得身旁的几个林家弟子惊讶的看着她。
在这一刻,她忘了算计得失,忘了自己的使命,她也不在是那个操纵阴谋、操纵他人生死的背后黑手,她只是一个单单纯纯的、为自己关心的人能劫后余生而无比欣喜的女孩子。
活着真好。
阿刃抬头望望天,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满是烟尘的肮脏空气,感觉不错。
靠在他身上的言盟微微的动了一下。
“小子,没死吧?”
“暂时没有……”
言盟的声音微弱,犹如蚊呐。
“挺住啊,你看,有人来救咱们了。”
一阵嗡嗡的轰鸣声接近,几架直升起在空中飞了过来,片刻后落地,从机内奔出数个拿着担架的医护人员。
言盟被放上了担架,皇甫凌皇甫歌兄妹以及五六个林家弟子,虽然被阿刃在关键时刻送下了擂台,但仍然受到了爆炸的波及,看样子也是伤势不轻,分别被送上了直升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要求阿刃也一起去医院,阿刃拒绝了,他知道自己没事。
神奇的体质再一次救了他,也救了言盟。
留在这里,因为刚才言盟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给他,韩饮冰被困的地方。
言盟说韩饮冰没事,这是唯一一件令人舒心的事情了。
来此处不过二十余天,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么多事情,三界弟子一一出现,所谓的挑战,只不过是大家商量好的一出戏,而这出戏码演到半途,又有了擎天阁的插手,情势一团混乱,最后的这个爆炸,又是哪位策划出来的大手笔?
许仙……
想到这个名字,阿刃有种莫名的遗憾感觉,他究竟是谁呢?
起死回生的奇迹除了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外,还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只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两人间应该有着某种联系吧。
可惜的是,许仙如今不但双臂尽断,受了足以致命的伤害,而且与楚仙来一同进了秘洞。
楚仙来恨许仙入骨,许仙就算拥有能够起死回生的奇妙体质,恐怕在楚仙来手底下生还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吧。
想起楚仙来这个武技通玄的超级高手,阿刃也想起了他留给自己的东西。
手指在腰上一扣,一柄柔若碧水的美丽武器便持在持在了手中。
眼儿媚。
阿刃认出了剑柄上的三个字,手握着这柄名为‘眼儿媚’的奇妙武器,他可以感觉到有种力量正在这柄剑中流淌着,那感觉如同流水,蜿蜒流转连绵不断,细若孱孱之水而又莫可抵御。
如果能善用这种力量的话,能将武技提升到一个相当高的境界吧。
阿刃想起了楚仙来最后一击时的威势,简单、直接的一剑,便完完全全的击溃了许仙。
如此威势,是不是借助了这柄剑的力量呢?
种种思絮在阿刃脑子里盘旋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有太多的事情发生,阿刃却有大半的时间不在场,一些与他有关的事情,比如许仙的身份、秘洞里藏的是什么、最后的爆炸是何人所为,这些事情他都不了解,但他却又不能坐视不理。
就在他心头繁乱的时候,一个可以给他答案的人出现了。
“好久不见了。”
黑色长裤,白色上衫,林紫宁今天穿得很休闲,不过,黑与白,这种简单色彩的搭配,却正适合她的安静而又典雅的纯粹气质,她就站在那,浅浅的笑着,两个小小的酒窝在嘴角浮现出来,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开心笑容。
这张面容阿刃曾在梦里见过很多次,他也曾经想过见到她时应该说些什么,不过,真到了见面的这一刻,他却把一切准备全都忘了。
有种犹如回到家人身边的温馨感觉,让他觉得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
“是啊,好久不见了。”
阿刃笑着,猛得上前一步,两臂一拥,将林紫宁搂在怀里。
“姐姐,好久不见了。”
林紫宁被阿刃的热情弄得一愣,随即,甜甜的笑容浮现在唇边,但听见‘姐姐’这两个字后,林紫宁的笑容窒了一下。
她咬了咬嘴唇。
半个小时后。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半圆形的别致窗户,宽宽的窗台,想必坐上去是很舒服的,屋内的布置清淡典雅,角落里还有一个小门,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小房间,恐怖的是,这二十平米里挂得全都是衣服,各式各样的衣服。
阿刃伸头进来瞅了一瞅,顿觉眼花缭乱。
“还真是姐姐你的风格。”
阿刃回头冲林紫宁嘿嘿笑着,他记得以前在林氏大宅时,林紫宁的房间里便有一个专门装衣服的房间,那个房间可比眼前这个大多了。
“不许笑话我!”
林紫宁冲阿刃瞪眼睛。
“我哪敢啊,还想吃姐姐做的好吃面条呢。”
说起自己曾经吃过的美味面条,阿刃顿觉嘴里分泌物增加,说实在的,自从上次尝过林紫宁的手艺后,这几年里,他还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面条,真是三年不知肉味啊。
“算你识相,待会儿赏你一大碗。”
林紫宁笑了。
阿刃也笑了。
在这一刻,两人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些充满温情的日子,如果不是那个阴谋,也许那种日子能够持续到今天吧。
沉默了半响。
“义父……他还好吧?”
阿刃问着,他的表情很沉静,还有那么一点关心。
“他很好,身体不错,一切都很好。”
林紫宁有点想叹气的感觉。
为什么要此刻提起父亲呢?是因为他还没有忘记那次的欺骗么?
“阿刃,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林紫宁看着阿刃的眼睛,希望找出以前那个热心而又冲动的熟悉影子。
可惜的是,她没有找到,她只看到了一双沉静的眸子。
“什么事啊?”
阿刃好似很感兴趣,不过林紫宁却感觉得其中的疏离,她却还想再努力一次。
“关于那件事……”
林紫宁没有说,不过她相信彼此都知道那指的是什么,林氏的夺嫡之战,林成一把阿刃当做棋子牺牲的那一次。
“父亲曾经提过,他并没有害你的意思,他的目的,是想让你更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胜者为尊……”
“还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吧?”
阿刃接过话来,他的声音与表情都是如此的平静,以至于林紫宁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我并不恨他,真的,他只是选择了他认为对的手段来培养我。”
阿刃笑笑。
林成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做的那一切又有什么目的,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阿刃已经可以理解了。
那时的阿刃的确太天真太冲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上,以为用自己的热情就可以改变一切。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林成一用阴谋与血给天真的阿刃上了一课,这就是林成一的教育方法,也许在他看来,如果阿刃挺不过这一关的话,也就不配成为他林成一的儿子吧。
从某些方面来说,林成一还是很爱阿刃的,他认为他该给阿刃一些东西,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方法虽然让人难以承受,但是效果确实良好。
阿刃明白了自己当初的无知与可笑,也懂得了深沉与隐藏,短短几年能将阿刃性格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林成一功不可没。
“我明白,我不恨他,但是我仍然不想见他。”
阿刃懂得自己,不管怎么样,林成一对他的背叛,都是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一个伤痕,只有两种情况下他可以无视这个伤口,第一种,他四大皆空忘却一切仇恨可以出家做和尚了,第二种,他的心性已经到了将仇恨埋在心底,不在表面上露出丝毫的痕迹,到了这个时候,曾经那个天真的阿刃就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阿刃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是杀掉林成一么?
林紫宁同是在林成一的这种教育下长大的,这三年中,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到一个将人命视做数字、用最小的牺牲来换取胜利的操纵者,林紫宁完成了自己的蜕变。
从自己身上想到阿刃,林紫宁终于明白了林成一在阿刃身上栽下的种子,长出了什么样的果实。
是林成一和她亲手毁掉了阿刃的天真,而现在她却要从阿刃身上找出自己毁掉的东西,这,岂不是一种妄想么?
“你也变了。”
阿刃看着林紫宁,今天林家的作为,林紫宁应该是背后的操纵者吧,做了那些大动作她还能若无其事的与自己见面,谈笑风生,拥有这样的心态,她也经历了许多吧,也不是以前的千金大小姐了。
“是啊。”
林紫宁垂下头,玩弄着桌上的茶杯。
“说起来,义父还真是一个成功的教育者。”
阿刃用一种很好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也许吧。”
林紫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这时,有人敲门,林紫宁看了一眼阿刃,阿刃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急忙站起身来去开门,在半小时前,他已经把韩饮冰的下落告诉了林紫宁,林紫宁派了人手去接他们。
门打开后,阿刃看清了门外的人是谁,门外的人也看清了他,于是,一秒钟之后,一个娇小的身躯猛得扑进了阿刃的怀里。
“阿刃阿刃我好想你呀!”
韩饮冰把脸捂在阿刃胸口,呜呜咽咽的喊着。
“我也想你。”
阿刃紧紧的搂住了韩饮冰,虽然只是分隔半月,但两人均是几历生死,再次相见,犹如隔世。
“小师弟,我也好想你。”
昆达张开大手,将韩饮冰与阿刃一起拥在怀里,接着,便学起了韩饮冰,将一张长满胡子的脸往阿刃肩头蹭去。
“少来!”
阿刃从来没有跟男人亲热的习惯,他伸出拳头去,准备用这东西跟昆达的脸亲热亲热。
“重色轻友重色轻色……”
昆达一边嘟囔一边闪过一边。
“大师兄,你怎么和阿冰在一起?还有,既然你和阿冰在一起,阿冰怎么可能被人捉住?”
阿刃看见昆达,便有了这个疑问,昆达的武技水平如何阿刃心里清楚,那是炼气顶级的水平,等闲武者根本近不了身,如果说遇到了太强的对手,以致于打输被困,倒是也有可能……但那样的话,除非对手是楚仙来一级的绝世高手,否则激斗中昆达必然会受伤,现在看这昆达,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不但不像受过伤的样子,反倒像是放了大假才刚刚归来,满脸的幸福安康。
“这个……”
昆达想着如果说自己被人骗了,困在白玉京里足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吃喝玩乐无比悠闲,不知道眼前这小师弟会不会气疯了,为了他的健康与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说为妙。
“对了,小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让我给你带来点东西,说你可能用得着。”
昆达转移话题转移的很成功,阿刃果然被他话中的东西给吸引了。
“什么?”
“就是这个……”
昆达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背后的大登山包里摸着,摸着摸着冷汗就下来了。
“怎么了?”
阿刃知道这大师兄有时候糊涂的厉害,但是,药王所托,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会给弄丢了吧?
“我记得在这里的呀……”
昆达口中的嘀咕证实了阿刃的猜测,阿刃听了这话,冷眼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个将要被自己掐死的人。
也许是查觉到了阿刃的杀气,昆达有些急了,他向韩饮冰求援。
“小师妹,你见到我的东西没?”
“什么?”
“一个本子,黑色的,这么大,挺厚的。”
昆达用手比划着。
“见是见过。”
韩饮冰眨着无辜的眼睛,“上次弄烧烤的时候,你用来引火的是不是它?”
“……”
昆达愣在当场,一颗颗的汗珠自额头滚落。
阿刃眯起眼睛看着他,屋内杀气纵横。
“骗你的了。”
就在这时,韩饮冰‘扑哧’一声笑了,说出的话救了昆达的小命。
“给你,阿刃,这就是昆达师兄用来点火的引柴,不过被我救下来了。”
韩饮冰递给阿刃一个黑色小本子。
阿刃接过,翻了几页,心中疑惑,那上面全都是一些姓名与*****,还有几句简单的评语。
“这是什么?”
阿刃问昆达。
“这是隐世药门的三千名在籍弟子的名册,与隐世药门所有资产的明细。”
“师父把隐世药门完全交给你了。”
昆达正色道。
啊?
阿刃愕然,虽然知道药王对自己宠爱有加,并且在言语间有过要将药王交给自己的意思,不过,药王与他都知道,阿刃如此年轻,不论是威望还是阅历,都不够领导一个如此庞大的门派,所以这事也就是在口头说说而已。
阿刃此次出来,就有增加阅历,做出几件大事,让药王对他刮目相看安心将药门交与他的意思。
“师父说了,此次三界五流之会,诡异之处甚多,皇甫超尘将你骗至此处,恐怕是要借药门的信物来开启一个大秘密,自从与你失去联系后,他老人家便让我日夜兼程赶来此处,并调附近三省的药王弟子时刻待命,待看看此处的形势,再与你商议后,我们布置人手以策平安……”
昆达说着上面的话时,满脸的肃穆。
阿刃看着他,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大师兄,告诉你一件事。”
“嗯?什么?”
“三界五流比斗已在一个小时前尘埃落定,该发生的意外,都发生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所以,我告诉你的事就是,你迟到了。”
昆达听着阿刃的话,张开嘴,且有越张越大的趋势。
阿刃掂掂手中的小本子,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药王半生的心血尽在其中,可惜的是,来得太晚了啊。
如果能早来半月,如果在自己没有被弼十力掳走前便拥有这些人手,那自己能做多少事啊,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人在局中不知所处,茫茫然的成了一颗棋子。
第九卷第二章打落水狗
几分钟后,诸人落坐在屋中,阿刃为昆达和韩饮冰介绍林紫宁,说这是自己的姐姐,再向林紫宁介绍二人,一个是大师兄,一个是女朋友。
女孩子的直觉很是犀利,虽然阿刃用了‘姐姐’这个称呼,但韩饮冰望着文静娴淑、犹如画中丽人的林紫宁,还是涌起了阵阵的不舒服感觉。
倒是林紫宁表现的颇为大度,欣喜的叫了一声‘我们阿刃也有女朋友了’之后,将韩饮冰亲亲近近的拉在身前,好一阵打量,一边打量一边满口称赞,什么‘阿刃真有是好福气啊’‘那个臭小子怎么配得上你啊’等等等等,俨然一副热心姐姐看到弟媳妇的模样,片刻间便将韩饮冰的敌意驱散的一干二净,再拿出几件珠宝饰物与其做了姐妹间初见的礼物后,韩饮冰已将林紫宁当做最要好的闰中密友看待了。
阿刃看着林紫宁的这翻表现,心中有点黯然,也有点庆幸。
韩饮冰与皇甫歌一见面便火花四溅,惹出了许多是非来,而与林紫宁的见面却是一团和气,看那模样,韩饮冰恐怕已把林紫宁当做她的亲姐姐看待了吧,几句话加一点小礼物就把这嫉妒心极强的女孩弄得服服帖帖,自己这个干姐姐,还真是不简单啊。
可以前的林紫宁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这么深沉的心机,没有那么多言不由衷的话……
两个女孩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说着悄悄话,林紫宁说起了阿刃的糗事与坏毛病,听得韩饮冰睁大眼睛,笑得合不拢嘴。
阿刃看着两个女孩凑在一起,一个娴静典雅,一个乖巧可人,本应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他却是心中莫名其妙的起了一丝燥意。
“弟弟呀,我和阿冰商量好了。”
林紫宁笑嘻嘻的挽着韩饮冰的手,走了过来。
“哦?商量好什么了?”
阿刃颇感兴趣的望着这两个女孩。
“我和阿冰姐妹相称,对吧,阿冰?”
“对。”
韩饮冰乖巧的点着头,“姐姐你好。”
“妹妹你也好。”
两人笑嘻嘻的,面对着面,同时稍退一步,左腿往后撤一步用左脚面磕一下右脚跟,在磕的同时,双腿关节微屈略带一点,如果阿刃没认错的话,这分明就是西方女子的屈膝礼。
两人装腔作势的各执了一礼之后,终于忍不住抱在一起,‘咯咯咯’的笑成一团,两张如花笑颜,清脆犹如风中银铃的笑声,好像把这间屋子带到了春天,那个百花盛花的美丽季节。
莫名其妙……
阿刃只剩这个感觉了。
好不容易等这二人止住了笑意,林紫宁转头对着阿刃,肃然道:“以后呢,你就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我的妹夫了。”
原来就为这啊,这些称呼上的圈圈绕绕……
阿刃看着林紫宁和韩饮冰一本正经的面孔,不禁莞尔。
“唔?”
阿刃笑了,“这么快就把我清出家门了,还真是喜新厌旧啊。”
看着阿刃装出来的一脸委屈模样,两个女孩又笑得不可开交。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否真心,可眼前这一幕令人开怀的温馨场景是很难得的。
这时,敲门声传来。
林紫宁起身去开门,门外有人低声说了几句,接着,林紫宁关上了门,手中多了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阿刃看到了那个文件夹,心中一凛,他知道林家内部相互之间传递的信息,轻重等级以颜色划分,越深的色彩,表示事情越紧急,此刻林紫宁手中的文件夹却是黑色的……
出了什么事呢?
林紫宁手拿着那个文件夹,面上依旧笑意盈盈。
“妹妹,姐姐那里有好多衣服,都是好漂亮的,你挑几件怎么样?”
她指着那个小房间。
“好啊!”
韩饮冰欢喜的去了。
林紫宁看看闲坐一旁的昆达,再看看阿刃,眼里有循问的意味。
阿刃知道林紫宁这是要与商量某些重要事情,再问他昆达是否可信。
他点点头。
“这是刚才发生的那次爆炸,与此园中一直以来的发生的所有事件的总叙报告。”
林紫宁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几页报告浏览了一遍,再伸手将文件夹递向阿刃。
阿刃与昆达交换了一个惊奇的眼神。
首先是惊讶于林家的办事效率之高,现在距爆炸发生,也不过才短短的两个小时而已,报告便已经到了手上。
二是讶然于林紫宁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信息交给他们,刚才昆达交药门弟子名册于阿刃的时候,林紫宁可是亲眼见到的,无论林紫宁与阿刃二人以前的感情多么的深厚,现在的现实却是,两个人已经在代表着不同的势力与利益。
她现在这个做法,难道是在向药门示好,有联手的意思么?
阿刃是聪明人,所以他看向昆达的一眼,已经表示了他在征求昆达的意见,他知道昆达虽然小事糊涂,但大事上绝不含糊,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昆达微微点头。
与林家联手,对隐世已久的药门来说,是个绝大的助力。
阿刃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伸手接过了林紫宁递来的文件夹。
两人间的眼神交流,林紫宁看在眼里,于是,有点悲哀的感觉自心底泛起。
曾经是多么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啊,现在却连一个小小的交流,都要拼命算计得失与利益,更加悲哀的是,与阿刃相同,她的心里也在时时刻刻的计算着。
阿刃随手翻开了文件,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接着又将文件交给了昆达。
这个报告中,对于各个世家在私底下的动作倒是没有多说,只说了直至此刻,各个势力的得失情况。
总体来看,没有多少伤亡,没有多少利益损失,各个未参与此事世家都保持了隐忍的态度,只有最后的爆炸显得有些突兀。
报告上指出,此次爆炸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为四方家所为。
“四方杂家干的呀,那帮家伙疯了么?”
阿刃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着桌子。
的确,弄出这么一个爆炸来,对四方家来说并无好处,退一步来说,如果参加此次比斗的尽是三界五流的精英的话,弄个爆炸出来打击打击其他世家的后继力量,还在情理上说得通,可是当那次爆炸发生时,台上台下也有十余个人,其中无量界擎天阁各一人,长老团长老三人,林家弟子几个,皇甫家兄妹二人,都不算是世家里的中坚力量,除此之外,便是阿刃与言盟了。
按照刚才报告中所说的,三位长老在爆炸中伤势严重,以长老们的倔强个性与自尊心态,是绝对不屑于让林家来救治的,此刻已然不见踪影,想必是觅地潜修去了。
如果四方家的目标是三位长老,那他们算是达到目的了。
所以阿刃说出了自己在的推测。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长老团长老?”
“四方家与五流长老团?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两者间都并无冲突。”
林紫宁微微摇着头。
“长老团已经十余年不理世事,也不算是一股势力,况且长老团的成员均是达到通神境界的不世高手,这样实力不可惴测的武者,是各个世家最为头疼的对手,这也是为什么几个世家几十年来一直倾尽人力物力来供养他们的原因。四方家应该不会蠢得对长老团下手,一旦失手的话,即便是只余一个生还者,他们都会麻烦缠身,被通神高手盯上可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林紫宁分析着,条理清楚,论点正确,推理出来的自然也是正确结果。
“如果说,四方家的目标是你呢?”
昆达突然对阿刃言道。
“不太可能吧。”
阿刃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他是突然出现在擂台上的,在那之前一直被弼十力困在山崖上,四方家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的行踪与出现时机,更别说设下陷井了。
“那只剩楚仙来和许仙这两个人了,要么四方家的目标是他们,要么四方家的确发疯了。”
林紫宁断言道。
四方家策划的这次爆炸,将完全的惹怒天命林家隐世药门甚至济世医家,这也是阿刃与林紫宁为什么说他们疯了的原因,一次性的惹上三大世家,对于四方家来说,等于惹来了灭门之灾,如果不是有巨大的得益在背后驱动着,只能说四方家疯了。
“文件里提到林家监视四方家的B组,有一个幸存者,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阿刃想到了一个突破口。
“你说的是林海。”
听到这个名字,阿刃一愣,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两个人在还有着一层义兄弟的关系。
“他现在仍在重伤昏迷中,医生说他有可能醒不过来。”
林紫宁的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伤心的意思。
阿刃听了心中不悦,可接下来林紫宁的话,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被人欺负了,我可没有忍下来的好脾气,你呢?”
林紫宁笑意盈盈的看着阿刃,阿刃却从她眼里看出了几分狠辣无情。
“我也是。”
阿刃也笑了。
对付四方家的同盟,自此结成。
这时,那边的房间里走出了韩饮冰,一身米色淑女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小脸映得如出水芙蓉,清丽无边。
“好看么?”
她拎着裙角,轻盈的转了一个圈。
林紫宁立即拍手称赞,昆达也双眼放光。
“好看。”
阿刃赞道,嘴角现出一抹笑意,这笑意是发自内心的,只有在对着像韩饮冰这么简单的女孩时,他才能露出这么真心的笑容。
林紫宁不经意间,看了阿刃一眼,她的笑容便有些落寞了。
“我再去换一件。”
韩饮冰非常满意大家的表现,蹦蹦跳跳的回到那个小房间里。
“对了,阿刃,有件事我想要你知道。”
林紫宁看着韩饮冰消失在门后,开口言道。
“哦?”
“天命林家与三界中的无量界,一直有着某些层面上的联系,所以对于无量界近年来的状况一直很关注。”
怎么又扯到三界身上去了?阿刃心中猜测着林紫宁话中隐藏着的东西,想起无量界,便想起了楚仙来,天命林家与无量界之间应有着某种交易吧。
“无量界是一个避居世外的家族,很少有外人可以进入他们的族系,也正是因为如此,无量界一直人丁单簿,但他们实力很强,有多强呢?无量界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现三个以上的可以达到通神境界的天纵之才,可以说是一个盛产武技天才的家族了。”
林紫宁用闲谈般的语气,悠悠的说着话,阿刃却听的很专心,他知道林紫宁不会在这种时刻谈起无关的话题。
“尤其是在上一代,共计有七人达到通神之境,一个家族在百年间涌现了如此之多的高手,可算是前无古人了。”
七个?
开玩笑吧。
阿刃心中涌起难以置信之感,他知道冲破那层藩篱有多难,而同一族系中竟能在同一时期拥有七个这样的高手,那简真神话一般的事情了,也是一股可以横扫天下的实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此实力的世家不可能一直陌陌无闻,的确,即便是世家一直抱着隐居世外的宗旨,但这些天纵之才们,也不可能个个甘于平淡,练着一身通天武技却无用武之地,这种寂寞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无量界没有族人出现在尘世,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是因为他们不能,一个比他们还要强大的世家一直是他们的敌人。”
“那个世家拥有恐怖的实力,即便是盛产天才的无量界,与他们为敌时,也是不敢轻忽,除了倾尽全族的实力外,还找了一个实力不弱的盟友。”
“无量界的盟友是五流中的神鬼世家,敌人便是擎天阁了。”
尽管大约的猜到了林紫宁口中的各个势力所指是谁,当真正的听到了这几个名字时,阿刃还是心头微微一震。
“然而就在三年前,神鬼世家却被擎天阁所灭,神鬼宗主被掳,这几乎算是灭族之祸,那一战应该是惊天动地的,我们这些外人却是无缘一见,无量界擎天阁神鬼一族这三个世家,均是隐匿于世外的神秘势力,三个世家的恩恩怨怨已经持续了近百年。”
“在神鬼一族被擎天阁突袭时,无量界肯定做出了反击,战果应是不容乐观,因为在那一战后,无量界传人楚仙来便到了林家,与林家订下了一项协议,之后便有了这次三界对五流的挑战。”
终于弄清了此次比斗的原委,阿刃突然想到,济世医家在这里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阿刃,我想跟你说的,就是擎天阁很强,而且,假如神鬼世家与无量界均被他所灭的话,他的面前就没有了可以一搏的对手,那么强的实力,不会放在自己家里白白生锈吧,所以,总有一天他会走到你我面前的,那个时候五流面临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该如何应付,你应该仔细想想。”
林紫宁说完了她想说的话,便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阿刃。
阿刃笑了笑,笑容里是飞扬的神采。
“现在已经不是动拳头比谁力气大的时代了吧,一个只凭着力气打了几十年才把对手打败的古董世家,估计脑袋早就僵掉了,我们应该怕他们么?”
呵呵。
听了阿刃的话,林紫宁笑了,阿刃的话怎么和她父亲林成一的话那么像啊。
一直隐居在世外的三界,除了紫府仙宗已经几百年不见踪影,林紫宁无缘一见外,其他两家的作风林紫宁均是见过,也真是不敢苟同。无量界传人死板僵化不知变通,把一个传说当做救命稻草,傻呵呵的送出命去,擎天阁只认武力,传说其内部社会结构完全是一个以武力为尊的原始社会,此次出现的许仙虽然狡猾多计,但看那手无一兵能用的可怜模样,也只是一个脸上写着炮灰两个字的马前卒,有如此人才不知重用,看来擎天阁的掌权之人亦是个嫉能妒贤的无能之人。
实在是不足为惧。
“来说说看咱们怎么报仇吧。”
阿刃现在的兴趣在四方杂家身上,既然四方家不开眼,惹上了所有不该惹的人物,那么连同二十年前的那一笔,新帐旧帐一同清算。
然而就在这时,‘砰’一声闷响,屋门被一股大力撞开。
阿刃三人愕然转头,便看到原本应守在室外的一个林家弟子,满脸迷茫之色的站在门外,一只脚还悬在空中,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将门踹开。
接着,一个满面惶急之色的少女从这名林家弟子身后抢出,夺门而入,出现在三人面前。
女孩看着三人,正要开口,便看见了阿刃腰中围着的‘眼儿媚’。
这神剑阿刃拿在手中后,还没来得及收起,便学楚仙来将它围在了腰间。
女孩面上的惶急之色,立即转为愤怒,就像晴空里猛得飘来了蔽日遮天的乌云。
“是你!”
女孩怒声,她的声音很好听,且与常人说话的节奏有异,像是遵循着某种特别的节奏。
不过,此刻这种好听的嗓音,却成了催命的咒言,一连串语意莫明的句子自女孩口中吐出,阿刃昆达林紫宁三人顿觉如同大锤擂耳,脑中嗡嗡乱响。
是无量界的夺命‘天籁’!
第九卷第三章飞火
一叠照片,‘啪’一声,被甩在了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十几张照片散落一桌,还有几张掉在地上,照片上,赫然是一次大爆炸的截影。
与这暴燥动作相应的,是夹杂着愤怒的责骂声。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发出责骂声的,是一个中年人,精瘦干练的脸庞,微微有些上挑的眉毛,一双细长眼睛中的阴阴眼神,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一切,都表明了他是一个久居人上的上位者。
这样的上位者,理应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而今次的这个糟糕事情,却让他的隐忍没了用处。
中年人难得一见的暴燥,让被责骂者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唐一坐在中年人办公桌对面的一桌椅子上,他手上缠着纱布、吊在胸前,脸上也有青紫伤痕,似乎受了不轻的伤,面对中年人的指责,他张张嘴,想要辩解,却又觉无话可说。
“为什么要制造那起爆炸!你昏了头了!惹上天命济世这两个家族,对你有什么好处!”
中年人仍在愤怒中,的确,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大条了,四方家近年来势力渐弱,论起手中掌握的实力,与风头正健的天命济世两家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躲他们还来不及呢,可是这死小子竟然一次惹上了两家,这不是找死么!
“对不起。”
唐一道着歉。
与其说是唐一的道歉让中年人冷静下来,不如说是多年来处理种种危局养成的良好心态让他知道,发怒没有用处,怒气如果能解决问题或者对解决问题有帮忙的话,你可以尽情的发泻,如果不能,那请你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安静一点。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冷冷的看着唐一,“四方家的处事准则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只好把你做为元凶交出去,给天命济世两家一个交待,你明白吧?”
“明白。”
唐一用讨论今天天气好不好的口气讨论着自己的生死问题。
“你看看这个东西。”
一张信纸,被放在桌上,墨色信纸的右下角,用朱红的颜色,勾勒出了三簇跳动着的赤红火焰,中年人看了一愣,接着他疑惑的眼神便望向了唐一。
“‘飞火’……”
唐一解释着。
中年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飞火’,是四方族逆火杀手一系的最高级命令规格,此令一下,即便命令内容是让你杀了自己的亲娘老子,凡是逆火杀手也必须无条件无疑问的执行!
信封上火焰的多少代表着命令的紧急程度,三簇是十万火急的标志。
可问题是这种规格的飞火传迅,此时在逆火一系中只有他自己有资格发出,而眼前的这封信,却不是从他手中发出的,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没有发过‘飞火’给唐一。
疑惑中,中年人展信一阅,看后神色中更是惊疑。
“信中的字迹,都是你的,后面加有印章……”
唐一继续解释着。
中年人愣了半响,猛得面现怒容,把信重重的按在了桌子上,这一掌按得无声无息,红木桌上却有了变化,只见他按下那处,悄无声息的塌陷了手掌大小的凹洞,粉末状的碎屑悄然散落,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就像是在用烧红烙铁去烫化积雪,更令人惊讶的是,直接接触到他手掌的那封信却是没有异常,依旧完好无损。
唐一看了这一掌的威势,眼中掠过一丝讶然。
“你的笔迹,你的印章,还最高规格的‘飞火’信纸,容不得我不信吧?”
唐一看着中年人,嘴角现出一抹无奈笑意。
中年人双手按桌,眼睛狠狠的盯着唐一,唐一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着。
“有人假造‘飞火’传迅,指示你策划了这次爆炸,虽然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仍然该罚,应受家规一百,你服不服?”
中年人沉声道,他的眼神凌厉,似乎只要唐一说出半个不字,便要取了他的性命。
唐一静了片刻,这才开口。
“我服。”
家规一百虽然足以叫他卧床数月不起,但也比丢掉性命强上许多,按照四方家的族规,失败的杀手可以不死,但若是失败了还将敌人引到家里来,那是非死不可,现在的这个处罚,已经是轻之又轻了。
自认为冷血的领导者,心中也是有一处软弱的地方呢。
想到这,唐一忽然咧嘴笑了一笑。
“谢谢,父亲。”
中年人冷冷的盯着唐一,对于这个称呼和这个谢意,没做任何回应。
半响,中年人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唐一身上的伤痕。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呵呵,意外而已。”
中年人一提,唐一又想起了爆炸前与独臂林海的决斗,噢,不,那根本就不是决斗,而是一次人与野兽间的撕杀,他是人,林海是野兽,他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言词来形容林海当时的疯狂了。
林海的疯狂,添平了他与唐一间的实力差,所以唐一手中的起爆器才会被他夺去,而做为代价,林海也受到了足以致命的伤害,唐一估计林海即便是能够活下来,也必定武功尽废。
可无论如何,林海却实是如愿引爆了炸药,而他,杀手唐一,似乎是输了。
这种事实在是羞于人提,杀手向来是习惯了以弱胜强,习惯了舍命搏杀的,如今唐一却被一个比自己弱的人击败,他有点没脸见人的感觉。
“对了,这是我在路上收集到的一些情报,和隐世药门有关,相信你有兴趣。”
唐一随即转移了话题,他从怀中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皱皱眉,接过那纸瞅了一眼,接着便右手一握,将那几纸攥成粉末。
哦?
唐一有些疑惑的看着中年人。
“消息都已经传到了你的手上,我怎么可能收不到。”
中年人冷哼一声。
“你知道了?”
唐一的心情似乎很愉快,他很感兴趣的问着:“隐世药门有了继承人,你打算怎么做?”
“不止如此,最新的消息是他已经来到新京,只有区区三人,好胆色啊……”
中年人右手轻轻的敲着桌子,眼神变幻莫测,唐一与他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他这个习惯动作是有了相当为难的事情时才会有的。
不过一想那个药门继承人竟然来了本市?他意预何为?这的确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新京市,也就是唐一与中年人现在身处的城市,是四方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本命重地,就像是隐世药门在拉萨的份量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唐天斩跺跺脚都足以让新京市的地面抖上一抖,新出炉的药门继承人刚一上任,便如此着急的赶来这里,是赶着来送死的呢?还是另有什么企图?
“他来新京干什么?”
唐一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得张口问道。
“一只兔子跑到狼嘴里,是为了什么?”
中年人唇边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这让唐一明白他要动手砍人了,想想也对,药门和四方家有着难解的过节,仇人见面,自然是份外眼红才对,不过,何刃那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盘容易下咽的美味佳肴。
“何刃那小子可不简单,他是已至通神之境的高手,而且根据以往的资料显示,这小子生性狡猾诡计多端,这次白白送上门来,怎么看都像是有什么阴谋……”
唐一提醒着中年人,而中年人听了却是一晒。
“阴谋?那个黄毛小子懂得什么叫阴谋,我玩阴谋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唐一你记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有施展的余地,只有在双方实力对等或者近似的情况下,计谋才有相当程度的辅助作用,但是永远不要依赖它,用绝对的力量来压倒对手才是永远的必胜之法。”
中年人不是阴谋论者,他信奉绝对实力压倒一切这个理论。
“是。”
唐一恭然答道。
“通神高手?我们四方家就没有通神高手么?而这些年来死在决斗或者伏击之下的通神高手还少么?现在已经不是蛮力可以主宰一切的原始社会,打架时,要靠脑子。”
中年人背着双手,起身,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这是一幢四十层大厦的最高层,从此向下望去,芸芸众生尽在脚底,如蝼蚁一般。
与此同时,在相同的城市,不用的高楼上,阿刃也在用相同的姿势俯看着街上忙忙碌碌的人们。
不过他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一个武技上的难题蓦的,他的右拳缓缓伸出,炽红的火样颜色一点点染上他的右手,爆炸性的气息在空气中荡漾着,拳头在触到玻璃之前停了下来,无法宣泄而出的离火决骤然回卷,在阿刃的臂部经脉中汹涌澎湃,犹如怒海狂澜。
经脉中内息波动,带来了如同刮骨般的痛楚,不过阿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痛’这种感觉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多到了已经不在乎的程度。
内息骤然而变,由离火决转为黑土决,一股阴柔无息的内气取代了爆炸如火的炽热内气,并且把所有的爆裂气息吸纳分解,凭空壮大了一倍。
右拳疾伸而出,目标当然不是眼前的落地玻璃,而是十米外窗旁的一株盆栽。
相距十米,隔空出拳。
下一瞬,那株盆栽便无声无息的碎了,化为了一地的碎末,且碎屑大小均等,倒像是用某种利器故意切割出来的。
若是有个武技高手在侧,定会对这一拳的威势感到震惊。
一个武技高手,就等于一把人形兵器,空手碎石之类的只是小把戏,可是如果达到内气外放,可以将无形之气化为有形之物,进而隔空碎物,这就不是一般高手所能达到的程度了。
更何况是相距十米?
要知对于内气来说,空气是最差劲的传导介质,外放而出的内息,每前进一米,都会衰竭数倍,十米外能够推动一张桌子的力量,足够让手掌接触时拍碎一块千斤巨石。
而十米外能够让一株盆栽无声碎裂的力量,近距离时爆发的威力,足够完完全全的拍碎一个人,头发、骨头、血液甚至人体人最坚固的牙齿,都会在这一掌的强大力量下完全湮灭,被还原成最基本的粒子。
实在是杀人放火、灭口毁尸的必备武技……
这种掌法威力不凡,阿刃用出后,却摇了摇头。
伤害力虽然高,但缺点也同样明显,那就是太慢了。
让其势不可阻的离火决含而不发,离火决自然会反噬,内息转成黑土决乘势吸纳,这一掌击出,等于有两个阿刃同时出击,力量自然不同凡响,且两决相应,以黑土为表烈焰为里,两种互不兼容的内气被强制压抑在一起,爆炸时就有了将近十倍的力量,这一掌足有山水中境的实力。
可到了生死决斗时,哪有时间让你慢慢的激荡内气再吸纳出击,这内气变换虽然只是一瞬,但也有几秒的时间,这点延迟,就让它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因为与武技低于自己的对手交战时,根本用不着破坏力这么强的武技,而同高手相斗时,这点运转内气的时间,足够让同等级的敌人将你的项上人头取去了。
实在是中看不中用的武技创造啊。
用来偷袭倒是不错……
阿刃捏着下巴考虑什么时机能用出这种招式。
水土无常、金火无定……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五行互济之决啊。
万流归宗的五决,每决均有相应的招数,这招数就在各个法决之中,随着各人悟性不同,悟出的招数也不同,那弼十力就在黑土决悟出了力可翻天的棍法,阿刃则是悟出了一套拳法。说是‘悟’,其实也不尽然,阿刃是将黑土决运用在了济世医家最入门的招数‘沾衣八打’上,初时阿刃习了黑土决后,只觉唯有小巧灵动的‘沾衣八打’最适手,而到了山崖之上,经弼十力一点拨,阿刃才知自己是以‘沾衣八打’为根基,练出了属于自己的拳法。
可自从打南之远身上弄出了离火决后,这套拳法已经不能再发挥出阿刃拥有的全部力量。
阿刃一直在研究如何能够让两决相济,弄出一套前无古人的武技来。
可两者虽不是水火不容,但也绝没有相济之象,阿刃试验了许久,也就才利用二者各自的特性,弄出这样一个自残吸纳的掌势来。
这种优点与缺点同样的明显的招式,根本就不适合用在实战中……
阿刃是越来越渴望见到弼十力口中说过的无常无定之掌了,那互生互济的决法,可以让人的实力平空提升十倍以上,将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就在这时,阿刃忽闻怀中手机铃响,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很熟悉的号码,这号码最近正以每天五次以上的频率出现着。
无奈的摇了摇头,阿刃接起电话,冲耳便是一句甜腻腻可以滴出糖来的问候。
“阿刃哥哥,这么久没听见我的声音,有没有想我啊?”
阿刃抬头看了看时钟,“离你上个电话打来才不到一个小时,哪里久了……”
“人家想你么。”
尾音拉得好长,阿刃可以想像电话那一边韩饮冰的娇嗔模样。
“好了好了,我也想你,还有事要和大师兄谈,不说了。”
阿刃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他正好看到昆达推门而入,他朝昆达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昆达就知道和他通电话的是谁了,他开始咧大嘴,无声的给了阿刃一个嘲笑。
“嗯,你忙去吧。”
这句很乖巧,下一句就变了味道。
“千万不要乘我不在就胡思乱想,除了公事外,不许和楚自瑶多说一句话,不许……”
“不许单独与她同处一室,不许对她有任何不良企图,知道了知道了。”
阿刃赶紧承诺着,将韩饮冰定下的‘三不’准则重复了一次,那边韩饮冰才满意,允许他挂了电话。
“哈哈。”
见阿刃挂了电话,昆达这才笑出声来。
“刚才你怎么不笑?”
阿刃白了昆达一眼。
“被小师妹听到我就有麻烦了,我才不敢惹她。”
昆达笑得更开怀了,他这个小师妹虽然温柔若水,但也爱使小性子,还护短,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正嘲笑阿刃怕老婆,非过来好好抓挠他一顿不可,那丫头小爪子锋利的很,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韩饮冰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生性好嫉,被她喜欢上的人,就做好温柔缠身不离不弃的准备吧,她是非要保证阿刃心里只有她,没有放置别人的空位才好。
自从大家商议好计划,由林紫宁带着韩饮冰离开,阿刃昆达与楚自瑶另行一路之后,韩饮冰便一天七八道问询,生怕她家的阿刃被楚自瑶拐跑。
阿刃想及此事,不由得无奈摇头,他一无潘安宋玉那样可让女孩子倒追的容貌,二无沾花惹草的闲心,而且那楚自瑶,是个灵秀至极的女孩子,不仅聪明灵秀,而且骄傲,这样的女孩子岂是寻常人物能配得上的。
“别笑了,说正经事,现在什么状况?”
阿刃懒洋洋的坐在了沙发上,将烦心事甩在脑后,问起了他们正在进行的计划。
昆达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四方家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唐天斩虽然做事狠辣,但为人十分谨慎,摸透咱们的底牌之前,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做事狠辣,为人谨慎,这是药王爷爷对他的评价?”
“没错。”
昆达点头。
“这么说,是一个不太好对付的家伙啊,缺点呢?”
“事前多谋,临事妄断。”
听到这八个字,阿刃现出一种玩味的神情。
“没错啊,既然做事狠辣,就不可能太谨慎,这两个词有些矛盾呢,两种有些矛盾的个性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他做每件事的时候都会有破绽,事前多谋,临事妄断……有趣。”
想着想着,一丝笑意浮现在阿刃嘴边。
“对了,药王爷爷有没有对我的评价?”
阿刃突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算是有吧。”
昆达模模糊糊的回答着。
“什么叫‘算是有’?”
阿刃来了兴趣。
“他说你小子命犯桃花,易为感情所累,然后又嘀咕说如果你对不起小师妹的话,就把你拆骨扒皮熬成人肉萝卜汤喝,你觉得这算不算是评价呢?”
昆达一边笑一边刺激阿刃。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撒谎的水平只停留在幼儿园阶段?”
对于这种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的污蔑之词,阿刃不屑一顾。
“嘿嘿。”
谎言被揭穿,昆达一张老脸不红不白的,嘿嘿笑着。
“其实有那么一句,是师父在无意间说的。”
“哦?”
阿刃懒洋洋的半躺在沙发上,翻白眼瞅着昆达。
“只有五个字,狠得下心去。”
这评语有点诡异,也有点意味深长,阿刃相信这是药王爷爷口中说出的话,因为以昆达的文学水平,说不出这么有喻意的话来。
“狠得下心去……”
阿刃有点琢磨不透,“什么意思?药王爷爷是在什么时候说得这话?”
“前段时间吧,那次我听见他和别人通电话,只听见这一句,他说‘阿刃这孩子啊,能狠得下心去’,然后就没了。”
“没了?”
阿刃不相信。
“呵呵……”
昆达尴尬的摸摸鼻子,“实际上我是被师父骂了,骂我没礼貌,还罚我敲了三个小时的门,门差点没被我敲散架了……”
阿刃无语,他当然不是想听昆达的被罚经历,他想知道的是药王爷爷在和谁通电话,这世上有资格称为药王朋友的人少之又少,能与其谈起自己的人就更少了,会是谁呢?
不过,这疑问在阿刃脑子里一晃即逝,有问题等以后当面问药王爷爷就好了,现在更重要的是眼下的局势。
和四方家的大战在即,虽然不能说一切都在掌握中,但对于将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阿刃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轮廓,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变量。
“那个野蛮女怎么样了?”
“你是说,楚自瑶?”
阿刃点头,记得当日离开园子前,楚自瑶找上门来,看到了阿刃手中的‘眼儿媚’时,楚自瑶二话不说,当即动手,阿刃终于见识到了与异术‘诸天化身’并称的无量界‘天籁’之音,这是直指人心的异术秘法,阿刃一时不查,几乎着了道,幸好韩饮冰在关键时刻出手,‘诸天化身’力拼‘天籁’之音,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盛景,两种异术均有以音惑人的特效,两音相激,震荡而来的余波,直接震毙了百米内的所有飞禽走兽,附近的几个林家弟子几乎被弄得精神失常。那时阿刃正在全力护住林紫宁的心神,以何保她不受异术所害,根本无暇分身,最后是昆达拼着内腑受伤才将楚自瑶打昏,现在,昆达虽然表面上无恙,但身上仍有隐患,短时间内是不能进行激烈搏斗了。
一切都被楚自瑶搞得乱七八糟。
韩饮冰为救阿刃,几乎是不顾性命的祭出‘诸天化身’,她的功力本不如楚自瑶远矣,以命相搏时却占了上风,待看到昆达制服了楚自瑶,精神一松,五内俱创,压抑的伤势顿时爆发出来,当时她的模样凄惨至极,眼耳口鼻均在滴血,看得阿刃心痛欲死。
不过韩饮冰的伤势却远比在场的几个林家弟子要轻得多,那几个林家弟子在两种直指人心的秘术冲击中,精神完全被击溃,时哭时笑,成了疯子模样,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如果状况好的话,一两年内可以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但是绝不能再受惊吓,否则将成为无可救药的疯子,也就是说,即便能够治好,他们的武技也被废了。
对着这个残局,阿刃心中怒气勃发,几乎想一掌劈死这个不分青红皂白便胡乱伤人的冲动女孩,不过林紫宁制止了他,林紫宁极力维护楚自瑶,说她失兄心切,才做出这种不智举动。
林紫宁的举动很奇怪,林家几个弟子武功被毁,人也不知能否恢复神智,她应该是最气愤的才对,为什么会维护楚自瑶呢?
无论如何,在林紫宁的维护下,楚自瑶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待她醒来后,林紫宁又将当天的监控录像放给她看,让她明白并没有人害她哥哥,而且以楚仙来表现出的无敌力量,也没有人为难得了他,阿刃手中的‘眼儿媚’,是楚仙来入密洞前赠与他的。
楚自瑶看了这一切,呆了半响,痛哭出声,那种咧大嘴仰天干嚎的哭态让林紫宁和阿刃都为之一愣,半响林紫宁才上前去劝解,楚自瑶哭哭涕涕的说出她哥哥下地底是去要舍身毁掉擎天阁气脉的事,这时阿刃才明白楚仙来最后的赠剑之举,想来是不愿这柄神物与他同埋地底吧。
而后,不知楚自瑶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知道了阿刃将与林紫宁合力对付四方家,她便缠上了阿刃,非要与他一同前来,阿刃当时倍觉郁闷,心想这女孩也着实是不知好歹,他没追究她胡乱伤人的罪过都已经够宽宏大量的了,现在又来纠缠,真以为他好欺负啊!
结果呢,本来阿刃觉得自己不可能同意的事情,最终他竟然同意了。林紫宁对楚自瑶的极力维护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楚仙来赠与阿刃的神剑,自从得知楚仙来是抱着必死之心下到秘洞之后,阿刃便明白了,楚仙来的赠剑之举,有托孤之意,至于这个‘孤’是什么?有可能是楚自瑶,有可能是无量界中他的家人,或者两者皆是。既然阿刃接下了这柄神剑,就要为楚仙来做些什么,照顾楚自瑶,便是其中之一。
无形中接下了这么一个重担,阿刃真觉得无可奈何,但受人之托不可轻忽,对信义二字,阿刃极为看重,无可奈何也就无可奈何了,事情,还是要做的。
于是,楚自瑶便跟来了。
可是对于这个女孩究竟在心里想着什么,阿刃还是有些拿不准,让她跟在身边,终究是一个不安定的变数。
“我去看看她,明天就要干正经事了,得把她的底摸透。”
阿刃正色道。
“第二条,不许单独与楚自瑶共处一室……”
昆达面无表情,背书一般。
“大师兄!有空比划比划吧,我们已经好几个月没较量过了,我的拳头好痒,估计你的脸也痒了吧?”
“……不要太嚣张了,臭小子。”
第九卷第四章楚自瑶
阿刃、昆达、楚自瑶一行人是住在一家酒店里的,三人的房间相临。
阿刃来到楚自瑶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半响,也无人回应,他推门一试,却发现门根本就没锁。
推门而入,房间内一片昏暗。
这是一间套房,与阿刃住的房间一样,有一个大客厅、两个小客厅、三个卧室,算是什么总统套房了,在这里住上一天的费用要用美金来计算,不过,阿刃已经很久没有担心过钱的问题了,离开拉萨时,药王爷爷给他的,可以由他自由支配的资金便是一个天文数字,而这次与药门弟子名册一同交给他的,还有药门这些年来积攒下的财富。
看着那些数字,阿刃才知道什么叫富可敌国。
衣食住行,这些生活的必须品,阿刃已经习惯了享受最好的。
他越来越像一个世家子弟了。
如雾气般涌动的黑暗中,阿刃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她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抱膝,头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她在哭?
阿刃看着楚自瑶的影子,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不过他却没有听到哭泣的声音。
走上前去,阿刃故意加重了步伐,楚自瑶应是听到了阿刃的来到,她立即抬起头,直视着阿刃。
黑暗中,亦能看清她眼中倔强的光。
这女孩的一双眸子,就像是仙人手中能映出人心的神奇宝镜,不但能将她想表达出的情绪一丝不落的传达给你,还能让你若隐若现的看到自己的心思。
现在,阿刃就看到了楚自瑶眼中的倔强,她虽然泪痕满面、虽然眼眶红肿、虽然几乎已经把眼泪流干,但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她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如果觉得她可怜,她就会狠狠的嘲笑你,嘲笑你的自做多情和不自量力。
“我允许你进来了么?”
楚自瑶的声音冷冷清清,有种荒野上孤单一身无依无靠般的寂寥。
“敲门没人应,我以为你默许了。”
阿刃笑了笑,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女孩也许不是那么可恶与蛮不讲理,就像林紫宁说的一样,失兄之痛,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哼!没礼貌的猪!”
楚自瑶怒哼一声,站起身来,似乎是因为在地上坐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小腿血脉不畅,起身后,正欲迈步,便觉小腿酸麻,撑不住身子,猛得一晃,向前扑去。
阿刃立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楚自瑶跌在地上,也没去扶。
楚自瑶‘唉呀’一声,小脸朝下,两手乱晃着,以非常不雅的扑在地上,幸好地上铺得全是地毯,自然不会跌伤,不过在别人眼前以这么尴尬的姿势倒在地上,面子上却是非常不好看了。
“你这只臭猪懂不懂礼貌啊!怎么不扶我!”
楚自瑶一边撑起身子,一边觉得自己的脸上红得发烧,不禁开始气急败坏的骂起阿刃来。
“要帮忙么?”
阿刃把一只手伸到楚自瑶面前,想拉她起来。
“滚开!臭猪!”
楚自瑶一把拍开阿刃的手。
“指责别人没有礼貌的时候,不会反醒自己么?”
阿刃笑嘻嘻的在一边瞧着楚自瑶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越来越觉得这女孩不会是小脑发育的不平衡吧?怎么从地上爬起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完成的如此艰苦卓绝?
“更何况别人在你指责之后,已经改过了自己的行为,准备给你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但你却又残忍的拒绝了他,并且污辱他是一只猪,嗯,你觉得世上有我这么帅的猪么?”
“没礼貌的臭猪!”
楚自瑶从地上爬起后,冷冷的瞥了一眼阿刃,再度给阿刃的外形及人品下了定义。
唉。
阿刃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对你也没好感,你看看你,言语刻簿、小气、记仇……”
阿刃屈指数落着楚自瑶的缺点,一边数一边摇头:“而且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要身材没身材,要长像没长像,要什么没什么,这么一个贴着三无标签的女孩子非要跟在我身边,很让我困扰啊。”
如此恶毒的评价,听在一般的女孩子耳中,早就亮出爪子跟阿刃拼命了,可是楚自瑶听了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笨蛋,不要试图用这么拙劣的法子来激怒我,跟着你是我自己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
由一个气愤的小女孩,顷刻间变身为一个冷静的女人,楚自瑶气质上的变化让阿刃一愣,随即心中升起无力的感觉,他的确是想气走楚自瑶。
可这个意图在瞬间就被识被,无力只余,只能感叹这女孩实在太聪明了。
阿刃叹气,自怀中取一物,那是盘成一团的‘眼儿媚’,神剑自带盈碧光华,一经亮出,便给昏暗的室内带来了盈盈若水的淡淡光辉。
“楚仙来赠我神剑,有托孤之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这东西交给我,但识英雄重英雄,你哥哥虽然古板顽固不知变通,可只凭着舍生取义这一点,也称得上英雄,所以,他的嘱托我不能不顾。”
听到阿刃谈起自己的哥哥,楚自瑶面露恍惚之色。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容忍你的原因。”
阿刃再言,“可是你非要把我当成傻瓜,我就有点难以忍受了。”
“我把你看做傻瓜了么?嗯?你哪里傻了,哪里像瓜?”
楚自瑶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咬着手指头,盯着阿刃,左看右看,似乎想找出阿刃哪里像个傻瓜。
一会儿是个悲伤的小女孩,一会儿冷静的没有任何情绪,一会儿又古灵精怪的让人头痛,这楚自瑶,还真是变幻莫测的令人没法琢磨。
阿刃只得无视一些虚像,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怀疑。
“你和我姐姐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你想做些什么?”
阿刃紧紧的盯着楚自瑶的眼睛,语声冷冽。
“你是说我和你姐姐之间有协议,而且这个协议是对你不利的?所以我才要跟着你?”
楚自瑶反问着,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嘲讽之意。
阿刃默然。
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眼下,虽然阿刃代表药门与林紫宁代表的天命林家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但这共识的前提条件是四方杂家这个敌人的存在,等到四方杂家一灭,收获战利品的同时,药门与天命林家立即有了利益上的冲突。
阿刃与林紫宁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林紫宁一力维护楚自瑶,并劝说阿刃带着楚自瑶一同上路时,阿刃便有了某些猜测。
这是很难说出口的一件事,‘弟弟’怀疑‘姐姐’要算计他,阿刃也不希望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必然是会发生的。
除非他,或者林紫宁,可以放弃一些东西。
可惜的是,他们都没办法放弃,因为他们两人所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身后那个绵延了几千年的家族。
楚自瑶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正是因为她看出了亲情之下的利益纠缠。
“真是姐弟情深啊,令人感动。”
攻守易位,这次轮到阿刃被楚自瑶嘲笑,阿刃心中泛起几分恼怒之意。
“这么说,你是不想跟我说清楚你们之间的协议了?”
阿刃盯着楚自瑶,语声平静,但平静之下自有令人心悸之处,刚刚坐上世家之主位置的他,恼怒时,言语间已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声势。
可楚自瑶也并非寻常女子,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阿刃,转过身,迳自到内室去了,竟是没理阿刃。
阿刃眉头紧皱,看着楚自瑶的身影离去,心中有怒气在涌动。
静立了半响,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竟然被激怒了……本来是想来这里试探试探这个小丫头的,结果反而被她给惹得心中火起,这是代表着自己的涵养还不到家?还是说明这小丫头太聪明呢?
算了,现在她虽不愿说,以后自有办法令她开口,也不急于这一时。
“楚自瑶。”
阿刃忽然开口叫道,内室里并无反应,但阿刃可以感觉到楚自瑶人在那里,并且一定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武技已至通神之境的他,方圆百米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只要留心了,便如亲耳听见亲目看见一样清清楚楚。
“这样吧,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如果你仍要跟着我的话,我就再也不拦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阿刃没感觉到楚自瑶有什么反应,他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知道他是去送死的话,我一定会拦着他的……”
这是他的真心话,许久以来就想跟楚自瑶说,但是却一直没有开口,因为这是一句道歉的话,而向别人道歉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当你对她抱有恶感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阿刃转身便走了。
黑暗的内室里,楚自瑶坐在床上,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显得很是落寞。
次日清晨。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中的楚自瑶,她嘟囔一声,把头埋在被子里做鸵鸟状,迷糊中还能掩耳盗铃似的安慰自己:这是梦,没人敲门,这是梦……
可十分钟之后,敲门声不但没有歇止,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楚自瑶终于无法忍耐,她闷吼一声,强自睁开眼睛,摸索着抄起床边柜上的闹钟,眯起眼睛盯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时间。
才九点钟,门外是哪个该死的催命鬼……
无奈中起身,楚自瑶摇摇晃晃的穿过两个客厅,走至门前,开门。
小熊图案的睡裙,蓬松凌乱的长发被编成鸟窝状,原本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双眉紧蹙,小脸扭曲着。
哦,手里拎着一只闹钟……
阿刃看到的便是这种状态下的楚自瑶。
本来,敲门敲了半小时的他,已经不耐至极,心中有了破门而入的念头,但此刻看到如此模样的楚自瑶,那点不耐立即转为一种想要暴笑的情绪。
“喂,醒醒!喂,起床了!喂,你不会是靠在门上睡着了吧?”
打开门后,楚自瑶一歪身子靠在门上,片刻后,小脸上便现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接着身子便往地下滑。
阿刃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的问着。
“唔……”
楚自瑶舔舔嘴角,似乎真在甜美睡梦中。
“醒醒!”
阿刃大吼,楚自瑶皱皱眉头,喃喃的嘟囔了一句什么,接着脑袋便向往阿刃怀里钻。
“不想醒是吧?”
阿刃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他把住楚自瑶的双肩,默运神功。
摇。
前后摇。
前前后后摇。
三分钟后,楚自瑶萎靡坐地,人倒是醒了,不过阿刃能看到她眼睛里全是星云状的旋转物体,想来是被阿刃摇得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地。
半个小时后。
梳妆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楚自瑶,走在阿刃身左,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阿刃,目光中全是恨意,似乎欲将眼神化为利刃,在阿刃身上来来回回的钻出七八十个窟窿才解恨。
“别那么看我,否则我会误会你爱上了我。”
阿刃心情很愉快。
“呕!”
楚自瑶作呕吐状。
阿刃回身看看楚自瑶,这个正在呕气的女孩子,笑笑:“这时候你才像个又正常又普通的女孩子。”
“去死!”
楚自瑶玉腿一展,一脚踢向阿刃,阿刃一闪,楚自瑶踢空,重心立时没了,身子摇摇晃晃的向前倾去……
阿刃一把扶住她,看着她那狼狈不的姿势,再回想起相处以来的种种,心中蓦然想起一事,便若有所思的问着:“你父亲是不是从小就不让你习武?”
“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没有武学天份,现在看到你,总算明白了。”
阿刃坏笑着,他的确是第一次看到完完全全的运动白痴,长见识了。
“何刃!”
楚自瑶冰雪聪明,略一思考便知阿刃在讽刺她,而且正好说到了她一直以来不愿去想的尴尬处,立即怒了。
因为正欲出门,所以他们已经自房间中下到楼下来,此刻,他们打闹的地方,正是这家酒店的一楼大堂,来来往往的旅客与服务生们颇感好笑的看着这一对男女,听见楚自瑶大叫阿刃的名字,立即全把目光看向了她,眼神带笑,心中猜测的是什么,自然也不用说了。
楚自瑶左右瞧瞧,应对着无数道暧昧目光,小脸立即一红。
阿刃也觉尴尬,他快走几步,走出酒店大门,对帮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的门童笑笑,给了他一点小费后,拉开了出租车的门,对着随后走来的楚自瑶做出恭请之姿。
哼!
楚自瑶一扬脖子,高傲的上了车。
看她这样,阿刃颇觉好笑,但为免再惹事端,还是忍下了笑意,随后上了车。
上车后,阿刃对前座的司机报出了一个名字,那是一个在新京市人尽皆知的建筑物。
车程大约半个小时,这一路上,阿刃与楚自瑶相对无言。
楚自瑶咬着嘴唇,心中有点奇怪的感觉,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黑小子打打闹闹的,好像他们已经是很熟悉老朋友一样。
是被摇晕了么?
想起那个黑小子让自己清醒的方法,楚自瑶又是一阵怒意泛上心头。
随即,她又警醒过来。
用略显粗暴的方式叫自己起床,这只是一件小事,并不值得生气,而自己的怒气,其实并非真正的愤怒,却是一种介乎与亲近和撒娇之间的情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楚自瑶是个很矛盾的女孩,一方面,她有着令人惊讶的预见力与分析能力,往往能借着一两件小事,看出大局的走向,前段时间,在阿刃被困之时,她便借着资料分析出了阿刃的下落,这是天才式的才智,一种近乎于本能的聪明绝顶与冷静理智。
而在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极度感情化的小女孩,有很多时候她的情感会蒙蔽理智,明明知道是错的,仍然会去做。
所以,这一刻,在她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分析起自己的奇怪情绪,立即得出了一个令她吃惊的原因。
那就是,她对眼前的这个黑小子已经有了好感。
无论是针锋相对的辩论,还是不屑的目光,或者是冷冷的嘲讽,都是因为在意对方才做出的行为,如果不在意的话,根本不会有这些反应。
这实在是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呢。
楚自瑶摇着头,感觉莫名其妙。
为什么呢?
两人即便不是敌人,也应该是处在水火不相容的位置才对,为什么会平空的、莫名其妙的生出好感来呢?
楚自瑶继续摇头,摇到自己有点晕之后,这才有点明白。
哥哥离开了,永远不会回来。
最爱的人的离开,让她遭遇了人生第一个低谷,人们在遭遇悲惨之后,总会想去寻求慰藉的,而她,在如此悲哀的时候,却没人来安慰她,只能自己在黑暗里,偷偷的哭泣,这个时候即便是一声安慰,也能让她感觉到温暖,昨晚这黑小子的一句抱歉之语,让她对他有了一点好感。
这就是所谓的‘遇难时漂浮在大海上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吧’?
明知没有用,还会拼命去握紧它。
真是不理智。
楚自瑶这边冷静的分析着自己的情绪,坐在她身边的阿刃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敏感的查觉到了她的气质变化。
那个小女孩又不见了,她又变成了一个极端冷静,可以无视感情的女人。
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阿刃也在思考着。
就在这时,车身忽然一停,他们到了。
第九卷第五章宗主对决
他们眼前的这幢楼,历史颇久,是建国前所筑,还有着非同凡响的历史,这幢楼连带着其前后左右的所有建筑物,曾是某个傀儡王朝的王宫,虽说那只是一个伪王朝,但这王宫建的也颇有气势,整个王宫在未分割前,是挥挥洒洒的一个超过十里方圆的大格局,建国后,将其分成几个小部分令做他用,眼前这个,就是其中的一个主建筑。
楼高有五层,在现在虽然只是一般高度,但在当初建筑时,可是一幢俯览天下的超高建筑物了。
墙面皆是青砖,这种无论尺寸与坚固度均超过普通红砖的青砖,如今已经见不到了,只会在博物馆的历史收藏中出现,而此楼之上所用的暗绿瓦片,也非寻常之瓦,一片片均是青铜所铸。
这么一大片建筑物,位置正好处于新京市最繁华的一条主干道上,整个院落的入口处,有穿着军装的武警在站岗,来来往往的新京市居民,经过此处时,偶尔的,会看着这个门口有军人守卫的大院子,猜测着某某某会在里面办公么?
也只是猜测而已,这种官府要地,其中的某些人物常常出现在电视新闻中,像是触手可及的样子,但若是仔细思量起来,他们离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太远太远。
当然,能占据这种地方的人物,决非寻常人物,这是新京市所有普通百姓的共识。
今天,一辆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停在了这个代表着权利的大院子门口,车上走下了两个看起来不太普通的青年男女。
男的二十多岁,短短的头发,虽然皮肤黝黑,但一眼看去,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健康感觉,穿着一身笔挺西装,一看便是某某某的名牌货。女的上身T恤下身牛仔,穿着虽是普通,但看她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满不在乎的气质,让人觉得她绝非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
这两人便是阿刃和楚自瑶了。
阿刃来到门口那个大男孩模样的守卫前,递上去一张纸似的东西,然后又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守卫面色疑惑,但还是回身到值班室里打了个电话,半响才走出来,脸上带着更加疑惑的神情,对阿刃做出了放行的姿势。
“你要去哪?”
跟在阿刃身后的楚自瑶,问着。
“应该说,我们要去哪。”
阿刃冲她笑笑,看着这女孩一脸的冷静与戒备,不禁有点头疼。
“好吧,我们要去哪?”
楚自瑶倒是听话,但态度绝对不算亲近,冷冷清清的犹如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阿刃不禁暗自思忖着,那个早上赖床不起,靠在门上也能睡着,更是运动白痴的有趣女孩去哪了呢?
“这里呢,就是四方家在新京市的要地,四方家逆火族长唐天斩平常时候都会在这里处理一下族内事务什么的。”
阿刃的回答让楚自瑶皱了一下眉头。
“我们要去找唐天斩?”
“没错。”
阿刃点头。
“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谈判了,毕竟我们都是文明人,有了矛盾就要摆到桌面上来谈,打打杀杀的太失身份。”
阿刃说这话时,一脸的沉静安详,似乎他是个和平主义者一样。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话么?”
楚自瑶当然不信。
“信不信由你……诶?这是谁呀?好久不了啊,唐一兄。”
正说着话,迎面那幢古香古色的建筑物中走出一人,阿刃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个曾经用炸药把他炸死过一次的唐一么。
面对着阿刃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唐一脸上挂的倒是苦笑。
“是啊,好久不见。”
唐一向阿刃打招呼,迎到阿刃近前后,开口便进了正题。
“何兄此次来这里,不知道有什么见教?”
“见教么,倒是不敢当,只是有点小事找令尊谈谈。”
两人谈话时,均是笑容满面,一团和气,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叙着家常,谁能猜到他们是生死之敌呢?
这就是世家子弟的气度与涵养了,笑在脸上,刀子放在袖子里,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绝不容情。
阿刃已经学会了这种世家子弟的处事方法。
“家父也正想见见何兄呢,他总是称赞何兄,说天下的少年英雄唯有何兄一人……”
唐一边将阿刃让到身前,边在口中称赞阿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阿刃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将这恭维话完全囊在怀中,好像他就是那个什么天下首屈一指的少年英雄一样。
唐一却是真说的客气话,像这样的恭维,听到的人往往会客气几句,这样唐一再恭维几句,一来一往,主客二人便有话题可谈,现在阿刃厚颜无耻的应承下来,唐一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一时语塞,只得闷着头在领路前行。
“无耻……”
倒是楚自瑶说了一句公道话。
三人一路前行,进了那幢楼,楼内的装璜极为富丽,但由于用得全是暗色饰品,虽是庄重,却显得有些沉闷,即便现在外面是风和日丽的艳阳天,这楼内也很是昏暗。
楼内并没有装电梯,所以三人一路步行上了五楼,这一路上,阿刃只见到三两个人在楼道上来来往往的行走,而且看他们脚步虚浮无力,也不像是武者,不禁心头有些奇怪。
几分钟后,三人走到了五楼尽头处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唐一敲门,将阿刃二人带入房中后,自己便退了出去。
一个中年人,正背对着阿刃与楚自瑶,站在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
这就是唐天斩了。
阿刃上前几步,哈哈干笑一声。
“唐天斩是吧,久仰了。”
这一句直呼姓名,腔调里也并无半分恭敬之意,楚自瑶在旁听得一愣,心道这家伙是来找碴的么?
唐天斩执掌四方逆火一族十余年,族内弟子哪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奉若神明的?以他在新京市的地位权利,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无礼的大呼小叫了。
所以,待他转身面对阿刃时,脸上已有几分阴翳。
“何刃是吧,我也久仰了。”
阴沉的语调,阴沉的面孔,还有阴沉的眼神,这四方家族长和药门新任门主,似乎一见面便有火星四溅,室内的空气都被这二人身上那两个相互排挤的气场搞得有些稀簿,楚自瑶身在其中,有些透不过来气的感觉,并且心头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
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这次来,是跟你商量个事。”
阿刃也不管唐天斩心情高兴不高兴,大咧咧的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语气仿佛是在吩咐自家的下人。
“哦?”
唐天斩的脸上阴云密布,除非是个瞎子才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爽。
可阿刃就是看不到,或者说他假装看不到。
“那个,我打算让你名下的四方家逆火族归附到药门来,做为药门的旁系别支……”
让唐天斩归附药门?
楚自瑶与唐天斩听了这话,如同惊雷响在耳侧,一时间都有难以置信之感。
没搞错吧?
让四方逆火归附药门,等于在世间抹去了逆火一族这个名号,那可是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名字啊,还说得这么随便,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么?
唐天斩实在是被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气到了极处,于是,他反而笑了。
“哈哈……”
听着唐天斩止不住的笑声,阿刃颇感无奈。
“我知道你不大愿意,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那天下大事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我是不想四方家的门人弟子在将来的争斗中无辜伤亡,这么着吧,你到了药门之后,我给你个副宗主当,怎么样?”
阿刃的语气像是施恩一样,唐天斩的笑了片刻,声音渐渐停竭时,他看向阿刃眼神已经犹如望着一个将死之人。
“我原本就在猜测,皇甫涤寰挑出来的继承人会是一个如何了得的人物,没想到今天一见,真是让我又是庆幸又是失望……”
哦?
为什么庆幸?为什么失望?阿刃现出欲听详情的好奇表情。
“失望的是,药门从此再不配称为我们四方家的对手,庆幸的是,此后药门再无雄起之日。”
“为什么药门就要没落了呢?”
阿刃很配合的,根据唐天斩的感慨提出了疑问。
“你一个黄口乳牙的小儿,竟敢到我逆火族的重地来要求我族归附于你,你有何实力敢说出这种话?如果不是顾念着五流以往的规律,我今天就要你来得去不得!”
五流毕竟都是传承千年的世家,都有着自己那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律,虽然打起架来可以明枪暗箭的无所不用其极,但平日相处时,就算是生死大敌间见了面,也要保持相互之间某种程度以上的敬意,这种涵养,可称之为世家子弟的风范,像今天这种会面,就等于是两个家族族长之间的交流,算是一件大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刀兵之争的。
“让我来得去不得?”
阿刃重复着这句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意,“怎么让我来得去不得?”
“如何?”
唐天斩也笑了,一边笑,他一边轻轻的一掌拍在眼前的那张桌子上。
这一掌看似轻柔无力,阿刃却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种颤栗,是一种大热天灌下一碗刺骨泉水的感觉,头皮有点麻麻的。
唐天斩一掌拍下。
拍在办公桌上。
那桌子没有任何异状。
阿刃却在这一刻拍起手来,一边拍手一边大叫:“好身手!”
楚自瑶在一边皱起了眉头,心道在演电视剧么?以为是武林高手对决啊?这一掌拍下来寻常人看不出异常,但是另一个高手就知道桌子……已经碎了?
这个念头刚在楚自瑶脑子里划过,那张桌子就如同她想像中的那样,无声无息的散掉了……
是完完全全的化成了一地的碎粉,像是本来这张桌子就是用沙子堆成的,现在轻轻一拍,它就散成了沙子。
楚自瑶不禁睁大了眼睛。
她哥哥楚仙来就是世上难寻的绝顶高手,但就算是楚仙来,也没办法这么不动声色的将一张桌子拍散掉,而且还是全部散成如此整齐的沙子模样的碎屑,难道,眼前这个唐天斩是比她哥哥还强的高手?
“好一手‘蚀月腐日解离掌’!”
阿刃再度喝采。
他心中明白,唐天斩这一手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实际解释起来,却能用‘各擅其长’这四个字来解释。
‘蚀月腐日解离掌’,顾名思议,这种武技的属性就是超强的腐蚀效果,练到极处时,别说是一张桌子,就是一块铁,也能在手掌抚过后,化为碎屑。
当然,这一掌打在人身上时效果也是一样的不同凡响,绝对打哪碎哪,死在这招下的人连个完整尸首都找不着。
绝对的阴毒武技。
听到阿刃喊出了他施出武技的名称,唐天斩微微一愣:“你知道这个名字?”
“大暗杀术中排名前三的超强武技,我当然晓得,还有什么‘如影随形碎心拳’‘食尸吞骨万毒手’这些东西,全都是大暗杀术中的经典武技啊。”
阿刃满不在乎的说出这些话,给了唐天斩越来越多的震惊,这些秘术,都是逆火族代代相传的不世之秘,录于一本名为大暗杀术的秘要之中,从来不为外人所见,眼前这小子怎会知道?
难道……那个人真的叛逃到了药门?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吧?”
阿刃笑得很可恨,至少在唐天斩看来是这样。
“你们家的那本什么大暗杀术,我早就翻遍了,还差不多背了下来,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阿刃继续打击唐天斩。
乍闻此事时,唐天斩的神情有些动摇,不过一瞬间他便镇定了下来,他盯着阿刃,眼神中带着些许恨意,这恨意并非是针对阿刃的,而是他想起了某个人。
“那个人,真的在药门?”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不过阿刃知道唐天斩在问什么。
四方杂家,本有四系的,魁族一系姓偃,暗香一系姓方,逆火族却分为两系,一姓唐,一姓宋,如此四姓,才合称为四方。
而在二十年前,四方家与药门发生的动乱中,四方家却有一姓自此消失无踪,对此事,外人有种种猜测,有人说是逆火族中唐姓一家暗下的毒手,将宋家除掉便于自家独掌逆火大权,有人说宋氏的族长被药王收服,归在了药门之下,有人说战斗中宋氏子弟征战殆尽,自此逆火族中没了宋姓……
无论外人怎么猜测,其中的真象,只有当事人才会知晓,唐天斩心中明白,外界的种种猜测,都是真象的某一部分,事实是那场战斗中宋氏子弟伤亡惨重,唐家趁机暗算了宋氏,后来宋氏只余几人负伤潜逃,也不知投向了何处。
而唐天斩此刻所问的那个人,便是姓宋。
“你说的是宋叔吧,他一直在拉萨,他要我跟你说,托你的福,他身体很好,活个百八十岁不成问题。”
阿刃笑着。
唐天斩却默然了,宋氏一族果然被药门收服了么?
“对了,还有几个人托我带了几句话给你们四方家。”
阿刃又道。
“皇甫歌有话要跟唐一说,是这样的……”
那次爆炸中,由于皇甫歌所躺的位置离擂台有点近,所以受伤不轻,现在仍在医院躺着。
想起皇甫歌,阿刃就想起了她被包成粽子样躺在医院的可笑模样,不禁有点想笑。
对于制造爆炸的元凶唐一,皇甫歌现在可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所以让阿刃带了一句话给唐一。
阿刃知道唐一就在门外站着,所以他将声音用内息包着,直传到门外。
那句话是这样的:‘王八蛋,你敢骗我,老娘要活撕了你!’送出这话后,阿刃只听门外一声轻响,想来是唐一被吓了一跳。
唐一的确在门外苦笑连连。
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么背啊……
“另一句话,是带给你的。”
阿刃又对唐天斩笑道。
“韩饮冰,你还记得她吧,这一代的魅族圣女,也是十年前被你掳来的那个小姑娘,你把她的母亲,就是上一代的魅族圣女,变成了一个厉鬼……”
听到这,唐天斩如水般沉静的脸上终于一惊。
“她说,你去死吧!”
话声中,阿刃身形悠然而起,向唐天斩扑去!
这一扑,来得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场中的其他二人均是一惊,谁也没想到阿刃会在这种时刻暴起伤人。
楚自瑶惊呆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唐天斩就惨了。
只见阿刃揉身上前,瞬间已至唐天斩左近,右拳上赤焰黑雾缭绕,新近悟出的黑土离火相激使拳力暴增一倍的强力武技已然用出,向着唐天斩窝心便打!
这一拳击中了,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块超强度的合成金属,阿刃都有信心打出一个大洞来。
唐天斩这边呢,他微微一惊,阿刃已至近前,早就听说这小子是已至通神之境的高手,他岂会没有防备?但确实是真没想到他会在谈话中暴起伤人,许多早就弄好的布置没派上用场,这一秒种,是死是活,全凭他的真实功夫了。
喝!
唐天斩猛得大喝,如暴雷乍响,四野回荡。
这也是阻敌之术,一吼之下,如五雷轰顶,心志不坚之人会因此露出破绽。
不过这招在阿刃与楚自瑶面前用出可算是班门用斧了,阿刃通晓‘诸天化身’的各种惑人之术,楚自瑶的‘天簌’之音更是异术中的翘楚,想吓到他们二人,这一吼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吼声无用,阿刃那杀人的拳头已至近前,唐天斩面上一丝赤红急转而过,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只见他的身体,自腰部起,仿佛在骤然间没了筋骨,蓦得向右一折,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弯成了一个‘C’字模样。
唐天斩在这刻的模样真是诡异至极,他的身体好像是用弹力极好的橡皮制成一样,想折便折,想弯便弯,可以扭成任何形状,楚自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阿刃的这一拳,便击空了。
他这一拳,本来就没打算建功,就算能打在唐天斩身上,阿刃也会轻些力道,不把他打死的,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唐天斩竟然能避开!
这式身法诡异奇妙至极,阿刃有了大开眼界之感,四方家果然是一个藏着诸多秘密的奇异世家,竟然有这种功夫存在。
欣赏是欣赏,不过阿刃可没打算放过唐天斩。
一拳走空,阿刃左脚发力,身形悠然而止,同时,旋身,飞腿,右脚在空中一个急旋,向唐天斩弯折的身子踢去。
不管怎么说,总要唐天斩身上留点记号才好,要不然对韩饮冰与皇甫歌都无法交差。
阿刃身边的女孩,有两个是与唐天斩父子有仇的,于公于私,阿刃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这一脚变势极快,其间的转折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处,尽展他自‘沾衣八打’悟出那套拳脚功夫的特点,这特点说起来也只有三个字,快、准、狠!
唐天斩武技虽是不凡,但毕竟未达通神之境,不及阿刃,这一脚,他便结结实实的挨了。
阿刃没用多大力,约有五成左右吧,他怕把唐天斩踢死了。
没想到一脚踢上了唐天斩的腰,却如同踢入了一处无底沉潭力,传递过去的力道被化了个干净,只有几分渗进了唐天斩的体内。
不过这几分也够唐天斩受的,只听唐天斩一声闷吼,张嘴便喷出一口血雾,与此同时,他的整个人,好似个皮球一样,借着阿刃这一脚的力,猛得直飞而出,向左边的墙撞去。
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唐天斩还没撞到墙时,那处的墙面上突然无声无息的裂开了一个门,唐天斩落入其中后,门又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阿刃看着唐天斩的消失,若有所思起来。
“快追啊!”
倒是楚自瑶在一旁急切喊着。
“追?”
阿刃看看楚自瑶,“你也恨他不死?”
“我才不管你们谁死!你竟敢在四方家的地盘偷袭唐天斩,不抓住他的话,等他发动了机关,我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楚自瑶虽然不倾向于阿刃与唐天斩中的任何一人,但毕竟她是跟着阿刃一起来的,如果唐天斩逸走并且发动了机关——那东西是一定会有的,她自己也有危险,所以她才会让阿刃抓住唐天斩,或者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
“原来是这样哦。”
阿刃做出恍然的样子。
“可惜,你说晚了。”
阿刃的声音刚落,四周便有异状出现。
首先是哗啦啦的撞击之响,四周的窗子都被从上滑落的布样东西挡住,室内立即变得昏暗如夜,一丝光亮都没有,接着,便是唐天斩充满了愤怒的嚎叫声。
“何刃,你今天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第九卷第六章逃出生天
黑暗,静悄悄的。
‘噗’一声轻响。
一小丛火苗在黑暗里燃起,青绿色火苗映出了一张铁青色的脸,火光闪动着,那张脸的轮廓在阴影里忽闪忽现……“啊!”
女孩子的惊叫声。
火光立即熄灭了,屋内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搞什么啊?突然大喊大叫的,火柴都被你吹灭了。”
阿刃的抱怨声响起。
“死何刃!这种时刻你还有闲心装鬼吓我!”
是楚自瑶怒不可抑的怒骂声。
“谁装鬼了?”
阿刃疑惑的声音,接着,又是‘噗’一声轻响,阿刃再划燃了一根火柴。
楚自瑶就在阿刃身侧,这根火柴燃出的光亮照到了她的脸,阿刃转头一看她,只见跳动的火光中,这女孩的大眼睛中闪着绿莹莹的光,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才像鬼呢……”
阿刃虽被吓到,但自然不能像楚自瑶那么失态,他只是嘀咕了一句,心道是谁说灯下看美女越看越美的?纯粹是鬼扯。
“你说什么?”
楚自瑶就在他身边,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立即怒了。
“没有没有,我在想怎么出去。”
阿刃立即转移了话题。
点燃火柴,是为了让身边的楚自瑶看清楚他们眼下的处境,阿刃自己无须借助火光亦能将四周看得清清楚楚,恍若白昼视物。
四下观察一翻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下麻烦大了。
“你不是通神高手么?打碎玻璃飞出去啊!”
楚自瑶半是嘲讽半是认真的提出了一个建议。
“打碎玻璃?有道理,咱们试试看。”
室内昏黑,阿刃知道楚自瑶不能视物,因此想伸手拉她,不过伸出手去,思量了一会儿,却不知道拉她的哪里才好?最后索性挽起她的胳膊……
楚自瑶身无武技,在这种未知的危险环境中肯定是心中惴惴的,忽然觉得阿刃拉住了她的胳膊,本觉得自己应该挣脱,不过再一想这么黑这么危险……也就由得他了。
拉着楚自瑶走到窗前,阿刃伸手,按在玻璃上,那一整块玻璃便无声无息的碎成了粉末。
玻璃外面,便是那块将所有光亮遮住的东西了。
阿刃敲敲它,有闷沉沉的声音响起。
是某种合金。
阿刃脑子有了这个认知,接着,他将手放在了这块合金上面,内息急转,手上赤黑两色流转,片刻后,一掌击下。
轰!
一声宛如闷雷的轰鸣声在室内滚动,楚自瑶立即捂起了耳朵。
阿刃闷哼一声,倒退一步,体中内息翻滚疾涌,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好硬的家伙。”
静了半响,抚平了体内汹涌澎湃的内息后,阿刃才吐出这么一句。
“不行?”
楚自瑶有些焦急的问着。
“不行。”
阿刃摇头,通神武者不是神,虽然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强横力量,但这种力量并不无敌,仍然有一些事情是他们做不到的。
就像是眼前的这块合金,阿刃知道它的硬度应该与钻石的硬度相当,甚至尤有过之。
唐天斩设计了这种东西来困住敌人,看来是早有着与通神武者对敌的经验,自己还是有点小看他啊。
“那怎么办?从来时的路出去?”
楚自瑶有点慌了,说出这句话后,她便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毫无疑问,来时的那条路上此刻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一刻,阿刃查觉到了,那个冷静到可以无视感情的楚自瑶又不见了,此刻在他身边的,还是那个爱睡懒觉的女孩子。
“恐怕是不行。”
阿刃挽着楚自瑶,前行几步,打开这间办公室的门,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走廊,黑沉沉的,看起来平静,但其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危险。
“是啊,肯定是不行的……”
楚自瑶喃喃自语,“现在这间办公室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出了这里,就糟了。”
阿刃知道楚自瑶说得对,这间办公室是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它是唐天斩的办公室,像他那样精于算计而且猜忌心重的人,绝不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装上致命的机关,他怕别人利用这此机关来暗算自己。
而出了这间办公室就不一样了,封住窗户的超强合金让阿刃知道,唐天斩有对付通神高手的经验,他设下的埋伏,一定是足以杀掉通神武者的。
通神武者并不是神,或许到了最高级的‘天演’之境的通神武者,有可能成为神,但是目前的阿刃,是也会痛,也会伤的。
更何况阿刃身边还有一个不懂武技的楚自瑶。
“我来试试。”
阿刃想了想,忽然道。
他自屋内抄起一把椅子,拎至门前,一把掷了出去。
椅子砰然落地,静待了半响,走廊内还是无事,看起来安静而又详和。
阿刃却可以自这种安静中嗅出危险的味道。
“难道要扔个活人出去才会有反应?”
阿刃自言自语,接着眼神便不由自主的向楚自瑶瞟去。
“你敢!”
楚自瑶立即跳离阿刃身边三丈远。
“说笑而已,那么大反应干嘛,我像是那种危难时刻抛弃战友的卑鄙小人么?”
阿刃不满的嘟囔起来。
“非常像。”
楚自瑶给了阿刃一个这样的答案。
“……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丫头。”
阿刃无奈摇头。
他屏息静气,在门口静立了半刻,把自己身体各部分的反应状态都调至最佳后,一步迈了出去。
一步迈出门口,脚步落地,无事,阿刃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重,通神武者的直觉往往与事实相近。
他再迈一步,这时,异变忽生!
阿刃这时已将内息运至巅峰状态,神经紧绷,此刻发生的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一格一格缓放的慢动作。
首先是周围的空气出现异常波动,骤然灼热起来,鼻子里亦能闻到某种烧焦的味道,接着,几缕光线一样的东西疾射而出,光的速度有多少就不用说了,阿刃的神经反应却比光还快,在这几缕光线刚刚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神便感觉到了它们。
位置是左上三条,右边三条,前方也是三条,九缕光,夹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天罗之网,若是前冲,除非有将孙悟空那般将身子变成蚊子的本领,要不然必中其一。
怎么办呢?
阿刃在这一刻有了个选择,或者是身形前冲,与光速比快,或者是乖乘后退,毕竟后方还是一个安全的死角。
可是谁的身法能比光还快呢?
若是不小心挨上了这种射线,会怎么样?
即便是只用感觉去碰触这几条光线,阿刃也能感觉到一种被烧焦似的痛楚,可见这光的温度有多高,挨一下的话,有可能变成烧猪吧?
于是,千分之一秒内,阿刃做了决定。
喝!
他猛喝一声,双足跺地发力,人如离弦之箭,嗯……不过是倒着射的离弦之箭,‘嗖’一声,窜回了唐天斩的办公室里。
其时楚自瑶正在门口四处张望,四周实在是昏暗异常,她张大眼睛,仍是什么都没看到,然而就在骤然间,几道犹如闪电般的光芒闪过,同时她听到阿刃一声惨叫,接着便有一个人影冲进了她的怀里。
阿刃呢,他抽身而退,一回身便感觉自己撞进了某人怀里,幸好他武技高强,及时的止住了身体,才没把楚自瑶撞飞出去。
不过……肩膀上仍然碰到了软棉棉的东西。
撞到了女孩子怀里,能碰到什么呢?
楚自瑶骤然响起的惊叫,让阿刃知道自己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流氓!”
楚自瑶大叫,接着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看清,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
结果,当然是打空。
阿刃这时已经倒退几步,闪过一边。
“喂!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刃委屈的叫着。
楚自瑶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刚才的叫声只是本能反应,不过这时候当然不能服输,她冷哼一声,强辨着:“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命都快没了,我还有心情占你便宜?而且,你那里那么‘困难’,哪有便宜好占……”
最后一句,是阿刃自己的小声嘀咕的,楚自瑶没听清,也没心情询问,否则恐怕又是怒火淹没理智的冲动局面。
“外面的埋伏,很厉害?”
楚自瑶听到阿刃说他的小命差点没了,不禁诧声问着。
“你看看。”
阿刃划燃了一根火柴,指着自己身上的几处伤痕,让楚自瑶看。
右肩处有一道,左腿上也有一道,两处很奇怪的伤痕。衣服破开了一道裂口,周边衣角是灰烬模样的残痕,似乎是被火焰烧破,那两处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是红肿不堪,这一切,都似乎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
“奇怪。”
楚自瑶自语着,伸手碰碰阿刃的伤口,阿刃那边开始呲牙咧嘴的叫痛。
“是超高温的射线?可为什么墙壁没有被融化呢?”
火柴燃起的光,瞬间即灭,室内再度黑暗起来。
楚自瑶的问题,也是阿刃的问题,他刚才真是在生死关头转了一圈,那几道灼热光线的温度之高远超他的想像,身上的两处伤口,只是两道射线稍微擦过的痕迹,若是正面击中了,阿刃可以想像他应该是那种浑身冒烟、肉香四溢的可悲下场。
“墙和地面应该是经过处理的。”
楚自瑶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着,“某种镜面处理,灼热射线不仅不会将墙面消融,而且,甚至会将射线反弹,几次反弹之后,几条射线变为几十条,虽然威力在空气的磨擦中有所减弱,但是仍然足以致命,真是一个死亡陷井……”
“结论呢?”
“结论就是我们要被困死在这了……”
楚自瑶分析出结果之后,有痛哭的冲动。
“后悔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别跟着我别跟着我,跟着我是很危险的’,你还不信,这下相信了吧?”
听阿刃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楚自瑶顿时心中无名业火猛升,烧光了所有理智。
这家伙怎么敢这么若无其事的说这种话!所有事都是他惹出来的,在四方家的重地偷袭逆火族长,弄得被困在这种鬼地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就要被困死了!他还敢说这种风凉话!
“你这个大混蛋!祸事都是你弄出来的还敢说风凉话!我、我杀了你!”
楚自瑶叫着,接着,声音一转,似乎吟词一般,口中发出了如泣如诉的哀伤之音,一字一句虽然低沉哀怨,但是听到的人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于是生出好奇之心,更加仔细的去听,心神渐渐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幻像会在听者眼前出现,那是一片旷野,风吹黄沙起,漫天泼散的沙子中透着让人呕吐的血腥气味,残阳如血,旷野中伏尸千万,血染透了黄沙,黄沙又埋葬了血,仿佛是经历过凄历撕杀的古战场,血流成河,冤魂千万,这一刻,那千万遭兵戎所害的无主孤魂正齐声发出了怨毒诅咒!
这是‘天籁’之音中极为恶毒的一式,如果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楚自瑶是不会祭出它的。
然而‘天籁’刚刚出口,楚自瑶便有此后悔了,她与阿刃之间也没什么仇恨,用这种招数实在是有些恶毒,真的伤了阿刃,对她更是没什么好处,想及此处,她正欲收声而止,一阵低低的哼唱之声便传进了她的耳朵。
嗯?
楚自瑶收了‘天籁’之音,侧耳细听,发现这声音哼的正是一首节奏欢快的流行歌曲,而发出这个声音的话,似乎就是阿刃。
怎么会这样?
楚自瑶一时有些愣住了,那小子虽然是通神武者,但天籁之音攻得是敌人的心灵,与武技高低并无多大关系,通神武者虽然抵抗能力强一点,但也不可能在天籁之音的攻击中毫发无伤,更别说还若无其事的哼歌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闹了吧?”
阿刃见楚自瑶愣在那里,便一边叹气一边走过来。
“你这丫头真是太冲动了,要不是我早有准备,事情又被你弄得一团糟。”
阿刃自耳中取出两个棉花团,这就是他免疫楚自瑶‘天簌之间’的法宝。
简单,而又有效。
比起可以用动作声音甚至眼神来迷惑敌人的异术‘诸天化身’,无量界‘天簌之音’的攻击方式单簿了许多,与之相对应的,是‘天簌之音’的超强攻击力与超大的攻击范围,阿刃还记得当时乍逢楚自瑶袭击时他们几人的窘状,那时的楚自瑶简直就是一枚音爆弹,还是持续连爆的那种,遭了那次变故之后,阿刃便一直在思考对策。
想来想去,还是两个棉花球解决了问题。
既然是声音攻击,不听不就完事了么?
于是,在这次觉得楚自瑶就要发飙之后,立即取出棉花团塞在耳朵里,效果良好,虽然不能完全的隔绝声音,但仍是阻隔了大半,余波冲进耳朵里,内气一转,也就没事了。
“楚自瑶,现在是最后一个机会,你只要说一声你想离开,我可以立刻把你安全送走,你要明白,我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将会比现在凶险百倍,我没有余力照顾你,你随时有可能会死,明白么?”
阿刃的语声异常庄重,他说的也是真话,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危险无比,无论楚自瑶是抱着什么目的非要待在他身边的,他都必须让她离开。
“……我明白,可是你不明白!”
连逢打击,楚自瑶有些慌了,有点语无伦次。
阿刃听了她的话心头一喜,知道只差一点便能让她说出实情。
“我不明白什么呢?”
阿刃用很温柔的声音问着,他并没有施展任何可以迷惑人心的异术,因为楚自瑶也是同道中人,任何偷机取巧之法都可能引起她本能的警觉。
“你不明白,我的家里人……”
楚自瑶的声音很无助,但她只说了半句,便闭口不言。
只有这半句也够了,阿刃听了精神大振,楚自瑶的家里人就是无量界一族,既然楚自瑶则林紫宁安排在他身边的,那么就表示无量界现在应该是有求于天命林家,或者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林家手里。
这么说的话,天命林家果然是别有所图了……
阿刃心中思绪几转,这时,楚自瑶也警醒过来,她咬着嘴唇,恨恨的言道:“你玩出这些把戏,就是为了让我说出实情?”
偷袭唐天斩将二人陷入绝境,然后乘她心情低落之际挑畔激怒她,再温言诱问,这一连串的把戏,难道都是为了她心中藏着的真相?
他的心机,也太深了吧?
阿刃的形象在楚自瑶心中,一下子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有点遥远有点可怕。
“为了你?”
阿刃笑了,“你想差了,这些不是为你做的。”
“那是为了什么?”
楚自瑶颇觉意外的问着,今天阿刃的行为有太多的不合理之处,如果不是为了她?又是为了谁?这让她难以理解。
“秘密。”
阿刃吐出两个字。
“那你刚才说可以随时让我离开又是怎么回事?”
楚自瑶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要先回答我,你想好了么?继续跟着我还是离开?”
“……跟着你。”
楚自瑶咬着嘴唇答道。
“你还真是固执。”
阿刃叹了一口气。
“好吧,准备好了,我们要走了。”
阿刃放弃了劝服楚自瑶的努力,轻描淡写的说出一句话,好像这是他自家的后院,想走便走。
“你没发烧吧,现在窗子被合金封死,唯一的一条离开路上还全是致命埋伏,怎么离开?”
阿刃轻松的口气让楚自瑶有抓狂的冲动。
不止如此,正在暗中,用红外监视器监视着两人一举一动的唐一也颇觉不解,阿刃的话,已经通过监控设备传进他的耳中。
怎么离开?
做为唐天斩的儿子,他在逆火一族中拥有第二人的位置,这楼内的各种致命埋伏他一清二楚,他也很清楚,任何人,包括传说中的通神武者,都不可能在个危机四伏的杀阵中全身而退。
逆火族本就是世上最精通各种暗杀术的一群人,整个第五层楼,就是这群人把伏击暗杀偷袭等技巧与现代科技相结合的最经典诠释。
它几乎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唐一真的很想知道,那小子想怎么全身而退。
阿刃在片刻后便给了他答案。
“知道么,这幢楼在二十年前,不姓唐,而是姓宋,但是自从二十年前姓唐的把姓宋的赶走之后,它就姓唐了。”
“而刚好那个姓宋的跑到了拉萨,成了药王爷爷的好朋友,我叫他宋叔。”
“宋叔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就是这幢楼的楼板不算太结实,有几处甚至是只要一个武者运足十成功力,就能打出一个窟窿来。”
“这就是整个绝杀阵中唯一的破绽,为什么要留这个破绽?哦,他跟我说什么‘亡十存一’之类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凡是阵法,都会给人留一条生路,否则物极必反这样的意思。”
“就是这里了……”
阿刃的话,清清楚楚的传进唐一的耳朵里,唐一张大了嘴,拿出电话正欲拨打……
‘轰隆’。
一个闷响声传来,代表阿刃与楚自瑶两个人形,已经从唐一眼前的屏幕上消失。
五楼之下的四楼。
面对着突然崩塌的楼顶棚,几个正在处理事务的中年男女愕然愣在当场,再看看灰尘中走出的一男一女,这几个人更是惊讶。
“不好意思,打扰了。”
阿刃彬彬有礼的道歉。
第九卷第七章踢馆
中午时分,在大院门口站岗的小战士,惊讶的看到早上进去的两个青年男女,浑身尘土,颇显狼狈的从院内跑出来。
这小战士有点拿不准主意,他的职责只是负责不让外人随意进入,那么有可疑的人物从里面跑出来该怎么办呢?
正在思考着,那男女二人已经走至他的面前,小战士略一迟疑,决定还是暂且拦住他们。
“请等一下。”
“不好意思。”
那个年青男子突然朝小战士道了一声歉,小战士听了有点疑惑,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年青男子的眼睛……
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黑色的、深不见底的旋涡在其中盘旋着,一眼看去,好像能把人的魂都吸走一样。
于是他就真是晕了。
“你怎么可以对普通人使用惑心异术!”
女孩,也就是楚自瑶,见阿刃用‘诸天化身’异术迷昏了看门的小战士,不禁责问着。
种种迷惑人心的异术对于普通人来说,威力实在是太大了,强横的武技能催毁人的肉体,异术却能摧毁控制甚至改造人的精神,因此传承异术之时,长辈总会交待自己的传人,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易使用。
见到阿刃完全无视这个规则,楚自瑶有些恼火。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要不怎么样?杀了他不成?”
阿刃一边应付楚自瑶的责问,一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拉着楚自瑶就上了车。
“你可以打昏他啊。”
楚自瑶上了车,仍然对阿刃的做法不满。
“打昏他和把他迷昏,有什么不一样啊?他还不是晕过去了。”
阿刃辩解着。
“当然不一样,这是原则问题!今天你觉得弄晕他就可以了,谁知道你明天再遇上这样的情况,会不会觉得杀人灭口才是最好的办法,异术用起来太方便了,一句话就可以让人去死,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不能用,你的长辈没教过你?”
“我要杀他的话,用拳头用脚用任何一种办法都可以,用异术也可以,只要我有杀他的想法,一瞬间就能弄死他,区别只在于怎么死,怎么死还不都是一样?”
“照你的说法,用炮烙将人烫死和用刀砍下人头,这两种死法是一样的喽?你简直无可救药了!”
炮烙是古时一个名叫纣王的皇帝研究出的一种酷刑,这种刑罚是什么样的呢?有两种说法,一是将一只大鼎用火烧红,再将犯人四肢张开,捆于鼎上,某部电视剧里演示这种酷刑的时候,犯人被烫成了飞灰,真实的情况自然不可能这么夸张,但凄惨程度犹有过之,想想看,那鼎很热很热,肉碰在其上,一会儿就熟了,四肢熟了,心还没熟,人也就死不了,闻着自己身上传来的肉香……第二种说法是将一只大柱烧红架于火上,犯人在其上攀爬,若是爬过,就可免死,若是爬不过,便坠入火中烧成焦炭。
无论是哪种说法,这种刑罚无疑是为人类历史上最为残酷的一种。
所以当楚自瑶用这种死法举例来反驳阿刃的观点时,阿刃一时语塞。
“你……你放心开车,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句话是对前座的出租车司机说的。
换了你,是一个普普通通有老婆有孩子、爱岗敬业的出租车司机,拉了两个客人,这两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是一上车就开始讨论怎么杀人的问题,说得煞有其事,争论的也很激烈,但争论的论点不是该不该杀人,好像是在研究怎么杀人才能让他走得毫无痛苦?似乎他们曾经杀过一样……碰上这样两个人,你会如何感想?
害怕。
只有这两个字了。
看着前座的出租车司机颤颤抖抖的,时不时的拿眼睛从倒后镜上看一眼后座的他们,偶尔和他们目光一对上,便急忙缩头,与之相随的,是出租车在路上左摇右晃的好像也被吓晕了一样。
楚自瑶吐吐舌头,不言语了。
阿刃颇觉无奈,开口道:“停车。”
‘嘎吱’一声剧烈磨擦声,出租车停在了街口,这是新京是比较热闹的一条主干道,一路上全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出租车的这一停,顿时将车道占住,后面停了一长溜汽车,愤怒的喇叭声顿时冲天而起。
阿刃也没想到这出租车司机这么听话,说停车就停车。
“我是说,让你停在路边……”
几秒钟后,车停在了路边。
“拿着这个。”
阿刃递给出租车司机一张纸,“然后下车。”
这时那出租车司机已经汗流满面,听到这话如逢大赦,接过纸后便打开车门逃之夭夭,速度之快令人乍舌不已。
“你心肠还蛮好的么。”
楚自瑶用鼻子哼出了这句话,她看到了,刚阿刃给出租车司机的是一张支票,那上面的数字不小,如果那个出租车司机准备用那些钱再购置一辆出租车的话,新京市的地面上将会有一辆法拉利出租车问世。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阿刃从后座把身子挤到前座去,这时,前方路口是个红灯,而因为这辆出租车是违章停在路边的,已有一个交通警察向这边走来。
“坐好了。”
阿刃一脚油门,出租车呼啸而去。
“喂!干嘛这么拼命!”
车速太快,楚自瑶差点被甩出去。
“你不会不明白咱们现在的处境吧,惹毛了唐天斩,新京市根本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黑白两道都会追杀咱们……”
阿刃一边操纵着出租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一边给楚自瑶讲述他们眼下的处境。
楚自瑶很聪明,刚才只是没想到,现在经阿刃提点,立即明白了,也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恨恨的盯着阿刃。
“游戏才刚刚开始啊!哈哈!”
阿刃的笑声向天空飞扬。
与此同时,唐一正心中忐忑不安的在路上走着。
眼前就是逆火族的另一处要地了,同样是在那幢大楼,不过是在地下,四方家有在地下建筑密室的习惯,这种习惯在这幢大楼上体现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整个的地下空间,要比地上的空间还大。
机关布置、高手警戒、迷宫阵图,一个也不少,如果刚才那个胆大妄为的何刃是被邀请至这里的话,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去。
可是他毕竟还是逃了……而且还将唐天斩击成重伤。
一想到这个,唐一就感觉头皮发麻,唐天斩的愤怒可真叫雷霆之怒,怒起来的时候绝对是冷血无情的。
希望自己不要遭到池鱼之秧才好啊。
不过这希望很渺茫,毕竟那小子是在自己手中跑掉的。
虽然刻意将脚步放缓,但该来的总归要来,唐一已经到了唐天斩养伤的密室之前。
门前守卫着两个中年人,是逆火族的精英好手。
“两位叔叔,父亲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唐一问道。
“不知道,族长已经进去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出来。”
“我有事跟他说。”
唐一毕竟是唐天斩的儿子,在四方家逆火族中地位不低,两个中年人互望了一眼,便打开门将唐一让了进去。
这一个非常宽大的石室,墙壁和地面均是由一米见方的青石筑成,墙壁里藏着照明用的灯,设计的很巧妙,只见柔和的光线撒出将石室照得分毫毕现,而不见光源。
整个石室没有多少装饰物,只有进门便可看见的那扇黑色屏风有些惹眼。
屏风上绘着跳动的火焰,笔法极妙,那一丛丛狂野之焰似乎要跃出屏风,将世界焚毁。
这扇屏风将石室隔成两部分,唐一在这边,屏风之内的,便是唐天斩了。
唐一进了石室后,静默片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在这此,唐天斩低沉而略显嘶哑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
“人头呢?”
一听唐天斩的声音,唐一的眉头便跳了一下,他的伤势,似乎比预想中的还要重一些……
而对于唐天斩的问题,唐一根本就没办法回答。
没有回答,也就是一个答案了。
“让他跑了?”
唐天斩的声音很平静,唐一却听得出平静之下那犹如怒海狂澜般的怒意。
“……是。”
即便是知道唐天斩会很愤怒,唐一也没有办法不回答。
“废物!”
唐天斩的怒喝声传出,同时,一罐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瓶子从屏风后疾飞而至,‘砰’一声砸在唐一脸上。
瓶碎,瓶中的液体从唐一脸上缓缓流下,鲜红的血液也与之混在一起。
唐一甚至不敢去擦拭。
如此愤怒的唐天斩,唐一只见过一次,那一次唐天斩亲手宰了十名逆火杀手。
接下来,是片刻的沉默。
唐天斩没有说话,但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听在唐一耳中,就如同愤怒狮子的鼻息,冷汗澿澿,自背上涌出,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要死了。
“用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去杀了他。”
这句话如同赦令一般,让唐一猛得放下了悬着的心。
唐天斩还用得着他,就不会杀他了。
“是!”
唐一急忙答应。
“再拿着这个。”
唐天斩再度说道,同时,屏风后飞出了两块金属牌子,唐一抄在手中,细细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要请动他们么?”
“哼,何刃是通神武者,没有同级别的人去对付,能杀得了他么?”
“……是。”
唐一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想着,这次何刃可真是惹下大祸了,他手中的这两块牌子,是逆火族的最后杀招,唐天斩把这最后的底牌都掀开了,说明他是想不惜一切代价的干掉何刃。
看那小子也不像是个笨蛋,他为什么要激怒逆火族呢?难道他不知道逆火族有着可以把他干掉的实力?难道他认为通神武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或者说,他令有企图?
虽然心中仍有许多疑问,但是唐一半句话都不敢多说,愤怒中的唐天斩是极为固执与可怕的,在这种时候辩驳他的人,要有把脑袋和自己的意见一同送上去的觉悟。
“那我去了。”
唐一要走,这种地方还是不要久待为妙,待得时间长了恐怕会少活好几年。
“唐一,这次再拿不回来何刃的人头,你就把自己的脑袋交上来。”
唐天斩最后一句吩咐交待下来,声音淡淡的,唐一听了后却如同身坠冰窟。
他知道,这次是玩真的了。
这时,那对已经在新京市成为众夭之的男女,虽然有着对自身处境的觉悟,但仍然不思悔改,继续着他们的挑畔活动。
阿刃强买来的那辆出租车,此刻停在了一个武馆门口。
武馆,在这个国家是一个渐渐没落的名词,取而代之的是什么‘跆拳道学习班’‘空手道速成班’之类的东西,而在新京市,却有为数众多的武馆在城市各个角落。
这些武馆一般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偶尔出有几个武侠小说中毒者上门拜师求艺,也会被紧闭的大门挡回去。因为这些武馆同属于一个名为唐氏企业的跨国集团,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普通之中选择门人弟子,能在武馆中习武的年青人,都是姓唐的。
这些武馆像是人体内的重要穴位一样,分布在整个新京市,将整个新市京牢牢的控制在四方家手里,任何势力都没办法渗入。
“唐门……”
阿刃此刻便站在某家这样的武馆之前。
一扇古旧的朱红大门旁,高高的院墙向两侧延伸而去,在大门上方,是水泥上镂空的两个字。
唐门。
“说真的,这两个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神气呢?”
阿刃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有没有常识啊,蜀中唐门,那是小说里很厉害的武林世家。”
楚自瑶白了阿刃一眼,又道:“你来这干嘛?”
“这是武馆,我们当然是来踢馆的。”
“踢、馆?”
“是啊,踢馆。”
说着话,阿刃上前一步,干干脆脆的一脚踢在那扇很古旧的朱红大门上,下一刻,这扇门便很听话的向后倒去。
‘扑通’一声,灰尘四起。
像电影里的场景一样,大门一倒,便有许多个身穿练功服的青年人围了上来。
看着这一对悠闲走入的青年男女,立即有人高声喝问着:“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踢馆。”
阿刃仰着脑袋,做出一副绝世高手的模样。
踢馆……
一众武馆人马听了这个词,不禁有些愕然,虽然他们是开武馆的,但是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踢馆’这个名词,事实上是,无论是黑道白道还是武林道,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新京市惹四方家的麻烦,今天呢,碰到两个不怕死的?
想到这,有人笑了,嚷嚷着这是两个疯子吧。
这时,一个人排众而出,似乎是个管事的,看起来他应该是想代表武馆处理一下这个事,不过,在他看到了阿刃的面孔时,脸色忽然变了。
“是你?”
“是你!”
阿刃与那人同时开口道。
不同的是,那人脸上是惊讶,而阿刃却是满脸的惊喜。
“仇人甲,竟然是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阿刃哈哈大笑,笑得楚自瑶一个劲瞪他。
为什么这么高兴?眼前这个阿刃称之为‘仇人甲’的人是谁?
还记得当初阿刃执意要去拉萨救药王,惹怒了林成一,便在忽然间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为了逃出天命家的控制,与韩饮冰一起坐火车离开,在火车上却遇到了四方家的杀手,那三个杀手之中最年青的那一个,便是眼前的这人了。
后来这人还在天命家与逆火杀手的交战中,偷袭一刀,差点要了阿刃的小命。
阿刃这段时间树敌无数,比这小子武功高的有、比这小子权利大的也有,但阿刃心中的仇人排名上,却始终有这小子的名次。
阿刃的处事准则向来是‘有恩十倍还、有仇百倍偿’的,现在碰到了这么一个对头,这让他如何不喜出往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仇人甲惊讶之后,开口问道,语气不善,目光隐含杀意。
“仇人甲,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啊。”
阿刃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彬彬有礼的请教起了他的姓名。
“我的名字?”
仇人甲嘿嘿笑了起来,随即,他挥挥手,立即有一干人等将阿刃与楚自瑶围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死人?”
这个年青人,好像真是这武馆中的管事者,听到他语中带着的杀意,一众武馆弟子立即有了动手的意思,摩拳擦掌,眼神里都有了杀意,看来这一院子的人,手底应该都有那么一两条人命,杀起人来,也是不会在乎的。
“这样啊。”
阿刃瞅瞅四周围上的这些年青人,满脸的不在乎,他身边的楚自瑶亦是脸上有着同样的神情。
一群虾兵蟹将。
“既然不愿意说出你的名字,那你的墓碑上,就写‘无名小卒’四个字好了。”
话音方落,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正在包围圈中的阿刃忽得消失不见。
此刻有好几十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而阿刃,就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凭空消失了。
众人一惊,接着,一声惨哼声响起。
他们转头看去,看到了更令他们惊愕的事情。
阿刃正站在他口的‘仇人甲’面前,而他的手,也结结实实的按在‘仇人甲’的胸口上。
仇人甲根本就没来得反应,他脸上的得意与阴险,在瞬间转换成了愕然,两种表情在这一刻集中在一张脸上,让这张脸扭曲起来,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
巨大的碎裂声回荡在他的耳中,似乎是天上有闷雷在滚动,他不知道的是,除了他,没人听到了这种声音。
这是他胸骨碎开心脏崩裂的声音。
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了最后一个声音。
看着‘仇人甲’颓然倒地,阿刃收回手,转过身,看着一众唐门弟子,若无其事的眼神,淡淡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们今天都要死。”
当一个刚杀过人的凶手,用平静的笑容,淡淡的口气说出这种话时,那种恐怖的滋味是令人窒息的。
而造成这种恐怖的,除了阿刃对人命的轻视,还有他那深不可测的武技。
一举手,就轻而易举的秒杀了一个人,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这哪里还是一个人,分明就是一个魔鬼!
面对无可抵御的恐惧时,人们会有三种反应,要么上去拼命,那么转身逃走,要么蹲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抖,这三种反应都是同样的自暴自弃。
而在一个群体中,无意识的激进行为是会被模仿并且传染的。
所以,面对着魔鬼一般的阿刃,当一个人高喊着我和你拼了的时候,所以唐门子弟都激动起来,一种夹杂着绝望的自暴自弃情绪在他们之中飞快漫延。
“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阿刃仍是淡然模样,在他来说,眼前这些只有练气水平的武者,拥有的实力不值一哂,数量再多,也无法达成量变,根本没办法对他构成威胁,别说眼前这三四十人,就算是再来百八十个,也只不过是杀起来费点时间而已。
就像是用菜刀剁豆腐,谁见过豆腐能把菜刀崩个缺口的?
面对着冲上来的人群,阿刃正欲动手,而就在这时,一阵温柔悦耳的细微响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声音懒洋洋的,用舒缓的音阶,哼着无法听清的字语,一字一句吐出来,仿佛是暖融春日下,轻风抚过后,湖面上荡起的层层涟漪。
日头是暖的,空气是暖的,就连吹过的风,也是暖洋洋的,这么好的天气,不睡个懒觉真是太可惜了。
眼皮渐渐沉重了,仿佛坠上了铅,手足也无力了,身子像是要倒的样子,倒下吧,躺在哪里都可以,地上不是绿油油的草地么?闻起来还有春天的香气呢。
心中的杀意与恐惧,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留下的只有暖洋洋的满足。
睡吧。
睡吧……
“醒醒!”
楚自瑶冷冷的声音传进阿刃的耳朵,阿刃宛如冷水浇头,当即警醒过来。
看着楚自瑶带着冷冷责备的大眼睛,再看看自己身边躺了一圈的唐家弟子……他们睡得可真香。
“你……”
阿刃指着楚自瑶的鼻子,说不话来。
“我怎么了?”
楚自瑶瞪他。
“你偷袭我!”
阿刃怒哼。
“我这叫救人性命,你的杀机怎么那么重啊,这一院子的人,你难道都要杀了他们?”
楚自瑶真是很难相信那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阿刃,真要是动起手来,竟然这么狠。
“我也只是……懒得跟你解释!我告诉你,不准再用你那个什么狗屁‘天簌’之音对付我,听到没有!”
阿刃警告了楚自瑶一声,抬腿便走。
“你如果想杀人的话,我还是会阻止你的。”
楚自瑶在后面叫着。
第九卷第八章四方二老
此时,距何刃偷袭唐天斩并逃出四方家重地已有两天。
唐一面前摆着十二份报告。
报告上说,何刃与另一个女孩在这两天里,马不停蹄的在新京市内扫了唐家的十二处场子。
损失倒是不重,除了死了一个人外,其他的受害者均是受伤,可是逆火一族的面子却被这小子一层层的扒了下来,若是再让他这样肆无忌惮下去,逆火一族干脆把自己的招牌砸了算了。
每天六个……还真是忙啊。
唐一感觉自己的脑门上有青筋绽出。
这些报告被他压在了手里,根本不敢向唐天斩报告,唐一直的不敢想像,如果唐天斩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此刻唐家上下已是一片愤怒之声,所有人都想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找出来凌迟处死。
可这是那么容易的么?
唐一摇头苦笑,那可是通神武者啊……
这两天里,四方家已经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白道黑道的所有人马均被调动起来,白道上,把这小子定为了通缉犯,画影图形的天天在电视上播放,黑道上的小混混与四方家潜伏的势力,这几天几乎将新京市的大街小巷布满,可还是逮不着这小子的影子。
他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新京市各个唐门武馆里,进门便大叫踢馆,打得鸡飞狗跳之后,再一走了之。
此刻唐一又想起了唐天斩的话,通神之境的武者,没有同级别的高手是对付不了的。
真是没错。
不知道那两位老人家来了没有。
“伤亡二老,伤心亡魂,你们真有那么厉害么……”
心中想着,唐一口中便下意的念了出来。
“小伙子,你叫我?”
然而,却有人回答他了。
那声音很苍老,却透着几分顽皮之意。
唐一听了,差点惊得魂儿都飞了,他现在身处的可是一间密室,自从唐天斩被何刃偷袭以后,他进进出出都加倍的小心,此刻这间密室不但门外有高手护卫,而且重门紧锁,只能从内向外打开……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
“谁!”
唐一大惊,站起身来四处环顾。
“这里啦,你往哪瞅。”
那声音不满的叫着,唐一略静心神,将视线向下挪了挪,这才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可爱的老太太。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似乎有些奇怪,但唐一脑中的印象就是这样。
她身高也就一米五左右,因此刚才唐一四下张望时,视线放得太高,也就没看到她,她呢,应该是个老人,因为她有一头的银发,再看她的脸,却是光滑柔嫩,没有几条皱纹,那双大眼睛亦是黑黑亮亮的,这个老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变老了的洋娃娃,给人一种很袖珍很可爱的感觉。
“你、你是……”
虽然是个可爱的老太太,但唐一还是觉得惊恐,他身体紧崩,准备一有事情便夺路而逃。
能无声无息潜到这里的人,唐一不认为自己打得过她,事实上唐一并不是多么才情出众的一个人,他唯一的优点,便是自知之明,这一个优点救了他无数次。
“你刚才来叫我们的名字,现在怎么又不认得了?”
另一个声音传来,就在左近,惊得唐一又是一个冷颤。
他缓缓的转过头,心情之紧张,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看到了,一个满头黑发的老人,正安然坐在他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中满是寒意,冷冷的看着他。
唐一有点晕了,他刚刚离开那把椅子也就几秒钟的时间,这个老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坐下的?
他们,难道是鬼么?
“你、你们是伤亡二老?”
唐一强自镇定,喃喃的问着。
“我是伤逝,别人都叫我伤心,他是亡意,别人都叫他亡魂,我们便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见神杀神遇佛斩佛的伤……”
漂亮的小老太太在高高兴兴的叫着,说到‘伤’字时,声音拉长拉高,似乎在等着别人接话。
她的声音回荡了好久,那边的黑发老头才闷声闷气的吐出了一个‘亡’字。
“伤亡二老!”
漂亮老太太摆出了一个OSE,完成了她的出场仪式。
唐一在一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快说,请我们来有什么事。”
老头颇觉尴尬,他干咳一声,冷声问着唐一。
“是、是这样的……”
唐一也觉得有点尴尬,便忙将目光收了回来,开始讲起来唐家眼下遭遇的困境。
“目标的一切档案。”
老头接过唐一递上来的档案夹,再把一张卡片递给了唐一。
“把钱汇到这个帐户里,老规矩,无论成功失败,都不退钱。”
“是。”
唐一苦笑。
杀手请自家前辈办事还要花钱,真是令人郁闷,而且这笔数字,也着实大了一些,以唐家的财力也有吃不消的感觉。
不过,能请到两个通神武者做杀手,多少钱都值吧。
“我已经发动唐门的全部力量在城内寻找,只要找到他的下落,立即通知二老。”
“不需要。”
这句说是那老头说的,听到这话后,唐一骤觉眼前一花,那两个老人,不见了。
就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唐一愣了片刻,便狠狠的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高手,真是绝顶高手!何刃,你小子有难了!
与此同时,办公桌下。
被称为亡意的那个老头正瞪着那个名为伤逝的漂亮老太太。
为什么非要这样?
这样才帅啊,小辈们很久不见咱们这些前辈了,不给他们一点震惊,他们又怎么会记得住咱们?
你纯粹是喜欢玩吧……
两人在一起相处大半辈子,彼此的心意,一个眼神便可以表达,现在他们就在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的。
即便是通神武者,也没可能在无声无息间潜进一个守卫森严的密室,他们又不会穿墙术。
所以,之所以能无声无息出现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先唐一一步藏在了这里,也就是办公桌下,交待完一切后,又以常人无法看见的速度躲了回去。
这就是倏然来去的秘密。
他怎么还不走啊?
是啊,这小子要在那里兴奋多久啊?
两个老人的用眼神交流着……
这里是新京市最高档的一家酒店。
宽敞明亮的大堂,衣冠楚楚的侍者走来走去,彬彬有礼的问客人是否需要什么服务,悠扬的钢琴曲响起,有几对男女翩然而起,在舞池中携手跳出了优雅的舞步。
阿刃与楚自瑶就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
谢绝了服务生的询问后,阿刃举起酒杯,微笑着向楚自瑶示意。
“干杯。”
楚自瑶略举酒杯,脸上现出一抹笑意。
现在,在新京市,他们的处境可以说是糟透了,两人的照片均上了电视,并且被标注成了极度危险的犯罪份子,与此同时,街上闲逛的十个人之中,至少有三个是在找他们的。
这么糟糕的状况下,他们之所以还能在酒店里优哉游哉的喝着酒,是因为他们做了一点伪装。
阿刃戴上了一幅眼镜,嘴角又贴了两撇胡子,再加上他刻意的改变自己的气质——这在诸天化身异术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现在谁看到他,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满肚子学问的高尚人士。
而楚自瑶就更简单了,从来都不施粉脂的她,化妆之后,阿刃都有点认不出来的惊艳感觉。
这世上只有懒女人而没有丑女人,楚自瑶平常就是懒女人,总是一身T恤牛仔,有点不修边幅的意思,因而也不太惹人注目,在换了一套衣裙,小脸上又上了妆之后,那种灵秀而又娇艳的美丽,绝对是令人精神一振的。
无论是吃还是住,都选择在最高尚最贵的地方,周围那些非富即贵的人们,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掩护。
而到了干活的时候,再把这身行头一脱,化身成暴力男女四处踢馆。
老实说,这两天阿刃与楚自瑶的生活方式颇有点超人蜘蛛侠或者蝙蝠侠的意思,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所以,楚自瑶心情愉快,她毕竟也正处于好玩贪玩喜欢新鲜的年纪。
柔柔绵绵的钢琴声在耳边流淌,口中品尝着陈年的美酒,楚自瑶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已经猜到你的意图了。”
“哦?”
阿刃娴熟的用刀叉处理着盘子上的牛排,一刀刀下去牛排立即被解成几块,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吃牛排的尴尬场面,还有林紫宁的善意嘲笑声,时事流转,似乎一转眼便经历了这么多事,这时阿刃才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成长,也颇有些感慨。
“什么?”
沉浸于某种情怀中的阿刃,并没有及时的理解到楚自瑶话中的意思。
“你先伤了唐天斩,再四处砸逆火族的场子,这么做,是为了完全的激怒四方家吧……”
楚自瑶口中说着自己的猜测,黑亮亮的大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阿刃面上的表情。
“然后呢?”
阿刃挺感兴趣的样子,嘴角挂着微笑,眼中是好奇,似乎楚自瑶说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
“为什么要激怒四方家呢?这有两个好处,第一,在唐天斩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你身上的时候,他便无暇顾及其他地方,你的帮手就可以趁机做一些事。第二,普通武者无法对付你,唐天斩必然会找出能对付你的杀手,通神之境的杀手,这个杀手极有可能就是逆火族最后的底牌,只要毁了这张牌,逆火族的实力就会大损……双管其下,如果成功了,逆火族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说得太好了。”
阿刃脸上是想要鼓掌喝彩的表情,“我还要顺道把新京市统治在我的脚下,然后以此为基点,占领亚洲,攻略全球,再把地球做成宇宙飞船,一路向外太空飞去,打败火星人金星人超级塞亚人,最后制霸整个宇宙……”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
楚自瑶努力沉稳心情,否则她会忍不住把手中的这杯酒泼到阿刃脸上。
“哼!胡扯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你不用再伪装了,我已经感觉到你心跳加速呼吸变重,被我说中心事了吧!”
静下心来,楚自瑶使出拿手的哄骗绝技,她那副煞有其事、好像真能看出别人撒谎的表情是久经锻炼,初次见识的,难免会被她骗到。
“有点反应就是被你说中了大惊失色,没有反应仍是你说中了我在心虚,怎么说都是你对,是吧?不好意思,这一套我五岁就会用了,骗人水平只停留在幼儿园水平的楚小姐,还是不要把这套把戏拿出来丢人了……”
阿刃嘻嘻笑着,与楚自瑶唇枪舌战是一种乐趣,他正等着她的反击,却看到楚自瑶忽得低下头去,从欢快到黯然,情绪的转换只在一瞬间,仿佛是盛开的花朵突然遭遇了严酷寒冬,刹那间便枯萎了。
“怎么了?不舒服?”
阿刃关心的问着。
楚自瑶抬头看看阿刃,目光中有点疑惑,更多的却是哀伤,那么浓重的悲哀,就像一团凄冷的雾,萦绕着她的眼睛里。
“想起……你哥哥了?”
阿刃轻声问道,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在想些什么。
这声询问,更如阴沉天色中吹过的那缕微风,将雨点吹了下来。
一滴滴的泪水,从楚自瑶眼眶中滚落。
阿刃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两天里,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已经忘了失兄之痛,整日里欢声笑语的,今天是什么事让她想起了楚仙来?
“给。”
他只能递过一条手帕。
“谢谢……”
楚自瑶接过手帕,没拿去擦眼泪,而是放在手心里呆呆的看着。
是什么让她想起了哥哥?
就是刚才那段似曾相识的对话,还记得在哥哥出事的前几天,为了问‘不动劫’的秘密,她用言语欺诈过楚仙来一次,结果被揭穿了。
当时楚仙来说的话,简直和刚刚阿刃说得一副一样。
恍惚间,时空错位。
与她面对面坐着的,似乎变成了她那个总是温言笑语的哥哥,一声安慰,一条手帕,都成了哥哥送于她的温情关怀。
想着想着,楚自瑶不由得有点痴了……
阿刃看楚自瑶呆呆的,泪水自脸旁滑下,手里拿着手帕也不知道擦拭,小脸上的妆被冲得七零八落,不禁有些担心。
“要不我们回去吧。”
“……坐过来好么?”
楚自瑶忽然低声道。
嗯?
阿刃一愣,这才意识到楚自瑶是要他坐在她的身边。
“怎么?”
虽然不解,但现在伤心的女孩最大,阿刃起身,乖乖的坐在了楚自瑶左侧的椅子上。
“衣服借用用……”
口中低声说着话,女孩把小脸靠在阿刃的肩上,稍微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想感觉一下有停靠的温暖,然后,上上下下的晃动着自己的脑袋,把泪水鼻涕全抹在了阿刃的衣服上……最后,猛一抬头。
“我好了。”
像是完成了与自己哥哥的最后告别,楚自瑶的眼神中,悲哀之外,多了几分释然。
我可怜的衣服……
阿刃在心里惨叫一声。
“你的脸……”
心里在哀悼自己的第一套名牌西服,更值得注意的却是女孩此刻的仪态,由于泪水在脸上纵横驰骋过,所以楚自瑶脸上的粉脂被冲去了不少,虽然看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哀怨般的朦胧美感,但是,被人误会以成阿刃欺负了她就不好了。
“啊!”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楚自瑶慌忙自坤包里掏出一只小镜,照了几照后,起身便要去洗手间。
“等下,一起去。”
阿刃指指自己的肩膀,那里被楚自瑶的鼻涕泪水涂得一塌糊涂。
“嗯。”
楚自瑶小脸红扑扑的。
洗手间就在大厅的右手边,男女两间相临着。
阿刃对着镜子处理了一下肩头的污迹,想着刚才楚自瑶突如其来的悲伤,与片刻之后的释然,心中对这个女孩有了一点奇怪的感觉。
她很聪明,却从不仗着自己的聪明傲气凌人,反而会在偶然间表现出许多不谙世事的娇憨,有时会很情绪化,但旋即又会解决掉自己的心中的烦恼,对人处事时有一种身处事外的淡然,却会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有她几乎白痴般的运动神经,这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有趣女孩。
想着想着,阿刃嘴角不禁现出一抹微笑,这样一个灵秀聪慧的女孩子是能让人微笑的啊。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
阿刃一惊,有走在平坦大道突然一脚踏空的无措与惊讶。
他猛然转过身去,面对着门口,体内的内息骤然而动,超高速的运转起来,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块都在刹那间调到了最佳反应状态。
门外,有敌人。
是一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敌人。
这是一种通神武者间的气机交集,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是彼此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并且对于对方武技高低、个性心态甚至于今天的情绪如何,都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阿刃仿佛是感觉到了一堆冰冷的火焰,火与冷这两个词似乎不应该同时出现,但在阿刃的感觉中,却只有一堆能散发出寒意的火焰才能形容出他对于门外这个人的印象。
门外的人,他对阿刃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洗手间的门,静静的朝内滑开,滑到极限的时候,阿刃看清了门外的那个人,那是一个老人,干瘦的身形,冰冷的眼神,还有一头的黑发。
门外的老人也看清了阿刃。
两个人目光在这一刻交汇,空气骤然浓稠起来,如果有普通人在此的话,定会有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门向内滑到极限,又向外滑去,两人的目光被门挡住。
这扇门,不断得做着双向运动,弧度却越来越小。
阿刃与那个老人的目光碰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终于,在这扇门完全静止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动了!
门在顷刻间破裂,但是没人注意它,对于现在正在交手的两人来说,它的坚固程度与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
无声无息的,两个身影已经纠缠在一起。
一瞬间,已经绞成了两团飘忽的影子,一道是黑,一道是白,再过片刻,连黑色与白色都已经分辨不出,只余一团模糊的灰。
除了那扇已经飞灰烟灭,破碎至找不到任何痕迹留下的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两个武技之上的通神者在交手。
脚下的光滑的大理石,丝毫无损,周围的墙与镜子等一切物件,亦是毫发无伤,虽然两人每一次过招施用出的力量均足以把这一切打得灰飞烟灭,但是,却没有一丝劲道从两人的战圈中流泄出来,只有一团灰色的影子在空气中飘来荡去。
悠然而战,悠然而分。
这团影子只维持了三分钟左右,两人便又分了开来。
老头仍在门外,阿刃仍在门内,虽然门已不见。
两人的脸上身上均无异状,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老头脚下的大理石碎了一块。
“好身手,是四方家的前辈吧?”
阿刃开口言道,一开口,他的嘴角便溢出了一丝鲜血。
“是。”
老人中气十足的答了一声,面上的红润一闪退逝。
逞强……
阿刃心中道了一声,刚才两人交手,表面上看是波澜不惊,但凶险之处超乎阿刃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值得庆幸的是,凭着万流归宗黑土一决的吸纳特性,阿刃占了一点便宜,老头脚下碎裂的那块大理石,便是他棋差一招的证明。
而在这一轮交手中,两人均已负伤。
老人面上掠过的那丝红润,代表他将伤势强压下去,这绝对是一种为了面子的愚蠢举动。
“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亡意。”
“只派前辈一人来杀我么?唐天斩还真是不懂得尊老,哈哈。”
阿刃笑着。
“怎么会呢?”
一个声音插进嘴来,听着这个声音,和与这个声音相随的难测气机,阿刃一愣,又是一个通神高手?
“小子你不知道,杀手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
随着这句话,一个漂亮的老太太,与楚自瑶出现在阿刃视线中。
第九卷第九章卑鄙下作
楚自瑶不情不愿的走在前头,而那个漂亮的老太太,则跟着她的后面,一只手拉着楚自瑶的小手。
糟了……
阿刃心中一凉,楚自瑶已落在敌人手里。
眼前这一对老人,一定就是逆火族的杀手锏了,宋叔曾说过逆火族中每一代均奉养着两位供奉,这二人是逆火族的最后靠山,专门负责处理一些有关逆火族存亡的大事。
阿刃只是猜测,并且希望自己的挑畔举动能把这两个人引出来,却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又来得这么凑巧,而且,自己隐藏的也算巧妙,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
“两位都是五流的前辈了,捉人要挟这种事情做起来未免有点丢脸吧。”
阿刃心中念头几转,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把楚自瑶从这二人手中弄出来。
“嘻嘻。”
那可爱的老太太笑了,“小伙子,别拿话来套我们,别说拿人质威胁了,就算是一个一个的宰掉百八十口子,逼人自尽的事情我们都做过,所以,小伙子,你还是乖乖的投降吧,否则我就把你这漂亮的小女朋友撕成五半……从哪开始下手好呢?”
说着,小老太太便开始用手在楚自瑶身上抚摸起来,楚自瑶被她冰凉的手指一碰,顿觉如同有一条滑溜溜的蛇在身上游走,脸上立即变了颜色。
不过,即便是害怕,她也没忘了瞪着眼睛去纠正小老太太言语中的错误。
“胡说,我才不是他女朋友呢!”
“那就是小情人儿喽,现在的孩子真是开放啊。”
小老太太感慨着,随即下了决心似的拉住了楚自瑶的手。
“好漂亮的手,十指尖尖、指肚圆润、滑不露骨……真是让人看了好生喜欢,老公,我把她的手撕下来带回家去好不好?”
“不行,这东西家里太多了。”
老头一直干站着不说话,真到老太太问他,这才开口表示了意见。
“才有十双手而已呀,其他都是脚和脑袋,这双手这很漂亮,很难碰到的,求你了,让我带回去吧。”
老太太小孩一样撒着娇。
一个漂亮的小老太太,对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撒娇,这幕场景看起来应该是极为搞笑的才对,而阿刃与楚自瑶却笑不出来,反而,有种彻骨的寒意自后脊梁爬上,冰得人手足发凉。
“两位前辈,有话好说,不要开玩笑,吓到女孩子就不好了。”
阿刃心中有怒意在翻涌,但仍然不得不镇静下来说话。
“谁跟说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小老太太摸着楚自瑶的手,喜笑颜开,爱极了的模样。
“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说吧。”
阿刃冷声道,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和眼前这两个老人玩绕圈子游戏了。
“想要你怎么样啊,老公,我们想他怎么样?”
“一只胳膊,右臂。”
老头的声音淡淡的,好像他问阿刃要的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一个寻常物件。
“一只胳膊?”
阿刃突然笑了,“你只要这个?用不用再拿条腿给你?”
“不用了。”
老太太摆摆手,“以我多年从事杀手行业的经验,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朋友,顶多也就肯拿一只胳膊来换,当然,也有直接让女朋友去死,他连只衣服袖子都舍不得的……什么样的我都见过,我看你这个小伙子嘻皮笑脸也没个正经,估计是不会换了吧,嘻嘻,正好,我的收藏品里又多了一件好玩意儿了。”
楚自瑶越听越是心寒,恐惧身体的每条神经中攀爬蔓延,她知道这老太太说得是真话,她真的会把自己的手撕下去收回家里做收藏,一想到自己手要被活生生的撕掉,她的身体便情不自禁的颤抖着。
还有,这老太太竟然要那个黑小子拿一条胳膊来换,别说一条手臂等于武者的半条性命,就算是普通人,能说断臂就断臂么?那可是要当一辈子残废的啊。
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相识没有几天的女孩子呢……
她现在没人管没人理又落在这种处境,一种自怨自怜的情绪自心底升起,接着她便有点自暴自弃了。
刚才被这老太太制住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相当厉害的对手,她哥哥楚仙来便是通神高手,与之相处了这么久,楚自瑶深知通神高手的厉害,她的‘天籁’之音,若是用出来了,不在第一时间制服敌手,便会受到反击,到时候有八成的可能会在通神高手的一击之下毙命。
所以楚自瑶没敢动手,而且,她心中还怀着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希望阿刃能将她自坏人手里救出去。
可是,现在听到老太太提出的条件,楚自瑶绝望了。
她绝对不相信阿刃会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于是,她眼中浮现出一抹倔强之色。
她要拼了……
阿刃从楚自瑶眼中读出了她的自暴自弃。
“不要!”
他突然说出一句。
“你说什么?”
小老太太,也就是伤逝,疑惑的看着阿刃。
“我是说,我换。”
阿刃看着楚自瑶的眼睛,笑了一下。
楚自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他刚才说什么?
与楚自瑶的表现差不多,伤逝也有些愕然的看着阿刃,转瞬间便又笑了:“还说这不是你的小情人儿,不是你会这么舍得么?”
“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我答应过别人的一个承诺。”
阿刃平静的笑着。
“怎么拿货?是我自己割啊,还是你来取?”
阿刃扬起手臂,有点惋惜的看着它,跟了自己二十多年了,此刻就要分离,着实有点舍不得呢。
事情有了难以预料的变化,阿刃看起是真想要舍出一条手臂来救她?楚自瑶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她的眼睛本来就大,此刻再狠命的瞪着,真是连眼眶都看不到了。
接着,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始眨起眼睛来,一下一下,忽闪忽闪的,这双眼睛,现在在向阿刃传递着信息:喂,你是不是用什么计划啊?怎么动手啊?
楚自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像是两面能够映出心意的神奇小镜,当她想要把自己的心意自眼中透露给阿刃时,阿刃是没理由看不出来的。
别胡来。
阿刃挤了一下眉头,无声的警告着楚自瑶。
他哪里有什么办法,眼前是两个通神高手啊,如果那个老太太和老头的武技水平相近的话,真打起来,他自己都不一定有办法脱身,更别提现在楚自瑶还在他们手中。
想救回楚自瑶,唯一的办法就是乖乖听话。
“你自己动手。”
老头眯起眼睛来,冷冷言道,言语有几分警惕之意,看样子是不相信阿刃会真的自残身体。
“好吧。”
阿刃撮掌为刀,伸手,正欲朝自己右臂割去……此刻,亡意与伤逝脸上均是显出一抹喜色,而楚自瑶,她猛的张开了口,喊着:“笨蛋啊!你干嘛要救我!要救也不是这样救,你断了手之后他们不放我怎么……”
“闭嘴!”
伤逝一股内气涌进楚自瑶体内,楚自瑶满口的报怨立即憋在腔子里,小嘴仍然一张一合的,却是没有声音发出来,伤逝的这股内息,已经阻住了她的声音,即便如此,但她的眼中还满是焦急之色。
“对哦。”
阿刃突然停住了,他看着伤逝,有种恍然般的神色:“我如果断了自己胳膊后,你也不放了她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
实际上伤逝真没打算放过手中的女孩,逼着眼前小子断手后,他们便会猛下杀手,把这两人全部干掉。
但眼看胜利就要到手,这多嘴丫头的话又提醒了那小子,伤逝不禁心头急燥起来。
“这样吧,你先放开她,让她走五十步,等她走到五十步的时候,我立即割下自己的手臂,这样假如我违约的话,你还可以把她追回来,怎么样?你不吃亏。”
现在要说明一下,现在阿刃楚自瑶还有伤逝亡逝二老,均站在这家酒店男洗手间内,从这里向外是一条走廊,走廊长约五十米,出了走廊,便是酒店的大堂。
阿刃全心全意的替伤逝打算着。
这小子还真是个老实人……
伤逝不禁冒出了这个念头,虽然资料上显示眼前这小子诡计多端并且做事不守成规,但此刻亲眼一见,也不过如此而已。
要说阿刃真是奸诈,装老实人装得太像了……
“好吧。”
伤逝想了一下,阿刃说得的确有理,她试过了,手中的这个女孩身无武技,放开她也不会有什么威胁,而且,亦如阿刃所说,如果这小子反悔,她可以随时把女孩追回来,五十米的距离,对伤逝来说,宛如咫尺之遥,伸手便至。
如此想着,她便放开了楚自瑶,放开后还有些担心,便低哑着声音在楚自瑶耳旁警告着:“小丫头,不要多话,否则立即没命!”
楚自瑶此刻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重获自由,生命有了保障,却是因为另一个人的牺牲……她此刻还是不相信阿刃真的自残救她,还是认为阿刃会有什么计划,可以在瞬间翻盘,将那两个可恶的老人击杀。
所以,在她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时,她的头,一直是在向后看的。
阿刃与两个老人也在注视着她,口中亦在数着她的脚步。
看她一直回头,阿刃冲她笑笑。
那是一种淡淡的略有些不在乎的笑容,看着他的笑容,楚自瑶蓦然自心底升起一丝明悟,这小子没有任何办法,他的真的想要断臂来救她……
而此时,她已经走过了这五十步。
伤逝盯着阿刃,虽然她并没有开口,但阿刃知道她在威胁着自己。
“好。”
阿刃举手,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聚气成刀,便要砍向自己的右臂。
然而就在这时,忽闻一声暴响,这声音尖锐而又急迫,仿佛是把一百个炸雷揉在一起,再将其从天上扔落尘世,此声轰然炸开,黄钟大吕这个词不足以形容其宏亮,夺人心魄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这个声音对人心志的震荡!
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在骤然间闻此声响,没有任何人能不为之所动。
伤逝与亡意均是一愣,耳中轰鸣声回荡。
傻丫头!
能让声音传递出如许威力的,这世上只有无量界的‘天簌’之音,也自然就是楚自瑶的杰作。
在楚自瑶频频回头的时候,阿刃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他知道这女孩的个性,所以一边以眼神阻止她,一边运了内气在耳旁‘神谷穴’上,暂时麻痹了自己的听觉神经。
所以,在楚自遥突然发难的此刻,他比亡伤二老更快的反应过来。
阿刃动了。
第九卷第十章瞬杀
阿刃猛得跨前一步,抢在伤逝身前,手掌上烈焰劲燃,朝着伤逝迎头便砍,出掌的同时,他的右脚悄无声息的由下而上踢向亡意胯下。
阿刃一招两式,掌上声势浩荡,脚下却诡异无声,两种气势截然不同的招式,阿刃同时用出,这已是他至今为止在武技上的巅峰之作。
伤逝亡意二老虽被楚自瑶的‘天簌’之音惊了一下,但毕竟二人均是通神之境的绝顶高手,片刻后便反应了过来。
伤逝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回身去追楚自瑶,她心中恼怒之极,真没想到江湖上行走了几十年,一辈子都在阴谋暗杀中摸爬滚打,却在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伤逝心中怒极!
楚自瑶的来历她并不知道,内气探测过知道她身无武技后便对她忽视了,真没想到这丫头竟是异术传人!
像伤逝这样的四方家供奉,自然对四方家魅族一系的惑心异术有所了解,眼前这丫头用得肯定不是‘诸天化身’异术了,除了‘诸天化身’,世上只有无量界的‘天簌’之音有着以声惑人的奇妙用途。
真没想到这女孩竟是无量界传人。
一个个念头自伤逝脑中掠过,伤逝心中全是杀意,而就在她回身要追之时,阿刃的掌势已然砍到了她的头顶。
掌上劲然的暴裂气机,让伤逝明白这小子已然用尽了全力。
挨上一掌可不是好玩的。
她只得回身,挺拳相接,与此同时,她看了亡意一眼,见亡意亦在被这小子的一脚拦下,不禁有些佩服这小子的武技水平,看他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这么高的武技,是怎么练的?
不过,她是杀手,拿了钱就要取人性命的,目标再让人惊才艳绝也和她没关系。
所以,她的眼神与亡意接触了一下,亡意点点头。
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两人已是心意相通,伤逝的这一眼,是在告诉亡意:拦住这小子,我去追!
只要拿到了楚自瑶,等于拿到了这小子的命脉,这次绝对不会再让那个女孩脱出她的手心。
阿刃一掌击下,伤逝抬手相迎,阿刃只觉如同一掌击在泥潭里,涌出的内息被吞噬的干干净净,而他踢向亡意的那一脚,虽然走得是阴柔无声的黑土决路子,却也被亡意拦了下了,并且一点内气也没有吸纳到,看样子上次的交手后,亡意已然有了应付黑土决的法子。
三人的这次交手,犹如电光石火,一触便散,接着便有人上前有人退后有人舍命疾追。
退的是伤逝,她飞起一脚踢向阿刃,与此同时身形疾撤,便要向楚自瑶追去。
上前的是亡意,他原本与伤逝并肩,此刻略微向前,便拦住了阿刃的前进之路,双掌疾伸,一前一后划着玄妙的弧线,目的不为伤敌,只为阻敌。
舍命的,自然是阿刃了。
眼前的两个敌手配合的默契无间,他不但要打赢他们,更要在顷刻间打赢他们,否则楚自瑶再落入这两人手中的话,事态又会向最糟的方向发展。
所以,他只有拼命了。
面对着亡意的玄奥招式,他根本就是不闪不避,侧身向前猛冲,以肩头迎住了这两掌。
亡意的招式递出的本就迅捷,阿刃的身形也够快速,再加上亡意也想不到阿刃会不避这一招,于是亡意的两掌便结结实实的打在阿刃的肩上。
阿刃的身子一抖一矮,久未实展的‘圆’字决便用了出来。
‘沾衣八打’是济世医家的入门武技,也是阿刃修行时间最长的一套武技,但在武技修为登堂入室以后,威力更强招式更玄妙的‘逆水行舟’‘快意恩仇’等武技便取代了这套武技的位置,阿刃并不常用它,再往后,阿刃领悟了通神之境后,又将这套武技拾了起来。
这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反璞归真,什么叫重剑无锋大巧不攻。
冲、顶、圆、回、进、退、散、落。
这八个字包含了武技中的所有动作要领,再玄妙的武技,也不过就是把这个八个动作分裂组合。
戏法人人会变,巧妙各有不同而已。
像眼前亡意的这一掌,其中包含了‘冲’字决与‘回’字决,所以势若浑圆,欲进不进,欲退不退,是极为绝妙的一记守势。
所以这一招,用‘圆’字决与‘进’字决的合势来破是最好的。
舍命的这一刻,阿刃的武技修为再一次有了精进,此刻,世上的所有武技,在他的眼中都会被肢解为几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是把一道复杂的算术题分析成为几个公式一样。
任何难题,都有解法,任何武技,也都有破绽。
阿刃此刻就找到了亡意招式中的破绽,亡意两掌击下,第一掌只觉如同击中了一只圆溜溜的皮球,毫不着力的滑了过去,亡意心中愕然,再一掌击下时不禁加了几分力道,这下更惨,阿刃的肩头如同山洪爆发一样,反击回来了一股巨大力道,第二掌便被硬生生的挡了回来。
这一下,阿刃便自门边一闪退过,冲过了亡意,到了伤逝身边。
伤逝反身回击的一脚,本来也不为伤敌的,因为她心中笃定亡意能将敌人拦下,却没想到略一交手便被阿刃冲了过来。
所以,当阿刃冲到她的近前时,她有些讶然,但是也不得不回身迎敌,那一脚由虚变实,踢向阿刃胸口。
这时,她看到阿刃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自她心底泛起。
做杀手的,杀了这么多人,对死亡有着一种异常敏锐的直觉,此刻伤逝心底泛起的不安感觉,便是一种死亡近在咫尺的恐怖感觉。
但是,在这一刻,做什么都是晚了。
这一秒钟,阿刃亡意与伤逝,三个人其实是错身而站的,亡意守在门口,阿刃刚刚冲过他,伤逝就在阿刃眼前,三人的距离都是只有一步之遥。
下一秒钟,这三人中便有一人永远的失去了性命。
三人的动作都极为迅速,要以毫秒为单位来计算他们的动作过程。
伤逝踢向阿刃的胸口,阿刃再度不闪不避,一脚踢中时,阿刃手中现出一抹碧光,这碧光在阿刃的右手出现,向前一闪,绕过伤逝的腰,扬出了漫天的血雾。
简单来说,就是伤逝一脚踢中了阿刃,阿刃手中的武器也在瞬间割中了伤逝。
啊!
亡意一声怒吼,右拳猛出,自背后击中阿刃。
先是迎上了亡意的双掌,再是伤逝的一脚,后又是亡意的一拳。
这五下不论哪一下都是通神高手的倾力所为,若是打在石头上,一米厚的青石早就碎了十来块了。
阿刃的身体不是石头,他被打得飞了起来,身子轻飘飘的在空中浮着,阿刃的意识中犹如过了一年。
内脏碎了、心裂了、肋骨也被打得七凌八落……阿刃可以感觉现在自己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打成了一团浆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片刻后,阿刃‘砰’然落地,正好落在了楚自瑶的面前。
楚自瑶的眼睛瞪得超大,眼中写着恐怖两个字。
阿刃知道她一定是被自己塌陷的胸口吓得够呛……
不过,这一切都值了,因为伤逝比他还惨。
伤逝一脚踢中他的时候,他的武器也割过了伤逝的腰。
这世上很少有武器可以伤到通神高手,因为内气运过时,通神武者可以把自己的皮肤变得如钢似铁,或者柔若绵絮,让身体不受损伤。
但是,这世上的武器,还是有那么一两把能如同割豆腐一样,轻易的割伤通神武者。
江湖上称这种武器为‘神器’或者‘神兵’。
现在,静静的躺在阿刃身旁,剑刃上带着鲜血,却仍然碧光荡漾的‘眼儿媚’,就是其中的一把,它还是神兵中的佼佼者。
阿刃拼了命,用‘眼儿媚’划过了伤逝的腰,带来的结果就是,伤逝,被分尸了。
自腰部分起,上半截身子随着剑刃划过向右飘,拖着一堆零零碎碎的杂碎,喷着鲜血。而下半截身子,却留在原地,仍然保持着飞踢的漂亮姿势,可惜,半截身子是没办法保持平衡的,过了半响,它便无可奈何的倒地了。
亡意此刻正抱着伤逝的上半截身子,神情木然中,又透着难以置信,有种仿佛是在梦游的感觉。
一起纵横江湖几十年,杀人无数的爱侣,就这么消失了?
死了?
虽然手上有着无数条性命,但被杀却是第一遭,相信伤逝也是非常非常的惊讶吧,不过她也没有时间表示出她的惊讶了。
“走……”
阿刃喃喃说着,声音弱不可闻。
如果他不是他,早就应该已经死掉了。
五脏六腑被打成浆糊却仍然能活着的吧,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一人吧,噢,不,也许还要算上许仙。
可是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让楚自瑶离开这个凶险之地,至于他自己,装死就好了,反正按照常理来说,他也应该死了。
楚自瑶经阿刃一提醒,立即清醒过来,不过,她并没立即离开,而是开始拖动阿刃的身体,她一个女孩,本就力气微弱,阿刃一百多斤的身体,在她看来简直如同一块千斤巨石,只能用拖得来将阿刃带走。
“笨蛋,你干什么,快走……他清醒了会把你杀掉的……”
阿刃见楚自瑶不自己离开,而是打起了他的主意,不禁急切万分。
“不!”
眼泪自楚自瑶眼眶中滑下来了,她没有哭,就是眼泪在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为了我都已经死掉了,我不能把你的尸体扔在这不管……”
楚自瑶已经慌乱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不过,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看到阿刃此刻所受的伤势,看看他就快塌成平面的胸骨,恐怕也不会认为这人能活下去吧。
“……傻女人,我还没死呢!”
阿刃费劲的叫着,他虽然虚弱,还有点意识模糊,却没有生命将要离他而去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会在完全死亡时复活,但是,那是什么时候,能不能在亡意清醒之前?来不来及救楚自瑶?
他不知道。
“你快死了啊!”
楚自瑶语声里带着哭腔,“我不要再有人一个为了我去死,我不要!听着,你不许死,你一定不许死,听到没有!你死也我也去死!”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我不死,好不好,你快走,你走了我就不死……”
阿刃费力的解释着。
“我不信,我一走你就会偷偷死掉的……”
“……”
阿刃无语。
半响。
“我说,楚小姐,你要拖我的话……就好好拖,注意一下我的脑袋好不好,撞来撞去的,好痛哦……”
让楚自瑶来拖动阿刃这么沉重的身体,着实有点难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了,所以,她只能拉着阿刃的双腿,用拖的,可惜这一路上的转弯与台阶实在是多了一点,阿刃的脑袋在墙角与楼梯上碰来碰去,让阿刃有种自己的脑袋变了乒乓球的错觉。
或许,最后他不是因为伤势过重不支而死,而是被撞来撞进去撞死的。
“对不起!”
楚自瑶叫着,这时,他们已经快要穿过大厅,到达了旋转楼梯处。
大厅里依旧有钢琴曲在静静流淌,可惜的是,已经没有人欣赏它,因为这里所有人的都晕了过去。
是楚自瑶刚才一下惊雷般的‘天簌’之音的成果,那一下虽然只能让通神高手稍微麻痹一会儿,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威力仍是太大了,受到音波余震,方圆百米内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晕了过去。
靠近一点的,还会在身体上留下诸如长时间耳鸣或者短暂的失聪等后遗症。
阿刃注意到了这些人的晕倒,再想想楚自瑶一直坚持着不对普通人使用异术的准则,此刻却违背了它,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难过?
脑中想着东西,身体上便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楚自瑶在将阿刃拉到旋转楼梯的顶端之后,本来是想将阿刃轻轻的滑下去,所以她选择了自己在后头,阿刃的身体在前头顺着楼梯向下滑,她紧紧拉着。假如阿刃只有十斤重,或者楚自瑶她力大如牛,这个方法在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可是现在阿刃的重量不但远远大过十斤,楚自瑶的力气更和小猫相差无几,于是,结果呢,如同所有人的想像一样,她没拉住。
于是阿刃像电影里重复过无数次的镜头一样,从楼梯上翻翻滚滚翻翻滚滚的冲了下去。
最后,扑通一声,大头朝下栽在地上。
好、好……晕哦。
阿刃倒是没觉得疼,就是晕,于是他双眼翻白,干干脆脆的晕过去了。
临晕前,还听得到楚自瑶发出的尖锐喊声。
“对不起呀!”
第九卷第十一章半死不活
再次醒来时,阿刃眼前昏黑一片。
身体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有些讶异。
他不是早就该死了么?
那么严重的伤势,五脏六腑被完全击碎,胸骨塌成了平板状,这样的伤势,换成任何一个人,即便他是神人一样的通神武者,也没办法活过来啊。
那么,为什么他还没死呢?
阿刃很郁闷,只有死后他才能获得新生,不死也就不能复活,现在他是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因而也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帮到他。
与普通人想比,阿刃就像是游戏里开了作弊器的RG主角,他可以复活,可以在死亡后获得新生,获得一副全新的身体,拥有这样的无敌资质,他在人世间理应是纵横驰骋所向无敌的,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想想许仙,再想想阿刃,想想一个出身并不高贵的人,想要靠自己爬上权利巅峰,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用掉多少条性命……
阿刃静静的感觉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一个有些奇异的气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条气息就像是一条绿色的光带,盘绕在他几乎已经消失的丹田处,绿色代表着生机,就是这股气息,给他那个几乎枯竭的内气源注入了一点点虽然微弱但是连绵不绝的生气。
这点生气维持了他的性命。
他的纯婴之体,最关键的位置是在下丹田处,四方生死鉴融入此处后,便在这里形成着一个小宇宙般的内气源,是阿刃所有力量的来源,阿刃习惯叫它纯婴之源。此刻,这个内气源的本体虽然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却是仍然在竭力求生,那条绿色光带般的生机气,给了纯婴之源一点生存的希望,于是它不甘心于毁灭,把自己蛰伏起来,只留下一点维持着生机的初始能量。
这似乎是四方生死鉴的带着的一点求生本能。
而那条绿色光带,又是从何而来的?
阿刃百思不解,也就不想了,他这具身体的奇异之处实在是太多,想不通的地方最好别想。
不过,让他觉得有点宽慰的就是,那条绿色气息虽然在质上极为精纯,但是在量上仍嫌太少,也就能维持他大约一个小时的生机,到时纯婴之源吸纳不到足以维生的能量,自然会渐渐死亡,到时,他便可以获得再生。
这时,天忽然亮了,白茫茫的光中,一个阴影来到他的眼前。
阿刃努力看了好久,才看清这人应该是楚自瑶。
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身体的造血机能完全停摆,脑神经供血不足,视力自然也受到影响。
“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刃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
众所周知,人体的发声是靠肺部的运动,此刻阿刃已经算是没有了那个器官,所以,他根本就没办法说话。
阿刃突然查觉到自己的状况根本就算是一个活死人。
楚自瑶还在坚持什么?
为什么让一具尸体活在世上?
阿刃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女孩的倔强。
他心头焦急至极,却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朦胧的视线中,阿刃见到一抹碧光闪耀,那应该是神剑‘眼儿媚’,接着,楚自剑似乎拿这剑在自己身上割了一下,便有血光爆出。
你干什么?
阿刃的意识清醒,身体却不能反应,看着楚自瑶自残身体,他不由心头惑然。
片刻后,一个温温柔柔的感觉碰到了阿刃的嘴唇上。
是唇么?
阿刃心头涌起这个疑惑,接着,便有带着腥味的滑腻液体涌进了他的嘴里。
是……血?
阿刃猜测着,这个猜测无疑是与事实相当接近的。
一口、两口、三口。
用嘴喂了三口血在阿刃口中后,楚自瑶坐在阿刃身边,轻轻的哼起了一个曲子。
仿佛是慈母的呼唤,又像是远方爱人的期盼,一句一句,一声一声,低沉的倾诉着自己的思念,这思念,是一种全无保留的爱意,为了身在他乡人儿的平安,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于是,在阿刃体内,那条绿色的生机之气,渐渐的茁壮成长起来……笨蛋!
阿刃感觉到了这一切,初时他情不自禁的沉浸在了这首曲子表达出的无限爱意中,再一刻,他立即明白了,楚自瑶这是在以命换命!
生死轮回,这是世界上谁也没有办法阻止的事情,一个人将要步入死亡的时候,任何想将他挽留下来的办法,都是要以人命为代价的。
就像他偷天针决中的‘换日之法’,那个就是,将自己的生机气灌入到他人体中,别人虽然是活过来了,施术者却折损了寿元。
现在楚自瑶用的法子,分明是与‘换日之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强行将一个已经迈入地狱之门的伤者留在世上,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重。
楚自瑶,你太傻了!
阿刃在心中叫着,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你会活着的,一直活着,直到我死。”
楚自瑶哼过歌后,抚摸着阿刃的脑袋,认认真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她话音中的奇异韵律虽然还在,但她的声音已然沙哑不堪。
时间开始流逝。
是一小时一小时走过的,还是一天一天?
阿刃对于时间的消逝,已经没有了准确的概念,他只记得自己饮下了多少口楚自瑶的血,又听过了多少首楚自瑶的歌。
她的声音一天哑似一天,她的精神却越发的陷入了无可挽回的固执之中。
阿刃可以听到她声音中透露出的欣喜甚至狂喜,对于死亡,她似乎越来越渴望。
死亡,那是一切苦难的终结,一切悲哀的结尾,到了那处便不再有烦恼,不再有伤心与别离。
这个女孩在自暴自弃,阿刃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是楚仙来的死亡,和自己的死亡造成的么?
他知道,他却无可奈何。
一边是一个鲜花一样的女孩在渐渐消逝,而在另一边,勃勃的生机却在阿刃体内绽放出来。
他体内的纯婴之源,已经不甘于维持在只保留一点生机的半死状态,而是开始逐渐的溶解吸纳楚自瑶用生命在阿刃体内种下的生机气,这让那点生机气的消耗快了无数倍。
于是,楚自瑶喂血喂得更加频繁,她的生命消耗的也越来越快。
阿刃无奈的看着这一切,现在主宰他身体的,是一种求生本能而不是他的意识,阿刃根本没办法控制。
他只能看着自己将女孩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吞噬掉。
吸纳了如此精纯的生气之后,阿刃下丹田处的通神之源,似乎开始构建起了一个新的平衡。
以前的那个小宇宙,是以四方生死鉴为中心,所有的力量来源均是出自这个充满戾气的四方家宝贝,而此刻,四方生死鉴虽然仍然能够提供阴极气,但是这种阴极气并不能维持这个身体的生机。
于是,所有的一切,不在以它为核心,不再围绕着它转动。
一点赤红色,自原本的轨道上剥离,那是离火决的精华,一点墨色,也离开了,那是黑土决的产物。
这个小宇宙,在吸纳了绿色的生机气后,搭建出了新的宇宙规则。
赤红、墨黑、莹绿,三个小球相互平衡与影响,在此之上,是一片浓密如墨的雾气。
这雾气是四方生死鉴所化,新的平衡规则中,它不在是中心,但它却也不甘心于自己老大位置的失去,于是,在平衡中它给自己划了一块比较大的势力范围,这才勉勉强强的安静下来。
阿刃的意识就如同一个看客,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宇宙的演化。
旧规则的颠覆与新规则的建立,这个过程是悠长而又短暂的,悠长的像是过了一千年,短暂的又像是眨眼间便已完成。
身为一个看客,在某一瞬间,阿刃心底骤然升起了一个明悟。
原来,所谓的纯婴之体,并非是一种固定的身体状态,也不是某种至强至大的力量,更不是某种宝贝可以让你达到的境界。
它是一个规则,一个可以适应任何环境,甚至可以改变环境来适应自己的规则。
通神之境本为天授,武者上通天道才可以领悟,什么是天道?就是规则!
强横的未必占优,弱小的也不一定可欺,你仗着富贵与权势可以占得一时便宜,但到头来终有一个因果在尽头等着你。
这就是天道。
武者的天道,不是力量,不是速度,而是对规则的领悟,拥有规则的武者,才是近乎于无敌的。
与此同时,阿刃脑中开始回忆起了某个记忆的片刻。
那是当天在擂台上,楚仙来的惊世一剑。
并非多么复杂的招式,也并非多快的动作,偏偏就是无可抵御的,许仙中剑时的惊讶表情也跟着一起浮现出来。
那一刻,楚仙来便掌握了一个规则,或者说,他制定了一个规则。
我能杀了你。
我一定能杀了你。
这就是那个规则,所以,面对着楚仙来的剑时,许仙只有引颈受死。
说起来似乎是件很神奇的事情,达到化蝶之境的武者,他的能力已经超乎了世间的既有规则,意志、信念这些原本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些武者的手中,却已然体现成为了一种确实存在的能量。
当意志足够强大时,规则便产生了。
阿刃有些懂了,他领悟到了一些东西,虽然还有些晦涩不明,但这些东西的玄奥之处超越任何一种武技。
技止乎于道。
阿刃现在看到的,就是这个‘道’。
是天道,是人道,是终极之道。
这个领悟让阿刃有些欣喜若狂,他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的旅者,终于看到了彼岸的目的,虽然距它还远,但是,他毕竟看到‘祂’了,不是么?
而这一点明悟,也足以让阿刃做一些什么。
他在自己的体内制造了一个小小的规则,让一切走向了寂灭。
就像是在原本就虚弱的宇宙里,投入了一个可以毁灭一切的巨大黑洞,这是有了领悟以来,阿刃第一次干涉自己体内气息的运动。
首先,他分出一丝心神,在离火黑土与源自于楚自瑶的那缕生气之间,撒下了一个不和的种子,这很容易,知道了精神也是一种力量后,阿刃已经可以让自己的精神力产生一些效果,三者原本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阿刃掺杂了一丝精神进去之后,三者的平衡在瞬间被打破,相互纠缠了一会儿之后,纯婴之体又急于让其再度结成平衡。
也就在这时,阿刃的精神力引动了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
纯婴之体原本就无法融合四方生死鉴,因为纯婴之体是脱胎于四方生死鉴的,对于这个脱胎于自己又想遗然独立的结构,四方生死鉴一直是保持着相当的敌意,此刻看纯婴之体结构发生变动,立即循着阿刃精神力引出的通道,疾扑而至。
微弱如烛火的残破宇宙,在四方生死鉴的浩荡若海的阴极气下,立即被催毁。
当阴极气消灭了所有的异端存在,却骤然发现,自己也无法存在了,因为这个躯体即将毁灭……
是的,唯一能够支撑着阿刃活下去的生气已被阴极气吞噬,阴极气本身又不具备支撑生命的能力,所以,阿刃终于得到了死亡的解脱。
真是一种解脱啊。
在意识渐渐湮灭,走向死亡的那一刻,阿刃在心底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慨。
嘀哒、嘀哒、嘀哒、……
现在阿刃的神经里,仿佛有一座小钟在轻轻行走着,它在计算着阿刃的生命尽头,在它走到终点的那一刻,时针分针与秒针,开始以疯狂的速度向反方向旋转起来。
阿刃的身体也在以疯狂的速度生长的。
金色炽光在室内汹涌澎湃,仿佛是一轮太阳缓缓升腾着。
几分钟后,金光散去。
阿刃坐起身来,他赤裸着上身,皮肤黝黑光滑,没有一丝伤痕。
当一个奇迹发生过很多次以后,它就是一个习惯了。
阿刃已经习惯于自己神奇的死而复生,因此,对于自己的状态,他没有一丝惊讶,刚刚苏醒,他便意识到自己一直是躺在一张床上,而在他的床头,楚自瑶伏在那里,这女孩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对于阿刃的苏醒,没有一点反应。
楚自瑶的头发原本是乌黑鲜亮的,此刻不但失去了光泽,而且其中还掺杂了缕缕的白发,阿刃看了不禁有些愕然。
待阿刃轻轻翻过楚自瑶的身体,他更是大惊失色。
天啊,这还是她么?
楚自瑶的小脸,消瘦的吓人,仿佛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身体更是轻得吓人,如同一张簿簿白纸。
阿刃搂起楚自瑶,仿佛搂起了一个纸人,轻飘飘的,一点都没有生命应有的重量。
楚自瑶此刻的状态,证实了阿刃的猜测,原来,他体内被楚自瑶灌输进的那缕生气,的确是楚自瑶用性命所化……
值得么?
阿刃心头涌起一种莫名滋味,有点苦涩,有些惆怅,继而,这种感觉又转为了一个决心。
绝不能让她死掉。
阿刃将楚自瑶放在床上。
他伸出手指,屏息闭止了片刻,手指上依旧闪现出赤色黑色与雾状的气息,至到最后一刻,才有明绿色的淡淡气息出现。
果然可以……阿刃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的体内又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自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中,将楚自瑶曾经灌入的生机分离了出来。
虽然还没有办法将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完全融化吸纳掉,但是,阿刃借着刚才的领悟,已经可以用意念操纵体内的纯婴之体,借着既有的平衡规则,让几种气息与阴极气形成一个平衡。
原本阿刃的纯婴之体,是一个畸形的内气结构,为什么阿刃只要一动用过量的内息便会阴极气入脑?是因为这个纯婴之体中,四方生死鉴占了压倒性的优势位置。
此刻,阿刃能够借着自己的意念重建规则,这也代表了另一件事,对于四方生死鉴的阴极气,阿刃从一个被动的接受者,变为了一个掌握着主动的操纵者,也就是说,他以后再也不必忍受阴极气入脑之苦。
不过,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分离出的生气,是要用来救楚自瑶的。
阿刃解开楚自瑶的上衣,露出她的赤裸的上身,楚自瑶的身体白晰而又瘦弱,很娇小,没有一丝血色,透着一种让人怜爱的虚弱。
看着楚自瑶赤裸的身体,阿刃不禁没有涌起任何欲念,反而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是一个几乎为他而死的女孩啊。
阿刃的指头上,一抹淡淡的明绿色忽闪忽现,片刻后,渐渐稳定下来,伸出指尖约有两寸长。
自弼十力处学来的空指截穴针法,在武技上已近化蝶之境的领悟,楚自瑶灌输进他体内的生机,还有阿刃自小学习的偷天针决,这四样东西,将要用来创造一个起死回生的奇迹。
是的,这将是一个奇迹般的复活。
他一定会成功的。自从第一次施用偷天针决失败,丢掉了爷爷的性命以后,阿刃已经发誓不再让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从自已针下消逝。
一针承平、二针伏养、三针延生、四针守虚、五针抱气、六针续命、七针回天……
第十卷第一章一箭三雕
诱人的香味在她的鼻子上跳着舞……
是米饭的香气,其中还有皮蛋,还有肉,厨子的手艺不错,米饭的清香与肉香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滑而不腻,柔柔绵绵的香气勾引着她肚子里的馋虫。
她下意识舔舔嘴角,睁开眼来。
一个背影,正背对着她,忙碌着。
傍晚的淡黄色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把半个屋子映成了一个明黄色的舞台大幕,而这个人呢,就是这个大幕上的一个剪影。
像往常从深沉的睡梦中醒来一样,她带着懵懂,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接着,她突然觉得眼前一切的一切都有种家的味道,鼻子里闻到的香味、夕阳、还有那个忙碌的身影,这一切,带着温馨的滋味,于是,心情便莫名其妙的愉快起来。
“哥哥。”
她开心的叫着。
哦?
那个影子回过身来,咦?这张脸,不是她的哥哥,比他哥哥要黑上许多,丑上许多……
“你谁呀?”
她蹙起眉头,有点不满意的问着。
听了她的问话,那个人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
“楚自瑶,你没事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是谁呀?我哥哥呢?”
“我是何刃啊!楚自瑶,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何刃?
楚自瑶仔细琢磨着这个名字,片刻后,她的心,就像是扔入了石子的平静湖面一样,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许多往事都从湖底浮现出来。
原来,哥哥去了一个地方,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而无依无靠自己呢?
被人挟持来威胁何刃,他为了救自己,差点死掉,或者说是已经死了,然后自己就像是被某种情绪魇住了一样,非常恐惧非常害怕像失掉哥哥一样失掉他,拼了命的用了最禁忌的法决来挽留他的性命,可这是徒劳,他的伤势太重,自己根本没办法救他,耗尽了精血的结果就是和他一起死掉。
这么说来,自己已经死了?
不对。
很明显这里不是天堂,环顾四周,这里仍是自己将快要死掉的何刃自酒店拖出后,在街上随便找的一家小旅馆。
小旅馆的老板被濒死何刃的模样吓了个半死,还要去报警,逼着自己用天籁之音迷晕了他,但愿自己没用劲过大,但愿这可怜的老板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这么说,自己没死?
那又怎么会呢?那种禁忌之法,是以牺牲性命为代价的,自己也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与死神的逼近。
怎么会没死呢?
看着楚自瑶先是迷惑,再是醒悟,接着便是咬着手指头、冥思苦想的样子,阿刃心中疑惑更甚。
自己的‘换日’之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把她的脑子换傻了吧?
“喂。”
阿刃把手指在楚自瑶眼睛前面摇晃,“你没事吧?”
“我在想,我怎么会没死……啊!”
楚自瑶又想起一个问题,眼前这家伙,不是比她先死的么?怎么也好生生的活着?想到这,她不禁讶然出声。
“你、你怎么活着?”
楚自瑶惊疑的目光上下巡视着阿刃,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跳将起来,上前一把拉住阿刃的衣襟,阿刃此刻穿着一件很随意的T恤,楚自瑶拎起他的T恤下摆,猛得向上周起。
“喂喂喂,你干什么!”
阿刃一时没注意,衣服已被掀起,现出他壮硕的胸膛来。
“这里应该有个大洞的哦……”
楚自瑶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絮里,她那天印象最深的,便是阿刃胸口处那恐怖的伤势,但此刻阿刃的胸口干净平滑,连个伤痕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一切都是噩梦一场?
事情实在是过于离奇,楚自瑶有做了黄梁梦一场的荒谬感觉。
“放开放开,别闹了,粥快糊了。”
楚自瑶的手一直拉着阿刃的衣服,阿刃不敢挣脱,怕伤了大病初愈体弱不堪的楚自瑶,鼻子里又闻到了一股焦糊气味,不禁急上心头。
“不嘛,等我好好想想。”
楚自瑶还挣扎在自相矛盾的逻辑旋涡中不能自拔,想想看,如果不是做梦,她和他早就该死了,如果是做梦,那她现在仍在梦中么?可这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
“松开松开!”……
一阵鸡飞狗跳的忙乱之后,阿刃与楚自瑶终于坐在了饭桌前,面前摆着一锅半糊的皮蛋瘦肉粥。
“吃吧。”
阿刃给楚自瑶盛了一碗粥,放在她的面前。
“嗯。”
楚自瑶答应了一声,拿起碗来文文静静的小口喝着粥,那模样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在吃着鱼,非常可爱。
半响后,她吃完了,轻轻的放下碗筷,眼睛里闪着光,看着阿刃。
“我吃完了,告诉我吧。”
刚才阿刃答应她,吃过饭以后,就告诉她一切事情背后的真像。
“济世医家有部偷天针决,这部针决是济世医家医术的最高秘典,秘典中,有种针法名为‘换日’,意指可以将人体生机更换一新,给人一具全新的宛如初生婴儿般的健康躯体,我就是用这种针法救了你……”
阿刃将他是如何救她的经过告诉了楚自瑶。
“那你呢?你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我啊?”
阿刃打了个哈哈,“那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告诉我嘛……”
楚自瑶撅着嘴,用鼻子哼着,好像在撒娇。
结果,她这句话说出后,二人俱是一愣,阿刃是因为楚自瑶从未用过这么暧昧的态度对他,而楚自瑶呢,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她的小脸有点红了,心道自己是怎么了,干嘛跟他撒娇啊?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咳。
阿刃干咳一声,开口道:“你好好休息,咱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明天应该出去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
“什么事哦?”
楚自瑶此刻有点懒得动脑筋,开口问就简单多了。
“我晕了七天,你又晕了一天。”
阿刃无奈苦笑,他知道自己在生死关头足足挣扎了七天之后,也是吓了一跳,这七天的生死挣扎,恐怖至极,他甚至不愿意再去想起。
“跟四方家的这场游戏,咱们只玩到了一个开头,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咱们也不知道,也许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所以,我们耽误了太多时间。”
阿刃苦笑着,对付四方家的计划应该是很顺利吧,可惜的是,自己这个主角却被晾在一边,真是有点可笑。
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结局。
“哦,是那件事呀。”
楚自瑶也想起了对付攻略四方家的计划。
“那我把那件事告诉你吧。”
“那件事?”
阿刃有点疑惑的看着楚自瑶。
“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跟着你。”
哦?
阿刃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应该从无量界与天命林家的一个交易说起……”
夕阳下,楚自瑶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用一种蛮不在乎的语气说起了自己与林紫宁的协议,死过了一次之后,她对一切东西都觉得有点倦怠,什么家族之争,什么胜负兴衰,她都不在乎了。
原来,自从那次无量界遭到擎天阁的致命打击后,无量界便谋化起了保身之法,让楚仙来去毁擎天阁的气脉,是一次尝试,可是进入秘洞要有五流的协助,为了获得五流的帮助,无量界与天命林家达成了一个协议。
协议的主要内容在楚仙来身上,假如楚仙来能够从秘洞中安然归来,能成功毁掉擎天阁的命脉,他便将秘洞内的秘密交给天命林家做为代价,如果楚仙来一去不返的话,或者没能从秘洞里拿到有份量的东西,无量界便要归附在天命林家麾下,做为林家的一个附庸。
听了这个协议,阿刃有点想要冷笑的感觉,这根本就是一个拐着弯的投降书,看来无量界真是被擎天阁逼到穷途末路了,竟然要归附在天命林家之下,以求庇护。
“林紫宁告诉我这个协议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相信,父亲那么高傲的人,竟然会签下这样屈辱的东西,我当时在想他是不是疯了,无量界这个名字是多么值得骄傲的啊,他就要这么把它放弃么?”
“后来,林紫宁又跟我说,假如我能帮她一个忙,她就可以废掉这份鬼东西。”
提起林紫宁,楚自瑶有点愤愤然。
“帮什么忙?一直跟着我?”
“差不多吧,她说你要在彻底的打击了逆火族的实力后,为了收服残余的逆火族势力,会在逆火族扶持一个代理人,她要我查清你要扶持的是谁,然后想办法暗算他,让他睡上那么一两个月,无量界与林家签得那份协议就可以作废。”
“就这样?”
阿刃脸上浮现出一抹好笑的神情。
“是,就这样,你干嘛那副表情,我被骗了?”
“不,没有,她跟你说的都是真话,我在想,就是因为她说的全是真话,所以才能骗过你。”
“什么……她说的是真话,还骗了我?什么意思哦……嗯?你的意思是说,林紫宁根本就不是要我暗算你扶持的代理人,而是只要我跟着你,还有……拖累你?”
楚自瑶想想眼下他们的处境,阿刃受袭,虽幸免遇难,但那应该是一个没人可以预料到的奇迹,没人可以在胸骨尽碎心腑全损的状态下活下来,按常理而言,阿刃早该死了,这么算来的话,如果说林家另有所图的话,这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
难道这就是林紫宁的目的?
阿刃身上发生的一切,她身上发生的一切,这一切的一切真的全在林紫宁的掌握中么?
那林紫宁与她的约定,岂不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想想看,林紫宁知道楚仙来托付神剑给阿刃,亦是托孤于阿刃的事,那么,她要的就是她跟着阿刃,拖累着阿刃么?
“是啊。”
阿刃苦笑着,姐姐啊,你的手段还真是犀利。
“这……我怎么拖累你了呢?啊!难道酒店里的袭击,也是她安排的?”
“也许吧。”
阿刃低声道,虽然他非常不希望承认这个可能性,但毫无疑问,这个可能是相当大的。
他当时就奇怪,为什么逆火杀手能找到他的行踪,要知道当时知道他行踪的,只有昆达一人,昆达是不会出卖他的,阿刃坚信这一点,但是当林紫宁以盟友的身份,向昆达询问自己的下落时,昆达难免露出一点口风,一点信息就足够了。
林紫宁将自己的下落透露给逆火杀手,一场激战,两败俱伤。
一边打击了逆火族的实力,一边暗算了盟友。
阿刃在这个名叫引蛇出洞的那个计划中,扮演的是诱饵角色,因为只有他以药门继承人的身份,才能惹得唐天斩怒气淹没理智,将逆火族的实力全部暴露出来。
那一天,阿刃的这份工作已然全部完成,于是,林紫宁的后招便渐渐浮现……
阿刃不愿再想下去了。
“可是,她是你姐姐!她这么做不是要你死么!”
楚自瑶讶然出声,她真是难以想像,这么狠毒的招数会是一个姐姐对着自己的弟弟使出来的。
“不,她知道我不会死,她是想要……”
阿刃看了楚自瑶一眼,林紫宁知道他的奇异体质,她知道他不会死,而她真正想要的,是让楚自瑶去死吧。
为什么呢?或者是,因为那个……
“你父亲膝下只有你们兄妹二人么?”
“是啊。”
听着阿刃的问题,楚自瑶茫然回答,但她亦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一瞬间,就明白了阿刃话中所指。
“你是说,林紫宁的目标中,还有我?”
阿刃点点头,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林紫宁策划的阴谋全貌渐渐浮现,原来不止是一石二鸟,而是一石三鸟啊。
一是挫伤逆火族的实力,二是暗算盟友,三是剪除楚自瑶。
杀了楚自瑶,无量界便没了名正言顺的下一代继承人,因为当代族长的下一代全部死亡,她就可以用各种方法,譬如在无量界中扶持一个傀儡族长之类的,慢慢的吞噬掉无量界拥有的所有实力。
“这么说,在我表现出反对无量界和林家的协议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杀掉我了?”
楚自瑶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还记得当时林紫宁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温笑语,她说什么权利斗争让人好生厌烦、打来打去的多没意思这样的话,句句直入楚自瑶的心腑,让楚自瑶几乎将她引为知已,可是,按照眼下的推测来说,在温言笑语的同时,那个女人就已经有了将自己杀掉的意图?这个女人,当真如此恶毒,口甜腹剑的到了这种程度么?
“一切都只是推测,是事实的可能性很小。”
自己提出的推测又来否定它?
阿刃的回答像他的心情一样,很矛盾。现在他脑子里,亦有两种想法在搏斗,一是林紫宁不会这么对他,二是林紫宁的这张牌打得很漂亮,环环相扣步步为赢,毫无疑问,正是林成一的做事风格,林紫宁受林成一影响甚深,如果说她能把阴谋做到这种地步的话,也不稀奇……
楚自瑶,一个对林家抱有反感,并且在无量界拥有影响力的顺位继承人,对林家来说,让她死掉比让她活着更有利。
“这个女人,还真是……”
楚自瑶却觉得这个推论很符合事实,这一刻,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林紫宁了。
如此的深谋远虑,如此的无情心机,必要的时候,兄弟也可以出卖,这样的女人,却生着那么一张精致而又优雅的漂亮面容,甚至在与她当面谈话时,你也只能感觉到她的亲切与温柔,谁会想到她的心肠会如斯狠毒?
楚自瑶真的很难把这样的狠毒手段与林紫宁这个温柔漂亮的人儿联系起来。
假如说,此刻林紫宁突然出现,跟楚自瑶说她并不想害她,一切都是被逼的,楚自瑶都难以保证自己会不会相信。
阿刃与楚自瑶,都是一万个人里也能够拔尖的聪明人,但他们并非是阴谋家。
聪明人与阴谋家是有着很大差距的。
所以上那么一两次当也不稀奇。
“别多想了,明天我们去见见她。”
阿刃拍拍自己有些抽筋的脸孔,给了楚自瑶一个笑容。
“嗯,反正我没死,活得好好的,犯不着生气,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
楚自瑶有着一种能够开解自己的奇特本领,任何扰人难题,在她这里,都停留不了多久。
“唔,我去洗澡,身上都是汗,很难受。”
楚自瑶去洗澡了,这个宾馆虽然又小又旧,又不供给伙食,逼得阿刃要在房间里做饭,但是小浴室还是有那么一个的。
阿刃开始收拾碗筷。
片刻后,浴室里传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
阿刃一惊,快步来到浴室前,就要夺门而入,而抢在他的前面,浴室的门‘砰’一声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楚自瑶红扑扑的小脸。
小脸上,半是怒气半是尴尬。
“你怎么了?”
阿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听见楚自瑶尖叫便以为她又遭杀手袭击了,此刻见她无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用略带略带不满的语气责备着楚自瑶的大惊小怪。
“扣子扣错了!”
楚自瑶指着自己的衣服,用一种天塌了而还是你弄塌的愤怒语气叫着。
阿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扣子,扣错了?
这就值得她大惊小叫的?
“扣错了就扣错了,你叫什么!”
“我穿衣服的时候明明没有扣错的,而且,我的、我的……”
说着说着,楚自瑶小脸越来越红,有点像是一只红透了的小苹果。
“你的什么?哦,胸罩啊,床上呢,那东西我不会扣,就没替……”
阿刃本来是一本正经的解释着的,结果越解释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他就愣在那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空气中有名为尴尬的小精灵四处飞舞,而且,这个小精灵带了一个同伴,那个同伴头上顶着光环,拥有洁白的翅膀,手中拿着一副小弓箭,正在眯起一只眼睛,把箭尖瞄向了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二人。
“我、我是为了救你,你知道啊,换日之法是必须那么做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也没看到多少……”
“你还说!”
楚自瑶伸出小脚,一脚踩在阿刃的脚趾上。
虽然被狠狠的踩了一脚,但阿刃没觉得痛,只是在想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呢,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踩过阿刃后,楚自瑶‘砰’一声将浴室的门关上。
门板离阿刃的鼻子,只有一寸。
他急忙退后一步,愣了一会儿,便继续收拾他的碗筷去了。
而楚自瑶呢,她背靠着浴室的墙,呼吸略有些急促,脸上的红潮未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十卷第二章化蝶之秘
次日清晨,一家咖啡厅里,阿刃见到了一周未见的昆达。
昆达见面便给了阿刃一记老拳,随后便嚷开来:“臭小子你藏哪去了,电话关机,留言也不回,我都快到去警察局报失踪人口了!”
“一言难尽啊。”
阿刃摇摇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昆达落座后,要了一杯咖啡,随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阿刃。
“小子,你要赔偿我。”
“啊?赔你什么?”
“赔我的耳朵,这七天里小师妹天天都在疲劳轰炸我!”
听到韩饮冰的名字,阿刃也真是有点担心。
“她没事吧,是不是急坏了?”
“没事,不过是吵着要坐飞机飞来而已,我叫人稳住她了,她也真是能猜,说什么你和楚自瑶私奔了,不要她了,吵得我耳朵现在都在痛……”
昆达有意无意的,点醒了这一句。
他不是笨蛋,刚到这里,看到楚自瑶坐在阿刃身边,不言不语的,一副乖巧模样,便知道二人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借着韩饮冰之名提醒阿刃,如果阿刃反应一如往常,就说明他与楚自瑶间没有什么,若是有那么一点反常,那就糟了。
听到昆达的话,楚自瑶小脸一红,接着便强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抬眼望向窗外,而阿刃呢,却是不自在的笑着。
不会吧!
昆达在心中大吼。
这黑小子不会是男狐狸精吧!怎么凡是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女孩子,都会和他有点关系呢!奶奶的长得这么黑还这么招人喜欢,还有没有王法了!
昆达拎着椅子,一步一挪,连人带椅子凑到了阿刃身边,悄声道:“你小子不会真的和她发生了什么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辜负了小师妹我饶不了你!”
说是悄悄话,昆达的声音却大得谁都能听到,阿刃不由得有些尴尬,他瞅了一眼楚自瑶,随即一把推开昆达的大脸。
“胡说什么呢!”
“嘿!还不承认,你自己跟小师妹解释吧。”
说着,昆达便掏出一电话,便要拨通韩饮冰的电话。
然后,他的手机便不见了。
是突然间,不见的,就在他右手攥着手机,左手伸出手指,想要拨号的时候,那只手机宛如消失在空气中一样,骤然消失了。
异状发生的太快,昆达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仍然把手指按了下去,直到按着自己的手掌心,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别闹了,说正经事。”
是阿刃的声音。
昆达愕然抬首,便看到他的手机,正老老实实的躺在阿刃手心里。
这一刻,昆达有做梦般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小师弟,你什么时候学了魔术了?”
昆达难以置信的盯着阿刃。
“不是魔术。”
阿刃随手一抛,手机又回到了昆达手中。
“那是什么?”
“是思想的力量,也是规则。”
阿刃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是说你会特异功能了?”
昆达仍然不理解。
“……很难跟你解释。”
阿刃无奈,通神武者在山水之境的时候,所表现出的能力还在普通人的理解范围之内,而到了化蝶之境,他的能力,就如同神话传说一样,即便是亲眼看到了,很多人也不相信这种能力的存在。
“再试试。”
昆达全神戒备着,手指按下去,想要拨号。
“……”
这个大师兄玩心如此之重,也怪不得药王爷爷不放心将药门交给他了。
阿刃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昆达手中的手机拿了过来,此刻他的动作看起来简单直接,也不快,也不是什么玄奥招式,楚自瑶做为旁观者,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动作。
可就是这么慢的动作,偏偏在昆达手中轻而易举的夺过了他的手机,楚自瑶看着,心中涌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无法确定谁快谁慢的违和感。
“哇!”
昆达手中的手机再次不翼而飞后,他开始兴奋的大叫。
“小师弟,你武技又有进步了!”
“是啊是啊。”
阿刃应付着昆达。
随后,昆达又兴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武技境界上有了突破的不是阿刃,而是他一样。
这个大师兄是个真心实意的汉子,他是真的对阿刃好,阿刃一直都明白。
接下来,昆达又缠着阿刃给他讲讲这种境界的原理。
阿刃无奈,只得给他描述了一会儿,昆达发现自己越听越是糊涂,这才放弃。
化蝶之秘真是一种很难解释的原理,简单来说,也就只有两个字,规则。
这世界上,无论什么东西,都遵守着统一的规则,比如物体必然会向下坠落,比如温度到了某一点便会燃起火花,比如人的生老病死。
在这个大而统一的规则中,达到化蝶之境的通神武者可以建立自己的小小规则范围。
他可以在他的这个范围中,让慢胜过快,让物体在冰点燃烧,让自己一定能打赢敌人……很神奇吧,不过,这也只是一种境界上的大致的描述,通神武者不是神,做到上述的每一种神奇事情,他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而且,一个通神武者有自己精擅的规则,就像是每个学者都在不同的学科领域有着专长一样。
阿刃的规则是什么,他自己现在也没有概念,正在摸索着。
他也只是略微的掌握了这种规则,能做的事情还很少很少,可用这很少的一点来对付昆达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
看也看不懂,听也听不明白,昆达的表情中有着诸多的遗憾,又感慨了一会儿,说什么老天爷就是不公平之类的话,这才和阿刃谈起了正经事。
“我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逆火族的势力连根拔起,这几天打得真是痛快啊!”
说起这几天里发生的战斗,昆达眉飞色舞。
“药门动用了多少人手?”
阿刃皱着眉头问着,他不在时,就由昆达执掌药门大权,门下弟子可以由他随意调动。
药门三千子弟,是这二十年来药门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最后一点骨血,若有了什么闪失,他可真是无颜面对药王。
“大约三百左右吧,你是担心他们?放心吧,只有七人重伤,三十人轻伤,没有一个人死亡。”
“三百人?”
阿刃瞪着眼睛看昆达。
“这个人数配合林家的主攻是不是多了一点?”
“林家抱怨他们人手不足,跟我说能不能多派一点人,他们负责提供可信的情报、补给等一切开销,我一想这也是个练兵的机会,就答应了。”
“大师兄,我不是说过不要太张扬么,咱们只是配合,配合啊。”
阿刃看着仍觉得自己很无辜的昆达,不禁有叹气的欲望。
林家怎么会缺人手,林紫宁说她缺人手,只不过是在考虑善后的问题。
是这样的,由谁家弟子出手攻击逆火族,逆火族对谁家的怨恨就会多一点,这就涉及到胜利之后,林家与药门,谁能在逆火族拿到更多的好处,谁能将成功的将逆火族的势力收编。
毫无疑问,又被姐姐算计了一道。
“小师弟?我又错了?别担心,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尽量不与林家多做接触,所有门人弟子的名字都是秘密,信息情报也是咱们自己收集后再比对林家给的……我说,这么怀疑自己的盟友,是不是有点多心啊?”
昆达是战场上的猛将,对于阴谋诡计,他不会多想,也懒得想。
多心?
阿刃苦笑着望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么多心还连连上当,如果不多心的话,岂不是连老本都赔进去了?
不过,幸好还有翻本的机会。
“‘旅客’现在在哪里?”
旅客,在眼前,是一个专有名词,这是一个顶级的秘密,只有区区几人知道,即便是这几个人在提到他时,也只用代号而不是名字,以免机密外泄。
“正在路上,随时能到。”
“还好,发出消息,让他在路上多耽搁几天,还没到他出场的时候。”
“好。”
阿刃点点头。
“唐天斩现在怎么样了?”
这次药门与林家的联盟,是来对付逆火族的,阿刃却把有关逆火族的问题放在最后才问,可见他心中早有定数。
是的,在林家与药门决定联合的那一刻,逆火族的覆灭已经无可避免,区别只是由谁来结束这个名字,谁会在这场战争中获益最多。
“他啊,被困在逆火家重地的地下,已经有三天了,林紫宁正在研究用什么办法来挖开它,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果然如此。
“对了,我姐姐前几天有没有问起我的下落。”
不经意间,阿刃问出了这个问题。
“林紫宁?没有啊。”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阿刃不禁一愣,假如不是林紫宁将自己的下落透露给逆火杀手,又会是谁?
“不过倒是你的义父,林成一曾经托人来问你的电话,说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义父问我电话?”
阿刃呆了一下,一个电话话码,就足以暴露他的位置了,这一点阿刃清楚。那么,难道这事竟是林成一策划,与林紫宁并无多大关系么?想起来也真是非常像林成一一向的处事风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能利用的就要尽量利用。
“可是我没给他,因为你说过,在那几天,你的一切都要绝对保密,嘿嘿。”
昆达又道,这句话又推翻了阿刃的怀疑,现在他开始疑惑了,不是林家所为的话,究竟是谁在暗算他呢?
“干嘛这么问啊?”
昆达又问。
“哦,没事,我只是问问。”
阿刃不想让昆达知道实情,他既然不善长分析阴谋诡计,就不要让他伤神了。
“好吧,我们去见见我亲爱的姐姐。”
阿刃笑道,知道了自己的遇袭可能与林紫宁没有关系之后,阿刃轻松许多。
这世界上除了阴谋诡计,还应该有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
于是,三人动身前往一个地方。
就在这个咖啡厅附近,这也是阿刃为什么选择在这里见面的原因。
那地方阿刃去过,就在是那里阿刃突袭击伤了唐天斩,拉开了覆灭逆火族这幕大戏的序幕,如今第二次到达,见到的情象却与第一次大为不同。
只见高高的红墙外,贴得全是各种建筑标语,而红墙内,则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第十卷第三章笑语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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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见到这幕景象,阿刃微微一愣,楚自瑶也是同样表情。
“唐天斩的乌龟壳太硬了,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弄开。”
想想也是,那个地下建筑,是集中了四方家几百年来的建筑理念上的精华,若是强攻进去,不知道要死多少条人命才能将它拿下。
而最好的办法,也可以说是最笨的办法,就是一点点的将它挖开,把唐天斩从地底下刨出来。
不过,眼前的景象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这可是政府的办公用楼,说炸就炸了?
阿刃知道药门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一定是林家所为。
“林家的真是不得了,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办妥了一切手续,拿到了各个方面的通行证,然后再用一天时间进行爆破,今天正在清理,估计明天就可以开挖了。”
“的确厉害。”
阿刃由衷的感叹着,在这个权利与金钱主宰一切的社会里,林家的能量无疑是庞大至难以想像的,八个世家中,也许只有济世医家能与之相提并论吧。
阿刃等三人刚刚走进工地,没有多久,林紫宁便与一干随从便迎了上来,看样子林紫宁极为关心这项工程的进度,所以一直人在此处。
林紫宁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戴着安全帽,一副精明干练女强人的打扮。
“阿刃,你这几天去哪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初一见面,林紫宁便用关心的语调责备起了阿刃。
阿刃还没做任何反应,楚自瑶倒是在旁冷哼了一声,知道了林家有可能暗害她之后,她真是非常的看不惯林紫宁的这翻做作。
“自瑶,你怎么了?不舒服?”
任谁来看,林紫宁的关切都是发自内心的,脸上的惶急,关切的语气,都是这么的真实。
她不去演电影实在是太可惜了!
楚自瑶在心中感慨着,不过,她也懒得做这种言语上的意气之争,彼此都是聪明人,爱做戏,就让她做去好了,只要了解她是什么人便好。
楚自瑶现在处于一种懒洋洋的疲惫状态,任何事情都不想与人争。
“姐姐,林家的动作可够大的呀,费了不少心思吧。”
阿刃指着眼前的工地,话中却另有所指。
“没费多大力气,不过,底下的东西可就有点难办了,唐家可真行,弄出的东西比万年乌龟壳都坚固,估计没有几天是挖不开的。”
林紫宁笑着,似乎没听出阿刃话中的暗指。
此时,有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中年人来到几人面前,昆达与他打了声招呼,那中年人笑笑,走至阿刃身前,恭恭敬敬的一拱手。
这是药门的礼节。
“门主您好。”
“董叔你也好啊。”
阿刃冲这中年人笑笑,这中年人名为董承宗,是药王二十年前所收的第一批门人子弟中的一个,明着的身份是某个小建筑公司的老板,暗地里的身份却是新京市以及附近三省药门势力的总负责人。
董承宗在药门资格颇老,而且很有能力,与人相处时,表面上看去总是一团和气,但私底下却有着相当狠辣的铁血手腕,在新京市左右与唐天斩手下的逆火族抗衡这么多年,虽然势弱,但一直生生不息的发展着药门的势力,可见其手段如何。
此次剿灭逆火族的行动,阿刃不在,董承宗做为昆达的副手,实际上却主持着全盘的大局。
“受伤的兄弟们全都安顿好了吧?”
阿刃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关于药门子弟的安危。
听到阿刃这样问,董承宗眼中掠过一丝感动,受伤的那些药门子弟,都是他的手下,最亲近的与他相处了将近十年之久,彼此间的感情自然不用说,现在阿刃见面不问别的事,只问受伤药门弟子的状况如何,着实让他心里有了几分暖意。
“禀门主,受伤的药门弟子已被去最近的医院救治……”
“那家医院是林家名下的,根据最新报告,受伤的三十七名药门弟子都没有生命危险,阿刃,你放心,林家最近在医学研究上有了一些突破,那几个受伤最重的药门弟子,也有办法让他们的健康重新恢复过来。”
林紫宁接过董承宗的话,语气恳切的保证着,像是药门弟子之所以受伤,是她的过错一样。
阿刃心中有点惊讶,因为送受伤药门弟子去林家医院这种事,某种程度上算是一个涉及到两门关系的一个决定,只有宗主才有权利定夺,董承宗却没有请示他便做了选择……以董承宗的老练,理应不如此失策吧?
这是惹主上忌讳的一个妄动啊,但阿刃转念一想,随即又明白了董承宗的用意。
将受伤的药门弟子送去天命林家的医院救治,一方面是考虑到了林家必定会竭尽全力的救治他们,另一方面却是在向林家示好。
其时事情紧急,董承宗是顾全大局,并相信阿刃在也一定会做出同样决定,这才下了判断。
董承宗处事的确老道,任何一件事经他的手,都能向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好,谢谢你,董叔。”
阿刃笑笑,笑中隐含深意,再拍拍董承宗的肩,表示明白了董承宗的用意。
董承宗与眼前这个少年宗主交往不深,虽然他极为相信药王的选择,但初见时看阿刃如此年轻……药门的未来,全都押在如此年轻的领导者身上了么?如此想着,心中也不禁有几分隐忧,之后,阿刃又莫离名妙的离奇消失,更让董承宗对其有了诸多不满。
此刻却见阿刃如此聪慧的理解了他的做法,而且也没有对他的独断专行有任何意见,心中对阿刃的评价,却不禁高了几分。
“老董处事一向精明,当然,也和我的英明领导分不开。”
昆达在旁哈哈笑着接了一句,换来了大家的白眼。
但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却因为他的这句玩笑而松驰下来。
“阿刃,我们找个地方去聊聊吧,别在这里傻站着了,有好多事要问你呢。”
掘土机雷鸣,烟尘四起,建筑工人们的喧闹声,这地方确实不适合谈心。
“好啊。”
阿刃点点头,“附近有家咖啡厅,环境不错。”
“嗯,我们去那好了。”
林紫宁也点头。
而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几个随从,见林紫宁要和阿刃一起离开,脸色却有点变了,其中一人在林紫宁耳边说了一些什么,林紫宁听了后,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明显的有点不耐烦,她摇头,应是拒绝了那人的建议。
虽然有能力听到林紫宁和那人之间的对话,可是阿刃却没有这么做,或者说,根本不用偷听,只凭猜的,他也能猜出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在遭到林紫宁拒绝后,那人却自顾自的拿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林紫宁不满的盯了他一眼,随即快步上前,挽住阿刃的手臂,说话时,眉眼间的不快已然消失,还是一如往常的恬静温柔。
“我们走吧。”
阿刃林紫宁昆达楚自瑶四人,便向外走去,而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身后,却悄悄的跟上了两个人。
阿刃没有回头去仔细端详他们的相貌,只是略微的用心神一扫,便知这两人全是通神高手。
他不禁在心底笑了一笑,明白自己刚才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林家一定是担心自己会在单独会面时对林紫宁有什么企图,所以才会建议林紫宁带上这两个人,而在当时,林紫宁却拒绝了?是因为这个姐姐完完全全的看透了她的弟弟,知道他不会用出这么卑下的手段吧。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这话果然没错。
或者说,最了解你的人,最有可能变成你的致命敌人。
四人一路走着,各自惴着不同心思,也没人说话。
“阿刃。”
楚自瑶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阿刃转头,语气中透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关切与亲近,那是在最关心的人之间才有的情绪反应。
阿刃与楚自瑶共同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几经生死,到了今天,也许二人还不自觉,但事实是,两人间已经有了一种牵扯不清的关连。
林紫宁是七窃玲珑的人儿,听到阿刃这句下意识的话,眉头又悄悄的皱了起来。
“我不太舒服,要回去休息一下。”
楚自瑶对阿刃的关心,也是一种习惯似的坦然承受。
阿刃知道她不是不舒服,而是不愿与林紫宁相处,也是,楚自瑶虽然冰雪聪明,却不喜欢阴谋,肯定不会习惯这种面上微笑背后准备捅刀子的场面。
“好。”
阿刃点头,又对昆达言道:“大师兄,麻烦你了,送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行,我们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你们的房间也还留着,谈完事情后,你就回来找我们好了。”
“嗯,就这么定了。”
昆达的能力,阿刃还是很放心的,保护楚自瑶一点问题都没有,何况楚自瑶本身也有相当的实力,上次的束手无策,是因为碰上了通神武者,若对手是普通武者,在无量界‘天籁’之音的威力下,绝对讨不了好去。
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紧张时刻,他不得不万事小心。
“你……”
楚自瑶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阿刃,“小心一点。”
“放心吧。”
阿刃也看着楚自瑶。
二人之间的暧昧关系,瞎子也能看得出。
昆达在旁边不满的看着他们,嘴唇微动,不住的念叨着‘冤孽冤孽冤孽’,声音大了一点,楚自瑶和阿刃都听见了,楚自瑶红晕上脸,白白净净的小脸顿时如同熟透了的苹果,转身,急步走了。
昆达连忙跟上。
而林紫宁呢,她凑近阿刃,用小白葱一般玉净的手指,狠狠的点着自己弟弟的脑门子。
“臭小子臭小子,你究竟要骗走多少女孩子的心啊?”
第十卷第四章静静的午后
仍旧是那间咖啡厅,淡雅的素调装璜,轻柔的钢琴曲在耳边婉婉流淌。
现在正是下午,咖啡厅中没有几个顾客,整间咖啡厅显得很安静,阿刃和林紫宁坐在一个角落里,面前各摆着一杯咖啡,林紫宁垂首用勺子搅着咖啡,阿刃双手抱胸,眼神没有焦点,二人俱是无言,似乎各怀心事。
半响,林紫宁突然笑颜绽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事。
“笑什么?”
阿刃看着林紫宁捂嘴娇笑的可爱模样,不禁有些奇怪。
“我在哀悼一只盘子……”
林紫宁抬起眼来,美目中尽是调侃笑意,笑盈盈的瞅着阿刃。
“盘子……哦。”
初听这两个字,阿刃还真有点不明白,不过转念一想,思絮回到了林紫宁林大小姐初次请他吃西餐时的场景,便一切了然。
的确,那时他刀艺不精,切牛排时不小心将肉下的盘子分了尸,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尴尬呢。
当时的场景浮现在阿刃脑海,那略带尴尬的快乐气氛,还有那个表面上凶悍其实很善良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手把手的教着自己怎样切牛排,自己手心儿里冒出的汗珠、鼻端嗅到的诱人体香、心中的绮梦……
一切的一切,都恍惚若一个无法追回的梦。
阿刃知道自己喜欢林紫宁,并非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而是男人对于女人的那种感觉。
这是爱情么?
不知道,至少他们从未开始过。
没开始,也就没有结束,这份珍贵的情绪一直藏在两人心底,每次的接触,都是对这个未知的一个试探,一个新奇的体验,因为永远新鲜,所以永远不让人感觉疲惫。
而阿刃与韩饮冰,则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屈指算算,前前后后阿刃已经对四个女孩有了这样的感觉,阿刃不是滥情。任何一个陪在他身边的女孩,都有各自的原由,初时,阿刃只是在尽力的维护她们,让她们不被伤害,到了最后,这点维护变成了女孩心头牵扯不断的温柔,一点点的将她们的心融化掉。
多情,空余恨。
阿刃也知道留情太多,对已对人都是一种伤害,可是感情上的纠纠缠缠谁能理清?
他也只能尽力遏止自己心中的冲动罢了。
“咳。”
阿刃干咳一声,淡淡的回了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听了阿刃的这句话,林紫宁脸上现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半响,她才再次悠悠言道。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半个月?”
“我问得不是这个,你知道。”
林紫宁直视阿刃的眼睛。
“……三年多了。”
阿刃知道林紫宁在问什么,当日医院一别,阿刃去了拉萨,两人一别便是三年,前日里在擂台上匆匆一会儿,便开始图谋对付唐天斩,也没多说什么话儿,直到今天,两人才有空闲静下来当面坐着。
“你变了,阿刃。”
林紫宁的语气犹如叹息。
你变了。
看电视剧时,总以为这句话太俗,久别重逢的情人间,总要来上这么一句,好像总也说不累似的。今天,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才知道今时今日,看着昔日的他重新坐到自己面前,这三个字该是如何的贴切。
“人总是会变的,姐姐你也变了。”
阿刃也在端详着坐在对面的她,依旧是素雅容颜,依旧是温温软语,可是看上去却和以前不一样,从前她虽然病弱,却是一朵盛开的玫瑰,娇艳傲立,现在的她却沉静内敛下来,淡淡的优雅仍在,仿佛秋后的黄菊,淡雅之外,透着一股百花皆杀的冷酷气息。
那是权利的味道。
气质上的改变,能将一个人给别人的印象完全抹掉,重新涂上颜色,林紫宁就是这样。
“那是因为父亲……”
林紫宁想起了过去的三年,自己的父亲怎样教她玩弄阴谋与人的性命,怎样逼她去亲眼目睹死亡,怎样设计一个个的骗局让她对爱情亲情绝望。
“我真是有点羡慕你,你有勇气反抗他,可以从他的手下逃掉,我却是一个懦弱的女儿,逃不掉,也不想逃……”
今天的林紫宁,颇多感伤,以往三年的苦楚似乎都在此刻涌上心头,急于对人倾诉。
“知道么,一年前,我曾经碰上一个男人,他很好,非常好,似乎是按我心里对于爱情的标准量身打造的,没有一处不完美,于是,我爱上他了……”
“哦……”
阿刃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心中似乎被扎了一根刺。
“一个月后,他拿着从我这里骗走的几亿美金,消失了。”
“啊?”
阿刃抬起头看着林紫宁。
“他多傻,对不对?这世上哪有人能逃出天命家的手掌心,果然,再过三天,他又回到我面前,跪着,父亲就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我,问我,想不想杀了他。”
“我说不想,父亲就笑了,他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相信爱情。”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人是父亲安排在的,不,不是花钱雇的那种,他的手段要高明多了。”
“他从几千万人里,挑出最适合我心中白马王子标准的那一个,然后,并不直接接触他,而是通过各种手段,彩票中奖啊,工作上的机会啊,甚至是一次打架,把他一点点的引到我的身边。”
“爱情在他看来只是一种盲目的好笑的冲动,他非常相信爱情可以给我一个教训,也如他所愿,那个男人终于被他安排的另一个女孩引诱,从我这骗走钱,想与那个女孩双宿双飞……”
“可笑,他只是一个木偶,还真以为自己是舞台明星了。”
“我们的父亲,是一个多么高明的木偶师啊,对不对?”
林紫宁用一种谈论天气的口气说着自己可称为悲惨的遭遇,她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姐姐……”
阿刃看着林紫宁,心中一阵绞痛,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之后,他做了一个个的测验,一个个的欺骗,似乎是要把我相信的东西全部摧毁,他要告诉我,这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没有可以相信的东西,最后,他成功了,我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对吧?”
林紫宁再不能维持脸上的微笑,她低声的、迅速的说着话,虽然没有表现出过于激烈的情绪,但阿刃却感觉得到,她在控诉,她在哭泣,是对于悲哀命运的一次无力反抗。
“你可以离开的。”
阿刃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句话。
“离开……”
林紫宁苦笑着,一瞬间的感情外露后,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抬头看了看阿刃,眼里是柔柔亮亮的光。
“谢谢你,阿刃,有你在,这世上总算还有人听我说话。”
“姐姐,你从来没有争取过么?”
阿刃突然问着,“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想要怎么样的生活,想要什么样的命运么?这些东西其实是在我们自己手里的……”
呵呵。
林紫宁笑了,是很苦的那种笑容。
“我的傻弟弟,你仍然相信这种话么,想想你的从前,想想我的现在,我们走的路,真是自己选择的么?”
阿刃沉默了。
是的,真可以自己选择么?
从他离开孤儿院,在茫茫大雪中救了一个老人之后,他就落入了命运的陷井,每一个选择,迈出的每一步,都逃不出既定的方向,即便是今天,他也仍然无法选择,譬如,敌人永远是敌人,没的改变,而这个敌人,自己真的恨他么,自己真的和他有解不开的仇恨么?想想死在他手下的方祈……
既然这样,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劝别人。
“算了,别说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啦。”
林紫宁闭着眼睛摇摇头,再顽皮笑笑,似乎想把一直存在的沉闷气压赶走。
“告诉我,拉萨的风景好看么?药王,那个被许多人崇拜的英雄,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拉萨啊,那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我喜欢那里的阳光和绿色……”
阿刃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起了自己在拉萨的见闻,也说起了一些趣闻,林紫宁听着,时不时的笑出声来。
两个人,伴着笑声与悠悠闲闲的阳光,在这间小小的咖啡厅里渡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然而在相聚的时候,时间似乎总在加快速度流逝,转眼间,已是日簿西山。
一声干咳。
两声干咳。
咳声是从左侧三张桌子以外的坐位上传来的,虽然隔得这么远,但声音清晰可闻,宛如有人在两人耳边清咳。
那是两个干瘦的人,这两人初看上去似乎是中年人,但再一细看,又像是老人,长像出奇的普通,就算你仔细的打量了他们,并且努力在心中记住他们的五官模样,等转过身去,你就算再怎么回忆,也想不出他们究竟长什么样子。
林紫宁身后的两个通神高手,这是两个保镖,亦是林紫宁和阿刃的闹钟,本来阿刃是故意忽略他们的,可是现在他们正在用咳嗽声来提醒林紫宁。
太晚了,该回去了。
听着这样的催促声,林紫宁眉间掠过一丝愠意,一瞬间之后,这抹愠意又转换成眼底的深深无奈。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一边说着,林紫宁一边站起身。
“哦。”
阿刃应了一声。
看着林紫宁的离去,想想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是多么的让人无奈,心底的冲动便越来越强烈,那是一种混杂的怜惜与疼爱的窝心感觉,这种感觉,自他与林紫宁坐在这间咖啡厅开始,就一直在心里涌动着,在林紫宁将要离开的这一刻,这个冲动涌至顶端,让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等一下,林紫宁。”
阿刃突然起身叫道。
听着阿刃直呼自己的姓名,林紫宁愣了一下。
阿刃走到林紫宁面前,他的神色平静,但他说出的话,却在场中所有人的心中扔下了一块巨石。
第十卷第五章心动
“我带你走,好不好?”
阿刃直视着林紫宁的眼睛,眼中是炽热的光。
“走?去哪……”
林紫宁有一瞬间的失神,阿刃的眼睛,在这一刹那,有着能令人窒息的魔力。
“离开这一切,离开什么五流世家,离开这些别人为我们划出来的格子,自由自在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阿刃的情绪很激动,他被自己描绘的那种生活而深深吸引着。
“跟我走吧,我们放弃一切,只有你和我,这世界这么大,没人会找到我们的,我们可以在深山里盖一所小房子,门前种着花,整个森林都是我们的庭院……”
此刻的阿刃是如此的激动,他的话语亦有着让人着谜的力量,林紫宁几乎有点醉了。
阿刃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去扶林紫宁的肩膀,似乎想把自己决心传给她。
“放手!”
一声轻叱在阿刃耳边响起。
与之相随的,是骤然接近的风声。
“好么?”
阿刃却仍然凝视着林紫宁的眼睛,丝毫不在意有人正想要袭击他。
若是有人在一边观察着这一切的话,就会看到一个让人惊讶的场景。
首先是坐在咖啡厅东侧的两个干瘦中年人,其中的一个,突然消失,又猛得出现在咖啡厅的另一个角落,在这个角落里,一个男人正想把一个女孩拥在怀里。
这个突然消失而又出现的人,正是保护林紫宁的一个通神武者,他以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掠至阿刃身侧后,右手疾伸,一把搭向阿刃的肩膀。
这时,阿刃拥着林紫宁,看似慢不经意的向前走了一步。
在这一瞬间,看到阿刃这个动作的人,都生出了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因为阿妨的这一步,迈的是如此的轻松随意而又散慢,从任何角度来讲,都是避不开偷袭者那一掌的,可是他偏偏避开了。
这是一幕绝对违背物理常识的场景,带着让人发疯的违和与荒谬。
的确是很荒谬,偷袭者一掌落空,愣了一下,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我可以保护你,我现在拥有这样的力量。”
阿刃继续说着,身后通神武者的偷袭,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困扰。
而他一边与林紫宁说着话,一边打算给身后那位一个教训。
略微旋身,起脚,直踢小腹。
偷袭者虽然稍微愣了一下,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武者,知道捕虎不成反遭虎噬的道理,一招落空,敌人实力未明,立即有了后退的想法。
也就在此时,阿刃的反击到了。
那只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一记后旋踢,在任何一门武技中,这记动作连招式都算不上,偷袭者本来是极有信心避开的。
但是,实际做起来的时候,偷袭者却没办法闪避。
这一脚来得并不快,几乎每一个动作细节都在偷袭者的视野中,可他就是没办法避开,动作变得如此僵硬,神经反应似乎被减慢了几千倍,这一瞬间,他有一种被恶梦魇住的无力与恐惧。
时间似乎被分隔成了两个纬度,一个纬度被减慢,一个纬度被加快。
“不要!”
是林紫宁的叫声。
阿刃听了,心中一叹,踢出的脚,只是轻轻的送了几分力出去。
一脚下去,那人蹬蹬蹬连退几步,半跪在地,抬眼望着阿刃,是一种看见了魔鬼般的恐惧。
“怎么了?”
阿刃却没有注意他,而是轻声的,温柔的望着林紫宁。
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目光与悟气面对林紫宁,林紫宁看着他,却觉得有点诡异。
“阿刃,我觉得……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你最好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异常?
“哪里有什么异常……”
阿刃一晒,正欲出言否认,突然,他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猛然间,他感觉到了冷水浇头般的彻骨寒意。
现在从阿刃的角度去回首刚才发生的事,也是令他愕然而且有点不相信是自己做的。
他怎么会对林紫宁说出那样的话,什么要两个人一起离开,抛弃一切,那不就是私奔么?
那可是他的姐姐啊!
而且,阿刃回头看看轻易败在他手下的那个通神武者,看看他眼中的恐惧,阿刃亦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轻松的打垮了一个已达通神之境的武者。
可那种如探囊取物般的感觉还在心底,他清楚的知道假如自己愿意的话,刚才那一脚,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这不是自己所能达到的实力境界啊!
阿刃清楚的知道正常状态下,自己虽然能够打败那个人,可仍要费一翻功夫,绝对不可以赢得如此轻易。
究竟是怎么了?
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阿刃是怀着一腔迷惑回到昆达安排的那处酒店的。
他一直在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自己无法抑制的情绪冲动,就仿佛是一个为了得到喜欢的玩具,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孩子,即便是知道这个玩具根本就不属于自己,还是要拼命去争取。
对林紫宁,阿刃始终在心底存着一丝情意,他虽然一直都不愿正视这一点,但他也没办法否认。
可这份感情不应该如此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啊。
更何况他既然为了韩饮冰拒绝了皇甫歌,那么,就更不应该与其他女孩纠缠在一起。
其他女孩……
如此想着,阿刃的额头上迸出几滴冷汗。
他想起了楚自瑶,从酒店遇袭到伤势痊愈,这段时间里自己和她之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葛……
阿刃一直都是个专一的人,或者说,是他一直遵循的道德观念维持着他的专一,但在最近,他好像一直在按着本能行事,直到此刻蓦然回首,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为什么隐藏在心底的欲望都会浮现出来?
自己的实力大增,可以在举手投足间秒杀一个通神武者,是不是也和这种情感的放纵有关呢?
阿刃敏锐的联想到,他武技上感情上的异样,肯定与他自己最近在武技境界上的突破有关。
化蝶之秘,那是一个从未在任何资料上记载过的神秘境界,至少阿刃从未见过有人描述过它的具体状态,那个为了化蝶之秘而苦苦追寻一生的弼十力,对它的了解,也只在方寸之间,犹如管中窥豹,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
这个名字这个境界所能达到的神奇状态,都只是一种推测,是智者根据天道循环的一种倾向,而推断出在山水极境上方,还有两个超乎人类理解与想像的层次。
化蝶,与天演。
而达到这种境界后,会出现怎样的变化,没人能说清楚。
阿刃只有在黑暗中摸索,直到找见光明。
想了许久,阿刃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有暗暗告诫自己要谨慎行事,不要被无理智的情感所左右。
这时,阿刃已来到昆达安排的酒店,眼前便是为他预定的房间,他没有去找昆达,也没有去找楚自瑶,这个时候,他想静一静。
推门。
就在手要接触到门之前,阿刃微微一愣,他感觉到了屋里有人。
是,三个?不对,是四个?
达到了化蝶之境之后,以前那种对外在事物是否存在与存在状态的那种灵觉,已经转化为一种实实在在的感知,像是拨开了那层迷雾,让迷幻朦胧的第六感,化为了真实存在的第三只眼,只要阿刃愿意,他可以看到方圆一里内的一切细微变化。
这里说的是‘看到’,而不是‘感觉到’,这两种一个是毫不费力的本能,就像是用眼睛看用鼻子闻,另一个却是要通过集中精神才能得到的状态。
高下之别,一眼立分。
阿刃称这种视野为‘天眼’。
他‘看到’了面前的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
理应是三个人,但在‘天眼’的视野以外,似乎还有一个人,一个很危险的存在。
‘天眼’并非可以看到一切。
人有体重,会对空气产生压力,有呼吸与心跳,除了可以表明这个人的性别外,还可以表现出他的精神状态,更是识别一个熟人的鲜明符号。
这一切信息就像是输进阿刃大脑的资料,随后,立即在阿刃脑中构建出三个鲜明的人物形象。
而另外一个存在,阿刃却无法得知他的信息,自然也就无法知道他是谁,但那种来自本能的警觉,却在告诉他,很危险,是一种有点熟悉的危险。
屋内可以辨认的三个人中,男人是昆达,这家伙正在有些焦虑的左右跺步,而坐在沙发上的,是……韩饮冰?
阿刃略微一惊,阿冰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
最后一个人,在阿刃意识到自己见过她之前,她的形象已经出现在阿刃的脑子里。
这个女人是……方姨?
一个早已遗忘的名字重新出现在阿刃的脑子里,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把消逝的影像重现在阿刃心头。
一个绝美的女人。
一个武技高超的女人。
一个与阿刃有杀子杀夫之恨的女人。
她又为什么在此刻出现在这里?
房间内这三个人明显是在等他的,而第四个人,也在等他吧。
阿刃犹豫了一下,随即全身紧绷,推开了门。
从阿刃觉查到屋内有人,到阿刃知道了屋内之人是谁,整个过程,也就只有几秒,按照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就是阿刃在推门之前,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推门而入。
室内果然是三个人,昆达、韩饮冰,与许久未见几乎淡忘在记忆里的方姨。
然而就在这时,阿刃骤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合谐,耳中亦是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音符跳动。
第十卷第六章燕子飞翔
怎样的不合谐?
就像是在炎热盛夏的午后,走在街上,拐过街角,你面前突然出现一颗披着晶莹雪花的枯树,初见时你忽略了它,转过身去后,越想越觉怪异,最后猛一回首,才知道这个东西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是哪个东西让阿刃觉得不合谐?
推门前,阿刃只觉得室内应有四个人,而在推开门后,却没有看到第四个,这让阿刃觉得不对劲,就在这时,危险,已经来了。
他听到了一声嘿嘿轻笑,这笑声犹如一根尖刺,狠狠的刺入了阿刃紧崩的神经。
异变乍现。
在昆达与韩饮冰这边,他们是等待了许久。
等的韩饮冰越来越焦燥,昆达被自己的可怕小师妹时不时的暴燥逼得有点透不过气来,早就后悔不该多嘴,把阿刃与楚自瑶的事泄露她了。
实际上,阿刃与楚自瑶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昆达这个粗线条家伙,与韩饮冰见面几分钟,便被韩饮冰用闲话三绕两绕给绕了进去,不小心吐露了实情与他的推测。
实情是阿刃与楚自瑶一起消失了一周,推测是私奔幽会等等。
韩饮冰一听小脸煞白。
半是生气半是害怕。
生气当然是因为阿刃的花心,害怕也是因为阿刃的花心。
他不会丢下自己不管吧……自己这么缠人,长得也不太漂亮……至少不如林紫宁姐姐,还有还有……
她在阿刃的房间里等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心中对于自己这可怜的小爱情的担心与恐惧,已经翻翻覆覆的经历了几个轮回,对于如何处置这个负心汉,她已经有了主意:等他回来,立即上前去给他两个耳光……嗯,会很疼的,下不去手哦……还是给个大白眼好了,然后昂着头,狠狠的摔门而去,做为惩罚,一定要这花心的坏蛋求自己一百八十次才饶了他。
不过,等到阿刃推门而入的这一刻,什么决心什么惩罚,韩饮冰将这一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想哭。
趴在阿刃的肩膀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然而,就在她向着那个许久不见的情郎扑过去时,这家伙脸上的表情却是很奇怪。
有惊讶有仇恨甚至还有恐惧。
阿刃的目光是斜向上的,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的后方。
看什么呢?
阿刃的表现实在是很奇怪,这让韩饮冰暂时忘了眼眶中的泪水,而是回转头,像自己身后望去。
一张干瘦憔悴的老人脸在那里……
啊!
韩饮冰大惊,任谁的背后突然出现一张这样的脸,都会惊讶的,何况韩饮冰的胆子还不算太大。
大叫之后,她猛得一跳,欲往阿刃那边逃去。
却被一只手压住了她的身形,那只手很瘦,青筋突出,异常有力,压在韩饮冰的肩上,就像是压了一座山,韩饮冰立即没办法动弹。
“你谁呀你干嘛你放开我!”
一连串心慌意乱的叫声自韩饮冰嘴里冒出来。
“闭嘴。”
老人伏下身,在韩饮冰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韩饮冰当然不会听他的,不过,一股略显辛辣的内气自老人掌中传入她的颈部后,她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放开她!”
这声音很粗壮,是昆达的。
他刚才仿佛是看了一场魔术,一个影子,自吊灯上翩然而落,化成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并在瞬间挟持了韩饮冰。
这不是魔术又是什么?
一瞬间的惊讶后,他立即怒喝出声,并且自背后疾扑上前,一拳击向那干瘦老人的后背。
干瘦老人不躲不闪,甚至没有看昆达,他的目光,始终是在紧盯着刚刚推门而入的阿刃。
倒是阿刃,看到昆达猛冲上前后,立即高声喝止。
“停下!”
昆达听到了,但他没有停,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绝不简单,这一拳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拳直击,隐含风雷。
击出,命中。
昆达只觉自己击中了一座山,不但无法撼动它,还把自己的力量完全反弹回来。
喝!
昆达大喝一声,连退数步,面上红晕乍现,又转瞬隐去。
“笨蛋,你伤还没好!”
阿刃叫着,看昆达的脸色,就知道他前日所受之伤又重了。
“嘿!没事,这老家伙还真厉害。”
昆达蛮不在乎的言道,挺有气势的样子,不过他嘴角淌下的鲜血却让这气势减弱了几分。
“靠,都飙血了你还装!”
阿刃真是服了这小子。
“别管我了,小师妹还在他手里……噗!”
昆达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颓然坐地,坐在地上还右手直晃,表示他没事,让阿刃先救小师妹。
“我没事,就是血太多了想吐出去点……”
阿刃虽然担心昆达,但仍要承认他说的对,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难题,是眼前这个老头。
“亡意。”
阿刃盯着这个第二次见面,也是第二次挟持了他身边女孩的老杀手。
“我说你能不能换个新花样,除了挟持人质,你们当杀手的就没有其他手段了?”
“嘿嘿。”
亡意虽然笑着,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意,反而透出一种浸人心肺的寒意。
“小子,你果然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
阿刃点头,一本正经的言道:“这次还是老规矩吧,一只胳膊换你手中的人质?”
“不。”
亡意摇头,“不换。”
“两只?嗯,也太狠了吧,都给你了我以后拿什么吃饭?”
阿刃嘻笑着,很轻松的样子。
他这副嘻皮笑脸的模样让被亡意挟持的韩饮冰很生气,不住的跺脚。
“我不和你换。”
亡意仍然在笑,笑得不像个正常人,笑得阿刃不再笑了,他突然觉得眼前这老小子似乎有点疯狂,而一个疯子,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我这次来,就是要杀了她。”
果然,最坏的预测出现了,阿刃神色一凛,眼神凶狠,犹如两把利刃,直逼亡意。
“你杀了我的小伤,我就要杀了你的女人,你所有的女人,我都要杀掉!我不杀你,我不杀你……我要让你尝尝永世孤单的滋味!”
如此说着,亡意眼中现出了疯狂的色彩,如阿刃所料,这家伙疯了。
“嘿嘿,小子,看看她吧,再看最后一眼,你以后永远永远看不到她了,嘿嘿嘿嘿。”
亡意伸出手,掐在韩饮冰的脖子上,阿刃毫不怀疑,只要他轻轻发力,韩饮冰,这个鲜活可爱的生命,就会永远消失。
“住手!”
阿刃彻底的怒了,他双目赤红,声音中都藏着滔天的怒火:“老王八蛋你要是敢动阿冰一根手指头,我发誓让你千刀万剐!”
“我应该害怕么?”
亡意抬头,看着阿刃,笑着。
而在他的手下,韩饮冰脸上眼中全是如堕梦中般的难以置信。
韩饮冰直到此刻,还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就要死呢?她还不到二十岁,她想过将来,将来应该像蜜糖一样甜蜜和幸福,再想远一点,即便是每一个人都要死亡,都要去那个神秘的未知世界,那她也是离死亡很远的那个吧,为什么,突然间她就要死了呢?
“我操你妈!”
阿刃怒吼,他的恨意已如决堤洪水,将他完全席卷在内,他不知道如果韩饮冰真的死在亡意的手下,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无法控制的情绪,再一次出现在阿刃身上。
如果阿刃有下午在情绪无法控制时表现出的实力,的确是足以干掉亡意,但能否救出亡意手下的韩饮冰,却是一个未知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稍有异动便有人血溅七步的紧张时刻,一个悠闲的声音忽然响起。
“四方之家、四姓为名、四世轮回、一人归来。”
这声音悠悠然然的,没有丝毫紧张之意,略微冲淡了场中的肃杀气份。
听了这句话后,阿刃倒没有多大的反应,一是因为他仍在愤怒中,二是这十六个字他听药王提起过。
这是四方家自古相传的一句话,传说其中藏着四方家族的荣衰,若是预言实现,四方家要么显赫一时,要么就此断绝传承。
传说毕竟是传说,传了几千年,就渐渐没人相信了,这几句话,倒是成了四方族内辨认同族身份的一个暗语。
亡意听了这句话后,立即神色一变,猛得转过头,紧紧盯着说出这句话的人。
方姨。
此刻这个绝美的女人,正立在亡意左近,双手抱胸,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看着亡意。
“你是家族中人?”
亡意问方姨。
方姨左手捏出了一个兰花模样的手势,放在右胸,再略微一欠身。
“暗香嫡系传人方寒依,见过逆火供奉。”
“哦。”
亡意点点头,五流中任何一个世家,在千百年的传承中,都让族中子弟对于同宗同族这个概念有了根植在骨子里的信任感与信赖感,方姨的出现,立时让亡意眼中的疯狂之色少了许多。
“供奉可知道,您手中的女孩,是魅族的本代圣女。”
方姨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然而听了这句话后,亡意的反应却是绝不平静。
“魅族圣女?怎么可能!”
“她右腕上还有魅族的信物七情六欲链,供奉您请看。”
亡意急忙拿起韩饮冰的右腕,翻开衣袖,赤红若潋滟湖光的珠串顿时映入眼帘。
“竟然是真的……”
亡意有些茫然失措。
“记得族规中曾有记载,逆火供奉虽然享有四方族内的最高地位与权利,但唯一的规矩就是,不能伤害同族之人,对不对?”
“可、可她是敌人的……”
亡意的思维开始混乱。
“当然,逆火供奉都是绝世的高手,即便是犯了禁忌,也无人能制,但似乎成为供奉之前要立下重誓吧,以九代祖先之名立誓,若是犯禁,将会怎样?”
“若是犯禁,将会……”
“将会生子九世为奴,生女九世为娼,自身永堕不赦地狱,历代祖先亦转生为畜,累世不得翻身,对吧?”
“我……”
“当然了,现在科学倡明,前生后世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胡说!”
亡意怒喝一声。
世家子弟与寻常人不同,他们往往都生活在另一种世界观中,他们有自己的信仰,鬼神、前生转世这些东西,在某些世家子弟中,是他们信仰中不可动摇的一部分,而且,也许这些东西真存在于他们的世界中,一个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世界。
像亡意这样的四方家宗族长老,对誓言等东西的重视程度是高于性命的。
所以,即便是在疯狂之中,听到了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仍能让他清醒过来。
“既然遵守自己的誓言,为什么还要抓着她不放?”
方姨仍然是淡淡的语调。
昆达虽然重伤在身,却仍然关注着眼前的这一切,并且从心底感到一种颤栗。
都说言可杀人,以前他还不相信,现在,他可亲眼见识到了。
方姨一字一句,平平淡淡的紧逼下来,仿佛是一个善于追踪的猎手,将一只野兽逼入了绝境之中,亡意的每一个反应,每一条出路,都被她料准封死。
她只说了几句话啊,却比阿刃那愣小子眼睛红脖子粗的傻站那里强百倍。
想到这,昆达心底生出一丝疑惑,以往阿刃这小子诡计多端油滑的令人惊讶,今天怎么说着说着就只顾着发怒了,头发都恨直了也没见他拿出一个办法来。
他怎么了?
不过,无论阿刃怎样,现在的局面似乎被方姨控制住了,亡意愣在那里,手已经渐渐离开了韩饮冰的脖子。
“供奉,她是您的同族,按照族规,放开她就对了。”
方姨仍在继续着她的劝服。
看着亡意离开韩饮冰的身边,昆达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而方姨,她的眼底亦是现出了一丝宽慰。
嘿嘿。
就在这时,亡意忽然笑了。
他转过身,对着昆达,笑意中全是阴冷。
“这小子总不是四方家的人了吧,我可以杀了吧。”
昆达一惊,心道妈的老家伙你柿子挑软的捏啊,那个脸红脖子粗的家伙就站你面前,你怎么不去杀他?
“老王八蛋,你没机会了!”
是阿刃的声音,亡意一听,立即有了戒备之意,但是晚了。
一只拳头已经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剧痛袭来,亡意心中的惊愕却远远的大过了痛,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刃,不明白他是何时到了自己面前的。
“挟持我的女朋友?嗯?”
说着话,阿刃再一拳击出,如中大鼓,发出砰然之响。
“还是两次!”
再一拳,窝心打出,咯吱吱的骨折声中,昆达愕然看到,亡意的胸口,已有明显的塌陷。
“还要杀我的师兄!”
又是一拳,亡意口角溢血,眼球突出,面上惨红一片。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同被梦魔魇住一般,在阿刃的拳下根本全无反抗之力,但是一次次的剧痛,开始吞噬他的意识,这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远处的身影,却是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笑容与阳光,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跳跃着。
小伤……
亡意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来杀我!为什么要一次次的威胁我的女人和朋友!为什么!”
阿刃双目赤红,再出一拳,这一拳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致于亡意干瘦的身体,被整个击飞,仿佛是一件器具般,挟着风声,破空飞出,撞碎了房间另一侧的宽大落地玻璃。
碎裂声中,亡意干瘦的身体,犹如一只燕子般在夜空中飞舞着。
夜风与*夜色*(禁书请删除)自玻璃碎裂处呼啸而入,一丝凉意让阿刃清醒过来,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再看看众人看他时的恐惧眼神……
我干了些什么?
刚才的血腥记忆再次在脑子里重复着。
阿刃缓缓的上前几步,这几步有魔幻般的效果,昆达韩饮冰与方姨,明明看到他的速度极慢,然而阿刃却在瞬间走到了破碎的落地窗处,以至于在他们的视网膜里留下了残影,仿佛有一连串的阿刃在走动。
这家酒店,是全市最高的建筑,足有三十四层。
向下俯视,可将全市的风景揽入怀中,而从这个角度看去,新京市被挤压成了一整块黑色天鹅绒毯子,点点明亮灯火是这块黑色毯子上的耀眼点缀。
黑色中,有一只白色的燕子,正在*夜色*(禁书请删除)中飘浮,几秒钟之后,这只燕子着地,散出了一大滩的鲜红色。
再见。
阿刃嘴唇动了动,一句无声的再见,向自己的敌人告别。
第十卷第七章目眩神迷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如果说以前阿刃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只在表面上,那么在眼下这一刻,他终于对其有了相当深刻的了解。
经历了杀手的突袭,韩饮冰险死还生,如此之大的变故,竟然无法让韩饮冰忘记她对阿刃的不满。
在阿刃一拳将亡意打飞下楼后,几人为了避免麻烦,迅速转移了位置,其实就是由出事的房间换到了酒店的另外一间房里,再吩咐药门子弟来善后,这事便这么结束了。
警察来询问过,得出的结论是亡意失足落楼,纯属意外。
当然,经过正规途迳,是不可能得出这个结论的,这样的结论,只能是某种力量影响下的结果。
阿刃此刻所遵守的规则,从某种角度来说,是高于现实社会的法律规则的,杀一个人,对普通人来说可以是一辈子的梦魇,而对于像阿刃这样的人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意摆平的小麻烦。
总之,一切结束了。
处理好一切后,被吓得够呛的韩饮冰终于回过神来。
刚才,先是她莫名其妙的要被杀,接着是阿刃的疯狂,这一次接一次的打击,让她愣了好久,疑是梦中。
在清醒过来之后,她很快的把一切恐怖画面过滤掉,似乎那从未发生过,而她唯一记得的,竟是阿刃的花心。
她一边哭,一边怒斥阿刃的负心。
“呜,你和楚自瑶之间有什么啦!”
“呜呜,你和她进展哪一步啦!”
“呜呜呜,你们都要私奔了!”
“呜呜呜呜,你不要我了!”
“呜呜呜呜呜,你……”
一副怨妇怒斥负心汉的腔调与架式,方姨在一边劝了一会儿,见实在是劝不住,干脆抚袖而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室内只余三人。
哭泣成怨妇状的韩饮冰,与正在给昆达疗伤的阿刃,和正在被阿刃疗伤的昆达。
“哎哟!”
昆达的怒哼声掩过了韩饮冰的哭声。
“小师弟,门主大人,您轻点好不?”
“轻点治不了你的病。”
阿刃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浑身的肃穆,运指时而疾快如风,时而缓若持重,在昆达身上指指点点,昆达上身赤裸,阿刃的手指过处,一个个红点出现在他身上。
以指化针,阿刃用的是针守妙决中的‘抱气’‘守虚’二决,用于医治昆达所受之内伤,应有灵效。
昆达亦觉身上伤势渐轻,胸口如坠大锤般的重压感已经慢慢消失。
不过……
“哎哟!我的门主大人啊,您轻点吧,您是在给我针炙,不是在我身上钻窟窿啊!”
“忍着点,再有一百零八针就完事了。”
一百零八针!
“你这是挟私报复!”
“哦?我为什么报复啊,我报复谁了?”
“哎哟!您不是报复不是报复,我错了我错了……”
昆达额头上冷汗直冒,身上一针针如同刮骨般的痛楚,让他知道阿刃在疗伤之余,绝对是用了某种卑鄙手段在加剧他的痛苦,并且,他心知阿刃这是在挟私报复。
为什么报复?
还不是因为他的多嘴。
在那边哭诉的韩饮冰,已经将一切都抖落出来。
人家小两口子的事,自己干嘛掺和啊,昆达现在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
“你错在哪里呀。”
阿刃拉长声音,一副地主腔调。
“我错了我多嘴我是八婆,小师弟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检讨不深刻,重来。”
“你不要太过份!哎哟……好了我检讨我重新检讨……”
半个小时后,疗伤完毕,昆达已经如同刚从蒸气浴室中出来一样,混身大汗,趴在那一动不动了。
嘿嘿。
阿刃看着半死的昆达,得意笑笑,心道我看你还敢多嘴。
然后,他又转身看看仍在小声哭泣的韩饮冰,暗叹一声,该来的终究要来,怎么也躲不了。
来到哭泣中的女孩近前,阿刃心中的一百个理由,还一个都没说出口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韩饮冰泪光闪动的眼睛。
那是一双犹如受惊小兔般的眼神,里面充满着对于未来的恐惧,与被遗弃的悲哀。
阿刃什么都说不出了,他只是轻轻的搂过女孩的头,靠在自己胸口。
“我爱你。”
他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仿佛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线曙光,照亮了女孩的脸庞。
没见过恋爱中的女孩子,你永远无法想像,一个心灵是怎么能够经历从悲伤到幸福的瞬间转变,而这样的幸福,又是怎样让女孩的悲伤面容发出耀眼的光来。
韩饮冰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撞得有点晕,她愣了一会儿,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她就已经在笑了。
“你从来没对我说过‘我爱你’呢。”
“我现在说了。”
“我还想再听一次。”
“我爱你。”
“再说,我还想听嘛。”
“我爱你我爱你……”
“刚才你真坏,人家哭了那么久,也不来劝我。”
“我在给师哥疗伤啊,他伤得那么重,不治会死掉的。”
“啊?那他现在怎么样?”
“哦……他是个识趣的家伙。”
地上,与其说是伤重,不如说是被痛苦疗法治得筋疲力尽的昆达,正在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听到正在浓情蜜意中的两位谈起他,他还回头给了两人一个微笑,然后,打开门,扑通一声,一头扎到门外去了。
真是劫后余生啊,昆达的眼眶湿润了,屋里那两位都是他惹不起的魔鬼啊,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
在他身后,门轻轻的关上。
屋内自然是满室春光。
一个小时后,鬓角湿透的韩饮冰,猫一样蜷缩在阿刃怀里,小脸上满是幸福与心满意足。
阿刃的手臂拥着女孩,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阿刃。”
韩饮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她很困了,可是还不想睡,半梦半醒间,仍然说着话。
“不要嫌我缠人,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没了你,我不能活……”
阿刃搂紧了怀中的女孩。
“其实我不想独占你,我只是怕你放弃我,如果、如果你真的有了别的女孩,也千万不要离开……我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阿刃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他愣了一下,有叹气的欲望,正要说些什么,韩饮冰匀称而又悠长的呼吸声已经传入他的耳朵。
她睡着了。
阿刃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把手臂自女孩头下抽出,然后,为她整理了一下被角,再起身,穿上了衣服。
五分钟后,他站在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口。
犹豫着,最终还是敲响了门,这个房间,是楚自瑶的。
过了一会儿,门静静的向内打开,楚自瑶的面目在黑暗里渐渐浮现。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接着,阿刃笑了。
“不请我进去坐么?”
楚自瑶也笑了,“在午夜十一点,有客来访,我应该说请进,还是应该说你是神经病呢?”
“说请进吧。”
“也好,请进吧。”
楚自瑶侧着身子,阿刃走了进去。
待阿刃在沙发上坐定之后,楚自瑶站在他的面前。
“你来,找我?”
阿刃看着眼前的楚自瑶,有一瞬间的恍惚。
刚刚下了一个女孩的床,现在又来到另一个女孩的面前,而且是深夜,你来做什么呢?
“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
“如果你指的是那个老头杀手挟持了你的女朋友,然后被你打下楼的那件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楚自瑶的语气有那么一丝酸味,阿刃想了想,决定对此视而不见。
“还记得上一次他们夫妻俩对我们的袭击吧?”
“记得。”
楚自瑶眼神悠远,似乎顺道想起了别的事。
“那你一定记得我的怀疑。”
“你怀疑是林家策划了这一切,怀疑是林紫宁在幕后操纵,你的姐姐还真是狠心。”
姐姐这两个字,楚自瑶是加重语气的,语气中的酸意更甚。
阿刃还是装作没闻到。
“我现在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似乎与我的推测有差异。”
“哦?”
“事情太巧了,那次我们在酒店时,杀手来得那么快又那么巧,这次又是同样的快同样的巧,如果不是那老头已经半疯,非要在我面前杀掉‘她’的话,已经有人死掉了,也许是我师兄,也许是‘她’,我真是不敢想像……”
“她?她是谁啊?”
楚自瑶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就是阿冰。”
“哦,那个动不动就哭,哭得你一点脾气都没有心狠丫头啊。”
“……”
阿刃无语。
事情似乎是没办法继续谈下去了,因为谈话的一方永远在跑题。
“还有一个另人奇怪的地方。”
阿刃努力让谈话走回正轨,“如果是林家在通风报信的话,一定会选择让杀手去袭击你,第一是因为那老头跟你有仇,第二是用你来要挟我绝对有效,而不是选择阿冰,那老头根本就不能动同属四方家的阿冰啊。”
“而亡意没有来袭击你,只能说明,要么我们的敌人情报不通,不知道你的住处,要么他们的目标完全在我身上,而这两点,林家都不符合。”
“当然,以上的一切可能只是凑巧,比如恰好林家的情报不知道你住在哪个房间,可最令人怀疑的一点就是,这一切都太巧了,太刻意了,我刚与林紫宁会面就有杀手袭击,林家不会做得这么刻意,这么让人怀疑。”
“结论呢?”
楚自瑶问着。
“结论就是我们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他想挑起我们与林家的战争。”
“你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哦。”
楚自瑶上下端详着阿刃,看出了他神色中的轻松。
“你说得对。”
阿刃的确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是因为你的姐姐,可能不是在暗处害你的凶手吧?”
楚自瑶的聪明令人惊讶,而阿刃已经习惯了这种惊讶,对于她能在一瞬间准确猜中他的感觉,他并不觉得奇怪,而让他不舒服的是,楚自瑶这句话中的姐姐,同样加重了语气。
“……你有点不对劲。”
阿刃抬头迎上楚自瑶的目光,在这之前,他都是避开的,而迎上之后,看到的是一双带着怨怼的大眼睛,对视三秒后,他又把视线移开了。
“我的确有点不对劲!”
楚自瑶猛得坐下,坐在阿刃身边。
“我不对劲是因为我不明白一个数学问题!”
楚自瑶瞪大眼睛瞅着阿刃,阿刃被她弄得一阵迷糊,数学问题,什么问题?
“第一个,是皇甫歌,你的丫头。”
楚自瑶竖起一个手指头。
“第二个,是韩饮冰,你的阿冰。”
两个手指头。
“第三个,是林紫宁,你的姐姐。”
三个手指头。
“第四个,是我么?嗯?我应该是你的什么?嗯?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当第四个,明明知道不该想你的,可是、可是为什么……”
楚自瑶一阵语塞,似乎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语,她愣了片刻,索性指着阿刃大声叫喊起来。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第四个!”
终于有人赤裸裸的揭开了阿刃一直以来在感情上的困惑,而且还是一个女孩,阿刃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感觉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会儿,慢慢的,楚自瑶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一阵红晕上涌。
她知道刚才自己失态了,这一天里,对于初涉爱情的她来说,像是过了一辈子,所有积存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而在爆发之后,她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快刀斩乱麻,让一切有个了结。
“你想好了么?你想要我么?”
一个女孩,这么当面问你,将会是一件多么让人目眩神迷的事情。
阿刃就有点晕。
“我想……”
楚自瑶开始咬指甲,她习惯于把一切明明白白的看清楚,可是感情这种事却让她如堕迷雾,她讨厌这种感觉,“我可以屈服于对你的感觉,但前提是你做出决定,而你,在你决定全心全意喜欢我之前,不要来惹我,听到没有?”
“……”
感情的事情可以这么处理么?阿刃更晕了。
“听到没有!”
“……听到了。”
“你可以走了。”
楚自瑶还真是干脆,“我要睡觉了,为了等你,我都快困死了。”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会在半夜来找她?
阿刃对楚自瑶的聪明过人,又有了新的评价。
可是,他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走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一句。”
阿刃小心翼翼的言道。
“什么?”
楚自瑶眼神像是要吃了他,有点凶,看着这样的眼神,似乎被她喜欢是一种罪过。
“对于我刚才的推测,你有什么看法?”
这才是阿刃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做为与阿刃同历这个袭击阴谋的伙伴,还是一个如此冰雪聪明的伙伴,楚自瑶的意见,无疑是很重要的。
“你的推测基本没错……”
楚自瑶答完后,猛得现出吃惊的神情,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轻轻的叫了一声。
“啊!难道你晚上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是啊,不好意思打扰了,因为这件事很重要,我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你去死了!”
楚自瑶死命推着阿刃,一直把他推出房,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
她靠着门,小脸火辣辣的红。
竟然会错意了,真是羞死人!
阿刃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他想给楚自瑶一个交待,但又不知怎么交待?
接受她?
那该怎么放置其他女孩,他能接受所有对他有感情的女孩么?
拒绝她?
如何拒绝,没被逼到非说不可的境地之前,他是永远不会去伤害一个对自己有好感、自己也对她有好感的女孩的。
唉。
爱情就是一道难解的迷题,它是两元的时候,就很难了,等它变成三元四元五元时,就已经是不可解决的谜!
随缘吧。
阿刃挠挠头,继续在爱情世界中的以鸵鸟状面对一切。
第十卷第八章上位者
“董叔。”
“是。”
董承宗略微欠身示礼,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门主,要在大清早把他召来,还说有要事相商。
“我们与天命林家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了,嗯,联手打击四方逆火这个事,从事前的联络磋商,到如今共享胜利,已经有一个月了吧?”
“从我接到命令起,是二十四天。”
董承宗给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如果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把这个时间精确到分秒,这就是他一向的做事风格,谨慎,稳妥,令人信服。
“哦。”
阿刃笑笑,“药王爷爷一直夸董叔做事稳当,今日一见果是如此。”
“药王他老人家过奖了。”
提起药王这个名字的时候,董承宗侧身而起,脸上与语气中的敬重,是发自骨子里的。
阿刃摸摸鼻子,心头有几分无奈,看来药门弟子对于药王的崇敬是无可比拟的,有这样一个榜样在前,他该如何做才能赢得这些人的尊敬呢?
“天命林家,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这个问题在董承宗心里转了几转,指的是哪方面呢?
“天命林家,实力深不可测,那位林紫宁小姐,做事滴水不漏,是个人物,当代家主林成一更是一个枭雄,历代林家必伤元气的夺嫡之战中,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了宗主之位,让林家的实力得以保全,可以说,这代的林家,是历代中最为强盛的一代,无论是在五流中的地位,还是对外界的影响。”
“不错。”
阿刃用非常欣赏的看着董承宗,“很不错,看来你对林家没少下功夫。”
“谢门主夸奖。”
董承宗不卑不亢的应着。
“那么,隐世药门,你觉得怎么样?”
哦?
又是一个怎么样。
董承宗略带惊讶的目光看着阿刃,把两个世家放在一起比较,就已经有了竟争的意味,但眼前这个少年门主又是一副闲聊的淡然模样,难道只是偶发奇想,突然提及的?
“隐世药门,在二十年前强极一时,但在那时,只是表面上的强盛,自济世医家剥离出的药门,不像其他四个世家一样,有一个可进可退的的根基可守,因此在扩张到了极限之时,必然陷入低潮,又逢四方家的阴谋伏击,一场激战之下,两家均是元气大伤。”
“对于药门来说,这是坏事,亦是好事。”
“药王他老人家雄才大略,在拉萨隐忍二十年,培养出了属于药门的根基,此刻药门子弟遍布世界各地,以此为据,进可攻,退可守,此次攻略四方逆火便是一个实证,药门律令一下,三省三百弟子闻风而动,以无可抵御之势一举击溃逆火,其中虽有出其不意的前因与林家的配合,但若非有着相当的实力做后盾,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说到这,即便是老成持重的董承宗,也情不自禁的现出兴奋之色。
是啊,磨剑二十年,霜寒一试便令敌人望风披靡,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好。”
阿刃轻轻鼓掌。
“若将天命之家与隐世药门放在一杆秤上,谁重谁轻?”
若说刚才将两个世家放在一起谈论只是试探,那么,现在这一句,便是赤裸裸的敌意了。
董承宗没去看阿刃的眼睛,而是垂下双目,眼皮跳了几下,强隐下心中的讶异。
刚刚击溃了四方逆火,这个少年门主又将主意打到了天命林家头上么?
虽说是现在五流间纷乱已起,但是,天命林家可不是四分五裂的四方世家,林家的强盛,远超任何人的想像,若真是将林家做为对手,等若背水一战,再无后退之路。
“禀门主。”
董承宗语气肃穆,“依属下看来,如果说林家拥有的实力为十,那药门只有一。”
“哦。”
阿刃轻轻的哦了一声,既不惊讶,也不疑惑,似乎这个结论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门主,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董承宗恭身而立,一派古时大臣要进给君王良言的架式。
呵。
阿刃有点好笑的感觉,所以他顺嘴说出了一句玩笑:“讲吧,赦你无罪。”
“是。”
董承宗却完全没有领会到这是一句玩笑,他一本正经的开了口,弄得阿刃一阵无趣。
好个老古板。
“门主,您总领门内事务,此次剿灭四方逆火之举,邀来林家之助,终得大胜,是您的英明,可药门上下千名子弟,每日事务繁杂,门主若有疑难之处,最好还是请教一下药王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虽然久不理事,但对药门一切事务了若指掌,有他老人家的指导,您定能在最短时间内熟悉药门内各项事务的运作规律,到时再做决策,自会更加妥贴。”
董承宗说完这话后,垂首静立一旁,再不开口。
阿刃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一点笑意,眼里却凝着森冷寒霜。
他一下一下的用手指敲着木质沙发扶手,单调的响声回荡在室内,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好你个董承宗!
阿刃心中怒意狂涌。
董承宗这话什么意思?
前半段的意思是,剿灭四方逆火这一战役,他何刃并没出什么力,顶多是打打架做做诱饵,如果不是联络了天命林家,根本拿不到这么辉煌的战果。
后一半是在告诫他不要妄做决定,有事先请教一下药王,得到药王应允后,才可以放手施为。
分、明、是、小、看、他!
阿刃怒,怒得不单单因为董承宗的无礼,更因为自己的努力没得到承认。
自从药王将药门的权柄交与他之后,阿刃就迫切的希望用胜利来证明自己,他知道自己年轻,在许多人特别是药门弟子眼中不堪大任,他希望用一个痛痛快快彻彻底底的胜利,来证明自己能做到,证明药王没有看错人!
所以他才会如此急迫的联络林紫宁,与天命林家一同讨伐四方逆火。
如今,胜利了。
还是一次摧枯拉朽般的胜利!
可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仍然是一个靠着运气与家世才拿到显赫位置的无用之辈。
一个下属,竟然也敢用这种口气来劝诫自己!
这让他如何不怒!
第十卷第九章纵论时局
砰。
砰砰。
砰砰砰。
阿刃敲击沙发扶手的声音,越来越大,初时只如水滴石音,到后来,已渐如黄钟大吕。
一声一声闷雷般滚过董承宗的心肺,带给他如同巨山覆顶般的恐怖压力。
汗水津津,自额角滚落。
董承宗不敢去擦,也没有力气去擦。
已经听过说这个少年门主武技盖世,却总想着一个少年人能有多高的功力,此时此刻见到了,才知道他的武技已经达到了一个多么骇人的境界。
那沙发扶手是木质的,却能敲出这样惊心动魄的响声,这已经是超乎寻常武技的、神而名之的境界了吧。
董承宗毫不怀疑,假如这个少年门主动了杀意,都不用碰他,只需要让这种声音继续下去,他一时三刻后便会被震的心脏破裂而死!
但他不后悔,他禀承着自己的信念,为了守护药门的基业,死而无撼。
可惜的是,有这样一个暴虐的领导者,药门也许可以凭着他的威力而显赫一时,但终究还是不能长久兴盛啊……
然而,就在董承宗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
重击声,蓦然消失了。
董承宗犹如身上千斤重枷卸下,猛得一松,颓然倒地,衣服上汗迹斑斑,一身西服竟已被大汗湿透。
呵呵。
阿刃笑了。
“对不起,董叔。”
阿刃走到董承宗身前,伸手,董承宗看看阿刃,迟疑了一下,终于把手递给了他,阿刃略一用力,将董承宗扶起。
“我的情绪,最近有些反常,总会做出一些自己不愿去做的事情,譬如刚才,我本来是应该谢谢董叔的教诲,却控制不住自己,让董叔受惊了,真是抱歉。”
阿刃的笑容无比亲切,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子侄,在请求长辈的原谅。
董承宗却被他态度上的忽软忽硬弄得有些愕然,接着,他想起了一个三国故事。
曹操说他梦中会杀人,不许属下接近他,结果真的在梦中砍掉了一个接近他的侍卫的头,谁知道,那时曹操是梦是醒?
同理,谁知道这个少年门主是不是情绪失控?
头一次,董承宗对于眼前这个少年门主起了畏惧之心。
可以谈笑间取人性命的人物,他的心机,绝对在水准以上,也许他真的可以担起药门这副担子呢。
“董叔,还有另外一些事我想请教。”
看着董承宗眼中的恐惧,阿刃心中一阵苦笑,他刚刚真的是情绪失控,愤怒几乎抓住了他,董承宗也差点死在他手下,幸好,在紧要关头他挣脱出来,否则杀了董承宗,损失可就太大了。
董承宗是药王极为看重的一个下属,药王曾言,只要能赢得董承宗的尊敬,那阿刃在药门就赢得了大半的人心,如果刚才在无意识的愤怒中杀了他,这大半的人心,将如覆水般泼出,再想拿回来,更要难上千百倍。
还有,阿刃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有点尊敬这个倔强的中年人了,他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信念可以跟主宰自己生死的人抗争,这样的人,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不能不尊敬他。
这是一个领导者的气魄,所谓有容乃大。
还有,这种情绪上的失控真是很麻烦,对着敌人还好,暴力解决一切,等到了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时不时的冲动行为绝对会惹大麻烦。
可是,他刚才从其中挣脱出来了,不是么?
阿刃回味着刚才摆脱愤怒时的感觉,心底似乎掠过了一丝明悟,匆忙间却又抓不住。
“门主,有事请说。”
董承宗的态度一如继往。
“哦,四方逆火此刻的具体情况,一切的。”
“是样的,根据确切情报,逆火门徒人数为五百八十三人,经过我们的突击,死亡人数为一百一十六,在我们控制中的为三百二十人,其他人下落不明……”
“控制,指的是什么?”
阿刃打断了董承宗的话。
“用药物,保证他们能够昏睡二十四小时的药物,每过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给他继续注射。”
“好。”
阿刃点头,“你继续。”
“这三百二十人,分别被囚禁在二十个不同的地址,其中十个是由我们选定,另外十个由林家选定。”
“四方逆火的所有财富,都在仔细核算中,按照公平原则,药门与林家在核算中各派一半人手,经过几天的核算,大略估计逆火的总资产,当在……”
董承宗说出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如果写出来的话,无论是看的人,还是写的人,都要仔细的数数这串数字后面究竟有几个零,如果是不是识数的家伙,更要把手指脚指一起算上,才能查清。
“哦?这杀手的营生,还真是赚钱啊。”
阿刃略感惊讶。
“逆火在世界各地都有买卖,赚的多一点也不足为奇,还有,大约还有上百名逆火门徒在外地的据点,而我们炸开唐天斩的保险柜后,得到的资料,足以获得四方逆火的绝对控制权,所以在最短时间里,已经冻结了在外逆火门徒的帐户资金和一切可用资源,他们在外面,不会有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
“说起来也好笑,唐天斩的权利欲极重,为了控制人心,他将所有权利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现在,他出了问题之后,逆火族的所有门徒,都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掀不起任何风浪。”
“呵呵。”
阿刃笑笑,同时心中暗自警醒,要把权利分散到最信得过的人手里,这样即便是自己出了状况,一切仍可照常运作。
可是,谁是值得信任的人呢?
这个问题是一个领导者最为难解的吧。
“嗯,我明白了,现在,我要你找出来所有仍然活着的逆火门徒的详细资料,他们的姓名,出生日期,亲人,有没有孩子,喜欢什么,一切的一切,然后把资料给我,好么?”
“……好。”
董承宗似乎有一些疑问,不过,他没有问出口。
“董叔,你似乎有点疑问?”
阿刃看着董承宗。
“……是的。”
董承宗点头承认。
“你知道对付敌人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董承宗一时间被阿刃的跳跃思维弄得有点愣,这个少年门主,他又想到哪了?
但是,这个问题,是不用他回答的。
阿刃给了自己答案。
“摧毁它?不,你不可能把一个名字从世界上完全抹掉,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他就会不断的从黑暗中走到你面前,来报复,来挑战,企图重现那个名字昔日的光辉。”
“所以,对于四方逆火来说,我并不想把它毁掉,而是想将它吸纳消融在自己身体里,让它成为药门的一部分,药门逆火,用这个名字来代替四方逆火,慢慢的,人们就会忘了逆火这个名字,只记得,隐世药门。”
“就像是我们的国家,历史上它被侵略过无数次,有多少个民族曾经占领过它,到最后,这一个个曾经强大的民族都被吸纳分解,成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什么叫有容乃大,这才叫有容乃大!”
此刻,阿刃眼中充盈着一种令人不敢接触的光,这光芒名为野心,拥有它的人,永远都不甘寂寞。
在这一刻,董承宗甚至不敢去看阿刃的眼睛。
“喂,你们谈好了没呀,吃饭了!”
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自另一个房间传来。
“好了,这就来。”
董承宗惊讶的看到,阿刃面上的表情,在一瞬间转为温柔。
“我们去尝尝阿冰的手艺。”
阿刃对董叔笑着言道。
“不了门主,我还有事。”
董承宗推辞。
“怎么,嫌我做的饭难吃啊?”
屋子左侧的一扇门打开,探出韩饮冰俏生生的小脸,“快来董叔,你不来我不高兴!”
“走吧董叔,她不高兴会哭的,到时候来个水淹金山寺我可受不了。”
“你谁说呢!臭阿刃!”
韩饮冰蹙起眉头,故作不快。
“我在说阿冰你今天真漂亮。”
“嘿嘿,算你识相。”
韩饮冰吐吐舌头,把脑袋缩了回去。
阿刃与董承宗一前一后,进了那间房。
哦……这是一间厨房,按理说酒店的房间是不该有厨房的,但假如是韩饮冰韩大小姐突然间兴致来了,非要做饭给阿刃吃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一个小时内,这间原本的卧室就变成了厨房。
钱与权势,本来就能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眼前这件,并不让人惊讶。
“去布置桌子。”
韩饮冰命令隐世药门的门主。
“遵命。”
阿刃笑呵呵的答应了,董承宗在一旁呆着不自在,正要去帮忙,却被阿刃阻止,言道你是客人,等着开饭就好了。
董承宗愣了愣,点头称是。
这时韩饮冰那边却有点忙乱,口中叫着董叔递给我一个盘子,董承宗急忙拿了一个盘子递过去。
看着韩饮冰手忙脚乱的模样,董承宗突然想起一件事。
“韩小姐……”
“叫我阿冰就好了么。”
“哦……阿冰,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嗯,有点淡,把盐给我,董叔。”
“哦,好,这个?”
“这是糖啦!那个瓶子。”
“好,好。”
“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什么?”
韩饮冰用手指沾了一点汤,伸到嘴里,试了一下,吱吱唔唔:“木挺到哦……有点咸。”
没听到?
董承宗有点讶然,刚才阿刃以手击木,弄出的声音差点杀了他,这么大的声音韩饮冰竟然没听到?
难道,那轰然之响,只有他听到了?这是一种精神攻击么?
董承宗偷眼看看正在仔细摆放碗筷的阿刃,心中隐隐的,是恐惧。
“给我糖。”
“嗯。”
撒糖。
“喂!”
阿刃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我说阿冰,汤咸了你就放糖来解决啊?”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韩饮冰眼睛眨啊眨的,无辜的看着阿刃。
“哦,没事,我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准备点胃药……”
总之,这顿早饭吃的有点辛苦,对于阿刃和董承宗来说都是如此。
第十卷第十章隐患
此后的一周时间,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阿刃在忙着整理董承宗收集来的各样情报,每天不眠不休的工作着,昆达本来也有帮忙的意思,不过在他第四次睡倒在成摞的资料堆前时,阿刃一脚将他踢出了门。
几百份资料,阿刃没办法在短短时间内将其完全消化掉,他也不善于这样的资料整理工作,做起来着实费力,他需一个助手。
而在他身边这些人中,楚自瑶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但是,如果不想身边醋坛子打翻的话,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虽然韩饮冰曾经过有可以在感情上后退一步的话语,但阿刃不会傻的真会相信,他对韩饮冰可说是知之甚深,明白若是真的伤害了她,她除了哭泣之外,只会用更激烈的办法来伤害她自己,做为对于阿刃背叛的报复。
韩饮冰对爱情的偏执程度绝对是超乎任何人想像的,阿刃可不想试探她的底限。
因为他可不想她受伤。
可是,工程进展的报告一份份传来,挖掘工作进展很顺利,离最后揭牌的那一刻越来越近了。
守着成堆的资料,阿刃发誓以后一定要建立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幕僚团,选几个聪明人来帮他,像昆达那种蠢蛋,只配去看大门!
穷则变,变则通。
逼到困境,阿刃只得另寻办法,他费心心力的说服了楚自瑶,答应了一系列苛刻条件,终于得到了楚自瑶的承诺。
楚自瑶答应帮他审阅资料,条件是她看资料的时候,阿刃要在一边陪她。
如果阿刃会分身术的话,这就不是难题了,对不对?
可惜阿刃不会。
怎么办呢?
苦想了十分钟,阿刃终于有了答案,那就是化身成为夜行动物,白天陪着韩饮冰,晚上去陪楚自瑶。
前两天,这计划还算顺利,除了没办法睡觉,阿刃没有其他需要克服的难题。
但是两天之后,韩饮冰凭着敏锐的嗅觉,闻出了那么一丝诡异。
“喂,不要趴在我身上闻来闻去的好不好啊?”
“有点奇怪哦!”
韩饮冰的警惕性是绝高的,虽然暂时抓不住证据,但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花心家伙一定是晚上出去偷腥了。
她怎么知道的?暂且将其理解为女性的直觉吧。
现在,为了自己的爱情,阿冰拼了!
“阿冰……”
“什么!”
“你看起来,有点诡异。”
“这是为了爱情要付出的代价!”
一边说,韩饮冰一边把第十二个衣服卡子掐到自己的下巴上。
衣服卡子,就是那种晾衣服时固定衣服用的掐子,这一刻,韩饮冰圆圆的小脸上掐着一圈衣服卡子。
看起来活像一只小狮子。
此时已是午夜十二点,以往这个时候,阿冰早在梦里和周公下棋了,此刻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全凭这十二个衣服卡子!
阿刃知道自己不该笑的,所以他忍得很辛苦。
“今天我跟你拼了!”
韩饮冰一边立誓,一边打哈欠,看来疼痛的强度仍然不够,醒悟到这一点后,她伸手拎出一根针,瞄准自己的手,想扎下去,却又有点不敢,眼睛闭着,小脸抽搐着,一狠心,就要往下扎。
“阿冰,别闹了。”
阿刃拦住她的手,哭笑不得。
“不行,我今天一定不能睡!”
韩饮冰下了决心。
“那你也不用拿针扎自己啊,你看你的脸,都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不行,不扎我就睡着了!”
韩饮冰一狠心,右手猛落,针已扎下。
可她皱着小脸等了好久,预料之中的疼痛亦是没有出现。
咦?
她犹豫着睁开眼,便看见了阿刃无奈的笑容。
那根针,正扎在阿刃的手背上。
“啊!”
韩饮冰比扎到自己的手还要心疼,“啊!怎么扎到你了!疼不疼!流血了啊,都怪我都怪我!”
一阵手忙脚乱的慌张之后,韩饮冰终于把阿刃的手包扎起来,之后,她又睡又困,略一闭眼,便睡在了阿刃的怀里。
“呵呵。”
阿刃轻声笑着,这种办法对付韩饮冰是最有效的。
该去找楚自瑶了,今天再努力一点,所有的资料都能整理妥当。
阿刃轻轻的,将韩饮冰放在床上,再为她除去鞋祙盖好被子后,悄悄的走出了门,迳自去了楚自瑶的房间。
而在走廊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注意到了这一切。
待阿刃进入楚自瑶的房间后,这个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来到阿刃的房间前,推开了门。
黑暗中,她穿过大厅,进了睡房,来到了韩饮冰床前。
床上,韩饮冰正睡得香甜。
她悄然坐下,伸出细长的手指,在韩饮冰额头上轻轻一碰,一股凛冽内息涌入韩饮冰的体内。
韩饮冰微微一动,自睡梦中醒了过来,朦胧睡眼睁开,看到了正坐在她床前的人,不禁有几分愕然。
“方姨?你怎么在这?嗯?阿刃呢?他去哪了?”
见韩饮冰开口便是阿刃,方姨的脸上现出一丝落寞。
“小姐。”
方姨开口,她的眼神带着许多悲哀:“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何刃么?其他的事,你都不在乎了?”
“其他事?什么事啊?”
“当然是复兴四方之家!小姐,你忘了么?”
方姨眼中有几分狂热,这张美丽的面孔,被黑暗映出了令人有些心惊的光芒,“小姐,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有资格领导四方之家,只有你能让四方这个名字在世上重现光辉!”
韩饮冰被方姨弄得有点害怕。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唉。
方姨叹气,她盯着韩饮冰。
“小姐,我知道,你把所有不愿意记得的事情都忘了,可是,这件事你不能忘,我们当年苦心经营好几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忘了?你忘了你在四方家祖先前立下的誓言么?你忘了你的母亲么?你能忘么!”
一连串的逼问,像是要把某个带着黑色的真像从韩饮冰的记忆中找回,韩饮冰愣了一下,眼中的天真渐渐消失……
方姨现出满意的神情。
而就在这时,韩饮冰猛得一声尖叫,她开始拼命摇头。
“我不要记得,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方姨一惊,身形如一缕轻烟般向外逸出,顷刻间消失在黑暗里。
而在下一刻,阿刃的身影乍然浮现,他似乎穿越了空间,凭空浮现,正立在韩饮冰床前。
“阿冰,你没事吧!”
阿刃一把抱住仍在拼命摇头的韩饮冰。
过了好一会儿,韩饮冰才安静下来,她喃喃说着话。
“我好怕,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个妖怪要把我拉到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去,我不愿去……”
“好了,别怕阿冰,有我在,妖怪不敢来的。”
阿刃安慰着韩饮冰的,他知道,刚才离去的那个人是方姨。
天眼之下,一切纤毫皆现。
这个女人,与阿刃本是仇敌,若不是在亡意偷袭时她救了韩饮冰,阿刃是不会允许她留下的,而方姨也没交待为什么在留在这,但她的举动与观注对象,都表明,她是和韩饮冰一起来,也是为了韩饮冰才留下的。
她想从韩饮冰这里得到什么?
她说了什么才把韩饮冰吓成这个样子?
阿刃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门外,此刻站在门口的,却是另一个女孩的身影。
楚自瑶。
看着阿刃怀抱韩饮冰,楚自瑶脸色一黯,随即又咬咬嘴唇,转身走了。
阿刃正欲去追,却觉衣襟一沉。
“不要离开我……”
这边,韩饮冰又抓住了他的衣襟。
第十卷第十一章地底之谜
对阿刃来说,这又是无眠的一个夜。
在天色方亮的时候,他仍在韩饮冰身边,但他那种玄异犹如亲眼目睹一般的灵觉,却可以清楚的看到楚自瑶正在收拾她的行装。
十分钟后,楚自瑶离开了她的房间,坐电梯去往楼下,阿刃知道,她要离开了。
阿刃心中有种要去阻止她的冲动,可理智却告诉他:你没有资格那么做。
既然无法给她一个交待,为什么不放她离开?
可这个女孩又将漂流到哪里呢?茫茫世间,他们又有没有再见之日?
任何一个问题阿刃都无法回答,可他知道,楚自瑶的选择是千百种办法中,最为干脆利落的一种,快刀斩乱麻,正符合她聪慧的性情。
聪明和智慧,这两种东西都为一个女孩所有时,那她就像是一个洞察世间一切的天使,凡间的情丝,能困住她一时,却终究要被她的慧剑所断。
自瑶,你是好样的,不像我一样优柔寡断……
阿刃在心底默默念着。
他用自己玄异的灵觉跟着楚自瑶,直到她坐出租车离开。
这一路上,她竟然没有回头,竟然连一点留恋都没有么?
阿刃真是有点嫉妒这个女孩的当断则断的大智慧。
唉。
长叹一声,阿刃伸手一招,一股绵柔内息透体而出,弯弯延延绕门而出,伸展到十米之外,伸展到了楚自瑶房间里,将她最后留在书案上的一个文件袋取了过来。
一个服务员,正在走廊上做着清洁,突然看到一个文件夹凌空飞行,飞过他的眼前,立时愕然失色。
鬼……
等揉揉眼睛再看,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是眼花,是眼花……
服务员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快步跑开。
文件夹已经到了阿刃手里,他笑了笑,这招突发奇想的招数竟然好用,看来化蝶之境仍有许多未知的可怕潜力啊。
打开手中的文件夹,阿刃看到了楚自瑶工作整晚的成果,其中有阿刃一直想要的逆火门徒的资料汇总,与一封信。
资料汇总阿刃此刻没兴趣,他打开了楚自瑶留下的信。
内容很有趣。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么?我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不知道那该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喜欢你的话你也应该喜欢我,这才是平等的,现在这种付出并不平等(至少我感觉它不平等!你不服气对不对,那好,我们来做几个假设,假设一,如果我付出了,你却在犹豫,我就应该离开,我讨厌不公平。假设二,我没有付出,你也没有,我更应该离开,我讨厌纠缠不清。假设三,我付出了,你也付出,那好,来找我吧。”
阿刃的脑筋被这封信弄得打了好几个结,本来有些离别愁绪,却被这犹如解数学题一般的告别信搞得无影无踪。
真是的……
阿刃揉着额头,感觉有点头痛。
想让我找你的话,至少要留个地址吧……
铃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阿刃立时精神一振,儿女私情顿时抛在了一边,这是他的一部手机在响,这部手机的号码极为秘密,或者说,他只告诉了一个人。
‘旅客’来了。
唔……
韩饮冰似乎被惊醒,她翻了一个身,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阿刃一只手轻轻拍着她,一只手接起了电话。
韩饮冰再度进入香甜睡梦时,阿刃已经放下了电话。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此刻,已然万事俱备了。
只欠东风。
东风来得有点迟,那个只为挖掘而存在的工程,进展似乎不太顺利,唐天斩的乌龟壳的确硬得可以,目前的状况是,在挖到地下五十米时,已经挖出了一大堆地下建筑,也挖出了几十个藏在地下的逆火门徒,然而,就在挖到最下一层的时候,进度便停滞不前,技术人员说他们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外星遗迹,因为那堵墙的硬度之强,他们从未见识过。
用一切手段!
真用上了一切手段,阿刃从陆续接到的报告中得知,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仍然进展缓慢。
阿刃不知道林家怎么想,他是有点着急了。
唐天斩是逆火一族的首领,他不出现,一切都不会有结果,而目前的状况每拖延一天,情势就越发的不明朗。
阿刃甚至怀疑唐天斩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他是否正在地下等着天命林家与隐世药门的联盟自行崩溃呢?
阿刃一边翻着楚自瑶整理出的资料,一边在心中做着种种猜测。
他发现,楚自瑶整理资料的本领极为出色,不但将几百个逆火门徒分门别类的归在一起,还根据他们的履历,做出了一些评价。
一些评价虽然只有几个字,诸如‘此人可用’之类的,但只是这几个字,就已经是有着相当价值的注解。
真是很难想像楚自瑶竟能在三天里完成如此数量的工作。
阿刃佩服之余,只能感叹老天不公,赐了如此让人惊艳的天赋给楚自瑶了。
正感叹着,只听砰然一声响,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阿刃不用看都知道这个不会敲门的家伙是昆达。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原谅你打扰我的工作。”
阿刃寒着声音。
“哈哈。”
昆达高声笑着。
见昆达竟然不惧自己的威胁,阿刃一愣,莫非有什么喜事?
“唐乌龟要出窝了!小师弟,哈哈!”
“真的?”
阿刃骤然起身。
二人立即起身去工地,路上,昆达几句话便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原来,就在今天凌晨,从那个乌龟壳里传出了唐天斩的声音,他说,他要在阿刃和林紫宁同时在场那一刻,出来见见他们。
呵呵。
阿刃开怀一笑。
“他终于忍不住了,哈哈,我还一直奇怪,为人桀骜不驯的逆火族长,怎么忍得了藏在地底下,被人在上面挖来挖去的屈辱,看来他是在等啊。”
“他在等什么?”
昆达奇怪的问着。
“我不知道,他也许还藏着一些手段,嗯,也许是一些挺危险的东西,大师兄,你别去了,把董承宗也撤回来,你现在就去接‘旅客’,接到后在工地附近等我的消息。”
“不让我去?小师弟你太过份了,我要看热闹啊!”
“大师兄,你应该知道,你的任务更重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门主大人。”
车在路边停下,昆达下车,下车之前道了一声小心点,阿刃点头表示知道,车门关上,绝尘而去。
昆达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车影,搔了搔头。
十分钟,阿刃的车行到了那处工地。
曾经的政府办公楼,曾经喧闹异常的工地,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围墙加高了,足以挡住任何人的视线,几个黑西服守在大门外,更为此处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门外守着的黑西服,看到阿刃的车,急忙将大门打开。
驶入了围墙内,阿刃刚刚下车便看到了林紫宁的身影。
只有林紫宁一个人。
“你的保镖呢?”
阿刃左右看着。
“保镖?拿来防着谁?”
林紫宁眨眨眼睛,“你用事实证明了他们根本就没用,所以,我独自来的特别申请,被批准了。”
阿刃知道林紫宁指的是那天他轻易击垮了一个通神武者的事。
“他们也不是那么没用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太强了?”
“我没那么说过。”
“只是没说过,但事实的确如此?”
“……姐姐。”
呵呵。
林紫宁一阵娇笑,她走近阿刃,和阿刃肩并肩走着,前方大约百米处,就是那处深陷下去的工程遗留痕迹。
“喂。”
正走着,林紫宁突然喂了一声。
“嗯?”
“我想知道,那天你说的事还算不算数?”
哪天?哪件事?
阿刃略一疑惑,但思绪一转,便想起了那天自己要和林紫宁私奔的疯狂提议,于是他开始装傻。
“哪件事哦?”
“你在装傻哦。”
林紫宁嘲笑着阿刃。
“那个……你说今天没有保镖,但是这附近至少有十柄狙击枪在瞄准着吧,这是义父安排的?他还真是小心啊。”
“我只想说一句,你转移话题的本领还是一如继往的拙劣。”
“……”
阿刃无语。
二人谈笑间,已经来到了那处深陷的大坑前,这个坑足有四十米宽,三十米长,深度如报告所说,足有五十米。
阿刃虽在报告上知道了挖掘工程进度的每一个详情,但此刻亲眼目睹,还是有点感慨。
四方家历代祖先,都是属老鼠的吧,竟然能挖这么深。
在大坑底部,是淡蓝色的石头基面,一眼看去,就能看到石头基面平整无损,可知挖掘工作进展到这一步,就已是再无寸进。
“这块石头,真是从外星球弄来的?”
“或者是陨石,或者是从某个人类无法涉足的地方弄来,总之,这块石头的硬度与特性,在人类建筑史上从未出现过。”
“这样啊。”
阿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他又摇摇头:“既然这石头这么硬,四方家是怎么把它割成他们想要的形状?总不会它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乌龟壳吧?”
“肯定是通过某种特别的介质,技术人员一直在试,不过至今没有进展就是了。”
“这样哦。”
阿刃突然来了兴致,“我倒想试试这家伙究竟有多硬。”
说着,阿刃纵身,自坑沿跃下,飘然而至淡蓝石基上,自腰间抽出神剑‘眼儿媚’,默运劲力,一剑划下。
看阿刃如此心急,林紫宁笑着摇摇头,上前几步,撩起裙角,自一个小而精致的楼梯缓缓走下。
从大坑的边缘到底部,有一个小小的楼梯,应该是为了今天的这次会面,在仓促之间搭建的,即便是时间如此紧迫,这小小的木质楼梯还是搭得有模有样,不但盘旋着以优美的角度向下延伸,扶手与楼梯的连接处,还雕刻出了花朵模样的图案。
林紫宁延着楼梯下到石基上时,正看到阿刃正双手持剑,缓缓的向前拖动,而那柄神剑‘眼儿媚’,此刻深入石基足有一尺。
“哦?”
林紫宁有点讶然,她来到阿刃身旁。
“弟弟你比一只满员的建筑队加五个科学家还有用诶,厉害厉害,加油!”
“……不行了。”
阿刃手中神剑再进几厘米,终于力竭,他无奈抽出‘眼儿媚’,回首看看,从神剑插入处到眼前这里,只不过前进了二十厘米。
“真他奶奶的硬!”
阿刃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硬的东西,怪不得工程停滞数天没有进展,这东西硬得连神剑也切不动,看样子除非找到正确的办法,要不然恐怕努力一辈子也打不开它。
“不许说脏话。”
林紫宁不满的看着阿刃。
“哦……”
阿刃翻了个白眼,把‘眼儿媚’围回腰间。
“对了,报告上说,这块石基表面有很多个非常细微的石孔,这些石孔存在的目的,一是为透气,二是为了传递声音。”
“没错。”
“那为什么唐乌龟还不出现?他应该知道我们已经来了。”
“可能他又改变主意了,想在乌龟壳里面呆一辈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我有点饿了……美女,要不一起出去吃个饭聊聊天看场电影再回来等他呢?”
“你在勾引你的姐姐哦,小色狼。”
“这只是姐弟之间的正常社交活动了。”
“鬼才信……”
咯吱咯吱。
两人的闲话间,一阵机械绞动齿轮旋转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他们左侧的一处石基忽然向下塌陷,一道门,静悄悄的浮现。
第十卷第十二章各怀心机
啊……
二人对视一会儿,均感惊讶。
半响,林紫宁忽然鼓进掌来,兴奋的叫着:“好神奇哦,这里有道门!”
阿刃的讶然却是因为另一件事,虽然也和门有关。
“姐姐,你是不是应该解雇你的一整队工程队,和五个地质建筑化学方面的专家了,他们连这么明显的一道门都没发现。”
“笨蛋,你看看那道门,你能看出消逝的石板去了哪里么?”
咦?
经过林紫宁的提点,阿刃凝神细瞧,果然发现了一点异常,就是那块石板消失了,才出现了一道门。
是消失,不是通过任何手段移动走的。
阿刃用天眼里里外外的搜索过,没看到任何移动的痕迹。
“送交你的工程报告上,应该提过吧,这块石基,肯定是完整一块的,这个结论经过了各种精密仪器的验证,绝对不会出错。”
“那这道门?”
“所以我说它神奇哦。”
“的确,很神奇。”
阿刃心念一转,想起了医谷的地下石阵,因此对于眼前存在的一切并不感觉特别惊讶。
五流中,每一个世家都藏着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秘密,这个秘密又是各个世家最为珍贵的东西,五流都对其珍若生命,想想看,假如医谷的地下古阵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那么,济世医家是不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
如果眼前这个东西是四方家拥有的那个秘密的话,四方杂家这个名字,可是真的要被他们从世间抹掉了。
就在这时,一个沉闷嘶哑的声音响起。
“请进吧,两位。”
请进?
阿刃和林紫宁对视一眼。
“喂,我说唐大族长,你放出的消息是要出来见我们吧,怎么变成我们去见你了?”
阿刃开口道。
“不敢的话,就不要进来。”
唐天斩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说了这句话后,便沉寂无声,阿刃又高声喊了几句,他却再没有回答。
“这家伙耍赖,他肯定要玩阴的了。”
阿刃摊开手。
“请君入瓮吧,好老套的计策。”
林紫宁皱起了眉头。
“姐姐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跟他玩玩。”
“不,我也要进去。”
林紫宁在顷刻间就有了决定,而阿刃刚要劝阻,却只见林紫宁胸口处的一枚宝石胸针,忽得一闪一灭的亮出了炫目红光。
“讨厌!”
林紫宁一把扯下那枚胸针,扔出了好远。
“怎么了?”
阿刃疑惑着。
“哼,管闲事的人要来了。”
林紫宁话音未落,阿刃已听到机翼扇动空气的巨大声响,愕然抬头,已看到空中悬停了数架直升机。
直升机上垂下了数条绳索,一连串的人,嗖嗖嗖的滑了下来,片刻后,原本宽敞的石基上,已经略显拥挤,因为已有超过二十人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分钟之内,速度之快,令人吃惊。
靠,以为自己是海军陆战队啊!
阿刃退了几步,立在一边,等着看事情如何发展。
“小姐。”
排众上前一步,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面目普通,阿刃却认得他,前几天林紫宁与他在咖啡厅见面时,有两个通神高手保护林紫宁,两人中,有一人几乎被阿刃秒杀,眼前这个,就是另一个。
“你不能独自进去。”
哦。
阿刃明白了,很明显,那个被林紫宁扔掉的宝石胸针,是个*,林紫宁虽然争取到了独自来的权利,但做为妥协,一定是答应林家其他人将这个东西戴着,也就是说,她仍在林家的监控之中,有危险时,所有力量会在顷刻间行动,全力保护她。
“宇爷爷,我不是独自进去。”
林紫宁的声音有些无奈,也有些软弱,与她以往对待属下的铁腕态度很不一样,而且,她对那个干瘦中年人的称呼也有些奇怪。
宇爷爷?
阿刃这才留神细瞧这个干瘦中年人,天眼一开,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个毛孔,留神片刻,这才恍然。
眼前这人,虽然面目上仍是中年人,但那是因为某种奇异的力量而保持住的活力,他骨骼密度等许多细节,都表明他的年龄当在八十以上,一个人可以让头发再生让牙齿重长,但不可能重换一副骨架。
咦?
林家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功法?
换来换去的话,岂不是可以长生不老?
他有点心动了,如果把这套功法弄到手,给药王爷爷习练的话,那不是太爽了么……
阿刃的探测,引起了那个宇爷爷的注意,他略显憎恶与怨恨的看了阿刃一眼,阿刃朝他笑笑,笑得他急忙收回目光。
“小姐,里面情况不明,我不认为他能保护你。”
这可是污蔑啊。
阿刃瞪了所谓的宇爷爷一眼,他会不保护自己的姐姐么?
“那你想怎么样?”
林紫宁知道自己无法反驳他的意见,父亲虽让她主持大局,但也说过,如果有东西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时,她必须要听从眼前这人的意见。
“我们和你一起进去。”
“你们?”
林紫宁不满的瞅着眼前的人。
“是。”
这个负责林紫宁安全的人,微微点头,随后,他手指在人群里指指点点,挑出了七八个人,看来,就是这七八个人要和林紫宁一起进去。
“完事了吧?”
看大事完毕,阿刃凑到林紫宁近前。
“哼,弄得我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林紫宁小声抱怨。
“可怜哦。”
“你是在兴灾乐祸吧?”
“我是那么可恶的人么?”
“是。”
“……”
阿刃与林紫宁的切切私语,似乎又引起了那个被称为宇爷爷的人的不快,他来到两人近前,干咳一声。
“这位,是我们林家的长辈,辈份还在我们父亲之上,林宇。”
林紫宁立即正式起来,开始为阿刃介绍。
“这位,何刃,隐世药门的新任门主。”
“你好你好。”
阿刃向林宇抱拳示意,同时上下打量着他,寻思着怎么从他身上把那套神奇功法弄出来。
不如晚上在街角打闷棍装麻袋,然后严刑逼供吧……
林宇被阿刃色狼一般的眼光弄得有点毛骨悚然,略一抱拳回礼,便抢前几步,率先进了那道门。
在他身后,几个黑西服鱼贯而入。
突然间,阿刃在这几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愕然后,有揉眼睛的冲动,不过,在这之前,他用了更简单的办法。
伸手,踏前几步,一把拉过了这家伙,上下打量着。
那人本来是垂头想混进去的,可惜被发现了,只好抬头,冲阿刃尴尬笑笑。
“唐一?”
阿刃想掐掐他的脸,确认这是不是一张人皮面具。
唐一。
那可是逆火族的族长之子啊,怎么会混在林家族人之间呢?
“何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唐一还有心情和阿刃打招呼。
“我倒是无恙的很,不过,你确定你自己也无恙么?”
阿刃此刻很气愤。
“他也无恙,弟弟,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都会无恙的。”
林紫宁在一边接上了话。
“这边老爹被困在地底下,那边你就投了敌人,你还真是俊杰啊。”
阿刃更是气愤。
“彼此彼此……”
唐一客气着,他似乎有点迷茫,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彼什么此,你这家伙,投敌为什么不投到我这边,嗯?林家给你了什么好处?快说,我给你双份,你投降过来,就这么定了!”
阿刃气愤的就是这一点,怪不得在所有的名单中都找不到唐一的名字,原来这家伙被林家给收降了。
唐一是逆火族长之子,他的投向,将决定大半逆火族人的意向,林家居然不声不响的把他弄过去了,这让阿刃如何不气。
“弟弟!”
林紫宁的手温柔的摸上了阿刃的耳朵,接着非常不温柔的一拧。
哎哟!
阿刃痛叫。
“笨蛋!竟敢当着我的面挖林家的墙角!你想死么!”
林紫宁气得直跺脚。
呵呵。
阿刃干笑着。
“我只是跟唐一兄弟研究一下他的前途问题,没有别的意思。”
“还不放开他,你这个笨蛋!”
从阿刃手中挣脱的唐一,一溜烟逃进了那扇门,仿佛逃命一般。
唉。
阿刃叹了口气,开始打电话。
“喂,大师兄,把人带过来吧。”
“你在计划什么?”
林紫宁疑惑的看着他。
“和姐姐计划的一样。”
阿刃如此回答。
第十卷第十三章灭城之祸
踏着浮空而横的一层层楼梯,阿刃与林紫宁,一前一后的步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这是一个极为广阔的空间,上下左右纵横而去,不知尽头是在何处,这一行人,从高处走下,宛若自天而降。
在这个广阔空间的正中处,灯火璀灿,左右各两盏聚光灯,在黑暗中,照出了一个巨大的光晕,光芒正中处有一人安然而立,像是舞台上万众瞩目的明星,在他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架子,架子被白布遮着,不知其中有什么。
从高处看去,唐天斩只是光影中的一个小黑点,可见这个空间是如何的宽阔。
“欢迎来到四方家的禁地。”
唐天斩嘶哑着声音,高声道,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刻骨的阴毒,听上去仿佛是毒蛇在吐着血红的信子。
阿刃左右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涌起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个位于地下的广阔空间,除了没有呼啸的风声,与被囚禁的上古神针,都与医谷地下的那一个是如此的相似。
而且,这里与医谷的地下空间一样的神奇。
譬如他脚下正踩着的阶梯,竟然是凭空漂浮着的,一层一层的接连而下,任何一层都没有支撑物。
毫无疑问,这无法用人类现有的知识来解释。
走在这个悬空浮梯上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无法掩饰的惊讶,虽然除了林紫宁,这里都是武技高手,十几米高的距离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算是难题,就算这悬空而浮的阶梯突然崩塌,他们也不会跌伤,让他们震惊的,是眼前这个无法解释的奇迹。
阶梯的落地处,恰是光晕边缘。
前方诸人踏足地面后,都垂手静立一边,等着阿刃与林紫宁的到来。
阿刃与林紫宁携手而下。
这一对儿,男的神态潇洒,女的气度优雅,携手而来,宛如要去参加盛大舞会,看起来丝毫没有去见一个生死大敌的觉悟。
瞧不起他么?
唐天斩怨毒的目光看着阿刃和林紫宁,心中浓浓的仇恨几乎化为实质,进而迸出充满毒液的鲜血来。
“嘿嘿嘿嘿。”
他开始阴笑。
“何刃,林紫宁,你们真有种,竟敢下来,这里……”
“这里就是我们的墓地,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的祭日是吧?”
阿刃挖着耳朵,“我说唐乌龟,这词很老套,电视里的坏人都说了几千遍了,你也不嫌烦?换一句吧。”
“你!”
阿刃的调侃更如火上浇油,唐天斩的双目赤红,欲择人而噬。
“别那么跟唐族长说话,弟弟。”
林紫宁朝阿刃瞪眼睛,然后又转头向唐天斩笑笑。
“唐族长真是好客之人啊,可惜就是让我们等得太久了,还有,这里只有族长您一个人么?还以为逆火族会多拿点诚意出来待客呢,真是有点失望啊。”
“我一个就足够了!”
唐天斩的语气突然阴冷下来,似乎心中早有定数。
“哦?”
阿刃故作惊讶,“您一个人能把这们这么多人放倒?”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并且这么认为,那就是现在大家应唐天斩之邀进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看这家伙怎么死,是自杀呢,还是大家杀了他,他死了,四方逆火就彻底的告一段落了。
“算了,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你都没有丝毫胜算,还有,您不觉得自己是应该被扫到角落里的历史垃圾么,新的一篇已经翻开了,看看,下一代的逆火族长都有人替你选好,你还是乖乖的去死吧。”
阿刃开口劝道。
“新族长?嘿嘿,那是谁呀?”
唐天斩笑着,眼睛在场中诸人面上巡视,片刻后,他找到了正主儿。
“是我,父亲。”
唐一知道这一关他躲不过去,干脆上前一步,低声道。
“哈哈哈哈。”
唐天斩一见唐一,便哄然大笑。
“你?哈哈,你配么?你这个无能之辈,谁选了你的?哈哈。”
笑声中,唐一沉静的声音直透出来,他的声音显得沉稳而内敛。
“父亲,就是因为我的无能,她才选了我。”
笑声嗄然而止。
唐天斩的目光,直视着唐一,那目光狰狞中透着一丝讶异。
“我一直小看你了么?你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父亲,我知道。”
唐一应声中,步步趋前,一直走到唐天斩近前。
“现在我只缺一样东西,父亲可以借我么?”
唐天斩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
“我的好儿子,你是想借我的头吧?”
“是的,父亲,儿想借头一用。”
这幕父子相残的戏码,看在眼中,是会令许多人不舒服的,阿刃就有如哽在喉的感觉。
“姐姐,你好像选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他在林紫宁耳边低声道。
“我喜欢了不得的人物。”
林紫宁唇边浮起一抹微笑。
“希望你永远能把他握在手心里。”
“我会的。”
三言两语后,恍惚间,两个人听到了一个东西的碎裂声,那是他们那纸脆弱的联盟。
“哈哈,乖儿子,你想借老子的头,先要问问它同不同意!”
话声中,唐一蓦然一挥手,一张巨大的白布掀起,而原本被白布覆盖着的东西,便显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将近十对眼睛看着它,得到了将近十份的惊讶与恐惧。
阿刃原本以为接下来的戏码会是老子持刀砍儿子,然后老子被乱刀砍死的场景,可是他还不想让唐天斩死,正准备去阻止时,便看到了唐天斩的最后手段。
下到这里之前,阿刃也曾经预想过,预想唐天斩会拿出怎么样的犀利手段,毕竟他是精于暗算的四方逆火啊,原本曾经屹立在这里的古旧老楼里,那些能杀死通神高手的陷井还历历在目。
而天命林家却好像没有这个担心,虽说是加了几个护卫,却仍然让身娇肉贵的林紫宁亲自下来。
为什么呢?不怕林紫宁受伤么?
这个疑惑,在看到唐一的那一刻得到了解答,唐一是唐天斩的儿子,在四方逆火内地位超然,眼前的这处乌龟壳内,恐怕是经过了唐一的确认,保证其中没有致命陷井与埋伏,所以林家才会放心。
为了证明唐一的话,恐怕还要经过测慌仪自白剂等手段吧。
总之,是确定了这其中没有任何陷井,才敢放林紫宁进到这里来。
来到这里后,果然是没有陷井。
嗯,没有陷井,只有一枚大炸弹。
此刻,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唐天斩背后的东西上。
那东西长约五米,被大架子架在半空,金属的光芒在其上来回滚动,任何一个看过战争电影的人,都会认得,这是常被恐怖份子拿来威胁某某国家的东西。
导弹。
“嘿嘿嘿。”
感觉到了大家的惊讶目光,唐天斩得意笑了。
“不用担心,这大家伙只是个空壳子,真正的好东西,在这里呢。”
说着,唐天斩自架子下面,拎出一个小黑箱子,这东西不大,不到半人高,似乎挺重,唐天斩拎着有点费劲。
哦。
这还好。
阿刃见这东西的体积比那个大炸弹小了无数倍,有松口气的感觉。
不过,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就是几个人在一齐倒吸冷气的动静,阿刃奇怪转头,看到了一张张扭曲的不像样子的恐惧面孔。
“X13……”
一个黑西服喃喃自语,听着他的声音,你会以为他看到世界末日了。
“X13?”
阿刃有些奇怪,他不理解那是什么,他曾经错过什么有趣的东西么?
“X13是这枚导弹的名字。”
林紫宁解释着,她的语声很平静。
“半年前某国某基地曾丢失过一枚导弹,这个新闻虽然被淡化处理,但在知道内情的知情者眼中,这比丢了十枚原子弹都更让人恐惧,某国差点为此向另一个国家发动战争……”
“威力大于十枚原子弹,听起来蛮吓人的,里面装的什么啊?”
“十公斤液态物质,每一滴这样的物质气化在空气里,都能在半小时内通过空气传播,杀死一座中等城市的所有生命。”
“哦。”
阿刃摸摸鼻子,真是,挺厉害的样子。
“算算的话,十公斤全部爆开的话,不是整个亚洲都要成无人区了?”
“不会的,毒气毕竟是通过空气传播,化开十公斤,和化开一滴,从传播范围上来看,区别并不大,只不过在污染程度上轻重不同,十公斤都在这里散开的话,这个城市,在一百年内都会成为所有生灵的禁区,踏足即死。”
“哦,那我有一个问题哦,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把一滴装成一枚导弹,而是要把十公斤装在一个导弹里呢?太浪费了吧?”
“这是一个试验,试验它究竟能造成多重的污染。”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空荡荡的巨大地下空间中,只剩下了林紫宁和阿刃的谈话声,阿刃像好奇宝宝一样,不住的询问着各样问题。
一问一答,一问一答。
两人异常平静的声音回荡着。
慢慢的,所有人悬着的心被缓缓放下,沉静是一种能够传染的情绪,特别是,能迅速的从领导者身上传到下属心里。
啪啪啪。
唐天斩鼓起掌来,他此刻正靠在那个可以瞬间杀死一个城市的黑箱子旁,用欣赏的目光的看着林紫宁和阿刃。
似乎是自认为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的缘故,这让他暴燥的神经缓和下来,甚至有心情去欣赏两人的沉着。
“少年英杰,少年英杰,我唐天斩这辈子阅人无数,但在青年一辈中,还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物,天命林家与隐世药门出了你们这样的人杰,也真是中兴之兆。”
“可惜的是,你们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知道皇甫寰宇和林成一,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哭死?哈哈哈哈!”
“纠正你一个错误。”
阿刃举起一个手指头,“你杀不了我,无论是十枚原子弹也好,还是能一百次杀死这个城市的毒气弹也好,都杀不死我。”
“哦,这要试试才知道。”
唐天斩当然认为阿刃是在吹牛。
阿刃摇头笑笑,上前一步。
“唐门主,你也是习武之人,当然知道武技之上有若干不同的境界。”
哦?
无论是唐天斩,还是其他人,都疑惑的看着阿刃,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紧张关头,讲起武者境界来。
“养精练气这两重境界就不说了,你正处于练气这层的顶端,想来也知道在练气之上,更有通神。”
“按照通俗的说法,通神也有三种境界。”
“第一层,名为山水,此层中亦有相依、望断、皆非三种境界,取的是佛教中是非是三层禅意。”
“在相依之境时,体内气息可通天地,放出体外,化为万物之像。”
阿刃伸手,虚虚的当空一握,握手处,一点微风乍起,继而四散而去,吹拂到众人脸上,让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望断是为第二层,寓意为非,什么是非,就是怀疑,因此,凡事求诸已身,世间一切不足为凭。”
他再度伸手,一抓一放,摊开手掌时,已有一个小小的微型旋风在他掌中旋转,旋风虽小,但散出的气息却直达四野。
“到了皆非的一层,便不再局限于内外天地,可内可外,可小可大,视万法归一,视诸源归宗,一切有为法,皆在我掌中,此刻唯一的局限便是自身这副躯壳,那就要涉及到这之上的化蝶之境了。”
“不过,跟你谈用不着那么高深,你只要看看皆非这一层就好。”
说着,阿刃右手举天,猛然握拳,口中轻叱出声。
一缕微风凭空出现,打了一个盘旋后,已然纠集起所有的不安因子,风势由小而大,顷刻间,已有一团直径超乎一米的旋风在他头上盘旋。
猎猎风声,凭空舞动。
所有人都在抬头望天,脸上目中,皆是迷幻一般的色彩。
都是世家子弟,都听闻过武技达到极境时的超凡境界,都曾经在年少时梦想自己拥有那种神奇。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自己在武技道路上的一路坎坷,有多少人放弃了梦想?
如今,传说中的神奇就在眼前,怎么能不令他们目眩神迷。
呵……
唐天斩是最早醒来的,他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
“老天爷真不公平……”
他低声叹着,“他把一切东西都给了你,这世间,还有谁能胜过你?”
“不。”
阿刃摇头,“如果你明白我经历过的苦难与付出的努力,你就会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白来的。”
“通神通神,武可通神,你已经是神了么?嘿嘿,可即便你是神,除了救自己外,你还能救得了谁?”
阴翳,又在唐天斩眼中浮现。
“这里的十个人,你救得了几个?嗯?我唐天斩即便是死,也要找点人来陪葬吧!你阻止不了我!”
“你真要一意孤行的话,我倒要谢谢你了。”
阿刃笑了。
“她。”
阿刃指着林紫宁。
“是天命之家的继承人,你杀了她,林家实力大损,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你的儿子。”
阿刃指着唐一,“林家将要扶持的傀儡,他们打算要他代替你的位置,然后慢慢的将逆火收归已用,你杀了他,我也谢你。”
“这位,林宇。”
阿刃指着林宇,“通神武者,每个通神武者对于世家来说,都是一笔最宝贵的财富,我非常希望你杀了他……”
阿刃说到这,林宇恶狠狠的瞪了阿刃一眼。
“可惜的是,通神武者的生命力都很小强,你真是未必杀得了他,不过事有万一,如果他死在毒气下的话,我更要谢你。”
用手指点了一圈之后,阿刃做了总结发言。
“鉴于逆火族长唐天斩死前还为我隐世药门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我会追封你为烈士的。”
“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哈哈。”
唐天斩仰头大笑。
“你说得对,非常对,我杀了他们让你跑掉的话,药门可就赚大了!”
阿刃朝林紫宁挤挤眼睛,林紫宁还他一个微笑。
“可这一切都是谎言!”
笑声止,唐天斩说出了令人惊讶的话。
“如果你这么狠心,根本就不会说这些话,更会在第一时间抽身而退,你没走的话,只说明一件事,就是你太在意这里某一个人的性命,在意到可以不顾自己性命的地步!”
“我说的对吧?”
唐天斩微笑着看着阿刃,阿刃却笑不出来了。
“何刃,我承认你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机都让人惊艳,可是你也有致命弱点,总是对女孩子心软的领袖,早晚会被人推下王位的。你记住我这句话,我会在地狱里看你怎么失败!也要看在这个女孩子死掉后,你会如何的伤心欲绝!哈哈!”
说着,唐天斩回身在那个黑箱子上一按,出现了一个电子屏幕。
那上面用数字显示着时间。
二十分钟。
“你们还有二十分钟,研究一下来生怎么相见吧。”
唐天斩回头笑着。
“不要想跑。”
他扬了扬手,掌中有一个带着按钮的小小盒子,“我按了它,同样会爆。”
“也不要想从我手中夺走启爆器,我知道你武技通玄,看到这个没有。”
唐天斩掀开衣领,他颈子上套着一个白色的东西,“感应器,假如我的心跳停止或者活动频率超过某一范围,还是会爆。”
“……你还真是准备周到啊。”
阿刃笑着赞了唐天斩一句。
如他所料,唐天斩果然有所准备,没用暴力是对的。
“何刃。”
这时,林宇凑到了阿刃身边。
“我一动,你立即把小姐带走,越快越好。”
关键时候,这个林家长辈终于选择了相信阿刃,并且也选择了牺牲自己。
阿刃看着他的神情,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想自杀啊。”
“就算炸弹爆炸,我也可以控制毒气三分钟左右,相信那个时候你一定可以将小姐安全带走,拜托你了……”
一边说着,林宇眼中现出了坚决的神色,就要上前去完成他的牺牲计划。
这时,阿刃做出了一个他预想不到的动作,他狠狠的,抬手,用中指敲在了林宇的脑壳上。
哎哟!
林宇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怎么在最短时间制住唐天斩,怎么舍身控制毒气外泄上,阿刃的这一下,他没想到,也没躲开,不禁被打的一声痛叫。
“你是猪啊!”
阿刃指着林宇高声叫着。
“就算你能拖到我把姐姐安全带离,那你想没想过这个城市的其他人怎么办,三分钟加半个小时,有多少人能安全撤离?一个都没有!这个城市会在瞬间变成一个死城,几百万的性命,都会死在你的冲动之下!你想没想过这样的后果!”
“……”
林宇被阿刃的指责弄得无言以对,他的确是没想过,在他眼中,只要林紫宁能够安全,牺牲多少人都无所谓,可是这样的心思,又怎么能暴露在大厅广众之下,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阿刃说得对。”
林紫宁开口了,她上前几步,站在唐天斩面前。
“你赢了。”
她这么说。
“既然你只想要我死的话,就来杀了我,我不反抗,但在这之后你要解除炸弹,成交么?”
她的语调平静,她的身影弱质纤纤,越是这样,她说出的这样要去慷慨赴死的话,更让人觉得震撼。
在这一瞬间,她表现出的气势远超唐天斩。
唐天斩,一个武技高强身经百战的强者,在林紫宁面前,竟然觉得有点畏缩。
“小姐!这不行!”
林宇惶急至极。
“宇爷爷,我知道按照您的计划,我能活着离开,但离开之后,我就要背负几百万条无辜性命来生活,我知道自己担不起,真的,我担不起……”
“唐天斩,你不觉得惭愧么?我知道你是铁血主义的奉行者,但是,你心中仍有点良知吧,你惭愧么?”
阿刃低语着,声音却直入唐天斩的耳朵。
“哈哈,我有什么好惭愧的!这世上的人都是土猪行狗,都可以杀!我唐天斩一死,当然要由他们来陪葬!”
“那么信义、盟约、誓言,你也从不在乎么?”
阿刃继续低语,唐天斩却听得真切。
“你说什么?”
唐天斩喝问。
“我想问,你是否记得曾经的一个誓言,在那天,你是胜利者,他是失败者,胜利者像失败者发誓,或者说是炫耀。”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能让我像丧家犬一样跪服在你面前,我就把从你身上夺走的一切都还给你。”
“你还记得么,胜利者。”
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霹在唐天斩头上,唐天斩当时就愣了,半响之后,他才开始喃喃自语。
“他……他也在这里?”
“没错,我在。”
一个声音,自上方传下,与声音相随的,是两个人的影子,这两个人从那座浮空的阶梯上缓缓而下,几分钟后,来到了众人面前。
这两个人,是昆达和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中年人。
“唐天斩,好久不见了。”
中年人朝唐天斩微笑着。
“宋……显?”
“是的,我从坟墓里活着回来找你了。”
第十卷第十四章致命手段
呼。
看到宋显来到,阿刃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砰然落地。
他上前几步,握住林紫宁的小手,将她拉了回来。
林紫宁回首看看他,眼中亦有轻松之色,她的手心,全是汗渍。
谁能轻言看透生死?至少林紫宁觉得自己不能,她喜欢活着,无论生活有多少磨难,她也从未想过要去死,因为她珍惜自己的每一个经历,即便是那些苦难。
“干得好。”
阿刃在她耳边轻声道。
“希望你的棋子能解决问题。”
林紫宁回首看看阿刃。
“他能的,要不然岂不是枉费我们的心机。”
阿刃咧嘴一笑。
事实上,刚才那一刻,无论是阿刃表演的神奇武技,还是林紫宁大义凛然的舍身赴死,都是演戏,都是在拖延时间。
这是阿刃偷偷在林紫宁耳边说出的计谋,他说他有一只棋子,可以彻底击垮唐天斩,要他束手就擒,唯一缺的,只是时间。
林紫宁的表演很精彩,完全震慑住了唐天斩,如果需要的话,她还可以拖延一些时间,可是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主角已经到来。
“如果事有万一呢?”
林紫宁低声问着。
“如果有万一的话……姐姐,你刚才所说的话,那么真,不是因为你真的那么想吧?”
“也许那是真的呢。”
林紫宁嫣然一笑。
“不。”
阿刃摇头,嘴角虽然仍有笑意,但他的目光是认真的。
“我不是英雄,也不希望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去做英雄,假如你真的想为了那几百万人放弃生命的话,我不允许。”
“我宁可背负几百万人的生命,也不要你去死。”
阿刃的喃喃低语,拨动了林紫宁心底的某处柔软之弦,她看了阿刃一会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傻弟弟,你姐姐我贪生怕死,才不会抢着去做烈士呢,你放心吧。”
呵。
阿刃也笑了。
这时,唐天斩已经从精神上的震惊中缓解过来,他整整衣衫,似乎想重现昔日逆火族长的威严。
不过,显然这并不太可能。
在地底被困了将近十天,没有换洗的衣物,也没有东西来清洁面容,唐天斩现在的状态,很狼狈。
更沉重的恐怕是精神上的压力,这种压力,几乎完全压垮了这个昔日位高权重的显赫人物,要不然他也不会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亡命之徒,只有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才会有这样的做为。
在他亡命时,还能显示出令人心惊的野兽气息,毕竟是身历百战的铁血人物。
但是当有人提醒了他,你曾经是一个主宰者,你不应该这样的时候。
那股野兽般的气息就消失了,现在只是一个妄图重拾昔日威名的潦倒者。
“那时,你拿走了我的一条腿,和我的脸,你说因为我们是朋友,你给我一个机会,对吧?”
乓、乓。
是拐杖触地的声音,宋显,这个与唐天斩年龄相仿的昔日朋友,倚着拐杖,一步步的走近唐天斩。
“你许诺过什么?”
宋显有一张残缺的脸,这张脸上,伤痕纵横交错,最深的一条,从左眼角划下直至下颌,当这张脸从黑暗里走出、迎向光明的时候,有种令人触目惊心的恐怖。
宋显走的越近,唐天斩就越显慌张。
“你说,当有一天,我能让你跪到我面前的时候,就把一切还我。”
“现在,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连狗都不如,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了,你怎么还我?”
宋显笑了。
笑容让他的面容扭曲,扭曲到令人不敢目睹的程度。
“你怎么还我?嗯?宋氏上下三百余口,我的父亲、妻儿、同族,都因为我的轻信而死,二十年的痛苦煎熬,日日午夜的愕然惊醒,每时每分都有人在我耳边嚎哭着讨命,你怎么还!”
宋显仿佛一个厉鬼,步步趋近唐天斩。
从他的话中听出,这又是另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每个世家,几千年中,这样的故事无疑都是很多的,但是在落魄之际又恰逢冤鬼讨命的,似乎只有唐天斩一个,失败到这种程度,不死都不行了。
“划破我的脸,割断我的腿,把我扔在全是毒蛇的沼泽,这就是你对朋友的仁义,嗯?还有你的大方,你的誓言,是不是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啊!”
唐天斩终于忍不住厉声吼着。
他猛退一步,撞在了装着毒气的黑箱子上,黑箱子晃了晃,几被撞倒。
这时,一只手扶住了这个危险物品。
是阿刃。
他一只手扶住箱子,另一只手,在精神几乎崩溃的唐天斩面前一划,那手上是某种奇怪的手势,将唐天斩的目光吸引过来。
阿刃看着唐天斩,瞳孔中闪着奇异的光。
“睡吧。”
短短的两个字后,唐天斩砰然倒地。
可怜的家伙。
阿刃俯身看了一眼这个在身体上与心理上都被完全击垮的逆火族长,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
“谢了。”
阿刃对宋显笑了笑。
“阿刃,我应该谢你才对,二十年前的灭门之仇,终于有了个了结。”
宋显一只手在脸上摸索了一会儿,撕下来许多胶皮状东西,那纵横交错的伤疤,竟只是一个伪装,而伪装之下,是一张苍老的脸。
“还要谢谢药王他老人家,那天若不是他的搭救,我早就命丧黄泉了,还承他老人家的盛情,用珍贵药物将我脸上的伤痕除去,这恩德,形同再造啊。”
“可惜的是,断肢不能重续……”
“还有什么可求的,我能活到今天,能看到仇人在我面前授首,甚至能重归逆火一族,老天待我不簿啊!”
宋显仰天长叹,沉寂了二十年的怨气,一朝吐出,有再世为人之感。
“唐一恭迎宋前辈重归四方逆火。”
说话的,自然是唐一,此刻诸事已定,唐一立即显示出了他的机灵。
“唐一?是唐天斩的儿子吧,你老子说要把一切都还给我,你有什么意见?”
宋显似乎性格颇为豪放,当面的质问起了唐一。
若是普通人,面对一个刚刚逼疯自己父亲的人,当面这样的质问,不是愤怒,也会有点情绪波动吧。
可唐一没有。
他只是笑了笑。
“宋叔您与我父亲的恩怨,身为后辈,我没资格过问,宋叔可以与我父亲商议,只要他老人家发话,我这当儿子的,自然惟命是从。”
这话说得天衣无缝,可唐天斩现在这种状态,即便是能醒来,恐怕也是个半疯,谁能从他口中得到承诺?
“很不错,和你老子一样的无耻,哈哈,非常不错。”
宋显哈哈笑着。
“前辈过奖。”
唐一似乎真认为宋显是在夸他。
阿刃在一边,捏着下巴研究着唐一这小子,以前接触过几次,还真是没看出这小子脸皮这么厚啊。
这小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唐天斩刚刚授首,代表着天命林家与隐世药门在逆火族利益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唇枪舌战。
联盟,也该在此刻彻底破裂吧。
这时,忽闻头上一连串的脚步声响,抬头望去,只见十余个黑西服自浮梯上鱼贯而下。
下到地面上,他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忙着解除炸弹。
这似乎是个挺麻烦的活儿。
“姐姐,我们应该说再见了吧。”
阿刃看着林紫宁。
“嗯,再见。”
林紫宁眨眨眼睛。
“这一局,算是平手吧。”
“不,你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么,这样吧,把你手里的一百多逆火门徒分我一半,就算还了我的人情了。”
阿刃无耻的要求着。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两方面各掌握了一面旗帜,林家那边是新任的正宗的逆火族长,阿刃这边是重新归来的逆火族正主儿。
只要掌握好这面旗帜,再通过洗脑等各样手段,谁手中控制的逆火门徒,都有九成的机会能被说服叛变。
“想得美。”
林紫宁调皮一笑,“而且,这也不够你的人情,我要还你的是……”
她来到阿刃身边,掂脚,昂起头,在阿刃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吻。
“做为你可以为我杀掉几百万人的奖励。”
阿刃感觉着脸上的温柔触感,愣了一下,然后呵呵一笑。
“姐姐,我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哦?什么事?”
“小事而已……”
几分钟后,林紫宁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
阿刃也走了。
昆达被留在这里,因为他有一个任务。
保证唐天斩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现在对于两方面来说,唐天斩是一个不得不死的人。
他有用,他必须死。
因为只有一个唐天斩,两方面不可能同时得到他,所以只有消灭,还是彻彻底底的消灭,阿刃清楚的告诉了昆达这一点,割下他的脑袋,保证他死得彻底。
昆达答应的没有犹豫。
阿刃很满意。
昆达应该是一把刀,有刀背有刀锋的刀,某些方面,他可能并不擅长,但当他亮出刀锋时,应是闪出令人胆寒的光。
攻略四方逆火这件事,到了现在,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
剩下的,只有收拾残局,和一点余波。
第十卷第十五章阴谋论
那间临时搭就的厨房里。
锅碗瓢盆乒乓乱响,想来便知是某个自命善于厨技的小丫头正在整治美味菜肴呢。
一只手,推开了厨房的门。
她进门之后,干咳一声。
韩饮冰回过头来。
“啊,方姨?你来了,快帮我收拾桌子,饭马上就就好。”
“嗯?哦,小姐,我来是有事要跟你谈谈。”
“先收拾桌子啦,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呢?”
“……好吧,对了,何刃去哪了?”
“本来说过要回来吃饭的,可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有事,要晚点回来,我还正愁这一大桌子菜没人吃呢,方姨你就来了,你真好!”
“哦。”
方姨嘴边浮起一丝笑意,开始往桌子上摆放碗筷。
几分钟后,一桌在数量上可称为丰盛的菜肴出现了。
两人在桌旁落坐。
“小姐。”
方姨开了口,“你对眼下的生活满意么?”
“有点不满意了,阿刃这两天忙啊忙的,都没时间回来吃饭了……方姨,来,你尝尝这个,我炒的珍珠翡翠!”
“小姐,除了何刃这个名字,你完全不在乎别的么?”
“别的?那是什么,我需要在乎么?你尝尝啊。”
方姨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她下意识的,将韩饮冰夹在她碗里的菜放在嘴里,咀嚼几下,骤然感觉不对。
这东西是什么……有钢铁一般的硬度,还有碳香,是碳香,不是其他什么香。
她美丽的面孔扭曲几下,想把这不明物体吐出来,但是出于一个美丽女性自小养成的风度和优雅,还是忍了。
“小姐,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咽下这东西后,方姨的嗓子有点沙哑。
“珍珠炒翡翠啊,我都说了,你看,绿色的是芹菜,是翡翠,白色的是白菜,是珍珠,你看看它们的形状多可爱……”
“芹菜可以炒白菜么?”
方姨愕然。
“当然可以哦,是我发明的新菜呢,你看看,它们放在一起颜色多漂亮。”
方姨无语,几滴冷汗悄然划下。
即便是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可以放在一起炒,那……方姨用筷子夹起一根所谓的翡翠,也就是芹菜。
一根芹菜,怎么可能会以这种无坚不催的形象出现。
这要经过多少道工序的锤炼啊。
“方姨,你再尝尝这些菜,这个是……那个是……”
一个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菜名自韩饮冰口中报出,还盛情邀请方姨品尝。
呵。
算了。
方姨摇头。
“小姐,我有事要跟你谈。”
方姨打断了兴致勃勃的韩饮冰。
“什么事哦,吃完饭再谈吧。”
吃完饭?
吃完了这顿饭,她还有命在么?
“不行,现在就要谈。”
方姨语气笃定。
“……好吧好吧。”
韩饮冰坐在方姨对面,双手捧脸,眼睛无辜的眨着,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
“小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甘心于一辈子做何刃的玩物么?”
“玩物?”
韩饮冰愕然一下。
“对,一个只能依附于他,任凭他的驱使,没有尊严,没有个性的附属品,一个玩物。”
“一辈子?”
韩饮冰真正在意的,是这三个字吧,重复着它们,她的眼睛,都要变成心形了。
“我想做阿刃一辈子的玩物哦!”
韩饮冰骤然起身,眼中全是兴奋,激动的话语,自她口中连串蹦出:“我正烦恼阿刃总在外面招惹女孩子呢,方姨你能让我跟他一辈子不分开,黏着他跟着他当他的玩物,我就太谢谢你了,方姨你真好!”
方姨一个没坐稳,几乎跌倒。
她把头埋在手臂里,半响没有抬头。
“方姨方姨你怎么了?”
“我没事。”
方姨抬起头,眼中是决然的神色。
“小姐,对不起了。”
“什么对不起……”
韩饮冰正觉奇怪,就见方姨蓦然抬头,伸手一指便点向自己的脑袋,她愕然失色,却来不及反应。
方姨眼中是狠厉的神色。
小姐已经被他洗脑了,除了霹雳手段,根本就没办法拯救韩饮冰,她是这么认为的。
这一指点下,就能唤起往日的韩饮冰。
一指点落。
韩饮冰惊愕的神色凝固。
方姨眼中的决然凝固。
接下来,场景骤然而转。
方姨下指处,突然涌出一股巨强力道,这力道犹如九天瀑落,以无法抵御之势,飞速涌至。
不好!
方姨愕然心惊,心知何刃在韩饮冰身体中布下了陷井,这个念头刚刚掠过,她的整个人,已被这股力道击飞,向后直飞而出。
砰!
一声闷响。
方姨撞在了墙上。
强忍着肺腑中犹如被大锤击中般的气血翻涌,方姨自墙上划落之后,翻身,站起,脚下猛得发力,便要逸走。
可惜,已经晚了。
一个身影正在门口等着她。
方姨不知道这个人是何时出现的,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直到此刻向外飞逃,才看到了他。
那个身影悠然伸手,方姨的飞掠之势,正往他的手掌撞去。
这人出现的时机如此巧妙,就好像方姨要把自己送到他手上一样。
嘿!
方姨一声轻喝,她的身影,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以不符合物理定律的轨迹,划下了一个休止符,在空中骤然而停,飘然落地。
“好一手‘浮云落’”那人鼓掌。
“何刃。”
方姨眼中全是戒备之色,认请了这人是谁,她的心中便是一沉,以他的身手,估计自己是逃不走了。
“你为什么要拦我?”
恶人先告状?阿刃感觉这事情开始有趣了。
“你为什么要逃呢?”
阿刃反问方姨。
“我在练习武技,这与你何门主无关吧。”
“无关倒是无关,那能不能再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撞到墙上呢?”
阿刃嘿嘿笑着,这方姨一向是沉稳冷静,计谋多出,倒要看她怎么解释。
“我……我倒要问你,为什么要在小姐身上留下伤人内气,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还真敢问啊,你如果不存伤人之心,那内气怎么会伤你。”
阿刃摇头叹气,“我不是个讲理的人,对我来说,只要是有威胁的存在,都应该除去,所以,你不用跟我强辨了,你口才好可以舌灿莲花这我知道,可是,没有用。”
“小姐。”
方姨开始找外援了,她略有些畏缩的来到韩饮冰身边。
“阿刃……怎么了?”
韩饮冰仍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冰,来,到我身边来。”
阿刃没有解释,而是伸出手。
韩饮冰没有丝毫犹豫,向阿刃走去,在这一瞬间,方姨蠢蠢欲动,不过,她没敢动。
因为不论她想用哪里出招,手,或者脚,阿刃的目光总会先一步盯到那里,她绝望了,感觉自己像是被逼到陷井里的野兽,根本没有出路。
“去外面等一会儿,我和方姨有事情要谈。”
阿刃对韩饮冰言道。
“不要!”
方姨大叫,“何刃想杀我!小姐你不能走!”
“啊?”
韩饮冰掩住了口,难以置信的眼神。
“我不会杀她的,听话,快去。”
“……好吧。”
韩饮冰一向是很乖的,只要不涉及到女孩子的事,阿刃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此刻,室内只余阿刃和方姨两个人了。
方姨的神色,已经没有了慌张,看来刚才假腔作势的慌乱,只是为了赢得韩饮冰的同情,以及由韩饮冰同情而衍生出的阿刃的一个保证。
不杀她。
“说吧。”
阿刃拎过一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什么?”
方姨双手抱胸,美丽的脸上,全是敌意。
“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谁在背后指使你,你有什么目的等等,做为一个失败者,你有义务向胜利者坦白。”
“哼!”
方姨冷哼。
“我的确是答应过阿冰不杀你,但是,我可以摘掉你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哦,更容易的,是在你脸上划上几刀,似乎女人最在乎的是那张脸吧。”
“哼!”
方姨继续冷哼。
“方祈,他长的真像你。”
阿刃又道。
方祈。
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方姨的冷静顷刻间荡然无存,她眼中的恨意如果能化为实质的话,阿刃理应已被千刀万剐了。
“胜者王候败者贼,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你不服输,你来报仇,其实这没错,同理可证,我如果放了你,那就是我的错了,放虎归山,然后自己反遭虎噬,你看我像是那么蠢的人么?”
“虽然我答应过阿冰不杀你,可是,杀一个人的办法有很多,并不一定要他立即死亡。”
“你看。”
阿刃用中指敲敲自己身边的一只花瓶。
“想像一下,它是你的心脏。”
然后,阿刃数起数来。
“一、二、三、四、五……”
数到十的时候,那只花瓶‘砰’一声爆裂开来,散成了满地的粉末。
在这一刻,阿刃敏锐的注意到,方姨的瞳孔,猛得向内一缩。
她害怕了。
“好了,我看我们现在可以推心置腹的谈一谈了。”
“首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联络到伤逝亡意二老?怎么得到我的具体位置?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埋伏我?”
第十卷第十六章幕后黑手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方姨登时一愣。
阿刃看着方姨,也不开口。
气氛一点点沉闷下来,无形的威压,一点点笼罩了方姨的心头。
如果说偷袭韩饮冰那事,还能够原谅的话,那么,三翻两次的指使人去害何刃,这事被翻出来了,何刃还能放过她么?
否认么?
可阿刃挂在嘴角的那抹嘲讽笑意,却在告诉她,如果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把这事摆到台面上来的。
方姨的心,一点点堕下,直入无底深渊。
“你……怎么知道的?”
“处于你的位置,似乎没资格再提问题呢,不过,我眼下心情很好,所以就告诉你吧。”
阿刃笑得很可恶。
“我特意请我姐姐帮我查了一点资料,想查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近阿冰的。”
“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本来我以为,你是以阿冰亲人的身份接近她的,结果看了资料才知道,并不是这样,你的身份,似乎在林家也是秘密,既然是秘密,那么就可以推测出,林家和你之间一定有什么,有什么呢,或者是很多交易吧,毕竟上次的夺嫡之战中,你把筹码压在了错误的一方身上,这次如果想要重新下注的话,会另有机会的,不过呢,你和林家的交易不在这件事里,我们略过。”
“在你去找阿冰的第二天,我和楚自瑶就在酒店遭到了逆火供奉的袭击,时间这么凑巧,证实了我一部分的猜测。”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位置的呢?”
“一个小东西。”
说着,阿刃摸出一块电子晶片,扔在方姨面前。
“阿冰每天都要给我打电话,而你呢,在阿冰的手机里装了这个东西,一分钟就可以全球定位的高科技哦,阿冰给我打电话的时间,足够你定位我几百次了。”
“这是第一次暗算的完整蓝图,对不对?”
“真是高明。”
阿刃拍手。
“顺水推舟,你只是轻轻的推动了局势一把,就在我和林家之间撒下了不和的种子。”
“可惜这粒种子长的太慢,你着急了。”
“于是你策划了第二次暗算,嗯,说是策划,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你只是又一次把我的位置透露给了亡意。”
“但是呢,天偌好人……”
方姨冷哼一声,眼神中露出讥讽之意。
“我还是赢了,在这里我很奇怪哦,你为什么关键时候退缩了,从亡意手下救出了阿冰,还有,彻底灭亡逆火的那时候,我虽然还不确定幕后的人的就是你,但我一直等着你的手段,可是没等来,难道,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拯救四方逆火的危局?”
“唐天斩残害同族,早就该死,我为什么要救他!”
方姨面露不屑之色,再道:“我根本没有暗害小姐之心,当然要救她。”
“那你三番两次的暗害我,是为了什么?为了挑起我与林家的仇恨?借我的手对付林家,或者借林家的手对付我?”
“杀子之仇,这个理由够不够?”
方姨冷冷笑着。
“只够第一次。”
阿刃摇头,“第二次,你亲身涉险,这代价太大。如果不是有着更加重大的理由,像你这种视权利如生命,在老公儿子都被敌人干掉后,短短时间就和敌人合作的簿凉之人,绝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呵呵。”
方姨忽然笑了。
“你还真是了解我。”
“我不是了解你,我了解权利对人的影响,说吧,你的最终目的。”
“我也从头解释给你听吧。”
方姨突然道。
“洗耳恭听。”
“自从你和林家联手对付逆火以来,我就一直注意着你们的动向,后来,逆火发出召令奉请二老,消息是通过我们暗香传讯发出去的,接着,我开始接近小姐,从她身上弄到了你的位置。”
“两位供奉武技通神,我还以为你死定了,结果,一周后你再度出现,反而是两位供奉没了消息。”
“我不认为你能强过两位供奉联手,只是以为哪里出了差错,那时,小姐吵着要来找你,我知道这又是一个机会。”
“于是,我再度暗香传讯通知两位供奉,我不知道,伤长老已经死了,我也没猜到,亡长老精神受了刺激,竟然会不去杀你,而是选择来伤害小姐,我不能让小姐受伤的,所以我救了她。”
“你把亡长老打下楼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你的实力,已经高到了什么程度,也放弃了除掉你的想法。”
“既然无法除掉你,我只好直接唤醒小姐的意识,没想到你这么狡诈,竟然在小姐身上设下陷井,就这样了。”
哦。
就这样了么?
“这么说,你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为了除掉我?还有想要唤醒你心目中那个原来的小姐?”
“没错,如果能杀了你,一举两得,可惜你是只杀不死的可恶蟑螂!”
方姨点头承认。
“你的意思是,是我想得太复杂了?你背后没有任何势力?”
“哼。”
“其实我不信。”
阿刃摇头。
“信不信随你!你最好杀了我,要不然我总有一天会杀掉你!”
方姨恶狠狠的言道。
“唉。”
阿刃叹气。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了,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我真是很怀疑呀。”
“从一开始被识破时的惊讶,见到我实力时的恐惧,因为强大压力的软弱合作,被逼迫后自暴自弃的反抗,你表现的非常完美,完美的我都不得不信了。”
“但药王爷爷曾经告诉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假如一个人做了违背本性的事情,他就一定在撒谎。”
“方寒依,你的城腑有多深,我了解,也见识过,你不可能这么轻易屈服的,我也知道。”
“所以,你在撒谎!”
阿刃轻喝,同时,眼中异光乍现,紧紧的盯住了方姨。
“既然你非要说我有阴谋,你杀了我好了!”
方姨面上现出绝望之色,充满怨恨的盯了阿刃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精彩精彩。”
阿刃鼓掌。
“方寒依你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既然你演得这么好,做为奖励,我就放了你,请吧。”
说着,阿刃让出了门口。
啊?
方姨张开眼,眼中满是讶然。
“走啊,不要等我改变主意。”
“哼!”
方姨猛醒,快步走过阿刃,出了门,出门之前,还给了阿刃一个充满怨毒的眼神。
“你早晚会死在我手上!”
“哦。”
阿刃开始掏耳朵。
“还有。”
方姨走过阿刃,头也不回,继续言道。
“你不可能独占小姐,你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可能掌握她的未来,不放开她,你会后悔的。”
方姨说完这话,已经走到了门口,而阿刃低低的声音,却如同低空滚过的闷雷一般,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假如你再敢打阿冰的主意,神仙也救不了你。”
方姨被震得脚步一个踉呛,几乎跌倒,站稳身形时,嘴角已有血迹隐现。
她急步走了,头也不敢回。
阿刃看着她离开,眼中满是寒霜。
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虽然他刚才可以断定她是在撒谎,可他没有证据,主观上的臆测,不可以做为凭证。
他连‘诸天化身’中的异术都用上了,却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方寒依回答的滴水不露,完全就是一个为了杀子之恨而疯狂的女人。
可阿刃知道她不是。
就像他刚才指出的,这个女人,既然可以在老公儿子都被杀后,转头就去与敌人合作,投入林家……林成一可是幕后的元凶啊,阿刃那时只是一把刀,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能够与元凶合作,却对他这把刀不死不休。
这合理么?
她一定在谋划一些别的东西,挑起林家与药门的仇恨,极有可能是她的目的之一,而她最终要的,甚至更多。
可是阿刃没办法拿出证据来,他不能杀她,林紫宁给他资料时,曾不经意间提起过,方寒依这个人对于林家来说,有着相当重要的份量。
有份量的人是轻易杀不得的。
而且,平白杀了她,韩饮冰那边也没法交待。
头痛啊。
阿刃揉揉脑袋,心中思量着,要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弄两个杀手过去把这女人做掉算了,隐患这种东西,要在它发展成祸害之前除掉。
当然,这个想法实现的可能性不大,既然是重要人物,林家对其的保护一定是相当周密的。
不知道将来我的杀手有没有虎口夺牙的本事呢?
阿刃思絮一转,又想到了自己手中的那批逆火杀手身上。
第十卷第十七章药王归来
这几天里,在宋显以及他的努力下,招降工作大有进展,其实,这些世家子弟最难扭转的就是宗族观念,现在宋显,这么一个顶着四方家族名头的领导者出现,便在大义上占据了山头,接下来,再给他们与以前在唐天斩手下时相等甚至更好的福利待遇,他们的变节,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然,其中还涉及到许多细节问题,哪个人容易叛变啊,哪个人容易归服啊,这些都要经过宋显与他的一个个了解,直到把这些人的脾气性格是否忠心这些属性刻到自己的脑子里。
这是一个相当艰巨的工作。
毕竟世上最难买到的,是人心。
于是,楚自瑶留下的那份资料就有大用了,她在资料上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许多问题与方法,经过实践,有大部分方法是可以直接套用的。
帮了大忙了。
这是宋显的话。
这是谁写的,这人真是个宝贝啊,阿刃你从哪弄来的?
也是宋显的话。
呵呵。
阿刃只有干笑。
茫茫人海,她现在在哪呢?
阿刃脑子里不禁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摇摇头,有缘自会再见,急不得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四方逆火在新京市的痕迹,亦在阿刃与林紫宁的共同努力下,渐渐淡化,相信再有一段时间,这个名字将如过眼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段时间里,阿刃与林紫宁没有见过面,不是不想见面,而是不能见面,虽然韩饮冰一直吵着要去找林紫宁一起去玩,不过,这个愿望无疑是很难实现的。
因为,两家对于逆火所遗留下的各样财富的争夺,在这段时间,逐渐白热化起来。
就差没有诉诸武力了。
唯一能让大家保持克制的,是因为彼此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去吃下对方,两方面的领导者,却都是那种谋定而后动,直击敌人最弱处,进而一击毙命的老谋深算型,因此,短时间内是打不起来的。
而在这种敏感时刻,阿刃和林紫宁,两家名义上的领导者,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虽然阿刃知道他与林紫宁即便是再见面了,依旧是亲亲热热的姐弟俩,但是呢,他们各自的属下会怎么看?
蓄意培养出的敌对气氛,难免会有松动吧,人心,也就散了。
然而,在这一天清晨,阿刃起床后,便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劲,翻起刚刚收到的最终收益明细,抢劫完了四方逆火以后,天命药门两家已经分脏完毕,他手中的这个帐本,是全部的明细,这其中的数字,足以支撑起一个小国,对着这笔自己抢来的巨大财富,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数字,都应该是很吸引他的,但现在他却提不起兴趣来。
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的样子。
此刻,日头刚从东方升起,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了阿刃的脸上,也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听到了房间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在现在这个紧张时刻,为了保护阿刃,防止意外发生,药门弟子的防御范围已经遍布整幢大楼,虽然阿刃自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能在武力上威胁到他,不过,董承宗说得对,此刻阿刃身份非同往夕,全面细致的保护,是身份的像征,就像古时的帝王,虽然他们有可能身手不凡,但一朝登基之后,谁见过他们亲自与敌人舞刀弄枪的?
因为有药门弟子的保护,阿刃并没有过于注意身边的动静,所以,直到这个人走到他的门口,才引起了阿刃的警觉。
而注意到这个人的脚步声之后,阿刃又是一愣,这脚步声太熟悉了……
他心头涌起难以置信的感觉,这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愣了片刻之后,难以遏止的喜悦自心底涌出,阿刃一跃下床,身子在空中一个翻腾,人已到了门口,急忙伸手推开门之后,一个预料中的熟悉身影出现在阿刃眼中。
竟是药王!
“药王爷爷!”
阿刃高兴的有点手足无措,他的喜悦是如此的明显,以至于药王看着他,嘴边也情不自禁的绽开了笑意。
“好孙子,想爷爷了吧。”
“是啊是啊。”
阿刃忙不迭的点头,此刻,他完全像是一个看到了亲人的小孩子,急忙上前一步,搀着药王的胳膊,将药王让进室内来。
呵呵。
药王脸上全是欣慰笑意。
进了室内,药王环顾一圈,看看凌乱的床铺,笑着看向阿刃,问了一句:“小冰呢?”
啊。
阿刃有点尴尬。
他和韩饮冰有了关系,药王早就知道的,不过,那时候急于给韩饮冰治病,也就没有多提,此刻韩饮冰神智清醒,两人过得几乎就是夫妻生活,这个事实,被药王这么笑着一说,像是尽收眼底,阿刃在感情这方向的脸皮一向簿得很,不禁有点不自然。
“嘿,脸红了?”
药王似乎也来了少年心性,开始打趣阿刃:“这可不像是谈笑间将逆火一族飞灰烟灭的少年英杰啊,我说小伙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阿冰在我眼里早就是一对了,这婚事,趁着喜兴,也就尽快办了吧。”
嘿嘿。
阿刃只有傻笑了。
“阿冰还没起,我这就去叫她。”
韩饮冰昨晚被阿刃折腾的够呛,要不然早该起了。
“别,不用。”
药王摆摆手,“我这次来,是有几件事要和你交待。”
药王这么说一说,阿刃立即想了起来,刚才一直兴奋着,也就没多想,药王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从拉萨赶来新京呢,要知两地相距数千里,而且,他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这是怎么回事?
“阿刃,逆火这件事,你做得好。”
药王面容一整,进了正题。
一听药王这么说,阿刃便笑了,笑得有点狡猾。
“此事孙儿可是不敢居功,这事儿里最大份的功劳,还是您的。”
哦?
一听阿刃这么说,药王抬起头来,眼里有惊讶,亦有笑意。
“你知道了?”
药王问得莫名其妙,阿刃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是,我知道了。”
药王坐在沙发上,阿刃恭立一旁,祖孙二人相视而笑。
笑什么呢?
“您这招真够绝的,釜底抽薪,一封假信就灭了逆火,厉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阿刃朝药王竖起大拇指。
逆火覆灭的命运,要追溯其源头,当然是因其在八道聚会上的胡作非为,而策划那次爆炸,不但对逆火族没有任何利益,还将其推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这样愚蠢的举动,在当时,便让阿刃觉得不解。
而在近日从唐一口中得知,他那愚蠢的破坏行动是因为一封伪造指令之后,阿刃便对整件事情,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这世上,手中掌握着足够的资源,并且有本事策划出如此精密的布局的,没有几个,林成一算一个,皇甫超尘算一个,然而最有可能的那个,却是药王皇甫涤寰。
再记起事情发生后,药王关于让他接掌药门的指令立即到达,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更是一清二楚。
此刻,一翻言语试探,也是证明了阿刃猜的没错。
“好小子,你果然猜到了,爷爷事先没有告诉你,你不怪爷爷吧?”
“我猜爷爷是想考验一下孙子吧。”
阿刃再提出一个猜测。
“你又猜对了。”
药王望着阿刃的眼神,很是欣慰。
“我虽然喜欢你,但药门的基业,绝不能交给一个无能之辈,如果此次的机会你不能把握住,你就不是我期待的那个接班人,事实却证明了,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药王哈哈一笑,极其欣慰。
“我要谢谢您给我的这次机会。”
阿刃一弓身,他对药王的尊敬,是刻在骨子里的。
“以后,我皇甫涤寰的一切,都是你的!”
药王盯着阿刃,字字有力:“你就是下一代的药王,我没有实现的愿望,你都会一一将其实现!”
“是!”
阿刃也看着药王,回答的铿锵有力。
一种令人心神震憾的霸道气息,在新老两代药王之间荡漾着。
看着阿刃,药王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年少轻狂,看到了自己的英气雄心,心中感慨万千,眼神逐渐热烈,正要开口一抒胸臆之际,猛然间,胸口一阵烦闷,情不自禁的大声咳嗽起来。
“药王爷爷!”
阿刃急忙上前一步,手抚药王腕间要穴,一股精纯的内息,便透了过去。
“不要阿刃,爷爷这是老毛病了,不要浪费你的内气,没用的……噫?”
药王老毛病发作,阿刃替他过渡内气,在这之前,已有无数高手用这种方法为药王制病,然而全都是制标不治本,平白浪费了这些高手的多日修为,就在药王想要制止阿刃之时,却觉阿刃透过的内气犹如三月春风,一瞬间便抚平了心底的烦燥,片刻之后,已是心神通泰犹如重生。
这种心无负担之感,药王已然数年没有体验过,惊讶之余,心底更是欣喜,他不禁望向了阿刃。
阿刃嘻嘻一笑。
“您孙子现在的武技修为,已经达到了您从未听说过的境地,嘿嘿。”
药王一听,愣了一下,继尔神情中全是兴奋。
“难道是传说通神之境中一身可化万物的化蝶!”
阿刃笑着,点头。
药王霍然而立,手抚阿刃之肩,似有万语千言,却是一句也无法脱口,眼神中,热烈的似是点然了两团火。
“好!好!……”
只有一个好字能表达药王现在的激动之情了。
“您不要激动,还有一个好消息,孙儿已经有十万的把握,可以施展换日之法,将您身体中的痼疾一驱而清,再配合几套功法,甚至有可能再让您活上一百岁!”
阿刃语气中,也满是兴奋。
他说的是实话,用换日之法配合天命林家密传武技,的确可以达到这种效果。
啊?
药王看着阿刃,眼中有种难以置信般的欣喜感,不过,片刻之后,这欣喜却又褪去。
“呵呵。”
他笑了,重新坐回沙发上。
“爷爷已经八十有余,早过了知天命的岁数,拖着这副身体,能过上这些日子,老天爷对我不簿,临死之前,更有你和阿冰在身边侍候,还要求些什么?算了算了……”
“爷爷!”
阿刃却是急了。
“你不能这么想!这世上还有很多事等您去做,一统三界五流,这个志愿您完成了么?还有,难道您不想看着我和阿冰生儿育女,难道您不想看着一堆儿孙在膝边环绕?”
“不论您怎么想,我都会替您治病的!”
最后,阿刃已然不想再劝,他顷刻间便打定主意,无论药王是否同意,他都要为药王施针,反正这世上也没人阻止的了他。
“你这孩子啊……”
药王看出了阿刃眼中的坚决,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担心你啊,逆天续命,这事有违天道啊……”
“我不怕!”
阿刃狠狠言道。
“我不信命,也不信天,武者的天道就是我自己,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惩罚我!”
药王与阿刃对视一会儿,或许是看到了阿刃的坚持,他终于点头。
“好吧,难为你了,孩子。”
第十卷第十八章二虎并立
仍是那家五星级酒店,不过,现在这家酒店已在药门名下,酒店内的客人,早在七日前便被驱走,此刻,这家二十五层的酒店内,有超过三百名药门弟子在上下布防,特别是最高的那层,更是被五十名练气顶级的好手守卫着,还有无数监控设备时刻工作着,在这种程度的防御之下,别说一只蚊子,就算是有害细菌想要侵入,都会在顷刻间被消灭于无形。
之所以兴师动众到这种程度,是因为顶层之内,有两个对于药门来说的最重要人物,正在做着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昆达、董承宗,以及一干从各地赶来的药门主事级人物,正在顶层内的一个室外守候着。
他们已在这里守候了七天,这七天内,这些人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是平静,但眼神中的焦燥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小师弟在搞什么,怎么还不出来!”
昆达终于耐不住烦燥,叫嚷起来。
“昆达,不要吵,安心等候。”
董承宗在辈份上,算是昆达的长辈,此刻只有他能喝止住急燥的昆达。
“等什么等,就知道等……”
昆达有点怕董承宗,只好转为小声嘀咕。
哼!
董承宗瞪了昆达一眼,心道这昆达怎么还是如此毛燥的心性,也怪不得药王不选他继承药门,真是朽木一块,正欲再度开口训斥时……
众人眼前的门,忽得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药王。
啊!
众人一愣之后,均现出难以遏止的狂喜之色,就连老成持重的董承宗,亦是张口结舌,兴奋的说不出话来。
没错,他们面前的是药王,是一个满面红光身行体健,犹如壮年的重生药王!
“哈哈!”
药王见到了众人的惊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宏亮,犹如洪钟,哪有半点老像,哪有半点病容!
“小娃子真是好手段!一身病痛尽去,还把我半生的功力还了回来,真是了不得!”
药王一边感叹着,一边上前几步,这几步走得犹如龙行虎步,气势逼人。
那个纵横江湖十余载,令五流中人闻名伏首的药王,又回来了!
“哈哈,值此幸事,怎么能不痛饮几杯,二十年没喝过酒了,今天我与大家,一醉方休!”
药王的豪气,亦是一如往昔,他大手一挥,率步前行,众人分立两侧,待他行过之前,一众相随。
此刻,这个老人的光彩,遮蔽了一切。
没人再记得其他。
所以,当阿刃出现在门口时,看到的,只是众人的背影。
他脸色苍白,本是满面的喜色,见此情景,却是一愣,接着,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那个人是英雄啊,众人只会追随他……
“阿刃。”
正在寂寞的时候,一声呼唤,传进了阿刃的耳朵,阿刃转头望去,见到了一个永远不会忘记他的人,正在那里。
“呀,你的脸色好差,累坏了吧?”
韩饮冰扑上前来,小手摸上了阿刃的额头,眼中,全是关切。
“你没事吧?”
“没事。”
阿刃笑了笑,将韩饮冰搂在怀里。
这时,药王与他的崇拜者们,已然消失在阿刃的视线里,阿刃心底,虽是有点苦涩,却也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结果。
药王引领药门已有二十多年,此刻药门的一切,都是他老人家一手一脚打拼下来的,药门的所有弟子,几乎都是他的亲传弟子,所以,药王在药门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
不过,无论用多少理由来说服自己,阿刃心底,却总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失落。
从一呼百应的药门少主,到被人遗忘的孤家寡人,这中间的差距,让初尝权利滋味的阿刃,觉得失落了。
蓦然,一种针刺般的警觉,在阿刃心底兀然腾起。
那是危险接近的感觉!
阿刃为了给药王治病,并且为了尽可能的替药王延长寿命,已然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内气,若不是他已达化蝶之境,恐怕此刻会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所以,他的反应慢了那么一点。
这一点,就差点要了韩饮冰的小命。
在阿刃查觉到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便猛得一声大吼,身形急向前窜,同时,大张四肢,拼命的将韩饮冰护在怀中。
同一时间,就在他的身后,一声轰天裂地般的爆炸声,兀然响起!
白色的光焰,犹如自天而降的天火一般,将一切袭卷在内。
如果此刻在酒店外面的街上,向天仰望,便会看到一幕令人骇然的场景。
这座二十五层酒店的最高一层,犹如最易碎的玻璃器皿,在一声巨响之后,被烈焰猛得烧碎了,与此同时,巨大的震荡,从顶层向下,延着玻璃窗,激荡起了如同水波纹的涟漪,涟漪过后,碎玻璃如同雪片一般坠下。
这是一幕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九一一?”
一个名词,自无数观众心底冒出来。
“是导弹!有人用导弹恐怖袭击了!”
有人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袭击了大楼。
没错。
正是一枚导弹撞在了这家酒店的二十五楼顶层上,将二十五楼完全摧毁,而身在楼中的人们,更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飞魄散。
药王等人此刻正在往楼下走,身后的爆炸,并没有伤到他们,然而,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药王的脸色,立即惨白一片。
“阿刃还在里头。”
他沉声道,接着,跨步上前,就要冲进烈焰之中。
“不行!”
无数人,拦在药王的面前。
药王是药门的灵魂,怎么可以以身涉险?
“我去!”
昆达抢身一步,向那因爆炸而腾起的火焰中冲去,可没等他冲到近前,那火焰中,已有一个身影腾身而出。
此人身上衣服破烂不堪,皮肤焦黑,甚至连头发都被烧得七凌八落,却身手矫健,似乎一点伤都被受。
待他冲到面前,大家都看清了,这人正是阿刃。
阿刃手中还抱着一个人,他面上焦黑,虽然看不清脸上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便可听出他心中的焦急。
“快!阿冰受伤了!”
阿刃怀中抱着的,正是韩饮冰。
“一定要救她!”
将怀中的韩饮冰交与昆达之后,阿刃喊了一声,便颓然倒地。
先是救药王费了大把的心力与内气,再受到如此恐怖的袭击,神奇的体质虽然再度救了他一命,但消耗了如此之巨的精力之后,虽然武技通神,但阿刃仍然是个人,体力消耗殆尽之时,他也只有晕过去。
“阿刃!”
药王上前一步,蹲在阿刃身侧,虽然口中叫声甚是急切,不过,他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冷静,冷静的甚至有点残酷。
药王抚着阿刃的脸,手掌按在阿刃的额心,略微犹豫了一会儿。
不过,当他的眼睛看到阿刃胸前因爆炸而裂开的伤口,在非常神奇的渐渐愈合之时,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又将手收了回去。
三日后,医院里。
阿刃站在韩饮冰床前,一动不动。
“小师弟……”
昆达看看阿刃,再看看床上仍在昏迷之中的韩饮冰,开口安慰着:“没事的,小师妹她一定会没事的,而且,你医术那么高明,师父那么多年的痼疾都能治好,没理由救不了小师妹吧?”
哦?
阿刃回头看了昆达一眼。
“我不是在想这个,小师妹只是暂时的昏迷,这对她有好处,我一点都不担心。”
“咦?那你在她床前傻站了一整天,不会是真的在发呆吧?”
“我在想……”
阿刃真想把心中的怀疑脱口而出,不过,话到嘴边,却是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件事,这个怀疑,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药王爷爷他在忙什么?”
“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他老人家了,似乎,听董叔说,他正在和林家谈判,关于袭击我们药门的那件事。”
“哦?”
阿刃这几天可说是不理世事,因此,也就不知道那个恐怖袭击,已经追查到了凶手了么?
“已经确定了是林家做的?”
阿刃问着。
“当然了!除了林家,谁还有这么大的手笔这么大的胆子!哼,太嚣张了,早晚有一天要给他们点教训!”
“那可未必呀……”
阿刃低语。
“嗯?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对了,师兄,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我只想静一静。”
“嗯……小师弟,别太担心了。”
阿刃拍拍昆达的肩,表示知道了。
昆达走了,阿刃依然静立在韩饮冰床前,正午的温暖阳光,透窗而入,照在阿刃肩头,阿刃却一点都不觉得温暖,甚至,心底那片阴冷,却是越来越重。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阿刃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一个熟悉名字,心中一动。
“姐姐?”
“是我,阿刃。”
“有事么?”
“那件事,导弹袭击的事,我知道了,不是林家做的。”
“哦?”
“见个面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好。”
“还有……我这边显示,有人在监听你的电话……”
林紫宁的语气,是带着歉意的,她似乎不愿告诉阿刃这个事实,但又不得不说。
“我知道。”
阿刃的语气却是依然平静。
静静的合上了手机,阿刃静立窗旁,立了一会儿,他此刻身处的位置,正是这家医院的五楼。
有人在监视啊……
阿刃苦笑着,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发现了。
事情真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了么?
阿刃叹了一口气,随即,推开窗,纵身而出。
此处虽是五楼,阿刃的身形,却是不堕反升,在墙角一点后,几个起落,已然消失在阳光里。
在阿刃跳窗消失后,这间病房的门,立即被推开了,几个人急冲而入,而等着他们的,却只有窗台上的那部手机。
依旧是那家安静的咖啡厅,还是那张桌子。
林紫宁和阿刃也还是坐在老位置。
两人均是默然不语。
半响,还是林紫宁打破了平静。
“我说过,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林紫宁自桌面上推过一只信封,阿刃接过来,却是没有打开,只是微笑着看着林紫宁。
“为什么不看?”
“因为……”
阿刃用中指,轻轻敲打着信封,“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哦?你知道?”
林紫宁疑惑的看着阿刃。
“是的,这里面一定是证据。”
阿刃苦笑着,“是一次谋杀的证据。”
“导弹袭击,你知道是谁干的?”
“本来只是猜测,可既然你拿出这个东西要给我看了,我就已经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紫宁看着阿刃。
“以我的性格,你说我会怎么办?他根本就没想杀我,他只是要告诉我,让我离开,可惜的是,差点害了阿冰……”
阿刃的眼底,全是苦涩。
林紫宁亦是一叹。
“姐姐,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你呢?”
“什么?”
面对着阿刃的提问,林紫宁一愣。
“你要不要离开?这个世界,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留下的地方,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
林紫宁沉默了,“我没的选择。”
“不!”
阿刃一把抓住林紫宁的手,“你有的!此刻只要你点头,我就带你离开,离开这些勾心斗角权利阴谋!”
“不!”
林紫宁拼命摇头,接着,骤然起身,飞似的逃掉了。
阿刃望着林紫宁远去的身影,颓然坐下。
咖啡厅里,温婉的音乐,依然在流淌着。
阿刃打开了林紫宁留下的信封,信封中,是几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导弹基地,剩下几张拍摄的是一枚导弹发射时的情景。
还有几张纸,纸上是一些人名,这些人是在这个导弹基地中担任官职的人员名单,许多个名字的职位都相当的高,而这些人名后面都有一个注解:药门弟子。
没错。
阿刃长叹一声。
导弹袭击,是药王策划的。
为什么药王会来得如此之急如此之巧,恐怕正是因为了解到了他的功力又有突破,并且知道他曾经用回天之针将楚自瑶自地狱里拉回来。
药王来到这里,恐怕唯一的目的,就是自己的针术吧。
也许,在当初,得知自己身体已经渐渐不行,而阿刃的针术又没有把握将他救回之后,药王的确有将药门交与阿刃之意。
可惜的是,阿刃偏偏又将药王自衰老的魔爪中救了回来,并再度给了他一副年轻的躯体。
一山果然是难容二虎,即便两只老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即便是一只老虎没有丝毫竟争之意也是不行。
而且,药王手段,还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犀利!
这边才刚刚施针完毕,那边导弹就打上了门,若是阿刃就此死了,药王正好有了一个对天命林家动武的借口,若是阿刃不死,药王也是算准了,以阿刃对亲情的重视程度,根本就不会找药王的麻烦,更别说与药王争权夺利了。
算了吧。
阿刃摇头苦笑。
权利,真是一个害人不浅的东西,能让亲人在顷刻间反目,能让人不惜害死自己最亲近的儿孙。
即便是药王这样的英雄人物,也逃不出这个怪圈么?
脑中思绪万千,窗外的天,却是渐渐黑了,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眼见这个城市灯火阑珊,路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下班归家的行人,他们虽然身形疲倦,但眼中却拥有对家的向往与幸福。
而自己,却在这一刻,失去这世上唯一一个算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阿刃的心底,涌起了许多的不甘。
他蓦地站起身来,他要去找药王,问问这个英雄,亲情在他眼中,真得不值一顾么?
韩饮冰正在卧床的医院里。
药王正坐在室内的沙发上,神色淡然,双眼微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突然出现在阿刃,也没有打扰到他的思绪。
“药王爷爷……”
阿刃开口,要说没有恨过眼前这个人,那是假的,但心中的些许仇恨,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消失无踪,有的只是淡淡的悲哀。
“阿刃啊,你从来都是叫我‘药王爷爷’,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爷爷’啊。”
药王转过头,盯着阿刃,眼中的神色凛冽而干涩。
看来,他早就知道阿刃会来,也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等他。
“啊?”
听着药王提起此事,阿刃想了想,也确是如此,他对药王的称呼,从来都是药王爷爷,从来没有叫过他‘爷爷’。
“我在你的心中,只是问竹的替身吧。”
提起何问竹,药王眼中的神色转柔。
“你对我的尊敬,和问竹一模一样,我一直在想,在我面前,你是你自己呢,还是问竹……”
他究竟是谁?
阿刃究竟是谁?
是何问竹留在世上的影子,还是一个独立的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呢?
如果答案是前者,那又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阿刃迷惑了。
并且,一种彻骨的悲哀,渐渐自心底泛起,一点一点将他淹没。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摆脱过何问竹的影响,不是么?
“我一直在想,这枚导弹,一定可以将你打醒了,你醒了么?”
药王看着阿刃,那神情,就如同看着自己迷途的孙儿,在问他以后是否能够独自找到回家的路。
“我……”
阿刃没办法回答。
“与你相处三年,这三年里,仿佛又回到了与他们三人相伴的日子,我又是欣慰又是惶恐,欣慰是因为问竹后继有人,药门后继有人,惶恐也是因为如此。”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问竹的武技天赋,看到了仰松的机智,看到了望梅的心胸,可是,我就是没有看到你自己,你的天性呢?”
“我不知道问竹用了什么法子,将你的天性完全抹杀,将你变成这个样子,也许,问竹是好意,你的确是一个理想的继承人,忠诚、机变、有权谋,又武技超群,可是,相处久了,却让我这个长辈自心底感觉到悲哀。”
“好吧,现在你来告诉我,你醒没醒?”
药王看着阿刃,目光决然。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我,从此药门就是你的,二是就此离开,远离五流,远离一切。”
“无论你选择了哪个,你都超越了自己。”
又是一次考验?
阿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林成一是这样,眼前的药王,也是这样。
这些人的想法,还真是难以理解啊。
“药王爷爷,你说的一切,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么?”
阿刃问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药王笑了,“我这一招棋,已经将你逼到了绝境。”
“无论你怎样选择,亲情这东西,你都与它断了,你的最大弱点,便是多情,唐天斩说的对,一个处处多情的王者,早晚会被人推下王座的,你觉得呢?”
没错。
药王总是对的。
一个至亲的人,对自己下了如此黑手,阿刃无法对此忍耐对此视而不见,就像是对待林成一一样,他要么反抗,要么黯然离开,没有第三个选择。
无论选择哪一条,他都将不再拥有亲人。
拥有权利的人,是不需要亲情的啊。
“药王爷爷,祝您长命百岁,一统四海。”
阿刃弓身到地,行了一礼。
然后,背起病床上的韩饮冰,越窗而去。
药王看着阿刃离去的身影,嘴角含笑,片刻后,一人静静推门而入,是董承宗。
“您老人家真是高明,敢以身犯险,行此险计,何刃此人武功高明的出奇,这世上恐怕无人可制,兼之他还身怀可以无限复生的体质,的确是一个大麻烦,恐怕只有在感情上牵制着他,才能将他制服。”
董承宗感叹着。
“是计,也不是计……”
药王一笑,转过头来,望着董承宗:“承宗啊,你是不是想问,既然阿刃对我如此忠心,知道我阴谋害他也不敢出手动我,那我为什么不一直用他,反而要打击他,将他逐走?”
“是,承宗想问。”
董承宗心底的确有这个问题,这个少年,的确是天降之才,前途未可限量,如果将其收归在药门旗下,药门绝对是平添一个臂助,药王亦是惜才知才之人,为什么不将其留下?
“因为,这是一条龙啊,他没有飞腾,是因为被他自己的心困住了,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锁打开,那么他将可以毁灭世上的一切,也包括我,我不是不想用他,是不敢用他……”
药王一叹。
当初不就是看中了阿刃身上的这种特质,才决定在自己百年之后,将药门交与他么,可是如今,人是物非,昔日自己看中的特质,却成了能威胁到自己的利剑,不将其逐走,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又怎么能坐得安稳?
第十卷第十九章不如归去(大结局)
又是一年过去,再度的迎新贺岁之日。
偏远的药谷之中,一片喜意洋洋,远在世界各地的药门嫡系,都已在这几日归来,能容纳数千人的药谷,在此刻,却变得异常拥挤,侧耳细听,到处都是贺岁声爆竹声,大红的春联,贴遍了每一处可以看见的地方,每个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然而,在这喜庆的气氛之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会偶尔响起。
“去,别烦我!小心我杀了你!”
“这就是你对母亲的说话态度么,你这个逆子!”
“逆又怎么样,我还逆天呢,就逆了就逆了!”
“你、你气死我了!”
以上的争吵,来自于两个像姐妹多过像母女的二人,今天她们争论的主题,是有关于女大当嫁这四个字的。
“来,乖女,你就看看这些照片么,你看这个男孩子多帅,他可是洛克菲勒家族的继承人啊……”
“不喜欢红毛鬼子!”
“那这个,这个是纯版国产的,淮南季家的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样样都不精通,没共同语言!”
“那这个行了吧,运动健将,身高二米一零,大字不识几个,和你一样不学无术……”
“二米一零?拿来当柱子啊!”
“……我不管你了!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呢,当老姑娘好了!”
皇甫嫣然被气得一摔手中本子,转身去了。
皇甫歌对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扮鬼脸。
真是讨厌,皇甫歌闷闷的踢着眼前的柱子,过了年,她也就才二十五岁,怎么所有人都开始着急了,好像她已经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样。
讨厌讨厌!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那么讨厌,哪有几个值得喜欢的!
“男人,都去死吧!”
挥舞着小拳头,皇甫歌恨恨出声。
“哟,谁惹我们丫头生气了啊?”
一个声音,在皇甫歌背后响起。
“用得着你管!”
皇甫歌的语气,因为这几天的相亲事件,异常的暴躁,见有人搭话,劈头盖脸的便是一句训斥。
不过,骂完之后,却骤觉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似乎是,似乎是……
皇甫歌骤然转身,便看到了一张带着可恶笑意的脸。
“啊!”
她张大嘴,愕然失声。
“呵呵。”
阿刃笑着,看着皇甫歌失措的样子。
“死家伙!”
不过皇甫歌就是皇甫歌,失神了几秒钟之后,当即身形一纵,活力平添十倍,扑了上来。
“喂!不许打人!”
前次多年之后相见的惨痛回忆,还在记忆里,阿刃知道眼前这丫头在激动的时候手脚就开始痒,为了防止再重蹈上次的覆辙,阿刃急忙以手抱头,护住要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皇甫歌却没有动手动脚,而是一把扑到了阿刃的身上,双手死命的扣住阿刃的背,用力之大,令人愕然。
“丫头,你转性了?”
温香软玉在怀,阿刃却觉得有几分不真实,这还是那个丫头么?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想明白了!”
皇甫歌在阿刃耳边大吼。
阿刃被震的耳膜嗡嗡作响,他‘啊’了一声,不满的叫着:“你明白什么了啊?”
“我明白了如果自己喜欢一块木头的话,就要努力去追,否则木头是不会来追我的!”
哦?
阿刃愣了一下,接着,他歪过脑袋,让自己的眼睛对着皇甫歌的眼睛。
看见的,是一双充满了执着的眸子,这双眸子像星星一样亮。
“丫头,你想好了?”
“废话!”
皇甫歌骂了一声,随即便把头凑上前,对着阿刃的嘴巴一阵乱啃。
阿刃急忙退后,挣扎了好半天,才挣脱了皇甫歌的魔爪。
“笨蛋,接吻不是这么接的!”
“那你教我……”
皇甫歌出乎意料的虚心。
“嘿嘿,当然好了。”
阿刃上前一步,轻轻扶过皇甫歌的头,把唇凑了上去,一时间,春意无限。
这时,一颗巨大的礼花,爆响在半空中,五光十色的光芒,把这个大年之夜,映得无比灿烂。
巴黎。
那座世界闻名的铁塔之下,无数游人在这里留连,有两个相伴而来的情侣,看样子似乎是中国人,他们拿着手中的相机,想找一个人帮他们合影,这时,一个身形高挑,头脸都被包裹在围巾中的女孩自他们身边经过。
“lease?”
男子拦住了这个女孩,举着手中相机,善意的微笑着。
那女孩一愣,也笑了。
“中国人吧?来旅游的?”
女孩的声音,很有音乐感,说出的话犹如唱歌一般,让人听了心神一荡。
男子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喜色。
人在他乡,遇到同一个国家的人,是非常令人高兴的。
“是啊是啊,你也是来旅游的么?”
“呵,算是吧。”
女孩帮着这对情侣合了影,拒绝了二人一同吃饭的邀请,虽然男子极力推销他从中国带来的元宵是多么的好吃,但女孩还是拒绝了。
“正月十五了啊。”
女孩望着零星小雪漂落而下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这个节日是父亲最为重视的呢,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子,父亲,哥哥,还有他。
值此佳节,人却在异国他乡,虽然是为了躲避那么世俗的烦扰,但是,的确有点孤单呢。
如此想着,心头就有点发冷,女孩紧紧身上的衣服,正欲快步离开之时。
一只手,拿着相机,伸到了她的面前。
“lease?”
这声音有点熟悉,女孩转过头去,便看到了他。
“是你?”
“是我。”
阿刃笑着点头,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好像又瘦了。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留下的信息,你全收到了吧?”
楚自瑶情不自禁的微笑着。
“你还敢说!”
阿刃无奈摇头,“三十六条迷语,还条条都是那么难,为了解开这些鬼东西,找到你的落脚处,我都快把头发熬白了,喂,楚自瑶,你虽然聪明一点,可也不能仗着聪明欺负老实人啊。”
“哈哈。”
楚自瑶掩嘴大笑。
“追女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哦,你早该有心理准备了。”
“可我现在追到你了。”
阿刃凑前一步,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盯着楚自瑶,“你是不是该付出点什么代价了?”
“我呀,把自己赔给你,你敢要么?”
楚自瑶挑衅似的看着阿刃。
“当然敢。”
阿刃张开双臂,将楚自瑶搂在怀里。
此处。
是整个城市的最高层建筑物,八十层的建筑高度,足以让站在这里的人,俯览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像父亲一样,林紫宁喜欢站在高处,向下俯看,这能让人感觉到力量与压力。
力量是因为站得高,压力也因为同样的原因。
“小姐。”
一个林家弟子悄步上前,低声道。
“什么事?”
“家主的电话。”
“嗯。”
林紫宁接过手机,林成一的声音,便从手机中传了过来。
十分钟以后,林紫宁将手机放下,神色间,却有了疲惫之色。
情势不妙啊。
药门已与济世医家联合,隐有合并之像,多方面对林家施加压力,林家的事业处处受阻,大战一触即发。
这次是生死之战了。
肩上负担着这么多东西,真的好累。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林紫宁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自己又不是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可以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继续担着吧。
既然非打不可,那就占据主动,林成一也是这样的意思。
那就开打吧!
林紫宁的眼神里,透出凌厉之色。
是夜,混战开始。
无法说这场战斗消耗了多少的资源与性命,只知道这场持续了半年的战斗结束之时,这几个家族,已经有近乎一半的名字消失在宗族谱里。
林家败了。
败在了皇甫超尘皇甫涤寰这对兄弟的手里,没想到药门真下得了决心与济世医家再度合并。
林成一败得无话可说,在一次孤掷一注的战斗中,林成一战死,天命林家,再度开始了有关另一次重生的等待。
而林紫宁,在林成一率众出击后,便知道了最后的结果。
这样孤单的夜晚里,如此的寒意入骨啊。
仍是那幢高楼之上,林紫宁却如同立于无底深渊之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吧?
林家的骨血,已经散到世界各地,天命之家是永远不会灭亡的,只有一个又一个有关生与死的轮回。
林成一曾经要求林紫宁一同避居海外,不过,林紫宁拒绝了,在她看来,与其苟且偷生,不如一战而亡,林成一也没有多劝,对于失败,他甚至没有多少愤恨之色,也许在他看来,胜负得失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向权利之巅迈进的过程吧,只要是走在这条路上,便是此生最为满足的事情,即便是失足跌落,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因为,他这一生,没有白费。
林紫宁呢?
“我只是一个附带的祭品。”
“父亲向权利迈近时,我跟在他身边,父亲死亡时,我也一同死去,只是一个祭品而已……”
林紫宁低语着,对于自己的生命,她早已绝望。
绝望得心底发冷,身子,也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一件衣服,忽然的,披在了她的肩上。
林紫宁没有回头,她知道站在自己背后的是谁。
“你果然来了。”
“我说过,我会来接你走的,姐姐。”
阿刃在她耳边低语着。
“为什么要跟你走呢?我已经死了……”
林紫宁喃喃自语着,她的生命,已经与林家的荣耀结合在一起,林家荣耀一灭,她应该也在同时死去。
“姐姐,你中义父的毒,中得太深了,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值得注意的东西,在余下的半生里,我会带你一一欣赏它们……”
两人正在切切私语之时,一声轰然爆炸,在他们背后响起。
这间厅堂,算是林家的最后一个根据地,此刻,厅堂的大门在爆炸中轰然倒地,冲进来的,是许多个欲将林家最后一点骨血根除的人。
为首的那个,竟是昆达。
“林紫宁……”
昆达高声叫着,然而,在他看到阿刃的身影时,却是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小、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大师兄,一向可好?”
阿刃冲昆达点头微笑。
“还好,小师弟,你在这里,不是想维护这个女人吧?”
昆达沉声问道。
“如果我是答案是肯定的呢?”
阿刃颇感兴趣的望着昆达。
“那么,我只好……”
昆达眼中现出凝重的神色,像是要动手,不过,说出的话,却是令人一愣,“我只有装作没看见了!”
昆达的回答,让所有人均是一愣,阿刃的一愣之后,却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昆达果然还是昆达,那个热血汉子。
“这不行!”
几个随在昆达周围的人,顿时高声叫了起来。
“嗯?”
昆达看着他们,眼中凶色顿显,“这是我的小师弟,师父最喜欢的徒弟,你们曾经的老大,别说他现在只是要保个女人,就算是他说要你们这帮无情无义家伙的人头,老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几个人顿时噤若寒蝉。
“哈哈,大师兄,你的这份情,我领了,就此别过。”
说着,阿刃扶起林紫宁的腰,身形向后猛退,眼看就要撞到那扇偌大的玻璃窗之时,他与林紫宁,却像是融入大海的水滴一般,融进、并且透过了这扇玻璃,然后,两人一个旋身,就这么脚踏虚空,飘然而去了。
啊!
这幕类似神迹的场景,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傻子们,老子是在救你们的命啊,看到了吧,老子这个小师弟已经不是人了,他要是发起飙来,你们的小命要都要撂这!”
昆达喃喃自语着。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有个天堂。
那里住里一男四女,这样的搭配,男的看似享尽齐人之福,然而,确实如此么?
“喂!小三又尿了,快来换尿布!”
“老婆大人,俺正在洗衣服,劳您玉趾,稍稍的离开一下麻将桌……”
“别废话,老娘打麻将的时候最烦别人唠叨了!”
“……哦。”————电子版至此结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