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剑惊鹰

第一章
梧桐落叶,枫林点丹,微山湖边的芦苇,亦微微带着一些枯黄颜色,运河南北已是深秋季节了。
正是下旬的寸候,天上星月无光,大地上呈现出一片寂静,万簌无声。
微风传来,只听到沙沙的芦苇声音,却看不清一切事物。
天是这么黝黑!地又是这么的沉寂!
此寸此地,正是夜行人的绝佳活动时候。
约莫午夜时分,在那微山湖畔,距房村东面,约里许远的隐湖山庄,正浸淫在黑夜中,远远看去,只是黑压压的—片庄房,既无灯火,也无人影。
忽然,从庄院中,冒出一阵黑烟,将整个庄院弥漫笼罩,从黑烟中,可以嗅到浓郁的硫磺,火硝,松香等气息。
霎眼工夫,只听得轰的一声,红光闪了一闪,立刻火蛇飞舞,熊熊烈焰,上烛霄汉,天空布上红霞,黝黑的大地,变成了赤红颜色。
火,这无情的火,晃眼将偌大庄院吞噬下去。
只见一条长大的人影,右腋下,好似挟着一个长包袱,从火海中,冒烟突火而出,在火光辉映下,略为一闪,立刻隐没于微山湖中。
这条长大人影,刚刚消失,火海中又纵出一条瘦小人影,疾如电闪,沿着微山湖畔北行,晃眼无踪。
先后两条人影,身法都异常快,因此,无法看出他们的形貌衣着,不过,从其轻灵快捷的身法来看,足见这些人,全是武林高手。
房村的居民,被这浓郁的硫磺,火硝,松香味刺激,皆从酣梦中惊醒,开门—看,见隐湖山庄,浸没于火海中,不由大声惊叫起来。
—时,人声鼎沸,杂乱异常!
“隐湖山庄,蔡善人家起火了,赶快去抢救呀!”
“蔡善人是我们房村的生佛,我们不能不救呀!”
“老天真没生眼,这么行善人家,灾劫偏降到他的头上,不是太不公平吗?”
“求求菩萨保佑,使蔡善人一家平安。”
于是,呼救声,关切声,怨愤声,祈祷声,嚷成—片,此起彼落,便加上小孩子呼娘叫爷的哭喊声,挑桶取水和紊乱局促的足步声,越发使这座村子,骚动不安,愈形混乱。
不多时,百数十个男女,各拿着救火器具,赶到了火场外围。
离火场尚有百十丈许,只见人影幢幢,闪出十几个手拿明晃晃钢刀的蒙面壮汉,厉声喝道:“快滚!少管爷们的闲事。”
有两个年轻村民,出声说道:“我们是来救火的,并非管你们的闲事,真奇怪,难道说救火也不对吗?”
蒙而壮汉,并不答话,只是桀桀怪笑—声,手中钢刀一挥,竟将两个年轻村民,斩于刀下,并发出粗犷的声音,喝道:“再不滚,这两人就是榜样!”
十几个蒙面壮汉,在说话时,气势汹汹,白晃晃的钢刀,挥动不停,大有一言不合,立刻行凶之势。
人到底是血肉之躯,贪生怕死,本是常情,何况对方,乃是杀人如剪草的匪类,又亲眼目赌两个年轻村民的惨状,令人心胆惧寒,内心中,虽感念蔡善人平日恩德,无奈眼前匪类这般凶狠,一个个早骇得魄散,抱头鼠窜而逃。
蒙面壮汉早巳把百数十村民骇退,不由得个个得意洋洋。
正当十几个蒙而壮汉,得意欢笑声音,尚在空中摇曳的时候,蓦见黑影—闪,银虹暴涨,十几个蒙面壮汉,连黑影形貌和来路尚未看清时,已被腰斩两段,陈尸于地。
那条黑影,在尸体周围,略为盘旋,然后风驰电掣般,朝湖滨庄门而去,此人来去似箭,神速异常,只有用电光石火差堪比拟。
这隐湖山庄,面湖而建,距湖滨,约十丈左右,门前是个十几亩方圆的广场,白沙铺地,平整异常,四周边缘,植有数百株杨柳,柳丝飘拂,绿叶青葱,天寸虽已人秋,但无一丝枯败衰落现象。
广场上,此刻正有十几条人影,兔起鹊落,恶斗不休!
这些人,虽是拼斗剧烈,却是一味哑斗,更无金铁交呜的声音传出,足见全是武林高手,纯以上乘功力拚斗。
尤可怪的敌对双方,众寡悬殊,十六对一,被围之人,虽已迫得身躯摇幌,步履蹒跚,兀自勉强抵抗并无退意。
双方的身形和招数,亦与中原正邪各派的武功不同,不但轻灵飘忽,迅捷如电,而且招术奇诡,出于一般武术常轨以外,难以看出他们的道路,唯听有低沉的哼哈声音。
当中那人,被这多高于围攻,身法越来越慢,渐形不支,几乎成了摇摇将坠之势。
对面十六人,见对头已成瓮中之龟,心中甚喜,蓦听一个粗犷洪厉的声音道:“蔡萍生!事情拼到这般地步,你还想抵抗吗?不如把古王符献出来,我们结个鬼缘,给你个全尸,否则把你剁成肉呢,方泄心头之恨。”
蔡萍生对待任何威协,抱着与玉符共存亡的决心山就全力抵抗,理也不理。
围攻众人,见蔡萍生险到极点,仍不减当年豪气干云,大家不禁地内心亦甚佩服,知善说无用,互相叽咕几句!
倏然加紧进攻,刀光剑影,好似急风暴雨般挥落下来。
蔡萍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那里还能禁受得住这急风暴雨般的攻击,一声惨嗥,双足已被对头斩断,翻身跌倒,众人方将挥刃剁下,蓦听到粗扩洪厉的声音道:“且慢!先搜那块古玉符!”
众人闻声住手,方将蹲下搜索,那条黑影也不先不后赶来!
但见银虹舒卷,厉吼连声,十六个人,倒有十三个被斩得身首异处。
为首三人,因功力较高,见机得早,一见黑影这般声势,一面挥兵刃抵抗,—面纵身逃走,因此,只将手中兵刃削断,略带微伤而逃。
黑影因关心蔡萍生伤势,眼见二人逃走,也不追赶慌忙收剑入鞘。
顾不了血污狼藉,纵到蔡萍生跟前,从地上扶起蔡萍生,倚靠在他胸前,忙替他推宫过穴,掏药塞入其口内!
黑影和蔡萍生,这才停止不动,方才藉着火光照射,依稀看清两人大概轮廓。
蔡萍生是个身材清瘦,花白胡须的老人,这时全身浴血,气虚力弱,一颗头,懒洋洋地,倚在黑衣人怀里,双脚齐膝斩断,浑身微微颤动,但无法看清面貌。
那黑衣人,五短身材,头顶光秃秃地,不生一根毛发,青惨惨的脸上毫无半点表情,除了—双炯炯发光眸子和厚厚的嘴唇,是其唯一特征外,其他再无法看出可异之处,他附着蔡萍生耳朵,轻轻喊了几声。
蔡萍生只是嘴唇乱动,并无声音传出。微微睁着一双失神眼珠。瞥了黑衣人一眼,嘴角挂着感激的微笑。
倏然伸出染满血污的右手,颤巍巍地,指了指胸前,竖了竖大拇指,最后拇指一屈,复将食中二指伸直,喉间“咯”的—声,当时气绝而亡,但那食中二指,却未因其身死,有所改变。
这谜也似的手式,把黑衣人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无法理解,事实上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
他不失为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由蔡萍生指胸前的手式中,连想互那粗犷烘厉声音的人所说献出古玉符之事!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了一闪,感觉他的想法不错。口中“哦”了一声,暗忖道:“莫非那古玉符,藏在他胸前么?”
忙把蔡萍生的衣扣解开,果见蔡萍生的颈上,悬着一个精巧玲珑,巴掌大一支纸囊,囊中有物凸起,人细孔中,隐泛着玛瑙色的红光,小心翼翼松开囊口,赫然是块淡红晶玉古令符,玲珑透顶,巧夺天工。
知自己猜想不错,蔡萍生因此丧生,感念自己相救之德,以此相赠,乃将玉符丝囊摘下,谨慎改藏怀中。
他还想揭穿蔡萍生两个指头的谜底,但是,他失败了,把蔡萍生全身都搜索一遍,仍无发现。
他只得放齐搜索的念头,把身佩宝剑拔出,在广场边缘—株柳树下,掘了个深坑,将蔡萍生安葬。
复将那些尸体,洒上一些化骨丹,使其灭迹,以免连累地方。
最后,他到火场四周,巡视一遍,见偌大的隐湖山庄,片瓦无存,齐化一片劫灰。
他朝着火场,轻微地吸了口气,方才转向往微山滨而去!
火光逐渐微弱下来,黑幕又复笼罩大地。
黝黑,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死气沉沉的,老无一些声息,寂静无比的寂静。
忽然有一阵“咿呀咿呀”的桨声,从湖中传来!
这声音,打破了大地的寂静!
给大地带来了—些生气。“是谁有这般清兴!深更半夜,还在湖中荡舟?”
他心中暗暗这么说,足步业随着停上下水,放眼朝湖中眺望,只见一只水里快艇,正向湖岸驶来!
离岸尚有丈许远,忽见三条黑影,疾如电射,自艇上纵上岸来,作一字站开,挡在他的面前。
囚天色太过昏暗,无法看清形貌,只能看出一些轮廊。
这三人全是瘦长身材,着玄色衣衫,手执长剑。
只听当中那个人,发出刚劲声音道:“朋友!你的手段,未免太残酷吧?”
黑衣人闻言,知他们发生误会,忙压低嗓门,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分辨道:“朋友不要误会,在下亦是路过此地,可惜来迟一步,隐湖山庄已被葬入火海,庄主蔡萍生,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在下把群敌逐走后,将为他施治,无奈他受伤太重,回生乏术,连话都未讲—句,就此撒手西逝,在下只得把他掘土安葬,方才来到这里。”
三人听完,意似不信,盯了他一眼,冷笑道:“朋友!我们摺子很亮,揉不进沙子,你说没有关系,这身血迹是那里来的?”
黑衣人方将分辨,左首一个沙哑声音的人说道:“反正是那么回事,大哥何必与他多费唇舌干什么?”
那刚劲声音的人,点点头,厉声说道:“朋友!如不实话实说,俺兄弟可不客气了!”
黑衣人见对方咄咄逼人,也将昔年宁折不弯的性情激发,嘿嘿冷笑道:“朋友即然不信,在下也不愿多费唇舌,任凭三位怎么办,在下全接住好了!”
刚劲声音的闻言,意似不悦,嘿嘿冷笑道:“朋友口气倒不小,只怕接不下来吧!”
黑衣人鼻中冷哼一声,说道:“大风大浪全都见过,不相信做山湖畔,会把船打翻了!”
只听当中那人,答声:“好!”
左手一挥,左右两人,立刻退过一边。
当中那人将剑一摆,亮出伏魔剑招门户,敞声说道:“朋友进招吧!”
黑众人见对方右手剑齐眉,左手念着伏魔剑诀,巍巍兀立,真有静如山岳动若脱免之慨,内心—颤,暗忖道:“这人亮出的门户,不仅是峨眉家数,而且功夫精湛,深得以静制动神髓,如不小心,只怕要阴沟里翻船。”
忙将身佩奇珍——白虹宝剑拔出!
但见银虹暴涨,流辉四射,二尺八寸剑身上,俨然一泓清水,尖下芒尾,足有五寸来长,宛如蛇信般,伸缩不已,寒气森森,侵入肌肤,不愧为前古奇珍。
对方藉白虹剑上的光茫,才将对方面貌看清楚。
对面三人五官端正,长眉凤眼,鼻直口方,年纪约在花甲上下,当中那人,颔下是部五绺青髯,面色红润。
左面那人,面色微黄颔下是部花白胡须。
右面人,面皮白晰白须飘拂胸前。
这三人掌中宝剑,长约三尺二寸,银光耀眼,虽非奇珍,但亦是白炼钢铸成,非一般刀剑可以比拟。
黑衣青面人,宝剑出鞘后,三人情不自禁,同声惊“咦”—声。
黑衣人,并不注意他们的反应,足下丁字步站定,剑贴肘后,双掌往胸前一抱,亮出天门二老,独门怀中抱月门户,神注对方,气纳丹田,全身功力,运于双掌,引满待发。
这三人,出身名门正派,天门二老,虽未见过面,但对其独门武功,多少有所耳闻,见黑衣青面人,不仅持着二老镇山之宝——白虹剑,且还能摆出天门招术门户,知道这人与二老多少有点瓜葛,因不愿开罪二老,树此强敌!
那有五绺青髯的人,发话问道:“朋友与天门二老是何瓜葛,赶快实说,以免自误。”
黑衣青面人,尚未答话,蓦听微山湖中,又有“咿呀咿呀”的浆声传来,同时左侧不远的草丛中,传来“嗤”的一声冷笑。
场中四人,先往湖中瞥了一眼,见离岸几丈,有一点黑影晃动,风驰电掣般往岸上驶来!
复往左侧草丛中观看,却是静悄悄地,看不出一些可疑形迹。
忽然“嗤”“嗤”两声枭呜,从草从中飞山一只夜枭,急如闪电,往湖滨飞去,眨眼隐没草丛中。
对面三人,见夜枭飞出,心中疑念,一笔勾消,暗地里,哑然头笑,骂自己疑心生暗鬼。
那黑衣青面人,心中却不是这种想法,他听出阴恻恻的冷笑,感觉声音甚熟,与夜枭鸣声不同,好似昔年对头的行径,不由得全身汗毛,根根倒竖,机伶伶打个寒栗!
他轻轻对三人道:“三位稍待,在下去去就来!”
他等不及三人答话,把手中的白虹剑一紧,双足垫劲,两臂一振,纵起空中约三丈高,一招“乳燕投林”头下脚上,身随剑后,往草丛中扑去,同时掌中剑,亦化为“拨草寻蛇”的招术,银虹舒卷,向草丛中袭击!
黑衣青面人,纵身换式,发招递招,不仅奇快绝伦,干净利落,好似一气呵成,而且身眼步法,亦恰到好处。
三人不禁同声暗赞,天门武术,名不虚传,这黑衣青而人,最多不过二十来岁,手底功夫,已有这深之火候,如是天门老本人,不知要高到何等程度了!
他们心中正暗赞的当口,只见白虹在句丈以外的草丛中,来回盘旋—阵,蓦听黑衣青面人,低沉的口音道:“朋友不现身答话,显示太见外了,如再不山面,在下就要骂了!”
连说了两遍,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息!
这时那“咿呀咿呀”的桨声,愈来愈大,划破这沉寂的黑夜!
黑衣青面人,连番用话相激,既未发现异兆,又未听人答话,以为自己多疑。
但是,他的心中,仍然是满腹狐疑,放心不下,意识中,笼罩着一层阴影,烦躁不安,心绪不定。
他意味到,这不祥的预兆,他用自己的理智,尽量去压制,企图使这不安的情绪蛩伏,然而,他失败了,不压制还好,这一用力压制,反而促成心田中,波涛起伏,陡增心灵上的痛苦。
直到他想起湖滨尚有三个峨眉门下,竟着他比武较技时,心绪稍稍平静下来,一股无比的冲激力,涌到他的心际,蓦然发出一声长啸,双足一垫,纵回到三人面前。
他发出这声长啸,究竟是含着什么意思,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在他的意识当中,有这么一个印象而已。
他对着三人,以满带歉意的语气道:“三位久等了!”
三人亦看出他有点失常,以安慰的口吻突说道:“不必介意!”
他倏将掌中白虹剑,亮开天门门户道:“朋友请进招吧,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呢?”
五绺青髯人,见他倏然间,神情变得这样急躁,知他心灵上所受的刺激,并非平常,本不愿和他再斗,但是他当众叫阵,这过节不能不接住,乃仗剑上前。
五绺青髯人,刚摆出峨眉伏魔剑的门户,那黑衣青面人好似等得不耐,掌中白红剑一抖,闪烁出十余朵酒杯大的剑花,飘飘荡荡,往五绺青髯头顶罩去,同时,有十余朵剑花,飘落于对方下盘之时,青面人似乎不重视十余朵剑花的威力、
更不敢相信这个余朵剑花,就能伤害敌人,故乘着剑花软弱无力的时候,倏然拧身掉头,一招“神龙掉首”掌中白虹剑,急若电闪,自左至右,反卷而来,登时一道匹练般的白虹,宛如玉龙舒卷,朝对方拦腰卷去!
五绺青髯人,乃峨眉高弟,一见青面人,十余朵剑花飘飘荡荡,向自己头顶罩来,虽然使人眼花潦乱,不知所措,但却与—般剑术迥异,认出这是天门二老,独门剑术的绝招,“雨打残花遮地红”深知这绝招的威力,全在“遍地红”上,“雨打残花”不过是混乱人的耳目而已,那能轻易上当?
故当十余朵剑花袭击时,仅将掌中长剑一振,运足全身功力,—招“珠帘低垂”化为一片光幕,挡在身前,同时,口发一声清啸,双脚噗地,将身纵起,掌中剑一紧,五朵径尺剑花,朝黑衣青面人当头罩下,几乎二丈方圆,全被剑花罩住。
经此一来,五绺青髯人,不仅躲过了青面人的“雨打残花遍地红”的绝招,反而乘机以看清伏魔剑绝招——“五气朝阳”予以反击。
五绺青髯人,变招换式,出手递招,非但从容不迫,干净俐落,宛如行云流水,绵绵不断,而且身眼步法,恰到好处,无不见功夫火侯,不愧为峨眉正宗之士。
黑衣青面人睹状,内心亦暗暗称赞,方欲变招换式招架,蓦见黑影一闪,腰身—紧,立被摔出丈五六,堪堪躲过“五气朝阳”剑花的范围,同时听见来人哈哈大笑道:“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都不认识,还在这儿火并!”
声落,来人业已现身,五绺青髯人,早己收剑含笑屹立。
黑衣青面人听出来人口音,是生平至友,微山湖渔隐,水上飘张逸叟时,不由喜出望外,忙将白虹剑入鞘,纵身上前道:“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如不是来找你,还不致惹出麻烦呢?”
微山湖渔隐水上飘张敬笑道:“还不是为了隐湖山庄这档了事,到独山湖去溜了一趟,看看老贼那宝贝儿子的动静。”
说着,忙对黑衣青面人道:“大哥,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黑衣青面人,将人皮面具除去,现出本来面目,原来是个银须飘洒老人。
拱手道:“小弟正要请教!”
张敬指着三人说道:“这三位就是对湖的临城三侠,萧隐,萧靖,萧清,因他们昆仲少来这面,大哥又隐秘行踪,故不相识。”
说时,复笑对临城三侠道:“这位就是天门二老第—位,矮昆仑梅桐。”
双方都是闻名多年,心仪甚久人物,—旦相遇,至不免寒喧倾谈,萧氏三侠,欲邀梅桐前往临城盘桓几日。
梅桐因内心烦躁,始终情绪不佳,婉言相谢,并说过几日,—定到临城,专诚拜访。
萧氏弟兄看出他心绪不安,神情恍惚,急躁不安,劝慰几句,立刻和梅桐,张敬两人作别而返。
张敬已看出梅桐失常,内心好似有无穷忧郁,乃邀其往舟中小坐。
梅桐仅点点头,随定张敬后面,纵落渔舟。
舟上一个十二岁,短装裸足的小孩,忙向悔桐行了一礼,口称:“老师!侄儿淮彬拜见。”
梅桐见小孩行礼,好似触动心事,睁着炯炯发光的眸子,仔细朝小孩打量了眼,口中轻微地叹了声气,把手一近道:“不用多礼。速将舟撑往湖心再谈”。
小孩依言,摇着双桨,掉舟指向湖心,少时已在离岸百十丈的湖心中,抛锚停住。
张敬早巳耐不住了,开口问道:“大哥神色不对,莫非有甚心事不成!”
梅桐随将救蓬岛大侠蔡萍生以及欲来此地找他,路遇临城三侠起争执,草丛中发出“嗤”的声音情形,向张敬讲了一遍。
张敬听完,接口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到独山湖,未见老贼手下有丝毫举动,最使人奇怪是,蓬岛大侠蔡萍生,隐居在此多年,我们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位有书的乐善好施长者,非如今晚之变,这一辈子,恐怕也不容易把谜底揭穿,那块古玉符,想来关系不小,大哥还得多多留意呢?至于他最后伸着两个指头,恐怕有两件心事未了,他将古玉符赠给大哥,其用意就是请大哥代了。”
梅桐点点头,叹口气道:“愚兄恐怕也无法代他完成心愿,只有转付淮彬贤侄了!”
张敬闻言,大惑不解,迷惘地望着他道:“大哥您怎么了?今晚说的话,老令人莫测高深!”
梅桐道:“老弟将淮彬的身世告诉他了吗?”
张敬点头道:“已告知他了!”
那个名叫淮彬的小孩,听他们讲话时,神态甚为恭敬,静静地坐在旁边倾听,不敢贸然插嘴。
这时听二老提起他的身世,至情流露,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口中喃喃说道:“爹爹,孩儿一定要到鬼漩涡去找你,那怕被鬼漩涡卷去,把小命送掉,亦心甘情愿!”
梅桐见小孩天性至厚,心中感动,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叹息道:“此子天性至厚,唯那想到便做的性情,却和他爹娘差不多,他娘如非性情太刚,也不至落人仇人之手,我们就不会被迫离开天门岛避祸了!”
张敬接口答道:“谁说不是,圣手书生李琦,如非自恃太甚,存心揭穿鬼漩涡的奥秘,也不致被鬼漩涡卷去了!”
梅桐道:“淮彬身世,老弟几时对他说的?”
张敬道:“还是昨天淮彬放学回来,说是奉了大哥之命,要我告诉他,谁知刚将二哥被鬼漩涡卷走的话告诉了他,当时就要查看,小弟花了不少口舌,才将他劝住,但其面上神情,暂时虽不会去,早晚总要前去冒险,小弟为此,很是耽心。”
梅桐正色对淮彬道:“你不听大伯伯和张叔叔的话,要去轻身犯险,辜负我们对你寄托的希望,就是不孝,你父亲曾在天门岛大海中,履险如夷,不知高出你多少,尚被鬼漩涡卷去,你有多大气候,竟敢轻身涉险,这种愚蠢行为,怎是圣手书生李琦之后,有污你爹爹之声名,从今以后,不仅天门声威,要你承继,而且梅伯伯受蔡萍生大侠的几件心愿,也全交你去完成,这样重大的担子,压存你的身上,那容你轻举妄动,以后须听张叔叔的话!”
淮彬年纪虽只十二岁,不但他天姿过人,更经这两位风尘异人的悉心教导下,文武两样,已有极深的造诣,是以听梅伯伯之言,内心中想了一会,登时把满腔阴霾尽去,黑白分明的大眼,含着泪珠,轻声道:“梅伯伯,张叔叔,你两老尽管放心,彬儿知道了,—定不负你们的希望。”
梅桐知道这孩子,天性至厚,年龄虽小,言必行,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宽,高兴的道:“这才是李家的子孙,你爹爹见你这样有志,也当含笑九泉!”
梅桐把话说完,立将身下白虹剑摘下,怀中古玉符取出,递给淮彬道:“这剑乃天门镇山之宝,你即承担重任,就应给你,这古玉符,是蓬岛大侠蔡萍生所赠,托梅伯伯代他完成两件心愿,梅伯伯怕辜负他的希望,故转托你,符上全是上古蝌蚪文字,得符时,曾经看过,一字不识,从符上凹槽来看,这符怕是阴阳两面,内中必然蕴藏玄机,望你小心收好,将来遇到识字的人,向其请教,自会将这谜解开,蔡大侠所托的事,恐怕也会因此引出线索,望你切切留意。”
淮彬双手接过,梅桐把话说完,肃容道:“谨遵梅伯伯之命!”
梅侗说完,命淮彬掉船返岸。
船离湖岸,尚有三丈远时,梅桐心中好似有什么急事般,迫不及待,飞身上岸。
微山湖渔隐,水上飘张敬,见梅桐今晚神色,大异平时,诧异万分,因关心良友安危,急急吩咐淮彬几句,命其离岸百丈,泊舟相待,自己将灵蛇丝钨竿拿起,尾随梅桐身后,纵上岸去!
口中叫道:“大哥慢行,小弟送你回去!”
梅桐闻声停步,大声笑道:“贤弟如此关切,足感盛情,但何必淌这浑水?”
张敬也大声答道:“江湖中人,能活到六十岁以上的,实在少有,小弟已活了这大年纪,虽死无憾?”
两人说话时,那种豪迈气慨,不减当年。
边话边走,并肩而行,不觉走了三里多路,离隐湖山庄不远。
这时因隐湖山庄,烟火全消,一片漆黑,除了借附近金鸡报晓的声音,来判断时间的早晚外,凭着目光观测,实在无能为力。
二人听得鸡声报晓,知黎明不远,梅桐足正步,说道:“送君千里终须别,如今黎明不远,离蜗居不过三五里路,总该放心了吧!”
张敬见梅桐神态,回复平日沉静,也没有适才那样急燥,心中少放,大声笑道:“大哥慢走,小弟不送了!”
梅桐见张敬身形消失,略为伫立凝视一会,这才放开足步,取道往房村而去。
前行不过两里多路。已来到隐湖山庄边上,突见一人从一株高大的树上,飘了下来。
梅桐离那大树,最少还有五丈远,但是那影子一闪,已飘落在他的面前,神速之极!
梅桐见红影身法奇快,不由暗暗叹惊,本能的暴退丈许,运足全身功力,聚于双掌,蓄势相望。
红影落地之后,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梅桐老鬼,不要惊慌,如要你的老命。随时随地均可,何用等到现在,我要你口服心服,死也暝目,所以才在这儿等候。”
梅桐听完红影的话,已知来人是谁了,大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天门岛前,剑底游魂!”
红影哈哈笑道:“梅桐老鬼,今天叫你连掌底游魂都作不成!快出剑吧!”
梅桐大声说道:“顽空凶僧。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如我白虹剑在手,你敢来招我么?恐怕早做缩头乌龟了,适才湖边,你在暗中弄鬼,还以为我不知道么?对付你这样的人,只凭一双肉掌已足。”
顽空阴恻冷笑道:“你不要后悔!”
梅桐愤不所遏,大叫道:“废话少说,有本事上吧!”
顽空故意阴恻相激,使梅桐心燥气浮,功力难以发挥,以便下那阴毒杀手,乃说道:“我如是先出手,你就没命了,我红云罗汉念你远离巢穴逃祸,但人算不如天算,无论逃往何方,都难逃一死,所以放宽一步,叫你先发,你不要不知好歹。”
梅桐听红云罗汉之言,果被激怒,大喝一步,两掌运足全力,施出天门三十六掌绝招。“攀龙附凤”左右掌齐发,呼呼两掌,向顽空当胸击去!
顽空见梅桐离巳身前尚有五尺远,所发掌去劲生,业已先行扑到,知梅桐掌力劲厚,不可轻视,忙将全身功力,运于双掌,“吹萧引凤”,左右手一分,迎着梅桐掌力,往左右化开!
同时,乘着梅桐身子前冲,门户将封未封的瞬间,施展本门最阴毒功夫火云掌,滑步斯身,步洪门,走中宫,一招“单刀赴会”,向梅桐当胸前劈出,—下正中,只听梅桐一声闷哼,立即倒下,四肢略一动弹,当场毕命。
可怜一代大侠,竟因一时疏忽,被红云罗汉顽空所乘,死在火云掌下,含恨微山湖。
红云罗汉,明知火云掌。已将梅桐五脏震碎,火毒透入全身,再难活命,兀自放心不下,小心的俯下身,用手一拭梅桐鼻息,并抚摸梅桐全身,发觉他呼吸停止,全身奇热如焚,方始放心,只发一声得意的长笑,这才展开上乘轻功,飘然而去。胫腔鄢墒觳簧伲欢咸剿鞯慕峁贡凰⑾忠幌呤锕猓碌南M??
他想:前面既然来了九个人,纵然因绝食而死,但在临死之前,一定和自己一样,竭尽他们的智慧与力量探讨生路,虽然最后因生路已绝而亡,但是,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最少当在—月以上,这一月中的经验阅历,比在外而所得,不知要珍贵多少倍,只要发现他们留下的身历记远、囊集他们的经验,多少可以得到—些启示,加上自己智慧的判断,与掌中吹毛过刃的宝剑相助,必能逃出死域,就便将这害人的玩意干掉,以免再有人重蹈覆辙!
他欲证实这想法的可靠性,立刻开始动作,先以白虹宝剑,去拨开那些已被化去的白骨。
拨完八堆,片纸只字,均未发现!
最后,他只得将白虹剑插回剑鞘,缓步走至那具完整的骷髅前,先告了罪,然后蹲下身去,小心翼翼把他移过一边,突然发现骷髅下,压着一块已变成淡黄颜色的白绢,因那白绢,是折叠起来的,是以只有巴掌大小!
他好似大旱乍遇云儿,几乎高兴得跳起来。
他知晓这块仅存的白布,乃是前人宝贵生命换来的珍贵记录,内中必实蕴卧玄机,那敢有丝毫疏忽。
待把兴奋,激荡的心情平服下来,这才伸着颤抖的双手,慢慢把白绢摊开,用目一看,原来是幅前衣襟。
上面隐隐约约,现出拇指般大的淡黄色斑点,似是字迹,但因年代久远,字迹褪色,如无上好眼力的人,留意谛视,实难看出。
幸喜那幅衣襟,颜色虽然陈旧,但却未腐朽,故能随意取走,在光线强烈的地方观看。
淮彬携着白绢,换了好几个地方,都觉得那光线,没有初来时那样明朗,绢上字迹,无法看清。
腹中又只觉饥肠辘辘,急欲饮食,只得把白绢收藏怀内,走到池畔,捧水止渴。
饮了好几口,才把肚中的饥渴,暂时制住,精力稍稍恢复,头脑亦转清凉。
睁目朝池塘打量,见这池塘,水深四尺,澄清见底,四周及底部,亦是整块纯自水晶铸成,不见出入水道。
最奇怪是,塘中竟种着两本玉莲,靠里一本,只有一团酒杯大小须根,矗立水晶塘底下,有筷子粗一根玉茎,长着酒杯一个翠绿芽苞,恰好透出水面!
靠外一本,藕分三段,每段长达五尺,径有尺许,通体晶莹如玉,隐泛银光,平放在水晶塘底下。
三个藕节上,各生一根径寸白玉茎,两面白茎,高出水面三尺,顶端各长一片五尺方圆的莲叶,色作碧绿,青翠欲滴。
正中自玉茎较短,仅仅露出水面,顶端生着一朵白玉莲花,大约尺许方圆,落蕾紧卷未开,清香阵阵,沁人心肺,不断从苞中隘出。
淮彬乍见这大的莲藕花叶,心中极喜!爱极!非但未存毁损之念,反想如何将这奇花异卉永远保留。
忽然感觉身体困倦思睡,于是头枕池根,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见洞堂中光线,较未睡前,强得多了,尤以晶壁那面光线为最,鼻端所闻清香,更为浓郁。
淮彬瞥了池中一眼,见那朵奇大的白玉莲苞,业已落蕾乍放,外围莲瓣展开,只剩当中几层末开了。
淮彬急将探看白绢上的字迹,无暇注意莲花的开放,匆匆走到前面晶壁下,取出白绢,凝神注目观看!
约莫顿饭工夫,才将上面字迹看完,复把白绢小心收藏怀内,满面尽是高兴神色。
原来这张白绢,正是他父亲圣手书生水上飘李琦困居这里三个月后,自知生路已绝,匆匆以鲜血写成,强调两面壁上的形象,乃万法一源秘奥,涵蕴正邪各家武林之精华,如照此勤习,只须二年,便可傲视天下武林,唯我独尊。正面壁上,乃人身经穴,与佛道两门的坐功,因玄机奥妙,一时无法参悟,池中乃元磁精英所萃的天府玉莲,不仅一甲子方能结放的莲实,能益气轻身,补益真元,善解百毒,功能起死回生,并有化嗤为妍之效,就是根部莲藕,亦是旷世奇珍,每吃一片,足抵十几日不饥,更具益气轻身,明目的功效。
莲房结实质,应立即将房中七粒莲实,迅速取出,把当中较大一粒,连皮服下,可抵一甲子苦练之功,多余六粒,如以玉瓶贮藏,可救六人性命,但那莲实成熟时间甚短,如不当时取出,过了时限,就与莲房结为一体,成为一个坚逾百练精钢的玉石。
莲房因是扑磁真气与灵石精英合成,成为白玉后,任何宝刀宝剑,难伤分毫,把它当兵刃,实是一支最妙的外门兵刃。
最后说出那玉莲妙用,还是昔年从道藉上获悉,只惜自己福缘太浅,空入宝山,希后来的人,按留绢所示,如自为之,同时警告,这座水宫贝阙,建造不易,无沦如何,不可将立可脱困,否则,不但使这灵景,遭受损害,亦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淮彬证实那具骷髅,就是他爹爹之后,心中固是痛苦万分,但他想到父亲白绢上所说的话,衡量一下轻重,觉得承继遗志,完遂无人未竟事业,更比这愚痴的悲痛有价值,于是低低默祷几句,立即纵到池畔。
举目一看,果见那朵玉莲花,业已重台全展、莲房毕露,慌不迭伸手取出七颗莲实,把当中那粒胡桃大碧绿莲实,放入口中,连皮服下。
莲实入口甘芬,香满室,略为咀嚼,立即融化,顺津直落丹田,全身舒畅已极!
多余六粒莲实,忙把怀中盛丹药的玉瓶取出,空出玉瓶,将莲实盛入,恰将一个三寸高,径寸大的羊脂玉瓶塞满。
伸手一摸莲房时,已成了一朵尺许方圆,五寸径房的白玉莲花。
手握玉茎,用力往上一拔,只听卜察—声,玉茎脱离藕节,擎在手内。
那朵玉莲刚脱离藕节,两片莲叶,登时生气全无,枯萎地倒在水面。淮彬顺手把它拔起,取下卧叶,覆盖在李琦的骷髅上。
那根丈多长的莲藕,却是原样不变,躺在池底。
淮彬拔出白虹剑,削了寸许长一段,放入口中,只觉得这藕的味道,还比莲实可口。
淮彬连服莲实,莲藕后,饥疲尽去,精力倍增,喜孜孜走至左右晶壁,仔细留心默记壁上的图形。
左右晶壁上,共有三百六十幅飞禽走兽,人物互斗的图形,飞禽三十六幅,走兽—百幅,虫类二十四幅,人物二百幅,每幅的招术无一类同,而且各自为政,不相衔接,每练一图,如欲练下—图时,必须收招重练,否则不仅掣肘,而且还有回招自戮的危险。
正面晶壁上,有十三个人像,除了开头两个立像,详细绘着人体正反两面,三百六十个大小穴道外,其余十一个穴道,道、僧装束,以及男女都有,其姿式有坐,有卧,有仰,有俯,有正,有侧,有蹲,有跪,总之十一个人,有十一个姿式,没有一个相似。
这十三幅人像后面,刻着两行拳头大汉书,—行写的足:“万法一源秘笈”。一行是:“东汉于竺僧重尤尊者刻。”
淮彬见这些人像,既无招术可以摹拟,又得乃父说它玄机秘奥,难以晓透,因此只把穴道默记熟习,其余十一幅人像,暂且抛过一边。
自此以后,李淮彬就在这水宫中,按晶壁上的图形,勤习不缀,饥饿时,就用白虹剑削一片莲藕充饥,疲乏时,则以池塘垠为枕,就地而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见池塘中的莲藕,逐渐缩短,到了最后,仅剩了两寸长一段,池底的出七个拇指粗的孔洞,清泉自孔中喷出,使水面上,激起涟漪,三百六十幅图形,早已记得滚瓜烂熟,无论是徒手,或执白虹剑,或用玉白花所发招术,身眼步法,不差分毫,而且招术之变化,完全随心所欲意到力到。
尤为难得的,竟将三百六十个图形,连成一气,起初感到相克的,如今却成了相辅相成、起初是相互关联的,反而变成了格格不入,无法使之相容。
一天,淮彬用剑去挑最后一段莲藕充饥,自己身体映到水面上,一见之下,使他大为惊异,连称奇怪不迭。
原来他这是,已是—个长身玉立的翩翩美少年了,与昔日相较,判若两人,身上的衣服,业已褴褛不堪,露出一身凝脂似的肌肤,除了前胸下体部份,尚能保持完整外,差不多成了千疮百孔。
如此突变,使他自己亦不敢相信,水中的翩翩美少年,就是他本人,那能不令他惊异呢?
他在水宫中困居这多年,不仅武功突飞猛进,甚至连形貌,性情亦有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养成了坚毅、沉静、谦虚,仁厚的性情,习惯喜静,用脑推理的能力,因此,促成了他今后对人处事的态度,以及明智果敢的选择,更关系他一生的事业,他所以能冲破重重难关,完遂天门二老心愿实非偶然。
淮彬把那最后一段莲藕,拿在手上,习惯地仰卧池塘畔,目视顶上晶壁,口中慢慢地咀嚼,脑中还不停地思考。
他吃得很仔细,似乎滴滴的藕汁,细微的藕屑,亦不愿让它轻易糟踏,一口吃完后,还伸出舌头舐舐嘴唇。
他想这是最后的食糖了,根据他这多年的经验所示,最最多只能维持到前面晶壁的十几次昏明不饥,过了这段时间,肚中仍要进食,方能保持充沛的精神与活力,否则身体的活力,就要逐渐减小。
虽然在短期内,尚能勉强撑持。但到底是有限度的忍耐,终不能维持到无限的未来!
他想到必要时,可把怀中六粒莲实取出充饥,也许能维持一段较长的时间,但这种举动,也不是根本办法,不仅使这旷世奇珍,平白地糟踏,殊为可惜,而且为了一己的短暂生命,而放弃了救活六个人,实在不智,无论如何,不应该做这种自私自利的事,—定要做舍己利人的事,才配称侠义道人,方不愧是天门二老李琦的儿子。
他暗暗警告自己道:“李淮彬呀!李淮彬,有益于自己,有损于他人的事,你千万不要去做啊!否则就不配做英雄,更不是天门二老的后代。”
无论他在怎样想,但在他的心中,除了有—分忧虑的成份外,却没有丝毫悲观,失望,颓唐,沮丧的成份。
他充满着信心,抱着坚强不拔的信念,这座水宫,会使他困不了,更不会步入那八堆白骨与爹爹的后尘,因为他的掌中,还握着一柄犀利无比的宝剑,以及他这些年来,在壁画上所学,那些绝顶功夫,最多把这座水宫毁去。
最使他困扰的,万一水宫在短时间不开放,只有逼迫他走上毁灭水宫之途,如此一来,固可把微山湖中的大害除去,但却违背了爹爹的遗训,更抹杀了重忧尊者缔造的艰辛。
还有那壁上武林绝技,池中种的玉莲奇珍,爹爹的遗休,岂不因此要永沦湖底吗?
他反覆思虑一阵,实在想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法,来处理他脱出水宫的难题,他只有暂时放到一边,让脑筋略为休息一下,以便神智冷静下来!
过了片刻工夫,他从今后如何行道救人,如何完成梅伯伯和爹爹交代的遗命上,忽然想到爹爹失踪的时间,与自己被鬼漩卷到这里,恰好是在同一天上,所差的是双方刚好相距六年而已!
又想起池中的玉莲,每甲子结实一次,自己来时,恰好结实,而先后来洞中的人,连自己诸在内,刚好十个人,由此推演,足见这水宫的开放时间,每隔六年,一定自动开放—次,更从时间上,他还连想到专司这水宫门户升降的,乃是齿轮旋转结果,否则,不会如此正确。
宫中虽是终古长明,但是那晶壁的昏明显示,业已理解到那白昼与黑夜的象征,每段莲藕,能支持十几个昏明不饥,可见当在半月左右,从所吃莲藕的次数,他默算一下,已经有百四十多次了,恰好上当六年的岁月。
他想到这里,面上浮出笑容,情不自禁道:“这下可熬出来了!”
忽然又有一个念头,涌现他的脑中,如果水宫门户开放,是否把爹爹的遗体带出家葬,或仍留在那儿!
这个问题,只在他脑海中,略为闪得一闪,很快的就把它解决了!他决定暂时留在这里,以免穿越鬼旋涡时,被那么大的水力所毁损,他决定再度来时,准备好一切应用的东西以便镇重入殓,这样才可稍尽人子之职,令老父安心、
最后,他想到出困后应釆取的步骤,第一当然是找张叔叔,安慰他的悬挂,然后托叔父买两套衣服换上,第二偕同张叔叔到三侠庄上,向三侠负荆请罪,至于以后的步骤,就是行道江湖,完遂梅伯伯与爹爹的心愿了,不过下—步的行止,还得依张叔叔的意旨而定,因为在这个世间上,只有他这—个父执前辈,唯一亲人!
淮彬想到这里,蓦听洞堂外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这是他困居水宫以来第一次听到的。
他脑海里,只是电光石火般转得—转,已经意味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自主地纵身而起!
这一跃,虽只腰肢一挺,但整个身体,原样末动,却是脱弦之弩般,冲霄而上,如非应变机智,连续施展壁图上所学“烘云托月”“秋风落叫”招术,双掌平推出去,抵住顶壁,自动把真气卸去,飘身下坠,几乎与水宫顶端相碰。
他做梦也未想到,轻功亦有这样深厚的造诣,那能不使他喜极发狂呢?
他落地以后,很迅速把身上衣服整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结束妥当,复向李琦骷髅拜了—拜,喃喃默祝几句,算是离开水宫的最后巡礼。
这时,那轰隆、轰隆的声音,愈来愈急,宛如天鼓齐鸣!再也不容许他耽搁了!
他连忙冲出水宫,赶到石级下面,用目注视!
但见那支封闭出口的大圆铁筒,业已离开平台丈许高,支持圆筒的四根螺旋铁柱,旋转不息!
平台最后一级石阶壁,有三个与石阶颜色相同,茶杯大小的圆球,不停在晃动。
淮彬在宫中住了六年,竟未发现这三个圆球,是因那圆球太过精巧,颜色又和石阶一般,静止时,与右阶壁连为一体,看不出异兆,是以未能发现,此时如非圆球离位凸出阶壁,又在转动的话,亦不容易发现。
淮彬知这三个圆球,就是启开水宫的枢钮,不禁心中好奇,将看个究竟。
于是伸手握住右面圆球,制止它转动,耳听哗啦一声,当中和左面两个圆球,登时停止旋转,并不住往阶壁间退缩,那支持圆筒的螺旋柱,则由右旋改为左转,圆筒亦由一升改为下降。
就在淮彬略为制止右面圆球的瞬间,那支圆筒,业已下降尺余,淮彬已知左面圆球,乃专司下降的,立刻松手,圆球立刻恢复适才情况。
淮彬伸手握住左面圆球,情形却与右面相反,铁筒上升到原来位置。
握紧中央球时,情形却左右相反,左右两个圆球,仍然旋转不休,四根螺旋支柱与那支大铁简,则停止不动,既不上升。亦不下降,成了静止状态。
淮彬经三次试看之后,懵然憬悟水宫入口的玄机,原来左面圆球,专司上升,右面圆球专司下降,中央圆球则是个固定枢钮,非到一定时限,方才发生作用,而与升降两个枢钮发生关联。
淮彬得到水宫门户启闭的秘密后,不禁喜极发狂,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来。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如能找到由外入内的机关,岂不是能够自由出入吗?既能自由出入,这座水宫贝阙,当然属于我的了!”
他开始寻找由外入内的机关,但毕竟是失望了,找遍了平台的每一个角落,始终未能发现。
那支铁筒,此时已上升到了顶点,离平台二丈五尺高,停止下来,四根螺旋柱,也再不旋转了!
忙提气轻身,纵入铁筒中央的孔洞,因当中黑暗,看不清内中事物,用手往上一推,却是纹风不动,只得用手摸索底部边缘,这才发觉那入口孔洞,乃是往下开的。
手指扣着活门边缘,轻轻往下一扯,果然应手而开,登时天光与水滴,从头顶上射来!
同时,并听到声如雷鸣的鬼旋怒啸,令人惊心动魄。
淮彬知上面水力奇猛,必须用足全力,冲载鬼旋纵身空中,然后飞越十来丈宽的湖水,才能抵达岸上。
在他的记忆中,来时面向南方。湖岸是在左侧,这时出去,面向北方,湖岸应该足右侧了!
他把方位想好。双掌紧贴铁壁,两足尖抵仕壁上,朝活门上猱升,越过活门,足尖踏在活门限上,运足全身功力,倏然凌立拔起,突破鬼旋的旋涡,纵身空中约十丈高。
身刚纵起,尚未看清湖岸落足处寸,耳中似乎听到人声喧嚷惊叫!
但因时间仓促,水声太大,无形间把人声压低,无法听清楚那喧嚷惊叫的声音到底因何而发!条红影,身法好快,已越出了二十几丈。
淮彬见这红影的体态身形,异常眼熟,突然想起蔡幻依正与这条红影相似,更从她的姓上面想,不禁“啊!”了一声,暗说道:“幻依莫非是蔡萍生后人,祭典的想必是她了!”
淮彬深觉有理,因与幻依见面心切,怕她走远,无法找寻,连纵带跃,朝红影追去。幢蛎Χ酝豕溃骸巴跣炙偻耍鹊角懊娴任颐恰!±
王国华略为犹豫,蓦听幻依急呼道:“彬哥的话对,还不快走,莫非等死不成?”
王国华听见心上人,当着自己面,毫无顾忌地称呼淮彬彬哥,不禁心中发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勉强答道:“贤妹当心,愚兄遵命就是。”
说完,双足垫劲,施展全身功力,往北方疾驰而去。
巫显,宣镇东父人,见王国华遁走,本想纵身欲阻,无奈淮彬好似鬼魅般,把他们绊住,不得抽身。
淮彬见王国华安然遁走,宽心放大,敞声说道:“妹妹,尽与他们纠缠则什?我们走吧!”
她抬头看了天色,但见晨曦微露,东方已明,知淮彬恐时间过久,自己真气损耗,难以为济,笑答道:“彬哥所说有理,妹子也不愿与他们久缠。”
寅银娃听他们说要走,那能容得,掌中鸳鸯剑一挥,合围上去。
淮彬见宣银娃母子,朝幻依扑去,知幻依武功,抵敌呼鲁吐温,尚嫌勉强,那能再加这母子二人,内心不免焦急,杀机陡来,右手玉莲一紧,施展“浮云掩日”绝招,白茫茫一片光幕,朝众人当头罩下。
同时,左手剑施展“雨打残花遍地红”绝招,只见一道三尺长虹,宛若玉龙舒卷,往众人下盘卷去!
要知道“浮云掩日”与“雨打残花遍地红”的绝招,虽是同时自上而下,但两种招术的劲道,完全不同,“浮云掩日”专攻敌人上方,而“雨打残花遍地红”专攻敌人下方,则上方是虚式,下方才是实式,两个极端不同的劲,同时发出不难,难就难在配合适宜,时间分毫不差,否则,不仅不能发挥威力妙用,甚至反受其害,淮彬因得玉莲实之功,又深悉各种招术之精微,以是,能够运用自如,配合恰到好处。
众贼几曾见过这般奇诡招术,不由惊讶疏神,阴司秀才的右股被宝剑划伤,踉跄而逃!
章云飞、涂亮二人,掌中铁鞭及仙人掌,被淮彬左手剑逼出了手。巫显,宣镇东宝剑,亦被淮彬玉莲办的倒钩扣住,脱手飞落地上。
淮彬得理不让人,双足势劲“平步青云”纵身往幻依身前赶去,足甫着地,立刻莲剑齐施,“蓓蕾乍放”一式剑气莲光,倏自下而上,往四周舒展,只听“呛啷”几声金银交呜,呼鲁吐温方便铲和宣银娃母子的鸳鸯剑,立被玉莲倒钩扣住一拂,全部脱手,坠入松柏林中。
淮彬忙道:“妹妹!赶快走吧!”
说时,玉莲宝剑齐施,“分花拂柳”逼退呼鲁吐温三人,偕着幻依,从容而去。
众贼拾回兵刃,方欲追赶,还是宣镇东知趣,忙阻止众人,大伙儿回转湖神庄。
淮彬把玉莲插回背上,幻依换回自己青钢剑佩好,与淮彬并肩而行。
淮彬问她来此用意,幻依坦率告知,欲找巫显老贼报那杀父毁庄之仇!
淮彬闻言,知她误会,乃将梅桐所说,及梅桐因此遇害情形,对她说一遍,只隐起蔡萍生临终时的手式,因蔡萍生临终的托付,仍是梅伯伯和他的事,他是个减信的人,不愿把自己的事,委诸于人,是以不便说出。
幻依闻言,方才憬悟,原来杀人毁庄仇人,不是巫显,而是另一伙不知来历的强盗,忙说道:“如非彬哥提醒,几入歧途,但这伙仇人又到那里去找呢?”
幻依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几乎掉下泪来。
淮彬见状,忙柔声抚慰道:“妹妹仇人,即愚兄仇人,只要留意查访,相信总能探个水落石出!”
幻依闻言,报以感激之色,点头道:“彬哥对妹子如此关切,真使妹子感激不尽。”
淮彬道:“知己之交,贵在知心,妹妹不用多落言谈,但愿我们长在一起,愚兄就心满意足了!”
幻依望着淮彬,情深一望,脉脉含情地,君然一笑,面露娇羞之色,说道:“彬哥情深,使妹子至死难忘,不过……”
她说到里,好似有甚预感般,欢容尽敛,面现隐尤,那种楚楚可怜神态,倍使人怜爱!
淮彬见状,轻轻拍着她的香肩,忙问道:“怎样嘛。”
幻依娇声叹气,惨然说道:“妹子心灵上,好似有甚预感,我们恐怕要坠入“自古多情终遗恨”的窠臼,果真如此,这身心的折磨,实非人所能堪。”
准彬安慰她道:“不会的,只要我们心志坚定,始终如一,谁有此力量,把我们分开呢?”
幻依闻言,陡然触动心事,面上越发悲切,凄然泪下,俄而,牙关紧咬,面色忽变强颜笑道:“未来的事,何必作杞人尤天呢?只要彬哥始终如一,妹子纵然身受百刑,决不改变初衷!”
淮彬见她面上神色,瞬息万变,弄得莫测高深、听完她的话,这才接口说道:“耿耿此心,唯天可表,纵是海枯石烂,山难更改。”
两人边谈边行,不觉间,已旭日东升,朝阳匝地了。
此时距湖神庄,少说也在三十里以外。
淮彬好似想到一事,口中“咦”了一声。
幻依惊讶地望着他,轻声问道:“彬哥,什么事呀?”
淮彬笑道:“我们只顾谈得投机,竟忘了王兄呢!”
幻依眉头一皱,面带厌恶之色,答道:“随他去吧!”
淮彬知她对王国华厌恶,仅淡淡一提,立刻放开。
偶然抬头,见前途路上,有两个玉雪可爱小孩,全身裸露,腰系一件大红肚兜,年纪最多十岁,手拉着手,连蹦带跳,迎面前来。
那种天真稚气,较诸观音座前的红孩儿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如此,他们的貌相,完全相同,无丝毫差别,而且,口更甜得紧、距两人面前,尚有五六丈远时,尖声喊着姑姑,双手张开,扑了上来。
那扑奔淮彬的小孩,右手托着一块红绸,向淮彬一抖,立有—股浓郁异香,钻入鼻孔,淮彬脱口说了声:“好香!”
幻依闻言,面色陡变,忽然想起师父之言,有两个魔头,正是这般行径,急忙屏住呼吸,拔剑戒备,随急声警告道:“彬哥留意,这是崂山双魔。”
当她面声警告时,淮彬已然迎上前去,双方相距丈许,急忙纵身挥剑,挡在淮彬前面。
尽管她如何机智,无奈发觉稍晚,李淮彬不仅鼻间闻到迷魂乱神香,而且大魔楚云的白骨阴磷掌,业已发出,淮彬闻声纵避,虽未受到伤害,但幻依因救人心切,被白骨阴磷掌风,扫中左肩。
但见幻依身躯一歪,踉跄退几步,口中“嗯”了一声。
淮彬忙把玉莲花取出,施出“春风化雨”绝招,化为一片银白光幢,将二人身体紧紧护住,才未再受二魔侵害。
幻依睁开妙目,仔细朝淮彬面上打量一眼,见他虽是身透异香,面泛红霞,但神智尚未昏迷,与传说中只嗅着香味,立刻神智昏迷,任人摆布回异,暗自惊异,低声说道:“我们已中崂山双魔的道儿,行将毒发,赶快逃走?迟恐无及了。”
淮彬经幻依提醒,亦觉出身上有异,不仅内心烦渴奇热,通体热血沸腾,而且耳鸣心跳,头脑昏昏,邪思绮念,接踵而来,睁目相着她一笑,说道:“妹妹所言极是,愚兄心中感觉……”
幻依不等讲完,拉着他的手道:“快走!再迟来不及了!”
她口中说着话,左手拉着淮彬,右手暗将子母追魂蝶取出两枚,紧扣掌心。
淮彬掌中玉莲花一振,一招“秋风落叶”将二魔迫退三丈,立刻展开流云飞逝上乘轻功,把臂疾驰。
前行仅十来丈,蓦听崂山双魔,哈哈大笑道:“想逃走么?岂非作梦!不打听打听一下,崂山双童楚云,楚灵兄弟,看上了谁,那能让他逃脱手掌。”
二人闻声回顾,见发话的人,正是扑向幻依的二魔楚灵,两魔身法奇快,离身只有丈许远了。
淮彬轻声说道:“如不施展杀手,恐怕难逃魔掌了!”
淮彬此时,欲焰高烧,内心奇热如焚,如非曾服玉莲实和玉莲藕,与迷魂乱神香剧毒,抵消很多,恐早巳神智昏迷了,因此,对二魔甚为痛恨,闻幻依之言,立将玉莲收起,拔出白虹宝剑。
身躯陡转,一招“玉龙舒卷”自左而右,往二魔中盘卷去!
二魔正当得意洋洋之际,竟想不到,敌人有此一着,银虹一现,已认出是柄前古奇珍,不敢轻撄其锋,慌不迭地纵身闪避。
幻依看出便宜,趁二魔纵退疏神时,掌中子母追魂蝶,分向二魔咽喉打去。
只听“嘶嘶”连声,一大五小,六只蝴蝶夹着凌空飞翔,朝二魔头脑罩下。
崂山双魔,听出声音有异,睁目一看,认出子母追魂蝶来历,不禁心胆惧寒,忙倒身下地,施展“燕青十八滚”招木,往斜刺里滚过去。
饶是二魔机智绝伦,仍然慢了一步,每人凝脂似的手臂上,各被打中一只,只听双魔,发出一声怒吼,立刻纵身逃走,眨眼无踪。
淮彬见二魔逃得如此匆忙,心中大为不解,忙问道:“崂山双魔功力,不亚于呼鲁吐温等人,为何受了这点伤,就骇得那样?”
幻依嫣然一笑说道;“这是二魔机智的地方,他们深知子母追魂蝶的厉害,如不及时施治,最多一个对时,必然毒发而死,二魔此时内心的忧急,不下于我们,那里还敢逗留下去?
淮彬方才明白双魔匆匆遁走的原因,但他天性仁慈,不赞成她用这么狠毒暗器,皱了皱眉头,轻言劝慰。
幻依娇笑道:“你以为我随便乱用么?老实说,这子母追魂蝶,来之不是,如非身临危境,还真舍不得用它呢?”
幻依说到濒身危境,蓦地焦皱双眉,瞥了淮彬一眼,见淮彬玉面通红,一双俊目,几乎喷出血来,鼻息急促,通体颤抖,好似发疾病一般,玉手触到他的身上,感觉奇热如焚,炙热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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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彬见店小二这般殷勤招待,深知是心上人的缘故,不仅对心上人,刻骨难忘,就是对店小二,亦生出好感。
温言笑道:“多谢小二哥这样的照顾我。”
店小二把湿衣鞋袜拿起,笑着说:“这是应该的嘛!何况还有那位小姐的再三叮咛呢?”
淮彬见他拿起湿衣要走,忙问道:“你拿到那儿去?”
店小二神秘一笑答道:“客官就不用管了,反正你用不着,把它丢掉,岂不可惜?”
淮彬以为店小二贪小便宜,笑了笑,挥手令去。
让小二走后,淮彬把房门拴上,洗了个热水澡,觉得全身舒畅很多,穿好衣服,命店小二把浴盆拿去,然后躺在床上养神。
那雨,一直下到子夜以后,方始减小,但是还没有停歇,沥沥声响,仍是清晰可闻,淮彬空自着急,也无可奈何。
一夜无话,次日黎明,淮彬一听雨声已止,忙从床上纵起,匆匆结束妥当,叫店小二送洗脸水,并算告饭账。
店小二坚留他稍待一会,以便弄点早点充饥。
淮彬即关心师伯安危,复记着三侠约会,全都急如星火,那敢丝毫耽误?
匆匆取了一块散碎银子,朝店小二手中一塞,立刻闪身出门。
店小二还待说,店饭钱已付过了时,淮彬已出了桃村的村口了。
淮彬趁着天尚未明,足上泥泞,尚无行人的当口,倾全力展刀:流云飞逝上乘轻功,双足微点地面,风驰电掣般,加紧往前飞驰!
辰初时候,业已奔驰百余里,越过了泗水源头,来到仲村。
淮彬在仲村,随意找了一个饭店打尖,并向店家,打探去蒙山的途径。
经店家一说,才知打此往东南方走,约三十余里就到了。
淮彬刚开始吃饭,忽听店门外,传来几声木鱼的声音和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
声音刚落,又听店伙粗迈的喝骂声音道:”快滚!不要在此讨厌,如不听话,当心剥你的皮!”
淮彬初闻佛号时,因那声音尖细沙哑,心中又有急事,未能回头观看,听到店伙喝骂,心中感到奇怪,暗说道:“施不施舍,但凭你们,为何对一个出家人,这样粗暴?”
忙回身掉头,向店外打量。
但见店外,站着一个大头麻脸,满头癞痢的尼姑,身材约三尺五寸,通体皮肤如墨,偏偏枯瘦如柴,鸟爪般的手上,拿着一个小木鱼,不停地敲打,口中露出编贝白牙,喃喃念佛,看她的年纪,最多才十五,六岁,任店伙如何喝骂,脸上笑容不减,一以黑白分明的大眼,精光灼灼,注视店内。
淮彬看见这个小尼姑,觉得她虽然奇丑异常,但她那双精光灼灼的睁子,却瞒不了淮彬一双慧目。
他好似对丑怪姑娘别有好感,忙纵身上前拦住店伙道:“不要对她这样无礼,让我来问问她!”
店伙被淮彬神采气度镇住,那敢说一个不字,登时改变了一付面容,躬身陪笑说道:“客官请回吧!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得啦!何必理她干甚么?她一身这样脏,当心和她接近后,连饭也不能下咽呀!”
淮彬见店伙唠叨半天,明知他是好意,但是,心中讨厌他的势利眼睛,俊目一瞪道:“不用你管。”
店伙讨了一场没趣,只得喏喏连声走开。
淮彬走到小丑尼面前,温言问道:“小师父,你住在那儿呀?”
小尼凝视淮彬一眼,瞪时对他甚为投缘,轻答一声:“蒙山!”
淮彬精神陡振,笑道:“巧极了,我也要到蒙山去,待会吃了饭,同小师父一道去好吗?”
小尼大头一摇道:“不行!这么远的来到此地,还得要结缘呢!”
淮彬道:“募化算不了甚么?银钱在下身边尽有,小师父只管开口好了!”
小尼笑道“结缘乃是点施主们,灾福,并不是注重银钱,假如为着银钱的话,那不是成了叫化吗?”
淮彬连忙谢过,从身上掏出五钱重一块散碎银子,递到小尼鸟爪般的手中,笑道:“在下与小师父结个缘吧!”
小尼口念佛号,将银子接过,在手内略为端详道:“施主银子乃是次品,贫尼不敢要!”
说着,鸟爪般黑手,握了一握,递回给淮彬。
淮彬深感诧异,凝神向小尼手上打量,赫然小尼的手上,乃是一把银屑,手刚张开,好似水银般地散落一地。
淮彬见小尼露这一手内功,大感震惊,想不到她年纪这么轻,内功造诣有这样深厚,结交的心愈切,方欲开口……
小尼麻脸上一笑,转身就走,霎时,已消失在村口了。
淮彬本想尾随追去,忽然想起,自己是个少年男子,向一个女尼追赶,众目睽睽下,成何体统?
于是,回到自己座上,匆匆吃过了饭,算清饭账,立刻展开足程,往蒙山方向而去。
淮彬遂处处留心,非但不见小尼的踪影,甚至来往的人,亦甚稀少,师伯的踪影,更不用说了。
直以蒙山山麓,仍是不见踪影,只得循人山途径,拾级而上,到了山顶,情景依然,因这蒙山,并不太高,山阳一带,尚有不少山民居住,略为打量一阵,已知老妇窠穴,决不致在这向阳一面,立刻改弦易辙,往山阴而去。
淮彬来到山阴,见这儿景物,果较山阳阴晦,荒凉,有的地方,伏莽丛草怒生,闪蔽天日,有的地方,濯濯童山,寸草不生。
深入十来里,已是荆棘载途,路径绝迹了,其间,还有野兽的吼声传出。
淮彬武功绝顶,自然不会把这些蠢物放在眼里,但为防万一,乃将白虹剑拔出戒备,越过里许长的一片森林,抵达一个人兽罕到的夹谷前。
举目朝谷中注视,里面光景,甚为昏暗阴晦,曲折又多,无法看清内中景物。
淮彬正凝视间,蓦听谷中,有小孩口音,发出嘻嘻的笑声。
乍听下,觉得声音好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但仓促间,却想它不起。
淮彬沉思的时候,不过眨眼工夫,忽见谷口,红白光影晃动。
这些日来,淮彬连遇大敌,经验阅历,增进不少,谷口的红白光影,刚一闪动,右手拔下背上玉莲,同时双足势劲,一招“倒跃龙门”暴退两丈远,凝神注视!
只见前面三丈多远,站着崂山双魔楚云,楚灵。
双方这一照面,已经认出对面的人是谁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话都不讲,怒吼一声,登时恶斗起来!
但见两条红白相间的短小人影,疾如闪电,围着一道三尺长的白虹和一幢寺白晶莹的光球,在谷前上坪萆的翻翻滚滚,厮缠不舍!
耳中,并听到劲急凌厉的风声,呼呼作响,声势惊人!
恶斗约半个时辰,双方旗鼓相当,谁也耕何不了谁。
蓦听杰杰一声怪笑道:“李淮彬小狗可恶,两位千万不要放过他!”
声到人到,端的神速已极!
百忙中,对敌双方,齐朝发话人看了一眼,当崂山双魔,看出来人是雪山老魅时,内心固然是高兴万分,而淮彬则知道雪山老魁呼侗的厉害,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中暗说道:“今天准糟,仅仅崂山双魔,就难以应付,如时间耽误太久,真气逐渐损耗,尚不免被其所乘,那里抵挡得了这个魔头的夹攻?”
淮彬的内心中,尽管在着急,但丝毫不敢疏忽,强打精神,倾全力发挥壁图所学奇招威力,与敌人恶斗不休。
雪山老魅加入战团后,双方情势,陡然改观,淮彬不仅感觉四周压力倍增,几乎迫使掌中莲剑招术,难以发挥全力,同时,更感到雪山老魅的身法,飘忽异常,使人莫测高深,那么大的莲剑威力,竟然奈何他不了!
已经顿饭工夫,淮彬业已全身见汗,真气运转不灵,已呈不支之势。
耳听雪山老魅发出得意笑声,说道:“李淮彬这小子,异常可恶,专和我辈作对,如不趁他羽毛未丰的时候除去,实是心腹大患,我们加紧用力,把他早些毁去吧!免得夜长梦多呀!”
崂山双魔答道:“说得不错,我们弟兄亦有同感。”
双魔一魅,话声刚落,三人身法,愈形急迫,互相交错环攻,身形更见飘忽,淮彬非但感到四周压力奇猛,而且对于他们的身形,番觉捉摸不定,被迫落在下风,应付艰困,达于极点。
淮彬正濒临险境,千钧一发的时候,蓦听一个尖锐沙哑的声音说道:“无耻妖孽,敢来我优云谷撒野么?”
淮彬闻声,精神陡地一振,掌中莲宝剑,施展全力抢攻,以资与来人互相呼应,重创三魔。
来人语声刚落,忽听叭叭叭三下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又是双魔一魅怒吼的声音传来。
淮彬偷眼看去,只见两条瘦长小乌黑的人影,宛如鬼魅一般,朝一魅双魔,追逐不停,一魅双魔左半脸,红肿好高,怒叫连声。
一任挥掌向两条黑影猛击,那两条瘦小人影,非但丝毫不惧,反而追扑愈烈。
一魅双魔,见对头武功这么高,不禁心胆俱寒,防身尚感限难,那里还有能力顾及淮彬呢。
淮彬目睹那两条瘦小黑影,武功高得出奇,因身形太快,无法看清形貌,不禁万分惊讶,暗忖道:“这两人是谁呢?”
淮彬的心念未歇,忽又听得,三下清脆的声响和一魅双魔的凌厉声音传来!
显然的,这三个魔头,又中了一记耳括子无疑。
蓦听尖锐沙哑的声音笑道:“给你们每人脸上留点记号带回去,才不枉此一行啦!”
池彬听到这几句话,方才憬悟,这两个瘦小人影中,有一人就是在仲村饭店中,遇到的那个大头麻面小尼。“另一人又是谁呢?”
他脑海中这么想。
忽然有个念头,涌现到他的脑际,暗暗地对自己道:“人家为了解救自己,去和三个魔头打得火热,而自己却在一旁袖手旁观,那不是说不过去吗?”
,这才看出赤霞尊者,天神也似的,挺腰伫立迎宾亭前,铜铃大眼,凝视天空,现出轻蔑之色,一根儿臂粗,七尺长的铁禅杖,颤巍巍插入亭前石鼓中央,入石约尺多深。
赤霞尊者见众人让开,以为来了能手,纵目向张敬四人,瞥了一眼,发现是张敬和徐州三杰四人寸,立刻恢复那种不可一世的狂态。
张敬见赤霞尊者恁般无礼,心中不快,但是,他身为总知宾,不能有失江湖礼节。
再说,临城三侠,对他的为人超功,信赖得过,方能付托这样千斤重任,如因一朝之愤,替主人树下强敌,那不是愧对良友!
他强压满腔怒火,步入亭中,朝赤霞尊者,巨笑拱手道:“不知尊者佛驾光临,未能远迎,尚祈原谅!”
赤霞尊者只淡淡地际了他一眼,旋即叉腰凝视天空,巩中冷哼一声道:“这般看不起朋友,还配称侠义吗?”
张敬闻言,这才知道,因迎接来迟,致令生气,存心找麻烦来的。
急忙陪笑说道:“余接来迟,张某甘愿受责,尚望尊者原谅,不要责怕三侠怠慢嘉宾,张某就感激不尽了!”
赤霞尊者,连理也不理,厉声说道:“你们既然目空一切,看不起我这个野头陀,如今没别的可说,能把这支禅杖从石鼓中拔出来,我掉头就走,否则,一定要萧氏兄弟亲自来此,当众叩头陪礼,任由我责罚,方能作罢!”
赤霞尊者,说话时的态度,越发骄横,根本未把这多人看在眼里。
张敬知道今日之局,非凭口舌能够奏效,表面毫不动怒,抱拳打拱,连陪不是,暗地里却将全身功力,运于双掌,哈哈大笑道:“既是尊者赐教,张某受人之托,说不得,只有献丑了!”
张敬把话说完,蓦地,将背上灵蛇丝竿拔出,倏然一抖,竿上灰白色灵蛇丝,立即搭在杖身上,围了两匝,运足全力,一振钩竿,只听沙沙连声,那支深入石鼓尺多深的铁禅杖,应手而起,赤霞尊者随手接过,面上微微一惊,纵目向石鼓一看,见那支石鼓,并未移动分毫,而石鼓中央的杖痕,亦无一些破损之际,暗赞张敬内家功力,果非等闲。
张敬以内家深厚功力,运于灵蛇丝竿后,拱手道:“在下献丑了!”
张敬活刚讲完,赤霞尊者却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老狗接招!”
赤霞尊者真个心黑手辣,语声甫落,掌中禅杖,已夹着凌厉的劲风,朝张敬当头磕了下去。
赤霞尊者出手太快,张敬又未想到他这样无赖,因此,杖临头顶,意欲闪身躲避,都未不及了!
眼看张敬,行将被赤霞尊者,击毙杖下之际,只见人影连闪,清叱与叭吧的耳聒声,吵成一片。
赤霞尊者,厉叫一声,手把禅杖。纵身暴退丈五六尺远。
张敬匆匆一瞥,见赤霞尊者右面脸上,红肿约寸许高下,圆睁双目,射出凶光,似是愤怒已极!
只见淮彬手执一朵三尺长的玉莲篷,含笑向张敬行礼,说道:“侄儿兄妹应援来迟,使叔父受惊,真是罪该万死!”
张敬见淮彬,好似飞将军而降,只一照面,就把那么厉害的魔头挫败,内心中那份高兴,就不用提了。
把手一摆,敞声说道:“贤侄来得正好,老夫诸多依仗!”
张敬说时,瞥了淮彬身后的赤霞尊者一眼,见赤霞尊者,正被两条矮瘦乌黑的人影追扑,拖着百多斤的禅杖,在五丈以内,团团乱转,嘴里哼哈连响,神态颇为狼狈。
张敬的内心固是恨极敌人,希望多给他吃点苦头,发泄满腔闷气,但是,回头一想,自己身为总知宾,对宾客间之争执有劝阻责任,否则,就显出有厚薄,亲疏之别,那能对江湖道义交代得过去?
急忙对淮彬道:“那两条瘦矮黑影,是否是贤侄师妹?”
淮彬躬身答道:“正是!”
张敬道:“赶快请她们住手。”
淮彬听张敬语气,竟误会麻姑是两个人,暗赞佛门离合身法,端的神妙不可思议,难怪枯禅子老前辈,拿得那样稳,说她江湖上尽可去得了!
淮彬忙喝道:“主人有命,宾客间发生争执,应看主人面上,化干戈为玉帛,错开此时此地,再行一较长短,与主人无关,师妹还不赶快停手!”
麻姑闻淮彬之言,笑声:“好!”
但见乌黑人影一闪,麻姑已站在淮彬身前垂手微笑。
赤霞尊者此时好似斗败公鸡般,呆呆站立发愣!
场中众人,见麻姑现身时,两条人影合而为一,乃是个大头麻面,黑肤癞痢的小尼姑,形态丑恶已极,与淮彬站在一起,全不相称,一美一丑,各到极处,二人神态,偏偏又是那样亲热,使人既惊且怪。
张敬不愧是老江湖,对江湖过节,毫不放过,顾不了内心的惊讶,抢步上前,拱手笑道:“尊者不要误会,请快随张某进庄款待。”
书中交代,赤霞尊者被淮彬在桃村遣走后,怒气匆匆,找雪山老魅算帐,谁知雪山老魅事先遁走,赤霞尊者越发认定淮彬的话不差,提着禅杖,找遍淮河两岸,仍未发现踪迹,本欲追到大雪山去,途中听人说起三侠庄的较技大会,得悉三侠对头乃好友宣镇东翁婿,乃赶至湖神庄,与宣镇东会晤,盘桓两日,单独提前赶来找碴,正耀武扬威的时候,不想淮彬和麻姑兄妹赶来,一下碰到钉子上。
赤霞尊者,见张敬以礼邀请,他虽是骄横自恃,但是,到底成名多年,对江湖上过节那能不晓?
忙合十当胸,点头笑道:“我与主人并无过节,小狗男女,万万容他们不得,少时假主人盛会,找他们赏清这笔账。”
说完,提着禅杖,扬长而去!
淮彬师兄妹,何等聪明,听出张敬语气,恐赤霞尊者刚一动身。
淮彬和麻姑两人、同声说道:“随便何时,愚师兄妹都可奉陪,只不闯怒主人,做出欺善怕恶的卑劣行为,我们就感盛情了!”
淮彬和麻姑说话寸,声音特别响亮,赤霞尊者固是清清楚楚,听入耳朵不禁大怒,厉声答道:“五台三尊,几曾那样无赖,尊者和你们没有完!”
淮彬,麻姑两人,见已将其扣紧,他再怎样无赖,也不会把吐出的吐沫收回去,乃宽心大放,敞声大笑。
徐州三杰,亲眼目睹淮彬兄妹武功,莫测高深,五台三尊那样凶魔,被其轻描淡写赶走,由衷地佩服,急忙赶上前去,陪笑拱手为礼,回报姓名。
场中众宾客,见淮彬,麻姑年纪轻轻,武功这么高,全想和他们亲近订交,纷纷围了上来,寒暄问候,闹成一片!
忽听蹄声得得,一匹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翻蹄亮掌,绝尘而来!
马上端坐一个三十多岁,英姿勃勃的壮士,到了迎宾亭外丈许远,倏将马缰一勒,那匹黑色宝驹,登时口发长嘶,前脚离地,人立而起,两支后蹄,则紧钉地上;动也不动,端的人是英雄,马是龙驹。
众人间声后顾,看出来人是三侠萧清之子,宝马龙驹萧绝尘,但见他满面惶急,纵落马鞍后,匆匆向众人行了罗圈揖,口中轻说一声:“有劳了!”
立赶到张敬跟前,拜了一拜道:“禀报张伯父,巫显已率领三支水里快,进入微山湖水域,请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赶快到码头迎接吧!”
萧绝尘回报的时候,本来是面带忧色,但掉头起李淮彬和麻姑两人,站在右侧人丛时,面上阴霾,忽然退尽,欢容满面道:“老弟几时回来的?要把尘兄急死了!”
淮彬突答道:“小弟刚偕师妹回来不多一会,让尘兄如此耽心,深觉过意不去。”
说着,又命师妹麻姑,与众人一一引见。
众人听说这丑尼姑,乃是他的师妹,非但不觉她丑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泼,热忱可亲,齐向她寒暄问候。
麻姑自幼形单影支,居优云谷多年,有时纵然出外结缘,与人接触,大都受到冷眼厌恶,几曾得到这多人的温暖,喜得心花怒花,张开阔口,露出编贝银牙,大头晃个不停,高兴得连话也答不上来。
众人见麻姑这样神态,全都忍俊不住!
张敬回顾萧绝尘道:“我和淮彬兄妹及徐氏昆促,去到码头迎接,你赶快通知你爹他们,要他们赶快到迎宾亭等候,以免失却江湖礼节!”
萧绝尘向张敬施了一礼,答声:“是!”
立刻往庄中而去。
张敬复各众宾客施了一礼,大声说道:”如今敌人即将到来,在下身负主人重托,不能不前往迎接,各位请各回到东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说完,一躬到底,立刻率领徐氏三杰和李淮彬麻姑兄妹,往湖滨而去。
一行六人,刚到不久,只见三只水里快,已冲风破浪,疾驶而来。
三只水里快,离岸尚有六丈左右,一字排开,抛锚停泊,再不前进了。
淮彬凝神向三只船上打量,见每支船,除了两个精壮水手外,各站着三人。
左首船上,站着阴司秀才韩当,铁鞭章云飞,仙人掌涂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着独山湖神巫显,万妙仙姑宣银娃,豹子头巫勤父子。
当中船上,立着两僧一俗,这僧俗三人,淮彬全都认得,就是辽东独脚强盗宣镇东,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红教喇嘛呼鲁吐温。
淮彬把船上各人,一一指点给麻姑,命麻姑对敌时,多加小心。
麻姑轻声笑道:“师兄放心,妹子招术不如你,但决败不了!”
淮彬知她的话,乃是实情,点头笑笑。
淮彬和麻姑两人,因为是后辈,不便与张敬,徐氏三杰并肩而行,故落在最后,被徐氏见大老二的长大肥胖身子挡住,如不细看很难发现,巫显等人,做梦也未想到,有对克星在内,是以补态娇横,根本未将张敬等人看在眼里!
三支船停泊水面后,为首的人,只淡淡的朝岸上瞥了一眼,互相指点烟波,谈笑自如。
只见左首岸上的阴司秀才,突从立处,越过章涂二人,叉腰站在船头,朝岸上阴侧恻的一笑,说道:“那位朋友是三侠派来迎候的,请上前答话!”
张敬哈哈大笑道:“韩朋友,你也太不长眼了,我们每年都得碰头一次,难道连我这个老总知宾都忘了吗?”
阴司秀才韩当,实在是明知故问,因这次是抱着必胜信念而来,所以,要摆出一点臭架子。
此时听得张敬出言相讥,忙答道:“张朋友,不要挑眼,因今年与往不同,乃是由老寨主亲自出头,并还的得有几位前辈在内,我以为三侠早巳知道,另外派辈份相当的能手前来迎接,想不到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
张敬听出阴司秀才韩当,被气中显带看不起他的意味,不由心中有气,冷笑道:“三侠庄中,高人尽有,但迎接尊驾主仆,尚不敢劳动他们,只有命在下充数了!”
阴司秀才韩当,听张敬的话,尖酸刻薄,极尽奚落之能事,不禁恼怒万分,阴恻恻骂道:“老狗可恶,哈……哈……”
阴司秀才韩当双于捧面,再也无法开口骂人了。
又听麻姑的口音说道:“你这种口中不干净,好玩心机的家伙,如不给你吃点苦头,也太说不过去了!”
右首船上的豹子头巫勤,见阴司秀才这般情景,知他出口伤人,已吃对方苦头,正惊讶凝望间,又听麻姑这么说,急忙朝码头上凝神注视,发觉说话的人,是个大头麻面,形态丑陋的小尼姑时,不禁哑然失笑,暗怪韩当自不小心,中了人家暗算“活该”。
当中船上的赤霞尊者,看出麻姑也在边上,心里一震,虽然不好说出刚才丢脸的事,但亦不能放任不管,如当着自己的面,任韩当丢人,情面上山甚难堪,急忙阻当道:“还不快把拜贴取出,尽和他们纠缠干什么?”
原来,赤霞尊者在三侠庄找事末成,反遭折辱,觉得无脸在三侠庄呆下去,急忙施开轻功,朝湖神庄赶去,到了独山湖水域,恰和巫显等相会,于是纵身上船,随同来此。
阴司秀才韩当,赤霞尊者的话,那敢违抗,急忙将怀中大红拜贴了出,高高擎在手中,命水手启碇划船。
水里快离岸五尺远,韩当双足一登,纵上码头,先吐了口鲜血,然后禹张敬拱手见礼。道:“张兄!久违了,这是敝上的拜庄金帖,请张兄过目!”
阴司秀才韩当说话时,凶焰尽敛,满面谄媚之色。
张敬心里轻视韩当为人,表面装出笑脸,虚与周旋,略为客气几句,把拜贴接过,放入怀中,说道:“请上复贵寨主,老夫连同徐氏三杰,李淮彬,麻姑师兄妹,代三侠恭巫勤庄主,及所约好朋友!”
阴司秀才韩当,心中最畏惧的,就是李淮彬和麻姑两人,听张敬说出李淮彬也是恭候人之一,不由心中一惊!
急忙纵目向张敬身后打量,可不是么?李淮彬正站在徐步青身后,含笑而立,并与丑尼姑喋喋不休,两人亲热异常。
阴司秀才韩当见了李推彬,好似老鼠见了猫—样,连大气都不敢出,急忙向张敬告别,纵回船上。
水首把船撑到右首船前,阴司秀才韩当把张敬的话回报一遍,只见巫勤把手一挥,三支水里快,立刻启碇开船,向码头驶了过来。
一行九人,以独山湖神巫神为首,步上码头,与张敬略为寒喧几句,立由张敬等,趋前领路,朝三侠庄迈进。
瞬时抵达庄外的迎宾亭前,但见临城三侠萧隐,萧竭,萧清率顾着十余位宾客,迎向前来。
萧隐率领的十余位宾客中,最使人注目的,就是一双少男少女蔡幻依和王国华两人。
蔡幻依瓠犀微露,笑容满面,随众前迎,那种庄重娴静的神态,令人衷心敬爱,不敢有丝毫冒赎。
王国华几次想走上前去,与她并肩站立,但都被她轻轻闪开,王国华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当她的目光,发现李淮彬来时,妙目中闪出异样的光彩,含情脉脉的嫣然一笑,登时桃花玉面上,笼罩一层红晕,赶快低下头去,伸出纤纤柔荑,拨弄佩悬宝剑。
李淮彬见她这样娇羞,越发感觉她天香国色。仪态万方,心中喜极!暗暗说道:“梅妹妹,我们已经是夫妇了,为何还这样害羞?”
王国华和麻姑,最关心幻依,王国华二人,此时见他的这种情景,麻姑的心里好生奇怪,暗说道:“师兄为何对她这样关心呀?莫非他们原来就认得?师兄既然喜欢她,我也要喜欢她才对!”
王国华的心里,却和麻姑大不相同,他嫉妒,他恼恨,他心中正在盘算主意,如何才能把幻依从情敌手中夺回来,万一不能如愿,他将采取何种手段去破坏他们,总要使他们难遂心愿,方能罢手!
但是,他是一个城府甚深,机智诡诈的人,他的喜怒哀乐完全蕴藏在心灵深处,轻易不使它露出来。
他的内心,尽管对淮彬恨极!表面上,仍是言笑如常,并且故意跑上去和淮彬亲近。
淮彬向萧氏二侠行了一礼,复命麻姑和三侠叩头。
三侠见淮彬回来。沉重的心情,登时放下,又听说麻姑是他的师妹,知道物以类聚,淮彬武功那么高,其师妹那能错的了。
于是满面喜容,望着淮彬麻姑师兄妹道:“两位侄儿免礼,赶快去和灵悟禅师高足蔡幻依姑娘,以及天竺老人弟子王国华亲近吧!”
淮彬知三侠事忙,接口答道:“叔叔尽管自便。”
说着,麻姑走到蔡幻依跟前,淮彬并为双方引见。
麻姑见这么一个天仙化人的姐姐,竟因为师兄的引见,和她异常亲热,不由内心感激,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淮彬笑对幻依道:“想不到妹妹竟比我先到,真令人高兴极了。”
幻依听淮彬,当着这多人面前,这般称呼,虽是内心甚喜,但终觉的难以为情,低着粉面,不敢仰视。
麻姑见她害羞,拉着她的手,摇了几下道:“姐姐怎么这样呢?师兄年纪比我们大,当然要叫妹妹呀,如叫你别的听起来不是显得太生疏吗?”
幻依拿这个天真无邪的憨妹妹毫无办法,只得勉强抬头,冲着她一笑。
王国华看出情势转变太快,自己决无万一希望心中再不存希冀之想,决定采取破坏手段,装着满面堆欢,与淮彬亲热异常。
淮彬虽是聪明绝顶,到底人世太浅,那里知道人世间鬼域技俩,见王国华和他亲热,心中甚喜,认为王国华这人还算不错,存下结交的念头。
他们正在互相恳谈之际,突闻身后有轻“咦”的声音传来。
淮彬闻声回顾,见巫显等九个敌人,由萧氏三侠,张敬,徐氏三杰陪同,缓步往迎宾亭内走去,那声轻“咦”乃巫显所发。
张敬风巫显等人,从他们身前经过时,齐度眼对他们四人注视,萧氏三侠和张敬等人,因不知淮彬他们在照过面齐露惊异之色!
幻依和王国华二人,见巫显一行,老用敌视目光,向他们注视,内心感到莫名其妙。
萧氏三侠,张敬,徐州三杰,领着巫显等九人,走上西首木台,略为周旋几句,三侠和张敬立刻告罪而退,回到东首台上落坐,仅留下徐州三杰,在西台上作陪。
西台上摆有三桌酒席,面向小台,成一字形排开,巫显夫妻父子三人,坐右面席上,由徐州三侠老二徐步青作陪。
宣镇东,呼鲁吐温,赤霞尊者,坐当中一席,由徐步方作陪。
阴司秀才韩铣鞭当,章云飞人,仙掌徐亮,坐左首一席,由徐步云作陪。
因西台与东台的大小,完全一样,因此和东台那种筵开百席,群英毕集的盛况相较,有如天渊之别。
东台正中,设有三席。
正面席上,坐着萧氏三侠,及另外四个银须白发的老人和李淮彬王国华等,共是九位。
右面席上,则坐着三个满头白发,手执拐棍的老太婆,三个少妇,及蔡幻依,麻姑二人,共是八位。
左面席上,坐定三僧两道,一丐,一俗,加上张敬也是八位。
除了这正中三桌外,其余约七八十席,全坐满了人,僧道俗家,男女老少,高矮肥瘦,应有尽有。
这些人都是侠义道中的朋友,绝大多数是来与三侠祝寿的,仅有极少数几位,才是为了助阵而来的。
总知宾张敬,起东西两台上的宾客,全落了座,这才缓缓从桌上站来,走到台口,向东西两台,带笑作了一个礼道:“各位高朋好友,在下张敬,蒙庄主萧氏三侠看的起,委以知宾的责任,感觉即高兴又惶恐,因各方宾客甚多,在下能力有限,如有照顾不到,礼貌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
张敬把话说完,双掌击了三下,大声说道:“开筵!”
不多时,只见数百名庄丁,一律着短衣劲装,在萧绝尘的指挥下,往来如织,有条不紊,眨眼间,已将东西抬上,近百桌酒席摆上,斟满了酒退下。
大侠萧隐,执杯在手,站起身来,向东西两台,笑说道:“每年今日,逢到愚兄弟的贱辰,都蒙各方好友,远道前来,心实不安,这份重情,愚兄弟至死难忘,今年更蒙宣镇东宣老寨主,独山湖巫寨主,五台赤露尊者,西藏呼鲁吐温大和尚光临,更令三侠庄蓬壁生辉,如今愚兄弟以万分的至诚,奉敬水酒三杯,以表谢意。”
大侠萧隐说完,立刻先干三杯;
霎时欢声雷动,猜拳行令喜气扬扬,那里看得出一点将掀起血雨腥风的迹像?
酒过三巡,大侠萧隐,再此将身站起,虎目中射出灼灼精光,朝四下瞥了一眼,笑说道:“各位请一面用酒,一面请听,愚兄弟因蓬岛大侠蔡萍,被强盗洗庄致死,忝属邻居之情乃驾舟前往探看,不想走到那里,强盗已经逃走,无法追踪,只得返回,过不几时,因世侄李淮彬被鬼旋卷走,乃和张兄前往寻,谁知与巫少寨主发生误会,认为愚兄弟有意寻事,因此每年今日,巫少寨主必采此间理论,屈指算来,已五年了。今年更得巫老寨主知会,由他亲自出头,将此事做最后了结,以免年年纠缠,双方不便,愚兄弟感觉巫老寨主此意甚好,因此欣然答应下来,待会席散了之后,当着各位英雄面前,再将道理况出,以资评定是非,如能得巫老寨主曲谅,那是愚兄弟永之不得的事,从此化厌气为样和,否则只有诉诸武功决胜负一途了!”
大侠萧隐讲完坐下,突听豹子头巫勤大声道:“如今我们已酒足饭饱,更用着多费口舌,反正就那么回事,双方就在前面台上,以武功决胜负吧!”
三侠萧清见巫勤如此凶横,不禁心中有气,喝道:“我们就这么办!”
此话一出,东西两台上的人,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且说东西两台上的人,听完萧清与巫勤的话,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独山湖神巫显,忙从座中站起,缓步走到台口,抱拳行礼道:“老夫今日和好友来此,原想息事宁人,了却双方恩怨,但听到双方对答之言,显然结怨太深,无半点周转余地,深感遗憾,如今别无可说,只有以武功分高下了,不过,老夫总希望动手之时,不仅遵守单打独斗的规矩,更该本着以武会友的胸怀,点到为止,以全江湖道义。”
独山湖神巫显,把话说完,大侠萧隐连忙上前答道:“巫老寨主所言极是,萧某也有同感,请巫寨主派人出场吧!”
独山湖巫显,点头微笑,回到座上。来,后面乃是左侧台角,身后正是那根径尺大的木柱,前进不可,后退无门,那能不令他吃惊呢?
萧清见阴司秀才已被自己逼上死路,心中甚喜,焉能错过于载良机,立将掌中宝剑一紧,双足垫劲,纵身空中约七八尺高下,展开峨眉少清伏魔剑绝招,“五气朝阳”五朵径尺大的剑花,往阴司秀才当头罩下!
但见银虹耀眼,阴司秀才刚将掌中判官笔,“拨云见日”招术递出—半,只听他—声惨叫,登时被萧清斩为两片,殷红鲜血,洒了满台。
萧清乘阴司秀才尸体将倒未倒之际,右足一抬,立把阴司秀才尸体踢落台下。
罪魁祸首伏诛,萧清内心自是高兴,面上也露出欣喜之色。
他把宝剑入鞘后,缓步走至台口,朝东西两台,拱手为礼,交代了几句过场活,立刻回到西台。
群雄不免向萧清道贺一番,萧清亦点头称谢。
同时,他特别向淮彬投以感激的目光。
淮彬起身相迎,笑说道:“叔叔赶快休息一下吧!”
萧清心中雪亮,知阴司秀才攻势受挫,如非淮彬暗中做了手脚,不致如此,闻淮彬之言,含笑点头,与淮彬坐在—起。
西台上独山湖神巫显,既痛心妻儿惨死,复珍惜数十年来,威震江湖的声名,见东台上敌人,个个兴高采烈之状,不禁怒极心昏,倏地站起,方将出声讲话,左首席上章云飞,涂亮两人,急忙说道:“老寨主,暂且息怒,待愚兄弟二人,前往接替一场!”
巫显知二人武功还在阴司秀才之上,只不过性情较阴司秀才粗暴些,乃吩咐二人不以大意。
章云飞,涂亮两人口答道:“寨主放心!”
说着双双走至台口,指名要大侠萧隐,二侠萧靖下场。
淮彬用目扫了章云飞,涂亮两人一眼,见两人面上的神色,并无敌视表情,目中还射出渴望的光芒,当下恍然大悟,轻声对萧隐、萧靖道:“这两人虽是绿林出身,但人尚正派,两人同时出场,指名向二位叔父桃斗,此举必有深意,不是想藉着败落,无面见人为词,乘败脱离贼党,就是抢先逼叔父出场,以免与宣镇东等三个凶魔碰头,不管是属于那方面,他们不会存有恶意,还望二位叔父手下留情!”
萧隐,萧靖见章、涂二人指名挑战,内心本就感觉意外,听淮彬解释,复瞥了他们一眼,果然发觉他们神色,与淮彬所说吻合,点头笑道:“侄儿放心!”
萧隐,萧靖,立刻纵落广场,两个起落,己纵上比武台和章云飞,涂亮二人,对面而立。
互相交待几句,章云飞钢鞭—举,与大侠萧隐搭上了手,在左侧一角,各以生平所学,展开恶斗。
二侠萧靖,亦仗剑与涂亮的仙人掌斗正在一起。
章、涂二人,乃外家能手,掌中所用,又是重兵器,足以施展开来,声如雷动。只见乌黄二色光影晃动,不见两人身形。
萧氏弟兄乃是用剑,因宝剑属于轻兵器,以轻灵飘忽见长,因此,只见剑气纵横飞舞,与那乌黑,深黄光气,纠缠不清,萧氏弟兄的身形,早已不见。
双方悄势,尽管激烈,但却无—些金铁交呜的声音传出。
东西两台的人,大多是武林高手,见双方这样情形,以上乘功力拼斗,尚属罕见,不由暗中赞叹。
大约顿饭工夫,兀自分不出高低,东西台上的人,目光全被所吸,怔怔注视着比武台上的比斗。
忽然银光暴涨,只见两条三尺多长白虹,化为十朵径尺方圆的光球,朝乌黑,深黄二色光气罩下!
隐闻“呛啷”金铁交呜声音传来,那乌黑,深黄光气登时被银虹包没,仅能看出五鳞半爪,在银虹中隐现。
葛听大侠萧隐,刚劲的声音暴喝道:”二弟住手!”
萧隐声音甫落,但见银白,乌黑,深黄三色光华连闪,四条人影,乍然分开,对面而立。
萧氏兄弟面上,满面笑容。章云飞,涂亮二人,略带愧色。
萧隐笑道:“两位武功,果然高明,愚兄弟已然领教,深感佩服,我们是点到算数,到此为止。”
章云飞笑道:“萧大侠何必太谦,如非台昆仲手下留情,我和涂兄早作剑底游魂了,我们自知学艺不精,难世武林高手一争长短,从今后,决摆脱江湖是非,隐迹林泉!”
章云飞把话说完,朝东西两台,行了一礼,对萧氏弟兄道:“后会有期了,二位!”
双双纵落广场,往三侠庄外而去。
巫显见两人离去,想出面阻止时,章涂两人早已走没踪影了,想起两人走时神情,知他们志在脱离自己,空自恨得牙痒,也无可奈何,独自一人,站在桌边发愣。
宣镇东看在眼里,安慰说道:“这种见异思迁的人,何值生气,随他们去吧!”
巫显无奈,只得废然坐下,目射凶光,恨恨不已!
萧氏三侠,见巫显未派人出场,亦不便煎迫,只顾与台上宾客,举杯敬酒,言笑什欢,似乎未将比武之事,放在心上。
张敬从后面桌上转到中席来,除向萧氏三侠道贺外,并低声吩咐淮彬道:“对面四人中,以巫显武功最弱,他如出场,由我去对付,其余三人,都处久政,则须你们师兄妹,及蔡姑娘前往应付了,至于如何调度,侄儿赶快过去和她二人打个招呼,以免临时乱了步骤。”
淮彬笑着点头,随将白虹剑递给张敬道:“叔叔灵蛇丝竿虽然厉害,但总觉得费事,不如用这个吧!”
张敬知道淮彬是番好意,同是终南七十二解,如用到剑上,所见神妙,乃将白虹剑接过,佩于腰间,灵蛇丝竿则放在桌前。
淮彬见张叔叔接过白虹剑,满心欢喜。忙纵身赶到西首桌仁,向萧隐等妻子儿媳,一一见礼,然后命麻姑把背上玉莲取下,含笑递给幻依道:“这是枯禅子老前辈所赐,命我转赠有缘。妹妹恰是最适合人选,是以转赠妹妹!”
幻依见淮彬竟将这里的稀世奇珍,送给自己,知他对自己,情深意重,芳心什喜,绯红双颊,娇声说道:“妹子又不知玉莲用法,赠给我岂不是形同废物吗?”
淮彬笑道:“诸般兵刃中,就没有玉莲,那来的用法?不过,以妹妹剑术招式运用,再加上“夺”、“拂”,“甩”三诀,更能发挥莲逢钩的妙用,而将敌人兵刃脱手,比较起此剑,更具威力了!”
幻依天资聪明,经淮彬这解说,早巳心领神会,娇笑道:“等会应敌,就用它试试,究竟看灵不灵。”
淮彬笑道:“妹妹少时对付宣镇东,包管在三十招内,将他鸳鸯双剑夺下,但是,千万注意他的黄蜂毒刺呀!”
据来时经验,如欲攀登峰脊,最快也得黄昏之后。
麻姑乍舌道:“大雪山幅员辽广,不知卧云师伯故居何处?如不知道,意欲找寻,怕不容易呢!”
幻依也面有难色,问道:“彬哥,你可知道卧云师伯住处么?”
淮彬摇头道:“不知道!”
纪依道:“如此说来,我们是大海捞针了?”
淮彬道:“差不多!”
麻姑着急道:“我们怎么办?”
淮彬道:“唯一办法就是循着大雪属脉,由南至北,仔细搜寻过去,除此别无善法可想!”
幻依道:“若是这等找法,我们岂不要花上几年工夫!”
淮彬道:“事情顺手,则不须这多时,万一荆手,那就难说了!”
麻姑只顾乍舌叹气,依在淮彬身侧不再开口。
淮彬和幻依并肩而行,且谈且行。
午夜时分,方才登上大雪山南端岭脊。
三人纵目向四周眺望,见存身之处,深陷云海之中,地面上全是皑皑白雪和玄色坚冰,在月光照射下,反映出银白闪光,除偶尔发现一些碧螺似的银色峰峦,矗耸于云海外,所有崇岭山恋,完全不见。
三人眺望一阵,淮彬笑说道:“照此情形看来我们今晚只有在这儿露宿一夜了!”
幻依答道:“云雾厚,山路滑,不在此露宿又有什么办法?”
麻姑突然惊“呀”一声道:“梅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麻姑说是,手指右边遥空。
二人随着她的手指一看。
但见有一个拳头大小金光闪闪的影子,在碧空中移动!
淮彬刚说一句,怕是不只飞禽时,那个金色影子,已经有尺许大小了。
幻依睁开妙目,凝视遥空,看见那是一只金翅大雕时,小声警告淮彬和麻姑留意。
淮彬麻姑闻警,忽忽拔出兵器,抬头注视。
但见那支金翅大雕,双翅平张,足有两丈左右,两支凶睛,金光闪闪,巨爪如钩,紧抱胸前,健羽划空,排云驭气而来,飞势神迷已极!突然间,已飞临头顶。登时感觉头上压力奇猛,几乎使人窒息。
三人出道以来,几曾见过这等猛恶,声势,不禁大惊!
慌忙展开玉莲宝剑,结成一片光网,把三人的身形紧紧护往!
那支金着大雕,乃是通灵之物,对三人的玉莲宝剑,心存畏惧,恐三人发生误会,误了主人的大事。
口中先发一声长啸,接着,健羽一束,飘身落在地上,离三人约三丈远站定。
淮彬见金翅大雕落下地上,连忙止住幻依二人,收招戒备。
金翅大雕见三人停止,心中甚喜,不住摇头,口中发出急急的叫啸。
淮彬见它如此神异,亦甚心喜,笑问道:“你此是否与我们为敌?”
金翅大雕把头连摇,同时以爪代步,慢慢迎上前来。
淮彬见状,知它并无恶意,忙把玉莲插回背上,扑向前去,仰手抚弄着它的健羽,笑说道:”你真个灵异可爱,如愿随我一道多好!”
金翅大雕经淮彬抚弄一阵,心中甚喜,但苦于横骨未化,不能口吐人言,仅将头伸到淮彬胸前,以示亲热。
二女见金翅大雕如此神异,奇心大起,忙把兵器收好,双双扑上去,抚头摸颈,亲热异常。
约莫片刻工夫,它忽然想起,主人还等着回话,那能在此久等,忙向二人低啸两声,倏地蹲下身来。
淮彬笑问道:“你莫非奉命来接我们?”
它一面低啸,一面把头连点。
淮彬道:“你主人是谁?接我们去是何用意?”
金翅大雕对淮彬这两句,无法作答,怔征地注视着他。
忽然,听到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白山下传来。
金翅大雕闻声,神态忽转惶急,发出急促的叫啸。
这时,又听山顶上,有—个尖锐的声音道:“大金,还不将他们请去,少时对头就要到了!”
三人闻声抬头,但见离山顶两丈高,有一支红顶绿嘴,通体雪白的鹦鹉,两翅划动,停在空中。
鹦鹉因事在紧急,不能有多大耽搁,急忙道:“三位不必疑心,我主人并无恶意,请快随大金前去。”
三人刚纵上雕背,那支金翅大雕,立刻展翅而起,冲霄直上,不到二十丈高,只听适才那种尖锐刺耳的啸声,业已来到峰顶,同时还到了一个狼嗥的声音道:“我们来迟一步,竟让孽畜逃走,快向它飞行途向追赶吧!”
三人闻声下顾,但见两条人影,一瞥即逝。
幻依道:“这两人身法真快,不知是何道路?”
幻依点头道:“依我看来,他们轻功固是绝顶,但尚不及你们的轻灵神妙,只不过比我稍胜一筹。”
麻贴扮了个鬼脸道:“师兄不要尽捧我们,谁能赶得上你!”
那支白鹦鹉,听见他们说话,似乎也不甘寂寞,索性飞落淮彬肩上,尖声说道:“三位大侠如非武功高强,我主人亦不会要我几千里路来迎接了!”
淮彬闻言一愣,问道:“你主人住在何处?”
鹦鹉道:“距此不过百余里。”
淮彬越发不解,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几千里路吗?”
鹦鹉道:“那是说由三侠庄算起呀!”
淮彬道:“你从三侠庄起,就跟着我们,为何不和我们见面?”
白鹦鹉道:“从三位大侠湖中荡舟起,我就跟着,因听说要到大雪山来,所以才未和三位大侠见面。”
麻姑问道:“不知贤主人是怎样人,接我们去为了何事?”
白鹦鹉道:“主人名字此时不便相告,至于他接三位大侠去,倒是双方有利的事情,只要这件多情办好,卧云道长的事亦就解决了!”
淮彬插口问道:“你怎知道卧云道长的事?”
白鹦鹉道:“卧云道长旧居离我们不远,又听三位大侠提起,我那能不知道?”
正谈论间,三人觉得身体微往下沉,双目一看,见金翅大雕正从云海中向下斜飞过去。
白鹦鹉道:“快到啦!”
说完,振翅飞起,当先射入云海中,一晃不见。
金翅大雕载着三人在白茫茫无垠无际的云海中,飞约盏茶工夫,方始从一个五丈方圆的云洞中穿行下降。
三人落地一看,见存身的地方,乃是三丈方圆一座孤峰,地上全是玄色坚冰,四周陡峭异常,离地约四五十丈。
距身丈许,似乎有一个冰穴,那支白鹦鹉,盘旋穴口上空,发出尖锐的声音,说道:“贵客来了,有请主人出迎。”
白鹦鹉语刚讲完,忽听冰穴中,传来一声清啸!
三人听出那声音,悠扬悦耳,宛若鸾鸣,但是,声音低沉,不甚清晰,似乎离开上面尚远。
那只金翅大雕,听到啸声后,立刻振羽高飞,口发一声宏亮的啸声,离峰顶百丈左右,倏地双羽一束,陨星下泻般,朝冰穴投入,急忙赶到冰穴边缘。
这个冰穴,大概仅丈五六,下面黝黑无光,不知到底有多深,阵阵冷风,自穴内吹来,三人感觉奇寒澈骨。
那支白鹦鹉道:“离主人所居之处,上下相隔约百丈左右,大金已下去迎接主人上来,再等片刻工夫,三位大侠就以与家人相见了。”
白鹦鹉把话讲完,果然听出有健羽外风之声,自冰穴内传出。
声刚入耳,复听得远处,有阵阵尖锐刺耳的清啸,由远而近,响了过来。
麻姑往峰下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我们来时听到的声音吗?为何那样难听?”
幻依道:“像门中有种魔音慑神法,这声音听起来,使人心绪不宁,多半就是魔音慑神法了!”
幻依刚说完,只听呼的一声,金翅大雕忽自穴中射出,上升三十多丈,始将双羽舒展,缓缓降落在白影面前。
但见白影一闪,从雕背上,纵落一个长身玉立的中年文士,右手执着一朵梅花,笑着而立。
文士现身后,左手微微一挥,金翅大雕和那支白鹦鹉立刻冲霄而起,霎时隐没云层之中。
淮彬三人的性情,全是谦恭和蔼,见文士这般气度,知非恒流,慌忙行礼道:“后辈李淮彬,蔡幻依,麻姑参见老前辈。”
文士见三人根骨秉赋这好,对人又是彬彬有礼,心什高兴,笑着摆手道:“三位小朋友,不必多礼,我乃海花居土,此时因事太紧急,无暇多叙,俟将敌人赶走后,再为详谈吧!”
梅花居士语声甫落,只听得峰下有人大喝道:“梅花居土,赶快下来答话,否则,我们以要把这座孤峰毁掉了!”
梅花居土朝峰下望了一眼,忙道:“李小友与令师妹,随我到峰下退敌,蔡姑娘留在穴口防守,免被敌人乘机侵入。”
说完,口发一声清啸,那支金翅大雕从云层中飞降,梅花居士招呼淮彬麻姑二人,跨上雕背,降落峰前。
金翅大雕复冲霄自上,隐没云层中。
淮彬纵目一瞬,见前面不远,站着两个而如黄鼠,枯瘦如柴的碧目怪人,正睁眼向三人注视!
梅花居士率领淮彬二人,缓步上前,拱手笑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位今日来此意欲如何?”
两个怪人听完梅花居士的话,先是一声桀桀怪笑,睁着碧眼,死盯着二人,嘿嘿冷笑道:“不错,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但那冰魄玉瞻,你不能据为已有呀!”
梅花居士闻言,说道:“原来两位是为这个而来。”
两个怪人碧眼一翻,嘿嘿冷笑道:“岂止是我们二人,想那宝贝的多着呢!”
忽听峰后,又有一个阴侧侧声音的人答道:“不错,有我一份!”
海花居士急忙掉头一看,见峰脚人影一晃,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黄衣老头,腰系一个藤蛇索,纵上前来。
梅花居士和两个枯瘦怪人,见黄衣老人现身,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连忙戒备。
黄衣老人已将主人神色看在眼里,阴恻恻一笑道:“三位不用惊慌,我是有事来与诸位商量。”
说完,长眉一杨,仰天哈哈大笑!
李淮彬麻姑两人,感觉老头笑声,刚劲有力,紧扣人的心弦,暗中惊异,这老头的功力,竟有如此深厚。
梅花居士和两个枯瘦怪人,听到老者的笑声,深知来者不善,面色越发紧张,双目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老头笑过一阵后,朝场中五人扫了一眼,只见他双目圆睁冷焰迸射,端的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见黄衣老者双目中射出冷焰寒光,看了五人一眼,感觉阴森可怖已极!
急忙用肘,轻碰麻姑一下,令其留意。
麻姑点头会意,冲着淮彬,龇牙露齿一笑。
梅花居士见两个枯瘦蔽目怪人、神气紧张,各自行功导气,加紧准备,丝毫不敢疏忽。
啥嗬??!你师父伯未和你说,一时间也讲它不完。”
梅花居士方说到这里,只见井穴口白影一晃,那只白鹦鹉已飞落在梅花居士肩头,尖声说道:“主人还不偕同三位大侠下去,恐怕冰魄玉蟾,要化形逃走了!”
梅花居士闻言,内心似乎惶急,反手摸着白鹦鹉的银羽,急忙问道:“你看见冰魄玉蟾的行动吗?”
白鹦鹉道:“行动未能看见,不过,它的三只眼睛和三条腿、已经能够活动了,我恐它化形遁走,所以赶来回报!”
梅花居士闻言,心始稍放,笑着道:“时间早呢!如令距冬至一阳生尚有个多月,那能提前成形?”
白鹦鹉道:“话虽如此,但它此时已有生气,与往昔迥异,不能不防呀!”
梅花居士知这两只灵鸟,全对自己忠心,且顾虑极是,乃笑对淮彬道:“三位贤侄,到我的居处去吧!”
梅花居土话刚讲完,那只白鹦鹉倏然振翅高飞,朝井穴投入。
金翅大雕,双目垂睑,立在井穴旁边。
梅花居士率先领路,来到井穴口吩咐三人,注意自己立足处,提气下降,以免坠落受伤。
三人遵命,凝神注视井穴。
但见梅花居士,身躯笔直,白衣翩翩,由上而下,冉冉飘降,约莫五六丈,梅花居士,右手往后一挥,身形登时不见。
三人知梅花居士失踪处,乃其所居洞穴,仔细谛视下,才发现距穴口六丈远的壁上,似乎有门户痕迹。
互相叮嘱一遍,首先是李淮彬,按着梅花居士的身法,提气飞降。因他曾服九天白莲实,并得枯禅子真气开通任督二脉,是以,真气随意念而生妙用,轻徐缓急,无不从心,到了洞门,身躯微微晃动,立刻隐没洞中。
二女见淮彬下降时的身形,更较梅花居土从容得多,幻依喜极欲狂,脱口说道:“彬哥哥的功力,果然不凡,真令人钦佩!”
麻姑看了她一眼,以开玩笑的口吻答:“姐姐,哥哥,当然是错不了啦!如非这样,那能使姐姐醉心呢。”
幻依听了麻姑的话,羞得满面通红,娇嗔道:“妹妹怎么亦寻起我开心呀!”
麻姑道:“我们三人,情逾骨肉,那有寻姐姐开心的道理!妹妹说的话,全是实情呀!”
幻依知她人虽丑陋,内心却是聪明绝顶,如和她老辩下去,只有越涂越黑,于是狠命盯了她一眼,娇嗔道:“丑丫头!”
麻姑大头一摇,嘻嘻笑道:“人长得丑,要占莫大的便宜,不仅没有烦恼,而且心中没有鬼胎,绝不怕人取笑!”
二女正在上面调笑,忽听淮彬在下面说道:“师妹还不下来,尽和你梅姐姐噜嗦则甚?”
麻姑对这个师兄,实是唯命是从,丝毫不敢违背,大声答道:“这就来了!”
麻姑口说着话,冲着幻依扮了个鬼脸,轻声道:“姐姐!你听见了吗?彬哥哥就偏向着你呀!”
她把这几句话讲完,暗中提着真气,施展离合身法,纵身而下,只闪得一闪,立刻无踪!
幻依见麻姑下降时的身法,仍是那样奇快绝伦,但与梅花居士和淮彬相较,迥然不同,淮彬仍是慢中之妙,麻姑则是得快中之奇,实难说出他们谁高谁低?
她心中不禁暗暗称赞道:“他们师兄妹,武功都高得出奇,难怪出道只短短时日,立刻声威远播,震惊武林了。”
幻依正在暗想之际,蓦听麻姑催促道:“梅姐姐,赶快下来呀!”
幻依答声:“来了!”
立刻展开般若气功,纵身而下。
到了洞内一看,见这座洞府共有三个丈许见方的洞室,四周洞壁颜色,与上面广场相同,全是晶莹如玉的洁白钟乳结成,看不出丝毫刀斧切削痕迹,洞门高仅六尺,宽约三尺,径长丈许,直达中央洞室,洞中左右壁上,各开有二道弯顶小门,与左右室相通,因无门户掩蔽,是以能看清左右洞室情景。
中央洞室,除了当中设有一张青石方桌与四张白玉凳外,尽头两角,还有炊具菜蔬之类。
左右洞室,各有两张白玉禅床,及丹炉药灶各物,床上,枕被蚊帐俱全,且还铺着厚厚的兽皮。
梅花居士,李淮彬,麻姑二人,正各踞—方坐定,空出下首方。
幻依姗姗走进,朝梅花居土福了—福,笑着道:“师叔原谅!”
梅花居士笑着点首,命幻依在下首方落坐。
梅花居士先交夺自胡音尊者手中的骷髅铃,十字令符,革囊诸物,置放于石案上,然后走空洞壁尽头,打开厨门,取出四只白玉杯,一大盘形似萝葡之物,回到椅上。
幻依深通内典,见梅花居士杯盘内,透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肺,令人心旷神怡,笑问道:“师叔杯中白液和盘中之物,莫非是灵石仙乳与大雪山特产之人参么?”
梅花居士含笑点头道:“侄女真个见多识广。”
纫依道:“人参虽属隽品,尚不难寻,那灵石仙乳,却是稀世奇珍,与冰魄玉蟾,了无差别,师叔从那里获得这多?”
梅花居土笑道:“师叔能居此这久,一面固是为了冰魄玉蟾,同时,亦是因为灵石仙乳。”
麻姑道:“莫非这个洞穴,除了冰魄玉蟾,还产灵石仙乳么?”
梅花居士道:“此洞乃灵石精英所聚,灵石仙乳,年可得余杯,对以灵众,足敷一年之用,今年特旺,尚多出几杯纯乳,是以取出来点三位贤侄享用,稍酬酬劳!”
说着,举杯劝饮。
淮彬感觉那灵石仙乳,入口甘芳,清凉已极。
梅花居士俟三人服完,又劝其尽量食用人参。
那人参味如萝葡,微带苦涩,吃起来,并不觉得可口,好容易勉强吃了一个,再无法下咽了。
梅花居士知他们不太习惯,也不勉强,笑说道:“这人参虽是产于大雪山,但其性质却是热性,功能补益真气,御寒清心,居住这里,实在非它不行哩!”
三人闻言,才知梅花居士用意,以这两样珍品待客,全是一片诚意,乃同声称谢。
梅花居士望了三人一眼,说道:“你们服了这两样灵药,可保一月不饥,更能增益灵智功力,少时我把话讲完,幻依,麻姑妹妹,在左室床上按师门传授用功,使药力迅速化开,充沛全身,淮彬和我住在右室。”
说完,复将胡音尊者的革囊打开,取出一支径寸大,尺许长的乌黑钢筒和一支鸡卵大的乌黑钢壳弹,与骷髅铃,黄金十字符放在一起。
麻姑不解他的用意,忙道:“这些东西有何用处?”
梅花居士笑着说道:“这是西极教横行四海的利器呀!”
麻姑道:“难道是西极教所用的暗器?”
梅花居士点点头道:“差不多,但还蕴藏着慑神魂妖法。”
麻姑道:“西极教亦是左道旁门吗?因何未听说过!”
梅花居士点点头道:“乃魔教一支,因他们横行四海,最近才入中土,你从何知之?”
麻姑道:“弟子曾见胡音尊者的武功,稀松平凡,难道他们全仗暗器魔法取胜?”
梅花居士点头道:“师叔今天将它夺下,不厌其详的告诉你们,无非是要你们注意,以免受害。”
稍停先把十字令符取在手中,用手一按符上狰狞魔神的前胸,耳听喀嚓一声,金霞暴射,烁烂黄金光芒,射得人头目眩昏,灵台掩蔽,只感觉身入黄金世界,喜极发狂,除了一味追求外,脑中空空洞洞地,一无所知。
复听喀嚓一响,金霞尽敛,复原如初,三人好似大梦初醒,怔怔地望着梅花居士发愣!
梅花居士放下黄金十字令符,把骷髅铃拿起,拨动铃上机关,立刻发出颤抖呼号的声音,宛如巫峡猿啼,杜鹃悲泣,使人鼻酸,生出同情悲悯之感。
三人天性仁慈,那能听得这般凄苦的声音,情不自禁,泪都掉下泪来。
梅花居士见三人面上神色,暗赞三人天性仁慈,心想他们这样天性,将来遇上西极教妖人,难免吃亏。
乃将骷髅铃止住,暴喝道:“这是西极教魔法,还不觉悟!”
三人听到梅花居士暴喝,恍若晴天霹雳,当时省悟过来,睁目望着梅花居士。
麻姑道:“这鬼东西可真邪门儿!”
梅花居士指着钢筒与钢弹道:“此乃西极教火器——烈焰筒,阴磷弹,威力盛大,被其喷中或打上,不是身化白骨,就是震为白粉,不过,火器虽然厉害,却没有黄金十字符,骷髅慑魂铃那样阴毒,使人防不胜防,好在西极教妖人,装束诡异,一望而知,和他们相遇,多加几分小心,以你们功力绝可应付。”
麻姑道:“和他们相见,学师叔样,把它夺过来,不就完了叫?”
梅花居士点头笑道:“说起来,唯有把它夺过来,算是最上策!”
闲话已毕,梅花居士命三人各自回房用功。
一晃三日,方才出定回醒,三人感觉气机和畅,倍于往昔,精力充沛异常,再也没有寒冷感觉了。
梅花居士见他们经三日夜的行功导气,功力大进,亦替他们高兴,含笑说道:“三位贤侄根骨甚厚,仅短短时日,功力又迈进一大步,可喜可贺。如今你等可随我前去一看冰魄玉蟾!”
三人闻言大喜,尾随梅花居士身后,走至井壁洞口,梅花居士低声咐咐三人,一定可照自己身法下降。
梅花居士说完,立刻蹲下身去,随手捞起一根儿臂粗的蛟筋麻绳,提气轻身,缘索而下。
二人定晴朝下谛视,只见梅花居士身形,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晃动,倏忽间,已下降达三十余丈,梅花居士身形,愈来愈模糊,约半盏茶工夫,连晃动的人影都不见了!
淮彬笑道:“不知这井穴,究竟有多深?”
幻依道:“依妹子看来,最少也在百丈以上。”
麻姑嘴皮一动,方欲开口……
只听梅花居士在下而说道:“你们赶快下来吧!”
那声音小而清晰,三人闻声,知梅花居士是用玄门“真气传音”之法讲活,不由惊讶!
麻姑道:“照这样看来,上下相隔,少说也在五百丈了。”
幻依接口道:“为了旷世奇珍,梅花师叔真有耐性,数十年日受奇寒之气的侵袭,还在其次,单是这条蚊筋麻绳,就不比寻常,其他的困难,更不用提了!”
淮彬接口道:“妹妹所说极是,只有梅花师叔,才有这样的耐性,最可恶的是,一般邪魔外道,却想坐共成,乘机抢夺!”
麻姑道:“这般可恶魔鬼,如再来侵犯,我就绝不轻饶他们!”
幻依点头道:“应该如此,姐姐亦有同感。”
三人说着,淮彬立按梅花居士下降时的身法,缘绳而下,幻依,麻姑两人,亦鱼贯尾随,约顿饭工夫,三人已降落七百丈的洞穴,抵达尽头。
淮彬举目一看,见这穴底,大约五丈方圆,银光冷焰,耀眼难睁,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栗!
正中壁上,有个莲形冰凹,银光冷焰,就是从冰凹中突冒出,宛如开锅一般。
那只白鹦鹉,蹲在冰凹上面,双目注视莲形冰中,梅花居士则负手含笑而立,站在莲凹前面。
二人走到梅花居士跟前,施了一礼。
梅花居士微微点首,将二人召至莲花凹前,指着凹中道:“冰魄玉蟾,就在里面!”
三人定睛注视,只见银光暴射,冷焰侵肌,非但冰魄玉蟾不见,甚至连凹中是什么情形,也无法看法。
梅花居士见二人面露惊讶之色,笑说道:“看不出吧!”
二人点了点头。
梅花居士略为行功导气,张口一喷,吐出一口真气,立将莲凹中冷焰寒光,冲开尺许方圆一个洞,手指洞中,命三人观看。
三人看出梅花居士,真气逼住冷焰寒光,甚为吃力,急忙纵目往洞中窥视。
但见那洞,深约丈许,全是玄色坚冰凝成,正中蹲着一支银光闪闪,通体晶莹如玉的三脚玉蟾,大约尺许,睁目张口,朝外喷吐丹气,四肢亦微微伸缩颤动,莲凹中射出的冷焰寒光,就是从三支怪眼,一张阔口内喷出。
三人刚把冰魄玉蟾的形状看清,梅花居士好似已经力不能支,银光一闪,那孔洞立被冷焰寒光塞满。
梅花居士长吁一口气,鼻端发出喘息之声。
三人掉头回顾,见梅花居士,头上见汗,面发红霞,胸腹间起伏不停,但是用力太过之状。
淮彬忙道:“师叔累了!”
梅花居士道:“冰魄玉蟾内丹威力,果然厉害,仅仅和它相持片刻,比和人对敌半天还累。”
麻姑深感诧异,迷悯地望着梅花居士道:“为何师父洞中那支不像这样呢?”
梅花居士道:“你师父那支,功力深厚,早巳岁久通灵,那能和这支野性难驯相比!”
梅花居士刚说到这里,忽听嚓嚓裂冰之声,密如珠贯,自前面冰壁传来。
四人闻声,感到意外,面露惊讶之色,凝神注视前面。
麻姑问道:“师叔,这是什么声音呀?”
梅花居士仔细谛听一下,摇摇头道:“不知是什么?不过,我们得要当心戒备。”
淮彬亦感觉声音有异,忙将玉莲宝剑拔出,擎在手中,随手将白虹剑递给麻姑,同时向幻依道:“妹妹!快将你的兵器亮出!”
幻依依言行事,急把莲剑取在手中。
梅花居士等人,刚刚准备妥当,忽见对面冰壁,卡嚓一声巨震,登寸现出丈许大一个裂缝,一种宏厉的怪啸,自缝中传来。
四人闻声,知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怪物侵入,定注视裂出缝一眼,但见里面,隐隐有了团火焰般的红光射出!
梅花居士用手一摆,四人立即闪开正面,埋伏于左右两侧。
梅花居士双掌护胸,和李淮彬立于右侧。
幻依,麻姑姊妹,紧握兵器,站在左侧。
他们四人,面耳紧张,双目眨也不眨,注视缝穴中。
须臾,只见红光连闪,厉吼甚急,忽从裂缝中,窜出一支身长两丈,四日六足,长尾曳地,形似穿山甲的怪物。
但见它通体雪白,晶亮如银,口喷出红光闪闪的火焰,锯齿般的獠牙,露出唇外,形态狰狞已极!
四人见状,感觉毛骨悚然!
怪物现身后,并不稍停,一般劲朝莲凹扑去,对左右两侧四人,看都不看一眼。
距莲凹尚有五尺远,那冰魄玉蟾,好似已有警觉,凹中冷焰寒光倏然加盛,箭也似急,往外暴射,立将怪物阻住,不得进前!
怪物似乎愤怒已极,发出宏厉的叫啸,胸腹间,起伏不停,发像运气之状。
忽然血盆大口一张,喷出一股五寸径,赤红似火的丹气,朝那冷焰寒光射去!
双方刚一接触,只听得嘶嘶响声,赤红丹气颜色,登时黯然失色,冷焰寒光,亦由浓而淡,似有相形见绌之势。
梅花居士见状,知双方丹气虽然同样损耗,无奈冰魄玉蟾,尚未完全成形,功力稍逊一筹,没有怪物深厚,以致吃亏较甚,如长此支持下去,必被怪物所害无疑!
就在这指顾之间,那怪物连声叫啸,光色复又大盛,恢复适才那样鲜明,身体亦随着进逼两尺。
这时,裂口中,复又有尖锐的厉啸传来!
在空谷传音下,份外听得清晰,令人心惊肉跳!
四人看出当前情势紧急,面上呈现出惶急之容。
梅花居士用手一挥,以玄门真气传音之法,命幻依封闭洞口,自己运足全身功力,双中吐劲,呼呼劈出两掌,朝怪物头上击去。
掌风打中怪物头上,将它打退丈许,口发一声怒吼!
蓦地,怪口一张,那股红色丹气,朝着梅花居士迎面射来。
梅花居士,急忙闪身避让,挥掌阻挡!
只听“蓬”的一声响亮,红光闪变中,怪物纹风不动,梅花居士则被震退数尺,跌倒在地。
怪物见梅花居士跌倒,立刻扑纵过去!
淮彬见状,万分惶急,忙将掌中玉莲一紧,展开“春风化两”绝招,化为一幢光球,挡在前面,将怪物逼退。
麻姑见师兄动手,也把掌中白虹剑一挥,从怪物身后袭击!
神物利器,果然不凡,但见白虹过处,怪物的丈许长尾巴,立被削断,血流如注,溢出刺鼻的奇腥。
怪物雪螭,天性凶残,自出世以来,从未吃过这大的亏,不禁又痛又怒,厉吼连声中,掉头朝麻姑喷出丹气。
麻姑见梅花居土那高功力,都抵挡不住怪物的丹气,那敢怠慢,急忙展开离合身法,闪身纵避,挥动白虹剑,与怪物恶斗起来!
怪物因适才疏忽,被白虹剑削断三尺长一段尾巴,是有对于白虹剑,颇为顾忌,把丹气充沛全身,纵跃腾扑,灵活无比,白虹剑再也无法奈何它!
淮彬见麻姑将怪物绊住,幻依莲剑齐施,封裂口,暂时可保无虑,大声对二人道:“你们千万要小心呀!梅花师叔,因中了怪物丹毒,昏迷不醒,此刻我必须设法替他医治,如不听我招呼,情势再怎么凶险,希避为其难撑持,愚兄把师叔的伤毒医好,立刻前来相助!”
淮彬把话说完,将梅花居士身体,抱到洞角,避开正面,然后蹲下身去,从头至足,打量一遍,只见梅花居士,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全身僵硬,但无一些受伤痕迹。
淮彬看后,知梅花居士并未受伤,只是中了怪物一些丹毒,或毒气除去,立以复原。
忙从怀中,掏出玉莲实,错开梅花居士下颌骨,把莲实塞入口中,下颌托回原位。
更因事在短急,恐幻依麻姑两人,不是怪物来敌对手,被其侵害,急仗运起功力,把全身真气,自梅花居土双掌心透入,运行全身,加速玉莲的功效。
在淮彬灵药真气,双管齐下施治后,顷刻之间,梅花居士业已复原如初,睁目扫了淮彬一眼,见他正以真气疗伤之气,为自己施治,满面全是惶急之色,不禁感动,忙将双掌缩回,含笑说道:“何必损耗真气则甚?”
说时,一跃而起。
淮彬道:“这怪物叫什么名字?丹毒竟有这样厉害,如非天府玉莲实,与真气治疗,实难复原呢!”
梅花居士摇头代答,回首惊讶之色,“哦”了—声道:“贤侄那来的奇珍?”
报彬将鬼旋涡涉险情形,大略说了一遍。
忽听桀桀怪笑道:“女娃娃!可知厉害吗,乖乖把路让开,我把冰魄玉蟾得到手后,同你回到宫中快乐去!”
幻依闻言,满面通红,娇叱道:“怪物找死!”
说时,掌中莲剑并举,拼命抵敌,隐听娇喘之声传出。
淮彬闻声,手中玉莲一紧,转身喝道:“怪物休得逞能,李淮彬来了!”
声音未歇,淮彬业已赶到,玉莲挥动,发出一声巨响,立将怪人逼退丈许,退回裂缝中去。
淮彬见幻依口中的娇喘,好生心痛,知她真气损耗所致,急忙道:“妹妹赶快休息一下,少时帮助师妹除那怪物!”
淮彬一面运足全身功力,展开水宫所学绝招,疾风暴雨,毫不留情地向怪物猛击。
梅花居士瞥了怪物眼,见那怪物,形如猿猴,火眼金腈,通体长满白色茸毛,腰间系着一片兽皮,再臂特长,利爪如钩,高仅三尺,手执一根三就长的尖锐骨朵,纵跃如飞,飘忽似电。
此时被淮彬凌厉猛恶的武势,迫得向缝裂中败退,厉啸刺耳,似是愤怒已极!
再向洞中打量,见那条形如穿山甲的怪物,被幻依,麻姑二女,逼得连声厉吼,背上鳞甲,被幻依玉莲,打掉两片,殷红鲜血,汩汩外溢,但是,毫无退意,兀自口喷丹气,六爪齐放,猛扑不已!
梅花居士见状,心中甚为惊讶!运起太乙神功,挥掌夹攻!
怪物曾经领教过梅花居士的厉害,见他挥掌夹攻,心存顾忌,稍为疏忽,尾部又被白虹剑挥去两尺长一段。
痛得怪物,厉吼连声!
三人感觉吼声宏厉,宛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幻依看出便宜,急忙趋身进前,玉莲挥动,又将其身上鳞甲,打掉两片。
莲凹中的冰魄玉蟾,似乎亦来凑热闹,只见银光暴射,寒气森森,尺许大一股冷焰寒光,又劲又急,向怪物当头射去!
经此一来,怪物虽然淫凶恶毒,那里经得起几方面合力夹攻,六足划动,往裂缝纵逃。
幻依关心彬哥哥,娇呼道:“彬哥,当心怪物!”
淮彬闻声回顾,见怪物六足划动,离身仅有丈许远,因裂缝大小,并无侧转余地,不由大吃一惊!
前面怪人见状,心中大喜,用足全力,将掌中骨朵往淮彬胸前盘来!
淮彬百忙中,双足垫劲,一招“嫦娥奔月”侧身斜向缝,背贴壁,掌中玉莲闪动,闪烁着万朵莲光,将方圆两丈地面,紧紧笼罩住。
我们来时一样,并无一些蛛丝马迹。”
二人闻言,俱感到惊异不已,齐声说道:“这是谁?有这高的本领!”
麻姑道:“这人要是妖魔之流,真是棘手哩!”
麻姑话刚讲完,蓦听身后谷中,有一个苍劲的老妇口音道:“丑尼姑该打,竟把我老人家当着邪魔。”
淮彬闻声注视,不见踪影,忽听幻依在身后,惊“咦”一声道:“师妹,你怎么啦?”
淮彬和梅花居士两人闻声,回头一看,麻姑呆若木鸡,怔怔地站在那里,—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似要喷出火来。
幻依正在为她推宫过穴,以使解开穴道。
但是,事情非常奇怪,一任幻依用尽全力,麻姑仍然是木然呆立,所闭穴道,无法解开!
淮彬和梅花居士二人,见到这种情形,知老妇是用特殊打穴法点中,非一般手法可比。
淮彬恐幻依情急救人,施错手法,而使麻姑受伤,急忙阻止道:“妹妹休息一下,待愚兄试试!”
幻依深知彬哥哥的周天点穴法,神妙无方,任何独门点穴法,都可解救,乃自退过一旁,凝神谛视。
但见淮彬走到麻姑身前,俊目朝她上下打量一遍,伸出右中指对正麻姑掌心,缓缓行功导气。
不多时,只见淮彬欢容满面,敞声笑道:“这下可难不了我了!”
幻依接口问道:“不知师妹被点中何穴?”
淮彬道:“她被人以真气打穴之法,点中哑门,入洞二穴,幸而点穴人,下手极有分寸,未下杀手,否则,小命难保。”
幻依道:“我帮她推宫过穴,为何解不开?”
淮彬道:“这种真气点穴法,乃是极高的上乘功夫,点时用多少功力,解救突应用同样大,否则,绝难解开。”
幻依方才醒悟,笑说道:“既然知道了,为何还不替她解开?”
淮彬道:“这太简单了。”
说着,右手一抬,施展水宫壁图所学周天点穴法,朝麻姑后劲及左右入敌穴一拂,口中暴喝道:“开!”
忽听谷中传来“嗤”的一声冷笑道:“只怕未必那样容易!”
赫然又是那个老妇的口音。
淮彬觉得事有蹊跷,梅花居士和幻依亦深感奇怪!
同时,用目朝谷中一瞥,不见—丝人迹,回顾麻姑时,只见她仍然呆立不动,穴道并未被淮彬解开。
淮彬的心中,先是满腔怒火,恨不得找老妇拼命,无奈麻姑穴道未解,恐时间耽误过久,受其伤害,只得勉强按捺怒火,朝谷中说道:“足下神技,在下佩服;不过在暗中偷袭,似乎有欠光明,是好的暂时停止暗袭,俟我将师妹穴道解开后,我再领教几招绝学,方能使我心服口服!”
淮彬话刚讲完,忽听老妇道:“凭你那几下毛足毛手,配和我老人家过招吗,差得远啦!”
淮彬也不理会她,即用前法,探测麻姑被点之处,很快的已探出是脊梁穴,乃用手一拂,只听麻姑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身体己恢复自由了。
但见她满面铁青,倏地旋身垫劲,宛如脱弦之管,朝前面谷中扑去,口中厉喝道:“无耻老虔婆,有种的现出身来,与姑娘分个高下!”
又听那老妇声音道:“我老人家不屑与后生小辈动手,你能够把我逼得现身,我老人家掉头就走,不再寻你的晦气!”
麻姑闻言,气得哇哇怪叫,掌白虹剑一紧,施展离合身法,朝发声之处扑去!
但见两道三尺白虹,蛟龙闹海般,在谷中纵横飞舞,翻滚不停,声势惊人已极!
梅花居士,李淮彬,蔡幻依三人,恐麻姑怒极心昏,吃了老妇的亏,急忙纵身上前,以资戒备。
淮彬抱拳拱手说道:“师妹麻姑,年幼无知,有冒犯之处,在下代她赔礼,尚祈前辈现身出来,让在下领教几招绝学!”
淮彬话刚讲完,只听前面谷中,发出“嗤”的一声冷笑,直朝前面,响声过去,以后就再无声息了。
淮彬知道老妇已走,难以找寻,大声说道:“人已走了,尽白费力气则甚?”
麻姑闻言,果然听话,立将白虹剑收起,趋身赤至淮彬面前,笑说道:“老虔婆真个可恶,乘妹子不备时,以真气打穴法,把我制得不生不死的,真个难过极了!”
淮彬道:“此人武功甚高,行事莫测高深!是邪是正,敌友难分,以后要多多留意才好!”
梅花居士道:“此人行动,真是诡异极了。如对冰魄玉蟾有抢夺之心,恐怕早巳侵入腹地动手了,但她却未这样做,来此是何用意,实在莫测高深!”
幻依道:“照侄女的看法,此人并无抢夺的意思,恐怕是适逢其会,就便看看我们道路,正巧听到师妹说她魔头,故此心中不快,暗中出手。”
淮彬也觉此言甚是,连连点头。
唯有麻姑一人,因出道以来,第一次碰到钉子,满不是味,悻悻不已,听他们谈话,一言不发,独自暗想心事。
淮彬知她心里难过,忙安慰她道:“师妹何必如此,谁能保证不败呢?”
麻姑闻言,面色稍转缓和。
幻依到底是女人,总比男人心细得多,见她面上神色,暗暗留意。
忽然悲风怒号,瑞雪纷飞,鹅掌般大雪,从空飞降,倏忽间,已变成白雾茫茫,地上积雪盈寸。
四人存身裂缝,往外谛视一阵。幻依叹道:“高山气候多变,实不假!”
麻姑似乎被眼前景物所吸,暂时将情绪冲淡下来,与幻依并肩而立,指点冰谷闲谈。
淮彬三人,自幼生长北方,虽曾见过冰雪,但是没有这样大,而且降落时,亦没有这样突然,都感到惊异!
麻姑问道:“师叔,大雪山的气候,为何变得这样快?”
梅花居士道:“这儿乃整个大雪山几处最高峰峦之一,原是终年冰雪封山,天气瞬息万变,突然雪降,司空见惯,往年刚一入秋,大雪则飞降不歇,一直要延续到翌年暮春,方才稍止,今年已届隆冬,尚未冰雪,我正感到奇怪呢!”
三人间言,这才知道大雪山的气候,与微山湖和蒙山杭州一带是不同的。
梅花居士看了三人一眼,笑道:“我们回去吧!照眼前情形看,明日个午,这条裂缝,就要封闭了!”
四人别地穴后,梅花居士,笑谓三人道:“如今藩离尽撤,今夜只有在此过夜了!”
约莫二更时分,四人正围坐莲形凹前,运气行功的时候,麻姑总是感觉内心烦躁不宁,无论怎样压制,毫不放松。
她感觉奇怪,掉头望了左右两侧,见梅花居士三人用功正紧,不敢惊动他们,于是,提着真气,展开离合身法,带了白虹宝剑,悄悄纵到裂缝中。
当她的身躯,落入裂缝后,发觉缝中温度,较室内冷得多,而且还有一种似雾非雾的灰白气体,弥漫缝中,不但光景阴暗,更具无穷的潜力,人行其中,沉滞异常,如非倾全力前冲,实难通行。
刚走了一段路,更令她惊讶不已!
原来,她口鼻喷出的热气,散布于冻雾中,立刻结成坚冰,口鼻上,也感僵硬巨痛,用手抚摸,竟是结了一层薄冰,身体亦觉出愈来愈冷,如不运气抗拒,实在无法支持。
经过了顿饭工夫的挣扎,方把最后—段裂缝走完,来以出口冰谷。
麻姑伫立谷口,纵目凝视,但见白茫茫一片,无法看清景物,地上积雪,巳逾五尺。
正眺望间,忽听右侧有窃窃私语之声传来,留神谛听下,才知是长臂神魔聂成,与雪山老魅呼侗二人,欲乘风雪太大,梅花居士防范疏神的时候,侵入洞中,去夺冰魄玉蟾,并商议如何用阴谋诡计,乘机暗算李淮彬三人,除此心腹大患。
麻姑心中,本来是满腔不快,再听了两个凶魔的谈论,那能忍耐得住?
但是,她深刻知道,这两人魔头,不仅身形飘忽,武功甚高,而且机智奸诈,倍胜常人,凭她一人的力量,如不出奇制胜,以先声夺人,难操胜算。
于是,她仔细测度一下二人藏处,暗将腰佩白虹剑拔出,运足全身功力,纵身跃起十丈高,掌中剑一紧,“玉龙飞舞”,但见两道三尺多长的白虹,疾如闪电,朝右侧扑去!
招一递出,这才舌绽春雷般,暴喝道:“妖孽!你们心机白用了,纳命来吧!”
麻姑的暴喝声音,尚在风雪中摇曳的时候,白虹业已卷到雪地上,仅将地面积雪,扫去大片,长臂神魔与雪山老魅,却是踪迹不见!
麻姑见状大惊,暗说道:“这两个魔头真是机警得紧!”
她内心固是惊讶,但恐两魔头乘机暗袭,还真不必大意,掌中白虹剑威力,尽量施展开来,以防袭击!
但见一个径丈大的银白光球,爽着凌厉风声,在谷中滚来滚去,数十丈方圆地,全被光幢充塞。
原来雪山老魅呼侗,几度与淮彬等相遇,看出淮彬等功太强,如正面与之为敌,多半讨不了好处,口中虽和长臂武神魔讲话,耳目却是全神贯注,当麻姑纵身空中时,因欲先声夺人,未免用力太猛,衣袂破风之声,在所难免,掌中白虹剑的银光,又较白雪耀眼,是以被其发觉,悄悄拉着长臂神魔纵逃。
麻姑仗着白虹剑,在冰雪中挥舞一阵,仍然不见两人踪迹,乃收到戒备,大声喝骂道:“无耻妖孽,既敢来此,为何不敢露面?”
连声喝骂几次,未见有人答腔,知二人果真逃走,追赶不及,方将纵身回转进……
蓦听前面,呼侗的声音道;“聂兄为何老不听劝,对头虽只丑尼姑一人现身,焉知不是他们的诡计!我们何必上当?”
长臂神魔哼声道:“如此一来,岂不有失我们威名?将来传到江湖上,我们的脸上,还挂得住吗?”
呼侗道:“我且问你,冰魄玉蟾重要,还是虚面子重要?”
呼侗这两句话,果然击中要害,长臂神魔忙说道:“自然是冰魄玉蟾重要了!”
雪山老魅,带着欢悦的声音道:“对呀,既是冰魄玉蟾重要,顾虚面子干什么?还是按照我们计议进行吧!”
麻姑听完二人的谈话,那里肯舍,暴喝道:“还想漏网么,岂非做梦!”
说着,白虹剑一振,朝冰谷前面扑去。
这样先出声,后进招,自然又是白费。
耳听雪山老魅与长臂神哥阴恻恻怪笑,朝前途扑过去!
麻姑已被他们撩出真火,那里顾到本身的安危,她这时大脑中,只有除恶务尽的一念,口中大骂妖孽无耻,足不稍停,仗剑赶去。
双方足程都快,倏忽间,已来到岔道前。
雪山老魅与长臂神魔,到了岔道前,似乎怕麻姑不追,不仅发笑引逗,同时还不干不净,语多污秽。
气得麻姑破口大骂,倏将白虹剑朝右侧岩脚劈去,登时将岩脚冰壁,毁去一大片,轰隆的雪崩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双方所取的途向,乃左侧冰谷,麻姑毁去的岩脚,乃是入口一带,是以,磨盘大的冰块,散置谷口地面。
三人分为两起,一逃一追,在风雪中加紧飞驰,经约个把时辰,已追出百余里路,到了大雪山最险恶之处——玄冰地狱!
麻姑纵目一看。
里见前面地形,豁然开朗,前面是一片成三十几度的斜坡,长有里许,斜坡尽头,都是一望无涯的平原,那里银白的闪光,大雪谷漫下,感到阴暗异常,极目远跳,难以看出一些山峦影子,雪山老赃与长臂神魔,则踪迹不见,唯有听见阴恻恻的怪笑,往前途冻云冷雾中,漏送过去!
麻姑闻听笑声,恐两人逃脱漏网,连第二个念头都不及转,两三个起落,连纵跃带滑行,业已降斜坡尽头,展开离合身法,往冰原上追去。
当她深入冰原百丈时,似乎听到有个刚劲的声音道:“小姑娘那里去不得!”
听方入耳,尚来不及缓眦望时,忽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四方八面,全有“砰訇”巨响传来,此起彼落,汇为一片繁嚣,震得耳呜心跳,声势实为惊人!
立足地皮,亦在不停晃动,好似一时扁舟,航行于海洋中骤遇惊涛骇浪的袭击,颠簸不停,令人心目眩昏,恶心欲呕!
麻姑第一次见到这样猛恶声势,骇得仓皇四顾,不知所措,呆立当地不动。
当她的目光扫到四周地面时,更骇得魂飞魄散,通体汗湿淋淋,情不自禁,大声惊叫起来!
原来,她存身之处,乃是一个十丈对角的三角形冰地,来路斜坡,踪迹不见,变成了里多宽一条深壑,她的身体,站在深壑的边缘,相差不足一丈,俯视壑中,黑沉沉地,其深莫测,左右裂痕,最少有两里来宽,较来路裂痕,多出一倍,前面约十丈远,就是三角形的尖端,裂痕有十丈宽!
她把近处情形看清后,复纵目往远处张望,极目所视,整个冰原,已完全龟裂,现出无数大小不等的裂痕,最窄一条,就是前面尖端,余都全在一里以上,其长无际。
那“砰訇”巨震,仍然是此应彼和,响声不绝。
忽听雪山老魅和长臂神魔,桀桀怪笑道:“丑尼姑,认命吧,最多五天,立可飞升极乐了!”
麻姑知道已中了他们的诡计,不禁怒气填膺,千妖孽,万妖孽,骂个不停,但是,任她叫破喉咙,毫无用处,除了损耗真气外,拿敌人无可奈何!
雪山老魅和长臂神魔两人,心存恶毒,欲损耗她的真气,加速其灭亡,不断以恶语相加,尽量嘲骂撩拨。
麻姑骂了—阵,感到口干舌燥,语声嘶哑,而敌人兀自嘲骂不已,陡然悟出敌人毒计,方停止喝骂。
稍停片刻,她感觉真气已恢复不少,气不过二人阴毒,存心将他们诡计叫破,冷冷道:“妖孽,你们的心思是白用了!”
雪山老魅长臂神魔两人,听麻姑把计谋叫破,知她聪明绝顶,已经被她识破,再不会上当了,冷冷说道:“让你多受几天活罪也好!”
以下就再听不到雪山老魅和长臂神魔的声息了。
过约半个时辰,麻姑虽将真气复原,但那四周的空气,愈来愈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严寒刺骨难熬,使她不断颤抖,真气运行,稍稍中断,登时感觉全身麻木,头昏欲睡。
麻姑出身高人门下,识得厉害,知已置身于寒冰地狱中,破阴寒之气侵袭,只要昏睡过去,即是死数,那敢丝毫怠慢?加紧真气运行抵抗,同时,朝前面尖端走去,麻姑试探出解困道路。
刚走出六七丈远,忽听卜嚓一声巨响,前面尖端,丈许长一段,突然崩裂,往深壑中降落,轰隆,卡嚓的雪崩声许,半晌不绝!
麻姑见状,不由大吃一惊,不敢再进。
一直等到雪崩声声停止,耽搁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试探着缓步前移,如履薄冰,半点不敢大意。
离边缘丈许远时,几乎是提气轻身,凌虚而立了。
往下俯瞰,深不见底,使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提气缓缓下降,试探—阵,再无崩裂征兆,这才放心着地。
往前眺望,只见前面有—块棱彤冰地,宽只亩许,除靠自己立处深壑,仅十二三丈外,其余裂痕,全是三四里以上,左右有两条辐射出锋尖,宽约三尺,好似一条前长无际的银钱,往冻雾低沉中伸延过去。
麻姑将四周的环境打量清清楚楚后,知道去前面棱形冰地,或有万—之望外,其余任何—方,全是死路。
乃提气轻身,往前纵去,足甫踏着地面,忽听卡嚓—声,连念头都来不及转,立刻纵身而起,往前跃出十来丈远!
轰隆一声巨响,起自身后,急忙回头,见适才着足处的冰地,业已无影无踪,“砰訇”之声不绝!
就在她略为回神刹那间,立足地面,亦连连晃动,嚓嚓的声音频传,她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毫不犹豫,尽量施开离合身法,将身拔起十七八丈高,朝下俯瞰、见那块棱形冰地,已全变形,仅剩下一条三尺宽银线,曲折婉蜒于冰原深壑间,相差眨眼工夫,就要葬身深壑了!
这一惊,可把她骇出一身冷汗,暗说道:“好险!”
于是,缓缓提气下降,连续试探几次,那条三尺宽的冰线,并无异兆发生,这才放心,缓缓朝左侧前行。
开始时,因心存戒惧,—步步试探,因此进行甚缓,两三里后,她故意用力踏地,仍无—丝反应,方才悟出,那条冰线的上面,可能是冰原中的一条岭脊,否则雪崩时那样猛烈,为何未将其撞折?
她想到这点上,深觉猜想不错,乃加紧前赶!
约百来里路,天已破晓,但光暴仍然黑暗,鹅毛大雪飞降不停。
纵目往前一看,见前途约五六里路,有座馒头形的冰山,耸立前面。
麻姑到了山下一看,但见这个座冰山,高有十丈,大概亩许,通体浑圆,巍巍耸峙,纵身山楔谛视,使她大感失望!
原来这山,乃是座孤伶伶的冰山,除来路一方,有那条冰道相连外,其余三方,全部是无底深壑隔绝,插翅难以飞越。
她轻微地叹息一声,方欲转身纵落……
忽听一个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道:“这是玄冰地狱中的绝门,你如欲出困,必须循着来路,直朝前走,到了尽头,有座大小形式和这里相等的冰山,山下就是生门出口了。”
麻姑闻声注视,不见人迹,深感诧异。
知这少女,必非常人,急忙问道:“承蒙指点,不胜感激,敢问施主尊姓大名,此刻停身何处,可否相见?”
少女幽幽叹口气道:“形罪之身,不容吐口,你如有缘,凭你智慧寻找,能够和我见面,双方都来利益。”
麻姑闻言,知少女必有隐衷,如再追问,显然是白费,仔细在山上搜索一遍,不见可趾之迹。
麻姑眼珠一转,被她想出一个计策,躬身问道:“施主既有难言之隐,不敢冒昧,还请施主将生门途向,再指示一遍。”
小女并未立刻答话,过了半响,始听见她欢悦的声音道:“你真聪明绝顶,不知姓啥名谁,令师何人?”
麻姑躬身答道:“我名麻姑,并无姓氏,恩师乃蒙山枯禅子!”
少女惊“噫”一声道:“你是她的弟子!”
麻姑答道:“正是,施主莫非认识恩师?”
少女轻“哦”一声道:“岂止认识,我们间渊源很深呢。”
麻姑闻这少女这般说法,急忙改口,敞声大笑道:“晚辈已悟玄机,老前辈用不着再指点了!”
少女似乎高兴万分,欢声道:“真的吗?”
麻姑语声坚决道:“真的,老前辈等着看!”
原来麻姑藉着与少女问答,耳目,并用,首先探出少女的声音,是从身后地底传出,同时凝神往后谛视,但见离身不远,有三尺方圆一团,冰色有异,上面毫无积雪,那么大的鹅毛大雪,落到上面,好似溜滑异常,不能附上,知少女藏处,十九就在地底,是以敞声大笑。
麻姑恐白虹剑威力太大,少女在下面不及防备,受到伤害,复大声话道:“老前辈注意,当心白虹宝剑伤你!”
少女哈哈笑道:“白虹剑么?吾家故物,那能伤我?”
麻姑听出声音,果从冰下发出,心中甚喜,将白虹剑先朝那玄色坚冰周围划了一圈,现出两尺深,三寸宽一道裂痕,再挥剑又划了一下,然后用剑一挑,把一块冰挑落山下深壑中。
连续不断四五次,已开出丈多深一个圆形井穴。
麻姑身在穴中,方欲继续下降寸,耳听“嚓嚓”连声,足下一虚,连人带剑,往下坠去!
登时把她惊了一跳!
幸而下面并不太深,约两丈高,已经足踏实地了。
定睛一看,才知这是一个五尺方圆的井穴,正中央有一个九寸大凹槽,槽中射出一股拇指粗的白芒,又劲又急,朝上激射,她站立之处,离那股白芒,只尺许远,登时感觉寒气尽退,满洞生春,天下降下的鹅毛大雪,居然碰上白芒,立刻消溶,没有一片能够飞落下来。
南面洞壁上,有个三尺高,两尺宽,神态似的孔洞,内中坐着一个仪态万千,约信年华的白衣女尼,满面含笑,望着自己。
乍看上去,似乎与师父面貌相仿,但却没有师父那样神采照人。
她知道这女尼看去年纪虽轻,但没有绝顶的功夫,那能忍受得了终年寒气侵肌之苦,尤以那股白芒,更觉怪异,不是奇珍,也属稀世之物,慌不迭地沉神静虑,朝着女尼,拜了三拜,口称道:“弟子麻姑,参见大师。”
女尼把手一挥说道:“罢了!”
麻姑感觉自己身体,被一股无穷的潜力,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不禁感到惊异,呆呆地看着她出神。
女尼身形一动,顿失所在。
麻姑武功如此了得,竟未看出女尼是怎样走的,她内心中这分惊异,实非局外人能够理解。
麻姑正在惊异之际,忽听女尼的声音道:“你且过来。”
麻姑急忙回顾,见女尼手掌上,托着一柄八寸长,乃如新月的金刀和一粒雪白晶莹龙眼大的珠子,含笑递给麻姑道:“这是雪魄珠与本门无心戒刀,将来自有用处,好生收藏起来!”
女尼刚说到这里,忽听玄冰地狱中,有一阵刚劲宏亮的龙吟声传来。
女尼倏然色变!
麻姑正要叩问女尼法讳时,女尼把手一挥说道:“以后再说,我走之后,如有一个身材高大,红脸白须,长眉凤目,背上微驼的老人问起我,就说我已离开个多时辰了,千万不要和他顶嘴,任他如何喝骂,只要谦和相对,他自会离开。”
女尼话刚讲完,但见白影一晃,身侧微风飒飒,登时踪迹不见。
麻姑见女尼走时那样匆忙,以为是她的对头寻来,心中替她着急!
但听女尼之言,却又不似这般情形,顾不得多所思虑。便匆匆将无心戒刀和雪魄珠贴身收藏起来,纵身而上。
足刚着地,那龙吟的声音尚在空中摇曳之际,忽听一个宏亮的声音,发自身后道:“九天罗刹是你放的么?”
麻姑回身一看,来人果是女尼所说形貌,连忙含笑道:“老人家,是晚辈放的!”
红脸老头意似不快,寿眉一扬,伸出白玉般的手,抓住麻姑肩头,暴喝道:“是受了何人指使,赶快实说!”
麻姑觉得老人家腕力奇大,疼痛难禁,又不敢运气相抗。唯恐激怒,幸而她有无相气功护身,否则,恐怕已被老人的金刚手,抓得筋断骨折了。
勉强按捺怒火,忍受痛苦,神色自若道:“老人家,请息怒,晚辈因追赶雪山老魅,不想被他诱入玄冰地狱中,是以误打误闯来到这里,并无人指使!”
老人闻言,仔细看了麻姑一眼,看她脸上,呈无伪痕迹,而以她的定力,更使人惊奇,自己金刚手,用了五成功力,只能令她受苦,却无损她一根毫发,内心亦暗自称许,面色稍霁,将手松开,笑问道:“你是何人门下?”
麻姑见老人虽是面带笑容,但那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却如两支火炬般,注视着自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说道:“不能够瞒他呀!”
麻姑脑中略为转念,正容答道:“恩师枯禅子!”
老人闻得枯禅子三字,好似晴天霹雷般,全身突的振动一下,须眉倒竖,大声问道:“她还没有死?”
麻姑故意装蒜道:“二十几岁人,那里会死?”
老人闻言,越发惊讶,满面迷茫道:“你的师父到底是那个枯禅子?”
麻姑笑说道:“枯禅子只听人说起一个,那有许多?”
急忙移步岩边,朝山下注视,更令她惊异不置!
原来,就在她略为惊烦,相差不过瞬间,老人已失去踪影,并未看出他是从什么地方走的。
麻姑发愣一阵,轻微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非虚假。”
她口中叹息着,足下并未少停,纵身下山,往来路回赶来到原来路处,略为张望一下,立刻放开脚程,向右侧冰径而去。
约莫个把时辰,行约二百余里,已来到女尼所说的玄冰地狱生门所在,抬头一看,果见这座冰山,与绝门大小形势雷同,仅山后十余丈处,有一条五尺宽的曲径,横架在五里宽的深圹上,直到对岸岩边。
离岸只十几丈,有座孤伶伶的峻岭,横亘于前,往来路上顺延过去,不知到底有多长?
麻姑在生门山顶上,将情形看清后,知出路就在后面曲径,情不自禁,发出哈哈大笑!
突听一个刚劲男声道:“小姑娘已经脱困了么?真是可喜可贺!”
麻姑听出那声音很熟,好似在那里听过,但因印像不清,一时间,想它不起,凝神注视深沟发声处,不见人影,内心暗暗惊异,开口道:“多蒙关切,不胜感激,不知是那一位前辈,能见告否?”
当时未听有人答话。
麻姑深感惊异,注视深处,连问两句,仍然未听有人答话,不禁万分狐疑,反复思索一阵,实想不出所以然来。
当她正站在山顶发愣之时,突听对面山岭,传来一声清啸,那声音清悦异常,似乎离此尚远。
麻姑顺声注视,并未发现踪迹,只听谷中人道:“小姑娘,事情甚为紧急,来人武功甚高,敌友难分,你赶快到横梁上,然后朝左面贴着山譬纵出十丈远,顺山壁下降,约三十丈高,以‘燕子穿帘’身法,就可到我的居室了!”
麻姑依言纵落横梁上,略办打量地形。
耳听壑中人急促的声音道:“时机稍纵即失,要快!”
麻姑听听壑中人如此惶急,心中也着了慌,那清啸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再不容她有犹豫的机会,急忙提气轻身,往壑中纵落。
下降三十丈,按照壑中人所说,双掌一分,两腿微微伸缩,“燕子穿帘”,往山壁投去!
目光所及,但见山壁有一座高大的洞门,门口有一条三尺宽的石梁,朝对岸仲延,石梁上,站着一个白须白发,年约七旬的清瘦老道,正睁着精光灼灼的眸子,仰首眺望,面露惊讶之色,见麻姑到来,突转喜容。
麻姑纵落洞口,急忙朝老道合十施礼。
老道含首微笑,将手一挥,突的双目朝上扫了一眼,急忙飘身入洞,不容麻姑开口,拉着她的手就走!
入洞不及十丈,那清啸的声音,似乎已来到对岸壑边。
麻姑听出啸声甚熟,足步—停,老道不容分说,拉着她的手,道:“大雪山因广成子藏珍古玉符出现,冰魄玉蟾也快成形,是以高手如云,互相争夺,不十分稳定,少惹麻烦。”
麻姑听老道说的这么慎重,又看出老道神态,似乎功力很深,不由不信,只得紧随着老道向洞中走去。
转了两个弯,方才来到一个圆形室内。
这洞室方圆商许,高约丈许,陈设简单,除了两张得石榻及炊具丹炉外,其他别无长物!
老道坐定后,命麻姑在石榻落坐。
麻姑含笑点头,恭恭敬敬的朝老道叩头行礼,问道:“老前辈面貌甚熟,好似在那里见过!”
老道闻言,面现惊讶,双目凝神注视,说道:“你曾在何处见过我!”
麻姑道:“似乎在豫鲁边境。”
老道沉吟一下,突然大笑,自言白语道:“啊!是了!”
麻发感觉老道脸色有异,迷茫的望着他。
老道扫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麻姑仔细打量一下老道面上,越发感到惊异,怔怔的望着发愣,不知所措。
老道解释道:“三十年来,我从未离此—步,几曾去过豫鲁?”
麻姑半信半疑,道:“真奇怪,后辈所见道长,与老前辈一般无二!”
老道沉吟一下,答道:“有这般事么?”
麻姑将在吕陵店,曾见卧云道长,被一个灰衣矮瘦人挟持西行,及此来大雪山,主要寻找卧云道长之事说出。
老道闻言,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啊”了一声。
麻姑问道:“雪崩前,晚辈正向玄冰地狱疾驰,听得有人呼喊,刚想回头,雪崩就开始了,听那声音,好似和老前辈相似,莫非是老前辈么?”
老道点点头道:“正是!”
稍停片刻,复继续道:“当时因相离太远,无法救你又避免踪迹泄露,是以匆匆回到这里,我尚以你葬身这里!”
麻姑道:“只差一点。”
老道叹息说道:“真是万幸!”
麻姑问老道法号。
老道答道:“贫道星云,你所说的卧云道长,乃是我的—同门师兄,他就住在对面岭脊南端,离此不过百余里,几十年前离开旧居,认此断绝音信,不想他又被人挟持到大雪山,我当助你一臂之力。”
正说到这里,突听有一个少年口音道:“明明见到一双瘦小人影,在这山顶上一闪而没,如今各处都找了,为何不见她的影子。”
又有—个清脆的少女口音道:“相离这么远,那能确定是她呢?”
少年带着坚决的语气道:“虽不能看清外貌,但她闪动间,现出两条人影的标志,却是一个显着目标,一望就知道,除了她还有谁?”
麻姑听见男女二人谈话,不禁大喜。急忙从榻上跌起,往外赶去。
星云见状,关切麻姑的安危,起身尾随出洞。
两人刚到洞门,麻姑立刻大声喊道:“师兄,梅姐姐!”
耳所山顶上有惊“呀”的声音传来。
瞬时,李淮彬,蔡幻依,星云道长,麻姑四人,在雪山上相会,麻姑忙与双方引见,互相行礼后,麻姑依在淮彬身侧。
淮彬瞥了她一眼,面有不悦之色。
幻依恐他发作,当着星云面前不好看,抢着说道:“师妹,你走时连招呼都不打,几乎叫敌人乘机侵入腹地,费了不少的气力,才将敌人赶走,又关心你的安危,经过不少艰维,才找到这儿来!”
麻姑见师兄面色不快,又听梅姐姐这么说,内心难过极了,眼睛一红,落下几滴泪来,小声说道:“师兄,梅姐姐,原谅妹子。”
说着,扑到幻依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幻依摸着她的癞痢头,一面轻声安慰,一面把经历告诉给她。
麻姑听完幻依的话,几乎激动的跪在地上,要求宽恕她的罪过。
天已三鼓敲过,冰魄玉蟾的洞室内,气温越来越冷,梅花居士,李淮彬,蔡幻依三人,正在运气行功的当口,突听几声断断续续的喝骂,自裂缝中传来。
声方入耳,三人业已回醒,睁目一看,但见裂缝中,红影一闪,室中登时出现老少四人。
淮彬一见,这四人全认识,是呼鲁吐温,赤霞尊者,崂山双魔的楚云楚灵兄弟。
急对梅花居士,幻依道:“小心魔头暗算。”
梅花居士,蔡幻依两人,都久经大敌,忽然没有淮彬的警告,业已全神戒备,那能轻易上当?
大魔楚云哈哈大笑道:“不用慌张,只要把冰魄玉蟾献出,天大的事,都可迎刃而解。”
淮彬曾吃过他的亏,屏住呼吸,冷哼一声道:“剑底游魂,还有脸来见我,真最无耻!”
楚氏兄弟听淮彬揭他们的疤,心中大怒,大吼一声道:“小子找死!”
说着,双双运足白骨阴磷掌,向淮彬袭击!
淮彬深知白骨玄阴学阴毒无比,那能叫他挨身,立将掌中玉莲,展开水宫所学绝招,化为一个径丈大的光幢挡在面前,与崂山双魔恶斗不休!
呼鲁吐温见蔡幻依手持莲剑而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厉吼一声,展开三十六招天罡铲法,排山倒海般,猛攻上来。
蔡幻依大笑一声,莲剑并举,迎了上去!
赤霞尊者见崂山双魔,呼鲁吐温三人,已和敌人动上了手,也将禅杖一举,展开百另八招降龙杖,急攻过来!
梅花居士因是赤手空拳,对手又是着名的凶魔,那敢大意,也展开太乙气功,小心迎上。
敌对双方,全是武林高手,瞬时间已对接了二三十招,情况至为剧烈!
首先梅花居土被赤霞尊者凌厉无比降龙杖,迫得团团乱转,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情势危急万分!
呼鲁吐温虽然尽量展开天罡铲法,尽全力进攻,无奈蔡幻依玉莲奇宝,深得真传,非但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被蔡幻依莲剑并施,迫落下风,气得呼鲁吐温啊啊怪叫。
淮彬武功虽高,怎奈崂山双魔并非弱者,又深悉淮彬的厉害,避重就轻,一味游斗,伺机即以全力袭击!
因二人白骨阴磷掌太过歹毒,只要沾着一点掌风,立有生命之危,是以,掌中玉莲,一点也不疏忽。
三人情况比较起来,以梅花居士最为艰困,幻依最轻松,淮彬势均力敌,难分高低!
幻依看出梅花居士的情形,知除了自己分神照顾,淮彬实在无法兼及,乃娇声道:“彬哥当心点呀!”
淮彬闻言,知道她的用意,忙道:“妹妹放心,愚兄自会料到!”
幻依听淮彬的答话,心始放下,掌中玉莲宝剑一振“蓓蕾乍放”,将呼鲁吐温逼退数尺,然后玉莲宝剑一紧,“春风化雨”将玉莲化为一片光幕,挡在前面,移步与梅花居士会合一起,共同御敌。
赤霞尊者,呼鲁吐温见两人会合后,厉吼一声,铲杖并举,抢攻上来!
幻依道:“让侄女单独与他们对敌,师叔严防其漏网就行了!”
梅花居士知其用意,心甚感激,于是展开太乙气功,配以轻灵飘忽的身法,与二人游斗,乘其疏神的时候,施以奇袭。
如此一来,表面看上去,似乎幻依受压力太大,实际上,因梅花居士的形踪飘忽,太乙气功威奇大,如被打中,不死也带重伤,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两人,反而处处受制,不能发挥天罡铲降龙杖的威力,空白着急,拿敌人毫无办法,梅花居土见多识广,那有不知的道理?愈发提起精神,加紧进攻。
口中故意以言语相激道:“黔驴技穷了吗?趁早夹着尾巴快滚,少讨没趣!”
只气得二人哇哇怪叫,愤无所泄!
淮彬见到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情形,内心一块大石,方始放下,专心一志,应付崂山双魔的攻击!
而崂山双魔见二人情况,心中尤急,知二人落到这种地步,全是因梅花居土乘机突击所致,杀机陡起!
恰好梅花居士,递出一招“攀龙附凤”向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二人打去,纵身闪避方便,铲与禅杖的袭击,未能留意身后,落处与二魔楚灵,相差不足一丈。
楚灵见状,心中甚喜,那肯放过良机,右手一挥,“春雷乍放”倾全力拍出一掌,向梅花居士背心打去。
梅花居士足方着地,蓦闻疾风拂背,深知有人暗算,但因发觉稍迟,意欲闪身纵避寸,已经稍迟莫及了。
他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辈,当此间不容发之际,仍是临危不乱,拼着挨上一下重的,运起太乙神功相抗。
只听“蓬”的一声,梅花居士的身躯,好似断线的风筝般。被击出两丈多远,跌落在地。
楚灵发出得意的笑声道:“梅花居士,我今天成全你了!”
梅花居土躺在地上,不住挣扎,发出做弱的声音道:“想不到你们用这种卑……”
下面的话,梅花居士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楚灵哈哈大笑道:“和尚,赶快用劲呀!把小狗男女收拾下来,我们就可下手取宝了!”
淮彬,幻依二人,见梅花居士被楚灵偷袭,生死不明,不禁怒极!展开全身功力,向敌人进攻!”
赤霞尊者与呼鲁吐温两人,因顾忌已去,亦各施展全力,朝幻依猛攻上来!
主客易势,双方情势,急转直下,楚氏弟兄,因被淮彬迫得乱极,只有闪避躲让的份,但幻依却被赤霞尊者,呼鲁吐温两人的凌厉攻感,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口发连声的娇喘。
淮彬见状,既关心师叔的生死,复关切心上的安危,不由心急如焚,俊目好似要喷出火来。
这一急,可被他想起一条计策,急忙纵身幻依的身前,用玉莲把赤霞尊者挡住,随手将幻依左掌宝剑夺来,说道:“妹妹去照顾师叔,让愚兄来对付他们!”
淮彬把话讲完,倏地口发—声清肺,掌中玉莲宝剑一紧,抖起两个径丈大的白色光周,流辉四射,不住急转。
崂山双魔和赤霞尊者,呼鲁吐温四人,见淮彬施展佛门心光慧剑绝招“金轮普渡”,不禁心胆俱寒,知这“金轮普渡”绝招,威力至为强大,如被光圈卷住,十九无有幸理,因这招绝学,最损耗真气真力,不到生死关头,不敢轻易使用,对方取能方展,足见存心拼命!
同时斗觉那两个光圈,吸力甚强,不仅掌中兵刃学力难以递出,身躯也被吸住前冲,一任用尽功力,施展千斤坠功夫,毫无效用,眼看相距光圈,只有两尺多了,吸力亦逐渐加强,那敢怠慢?互相打一手式,纵身暴退,朝裂缝中遁走。
淮彬仍不放心,拔步追赶,直将四人赶到出口冰谷,方才回转,以便看探梅花居士的伤势。
幻依见淮彬返来,珠泪盈眶,颤声道:“这怎么办呢?师步中了白骨阴磷掌,最多一个对时,就要被阴火炼化,成为一堆骨灰了!”
淮彬闻言,不仅忧容尽敛,反而敞声笑道:“魔崽子们,心机又是白用了!”
幻依闻言,深自不解,眉头一皱,娇嗔道:“你疯了吗?师叔命在旦夕,你还这么高兴!”
淮彬满不经意道:“妹妹不要心急,你难道忘了我身边带得有玉莲实吗?”
淮彬说时,望着她发出神秘一笑。
幻依眼圈—转,略为沉吟有顷,轻“哦”了一声道:“我倒是将此事忘了,你赶快拿出来吧!”
淮彬伸手入怀,探取玉瓶,心中暗说道:“我们的事那能忘得了呀!”
淮彬倒出一粒莲实,递给幻依,故意逗她道:“连皮服下!”
幻依含笑点头,很快将梅花居士下颌错开,莲实塞入梅花居土口内,把颌骨托回原位。
淮彬似乎久等不耐,眉头一皱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那能容许我们耽误,妹妹赶快守住裂缝口,让愚兄以真气功力运行吧!”
幻依虽知真气疗伤,最损元气,伹舍此别无良法,乃以无限关切的目光盯了他一眼,手持莲剑,缓步走到谷口戒备。
淮彬蹲下身去,抚摸梅花居士身躯,发觉他全身软绵绵地,通体发烧,与昔日幻依情况相同,因被楚灵直接打中,更较幻依严重,内脏震伤。
急忙把他身体扶起,斜靠正面望上,对面坐定运气行功,待真气运行精纯后,双掌平伸,与其掌心相接。
蓦听幻依一声清叱道:“魔鬼找死!”
乍音甫落,只听一阵金铁交呜之声传来。
淮彬百忙中朝后瞥了一眼,但见幻依莲剑齐施,将玉莲宝剑,展开“帘幕低垂”绝招,化为一片银色光芒,紧紧封闭谷口,不让来敌侵入。
因莲剑宝光,封闭严密,敌人未侵入前,看不清面目,但是,从杂乱的叫啸来看,确定人数不少,尤似雪山老魅阴恻恻的声音,与赤霞尊者,呼鲁吐温二人宏厉粗扩的怪啸,至为显着。
书中交代,崂山双魔和呼鲁吐温赤霞尊者四人,被李淮彬,蔡幻依先后击伤赶走后,与李淮彬,蔡幻依仇恨太深,本想隐形练功,以资报仇,后来听出广成子藏珍古符出现,冰魄玉蟾即将成形,是以纷纷赶来,在卧云道长故居,未能找出古符,四人却在那里相遇,被雪山老魅呼侗,长臂神魔三人指使,结伴来犯,被淮彬“金轮普渡”绝招??走后,心有未甘,恰巧云山老魅,长臂神魔两人,将麻姑诱入玄冰地狱困住,匆匆赶回,中途相遇,因此卷土重来。
双方僵待一会,忽听雪山老魅呼侗,阴恻恻笑道:“贱婢!凭你那点微末之技,就想挡住我们吗?”
耳听幻依娇喘的声音道:“魔鬼无耻,以多为胜,还好意思多嘴!”
此时,梅花居士经玉莲实灵药施治,并得真气之助,药力迅速化开,再加上本身功力深厚,业已大半复原,只不过内脏创伤,尚未痊愈而已。
他看出幻依被群魔掌劲与兵刃夹攻,已呈不支之势,被迫离开裂缝的尺许远,恐群魔侵入,忙道:“贤侄赶快帮助梅侄女封闭穴口,以防侵入。愚叔此刻已无妨碍,休息一会,就可前来帮助了!”
淮彬关心妹妹的安危,见梅花居士情形,实可无虑,急忙纵身上前摘下背上玉莲,运足全身功力,化为一片光芒,迎向穴口,说道:“妹妹快退过一旁休息。”
幻依业已感到不支,见淮彬如此关切,芳心大悦,含情脉脉瞥了他一眼,娇喘着道:“彬哥小心呀!”
说完,娇躯一扭,果然纵到壁立,与梅花居士对面而坐,低声探询梅花居士的伤势,自己并行功导气,使真气真力迅速复原。
梅花居士亦将自己伤势,对她道:“如今身中剧静及内脏震伤,已经复原,真气较前只有更好,如非顾忌裂口伤痕,此时已可对敌了!”
幻依只是真气稍有损耗,略为凋息,已经复原,乃道:“少时师叔对敌,最好将侄女宝剑带上,省事得多。”
梅花居士知幻依所说,乃是好意,连忙点头称善,同时并将宝剑接过,暗中行功导气,觉出痛苦全无,真气舒畅,心中甚喜,纵目朝穴口二看,见淮彬已被群魔合力迫退尺许,情形与适才幻依相若,不过未有喘息罢了!
梅花居士急忙纵身而起,说道:“淮彬独力难支,赶快前往相助!”
说时,不俟幻依答话,立刻仗剑上前,展开数十年未用的散花剑法,抢上前去,说道:“淮彬侄休息,让愚叔挡他们一阵!”
淮彬知梅花居士的功力,并不甚弱,乃含笑退过一旁,轻声说道:“师叔偏劳了。”
梅花居士微微点头,立将宝剑展开,化为一片银白光幕,紧紧封闭洞口。
僵持盏花工夫,梅花居士亦有相形见绌之势,幻依急忙上前接替,将梅花居士换下休息。
梅花居士道:“这样僵持下去,如何是个了局?”
淮彬猛触灵机,悄悄附着梅花居士耳朵,谈了一阵,梅花居士满面欢容,不住将头连点。
淮彬转身慌不迭地往上洞援去,不多时,已骑着金翅大雕冲空而起,要时降落裂口冰谷,淮彬吩咐金翅大雕几句,那雕点了点头,立刻飞身空中,淮彬手执玉莲,往裂缝中赶去。
眨眼工夫,已来到群魔身后,凝神一看,见崂山双魔,雪山老魅,赤霞尊者四人,并排站在前面,挥掌袭击,呼鲁吐温,长臂神魔,一执方便铲,一执归一錾,站在四人身后,不寸铲錾齐施,向前夹攻,金铁交呜声音不绝!
淮彬以佛门“如影附形”上乘轻功,欺*****魔身后丈许,六魔尚无所觉,他本可乘机暗袭,将六人置于死地,但是他心性仁厚,不忍施展杀手,更因他以玉莲大侠的声誉,不愿贻人口实,做出鼠窃狗偷的行为。
因此,他将及人看清后,将全身功力运于掌上,蓄势待发,笑说道:“魔崽子少要逞能,玉莲大侠李淮彬来了!”
语音甫落,群魔不由掉头回顾,发现淮彬站在他们身后时,面上露出惊讶之容,骇得魂不附体。
赤霞尊者与长臂神魔两人,急忙杖錾并举,扑奔上来!
淮彬知自己这面人手单薄,对付这多强敌,除了急切收功外,别无法想,乃将掌中玉莲一紧,迎着二人的杖錾,连续施展“分花拂柳”,“攀龙附凤”绝招,首将两人禅杖,归一錾夺了出手,背上各中一下重击,口吐鲜血而逃,不多时,复听裂口外一声雕呜与两人惨嗥声音传来。
淮彬因尚有四个强敌在前,明见二人逃走,也不追赶,笑对四魔道:“如今该轮到你们了,谁来纳命?”
雪山老魅呼侗最是机智,见淮彬现身,自己一行无异后背受敌,知这样下去,绝讨不了好,暗中早存退意,淮彬话刚讲完,装出纳命之状,厉声暴喝道:“小狗拿命来!”
呼侗说话时,须眉倒竖,左手玄冰掌,右手紫竹竿,夹着凌厉的劲风,朝淮彬迎面扑去!
淮彬深知呼侗二心神功与玄冰掌的厉害,不能让其沾身,乃将玉莲一振,施展“春风化雨”绝招,一面护住全身,同时给予反击。
呼侗见淮彬展开“春风化雨”绝招,知凭自己玄冰掌功力,难以伤得了他,乘着淮彬尚未出手还击之际,立刻施展二心神功,从淮彬左侧地面,纵身往外逃走。
但见白影晃了两晃,立即消失踪影。
淮彬将三个强敌逐走后,宽心大放,敞声道:“师叔!妹妹!我已将强敌赶走一半,快点抢攻吧!”
淮彬语声甫落,但见冰谷口,银虹大盛,梅花居士首先执剑抢攻进来,幻依紧随梅花居土身后进击。
经此一来,崂山双魔与呼鲁吐温三人,那里撑得住?
崂山双魔首先后退,运足全力,呼呼挥出两掌,朝淮彬袭来!
呼鲁吐温亦抡起方便铲夹攻,企图夺路而逃。
淮彬见二人情急拼命,白骨阴磷掌与方便铲的威力,实在不可轻侮,乃屏住呼吸,一面迎敌,一面闪身纵让。
崂山双魔,呼鲁吐温二人,见淮彬闪身,微露空隙时,纵身就走。
饶是三人机智绝伦,纵逃得手,终免不了受到轻伤。
呼鲁吐温腋下,被梅花居士划伤五寸长一个裂缝。
大魔楚云被幻依玉莲击中背后,口吐鲜血。
二魔楚灵,被淮彬玉莲倒钩,刮伤左臂。
梅花居士见群魔已逃,暂时绝可无事,笑道:“贤侄赶快乘此空隙,将麻姑找来吧!”
淮彬点头答道:“遵命!”
回顾幻依道:“妹妹!我们快走吧!”
二人出了裂缝,加紧前赶,毋须多时,已来到谷中岔道前,仅仅略为观望,即发现左侧峡脚被麻姑削掉的那一片冰壁,毫不犹豫,往左面攻谷前赶,到了斜坡边缘,前面有深壑阻路,无法再进,以两人功力,难以飞越,只得沿着壑边,往左面搜索过去。
抬头看着天色,业已寅末卯初,二人沿壑而行,约五六十里远,倏然成九十度转变,往后退了五十余里,已到右侧的冰谷面前,二人见谷前几里的右方,相距六七十里,有一条横岭,巍巍矗耸于前。
淮彬丹田运气,朝冰谷发出两声清啸。
稍停片刻,不见麻姑回应,知她绝不致留在冰谷这久,乃偕着幻依往横岭而行,刚及岭脚,忽见前面有两条人影,疾如闪电,自峰脊纵落,恰适淮彬幻依二人对面,互相发出惊“噫”之声。
淮彬幻依看出来人是黄衫尊者和碧目双尸中硕果仅存的呼延延时,知这股双老停留在大雪山不走,乃是垂涎冰魄玉蟾之故,对于自己一行,视若眼中钉,轻轻用肘碰了幻依一下,令其留意。
幻依含笑点头,蓄势戒备。
黄衫尊者与呼延延,见淮彬,幻依二人挡在前面。不由心中有气,但是他们深知两人的厉害,除了突施杀着,意欲获胜,实在艰难,乃将起煞神罡掌和玄阴掌,暗中运足全力,以备一下将敌人置于死地。
双方正当剑拔弩张之际,但见呼延延与黄衫尊者面上,掠过一丝笑容,双手缓缓抱胸,作势欲发!
,退至一旁。
书中交代,大凉山尊乃长臂神魔聂成之父,本是大凉山的弟子,因天生异禀,力大无穷,终日在深山打措,不意与那只长臂母猿相遇,正值母猿求偶期间,被其所掳,结为不正常的夫妇,春风一度后,生下聂成,大凉山尊亦因白猿之助,在山阴一个无名山洞中,得到兽王卢浩所遗百兽元经,苦练多年,不仅学成出顶武功,更学会伏兽之能,所养毒虫猛兽,不胜枚举,其中最为心爱的,乃是那两只雪螭,长臂补魔被雪山老魅所诱,带着雪螭前来劲夺冰魄玉蟾,谁知反被淮彬,麻灿,幻依等将雪螭诛戮,身受创伤,逃回大凉山把伤养好,偷偷带了另一只雪螭前来,被乃父发觉,同着乃母一一长臂白猿赶来,因不知长臂神魔所攻地方,在峰上发现金翅大雕和冰穴,这才与长臂白猿合力,把冰峰攻倒,发现众人在冰谷中,效始跟踪而来,与梅花居士问答几句,随即出手,梅花居士见机纵退,立将星云道长俘虏,方欲将星云道长撕成两片以泄愤,不意三小兄妹合围上来,淮彬玉莲击中他的右肩,幻依击中他的左肩,麻姑无心戒刀,削中前胸,大凉山尊,尽管武功高强,通体坚如精钢,哪能禁受得了三般奇珍的夹击,口发一声怒啸,双手把持不住星云的身体,脱手飞去,展开百兽身法,与三小兄妹斗在一起,长臂白猿则因寻觅乃子聂成,到得稍迟。
下完了,请知降落不及二十丈,突闻雪山老魅等惨叫的声音传来,同时又有一股潜力,袭到身上,于是,身子一歪,顺着冰壁缓缓落下,约七八十丈,已经身落岩腰平台上。
淮彬纵目四眺,见身悬岩腰,无论打何处,都难飞越。
他本想以白虹剑,削壁上升,但是尚未以完全绝时,不愿出此下策,再说,即来到这么一个奇异的地方,哪能不把它探个清楚就离去呢?
于是,耳目并用,在平台上搜寻起来。
未及一半,陡觉头上生风,本能的往后暴退,凝神戒备,只见黑影一闪,面前站着一个白发黑衣妇人。
那妇人,满面含笑,对淮彬报以惊奇的眼光,发出苍老的声音道:“小哥儿可是李淮彬么?”
淮彬闻听下,不禁一怔!
他感到非常奇怪,为何老妇乍一见面,就知道自己的名字?
老妇看他惊异发愣,赶快解释道:“小哥儿,不用惊异,这是卧云道长告知我的!”
淮彬听她提起卧云道长,又想起那隐身老妇,正是这种声音,知道卧云道长即能向她说起自己,多半不是坏人!
连忙笑问道:“敢问你是什么人?”
老妇忙将自己姓名相告,并问道:“你是否被雪山老魅这些人击落下来的?”
淮彬点点头,恨声说道:“这些恶魔,无恶已极,我是一时疏忽被他们从身后暗算的!”
苏月兰听了,更加惊讶,目射精光,往淮彬全身上下,打量一遍,连称奇怪!
淮彬不解老妇意思,问道:“什么事奇怪呀?”
苏月兰道:“这四人中,除那西极教妖人外,其余的掌力,都蕴藏剧毒,你被他们打中,非但未受伤害,而且更未被剧毒侵体,这不是奇怪么?”
淮彬方才领悟,忙把无相气功护身,旋服玉莲实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苏月兰听完淮彬的话,这才懵鬼憧悟,脱口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淮彬躬身问道:“苏老前辈,不知从这里到生门,有无其他通路?”
苏月兰摇头代答。
淮彬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只有援山上升一路?”
苏月兰面有难色,说道:“且慢!”
淮彬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苏月兰略为迟疑一下,咬紧牙,面有坚绝之色道:“我有一件事,想与小哥儿商量!”
淮彬道:“老前辈请讲,只要李淮彬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苏月兰面上掠过一分喜色,乃将想求一粒玉莲实,以资炼丹救人的事说出。
淮彬道:“莲实现成,晚辈身边尚有三粒。”
说着,从玉瓶内,倒出一粒莲实。双手递过去。
苏月兰接过莲实,仔细看了一眼,喜孜孜放入怀中。
淮彬道:“老前辈别无吩咐了吧!后辈欲告辞了!”
苏月兰忙拦住问道:“你不想见卧云道长么?”
淮彬道:“晚辈同着两位妹妹来大雪山遇到许多烦恼,正是为了要寻找卧云道长,哪有不想见的道理?因不知他在什么地方,无可奈何罢了!”
苏月兰道:“就在我所居的地方练功,小哥儿如不见弃,我也将玄门罡气传与你,最多在我这里住上半年,立可将其练成了!”
淮彬听说要把玄门罡气传给他,不禁欣喜欲狂,但想到心上人和师伯,师叔他们,心中委决不下,因此把心意告知苏月兰。
苏月兰知他心意纯厚,越发投缘,笑道:“你的心意我已完全知道,我自会安排。”
淮彬心才放下,于是随定苏月兰身后,穿过五百里路的通道,来到苏月兰所居之处玄冰地狱中的奥区,长春谷双栖阁。
到了阁前,苏月兰恐惊动朱明,对淮彬略为指点,随即来到木屋与卧云道长相见。
淮彬见到卧云道长,自免不了—番寒宣问好。
苏月兰将罡气所练诀法窃,详细对准彬解释一遍,吩咐淮彬,就在木屋中和卧云道长苦练。
苏月兰作别自去。
入暮时分回转,笑对淮彬道:“如今你可安心了,”
淮彬忙问原故。
苏月兰将九天罗刹弘忍解危,击退群魔,及二女明日来寻之事,说了一遍。
淮彬闻言,自是万分高兴,用功越发勤奋。
苏月兰除了前往水阁,照顾朱明外,绝大多数时间,全消磨在这木屋中炼丹和指点二人的武功。
次日功课一完,苏月兰立刻离开木屋,前往水阁探看,刚好二女来此,于是才带二女前来。
淮彬半经过讲完,苏月兰已将酒饭备好。
麻姑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咦”了一声。
众人见状,急忙问她什么事?
麻姑答道:“师叔的仙禽还在外面等我们吗?”
苏月兰知容满面说道:“不妨事,你安心住在这儿吧!一切由我料理便了!”
麻姑这才放心,重坐下来进食。
幻依正沉湎于温馨的甜蜜中,因此对准彬的感应,特别敏锐,双方目光相接后,幻依只觉得檀郎情深爱重,内心说不出的舒畅与无比的受用,淮彬话中的含意,她亦了了分明,急忙道:“我们赶快动手吧!”
于是继续往前攻,经约个把时辰,开通不过里许,两人全感到两臂酸麻,再不能维持下去了。
方欲休息下,忽听一个音细如蚊的老妇口音道:“你们不要白费气力了,这玄冰阵坚厚如许,这样下去,不知要到何时,方能开通,先休息缓缓气,再按照我的指点去做,包管脱离玄冰大阵!”
三人闻言,知来人用的是真气传音之法,同时更听出来人是谁!麻姑喜极,脱口道:“莫非是……”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传音人好似早巳防到,急忙传音阻止道:“是的,我正是你说的人,此时老怪照形反光镜,虽然暂失效用,但那听音器,仍然有效,你们千万不要说话,以防泄露行藏,万一被老怪发觉,不仅彼此不利,对你们脱困,更增加阻碍!”
三人间言,各打一手式,相戒不可随便讲话,静静地凝神谛听。
只听苏月兰,继续以真气传音道:“老怪武功甚高,更是机警绝伦,外子恶疾未愈,瀛海情侣,又赋劳燕分飞,以我一人的力量,实在不是老怪敌手,你们兵刃招术虽利,无奈功力和应敌经验两俱不足,目前尚难与之正面为敌,如欲夺回那块古翠符,必须乘他残杀生灵,在冰穴中昏睡的时候,偷偷潜入窃取,千万不要在与碧目罗刹搏斗之寸现身,因为妖邪间的结合,完全以利为准,时分寸合,捉摸不定,你们一露脸,说不定会促成两怪的结合,那块古玉符的藏处,就在他的颈下丝囊内,动手时,最好由麻姑仗其离合身法,较为妥当,至于你们现在脱困的方法,趁老怪照形反光镜失效时,改由麻姑运起雪魄珠开道,幻依和淮彬左右辅左,最多一个时辰就可脱险了。”
苏月兰把话讲完,三人稍停一会,再不能听见她的传声,知她恐踪迹泄露,业已先行离开,乃按苏月兰指点而行。
特各有制,一点不假,那样坚硬的玄冰,居然被雪魄珠上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射,好似雪狮子向火。立刻消溶,转瞬间,开出径丈大一个冰弄,那股光芒,达远三十丈以上,三人毫不费事,已穿过百多里长的玄冰大阵,来到冰原上。
抬头一看天色,空已月影西斜,出口处,偏向南方,并非所居一面,互相耳语几句,往东南方故布疑阵,这才提气轻身,往所居洞穴回赶。
刚到洞足,那只白鹦鹉,忽然飞降在淮彬肩头,尖叫道:“三位大侠回来就好了,我家主人和星云道长,正在着急呢?”
忽听头上劲风扑面,那只金翅大雕,东翼飞陵,口发出低沉急促的鸣啸,神情颇为惶急。
白鹦鹉尖声说道:“知道了,你还是藏在云层中探望吧!我自会把你的意思,转禀三位大侠和主人。”
那只金翅大雕听了白鹦鹉的话,意似欢悦,复低啸几句,立刻振翼高飞,刹时隐没云层中。
麻姑笑问道:“大雕说什么?”
白鹦鹉答道:“此处不便,万一被对方发觉,再也找不出这么隐秘所在了,不如到冰壁后面再谈吧!”
淮彬闻言,深觉白鹦鹉的话有理,乃偕同二女,飞身纵落洞口隐身冰壁后面眺望。
但见那片无垠无际的平原中心,全被白茫茫的浓雾密布,四周都有白色光影晃动,只有东西两面最密,几乎成了一堵白墙,南北方较稀,每隔十多丈,才有一个白点闪烁。
三人见状,齐说了声:“万幸!”
原来他们仗雪魄珠开道,冲出玄冰大阵时,恰在两只雪魃相距有十来丈远,雪魃又是全神贯注雾阵,尽量喷吐丹气,增强玄冰威力,因此三人轻轻易易,脱出玄冰大阵,竟未惊动雪魃。
麻姑念念不忘金翅大雕的话,笑道:“现在总该说吧!”
白鹦鹉道:“金翅大雕说,那冰原中的怪物,好似昔日南北二怪之一,玄冰叟的行径,凭我们一行六人,决惹不起他,因此要我转禀主要和三位大侠留意,同时,据它在高空眺望所见,碧目罗刹一行,离此不过三百里了,最迟在明天日落后,一定可以抵达这里,无论玄冰叟,碧目罗刹,全不好惹,你们最好先不露面,等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后,再伺机出手,较有把握。”
白鹦鹉把话说完,忽听梅花居士的声音道:“怎么!玄冰叟也在这里吗?”
三人回头一看,见梅花居士和星云道长,并肩站在洞口,满面惊讶神色!
淮彬三人,将涉险经过,及遇苏月兰按点脱险情形,详细说了一遍,梅花居土,星云道长闻言,不由惊喜万分,喟然叹道:“昔日的四奇二怪,想不到都在大雪山中露脸,另一魔头,说不定亦在人间里!照这样看来,武林中又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了!”
幻依急忙问道:“不知师伯所指的魔头是谁?”
星云道长亦插口问道:“居士所指魔头,莫非是天竺樊坤?”
梅花居士道:“樊坤算得了什么?哪里配和四奇二怪并列?”
星云大感道:“是谁?”
梅花居士道:“就是天竺老魔,樊坤的师父呀!”
幻依接口中,“莫非九十年前,悄然身声隐迹的长笑神枭邢独?”
星云闻言大惊,口中念着邢独的名字,面露惊惧之容!
半晌,他才自言白语道:“这个魔头如真的在世,实乃人类的不幸!”
淮彬,麻姑二人,一个是侠义肝肠,一个是天真稚气,闻星云道长的话,内心满不服气,同声道:“师伯毋须尤虑,无论他有多狠,少不得也要和他碰碰,哪怕大把小命送掉,亦在所不惜。”
星云道长,虽不以二人的话为然,但对他们这种豪侠之气,深感佩服,方欲张口劝说。
忽听左侧有人冷笑道:“初生之犊不怕虎,不想想,你们有多大气候,居然大言不惭,敢说出这些话来,难道这是枯禅子教你们的吗?”
众人往左侧一看,不由连声称怪!
原来左侧冰璧上,好似雕刻塑橡般,贴着一个矮瘦干枯,通体黝黑的和尚,那和尚虽然貌相丑陋,但是二目神光炯炯,满面慈祥之色,令人望而生敬。
尤以他露这一手贴壁如画,凌虚浮植的功夫,更使众人咋舌不已。
梅花居士,星云道长,幻依三人,虽不认识这和尚,但见他露这一手惊人武功,知非常人,急忙肃容行礼。
淮彬,麻姑因和尚语气中,对乃师枯禅子,似乎意存蔑视,心甚不快,虽是随同行礼,多少带着勉强。
和尚嘿嘿冷笑道:“李淮彬,小尼姑,你们不服气么?”
麻姑吭声说道:“你对我们师父,意存轻视,哪能令人服气?”
和尚见麻姑出言顶撞,意欲不快,望着麻姑道:“小癞尼,你敢这样顶撞我,连枯禅子也不敢对我这样不敬,莫非讨打吗?”
麻姑麻脸紧绷,说道:“对我师父师兄无礼的人,就是我的对头,再高来历都要与他拼命,何况是挨打!”
和尚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挨打了,那么,李淮彬呢?”
和尚问到淮彬时,双目似炬,逼视着他。
淮彬因麻姑已横应在先,而且当着徒弟面前,轻视师父,为武林大忌,真正忠于师门的弟子,决难忍受下去,因此和尚问他,只点了点头,淡淡答道:“重道必先尊师,在下身受师恩,自当对师门尽弟子之义。”
和尚嘿嘿冷笑道:“不枉枯禅子一番苦心,居然收下你们这对宝贝弟子,既然你们是同一心意,我和尚可不客套了!”
和尚话刚讲完,只听“叭叭”两下,淮彬和麻姑两人身体,就好像飞花落叶般,被抛落岩上。
梅花居士、卧云道长、星云道长、幻依四人,不是成名多年的前辈,亦是武林后起之秀,同伴被人打后,复抛落岩下,竟连对头的来踪去影均未看见,内心中这份惊讶,非同外人所能想像。
慌不迭纵身冰屏,探头下望,见淮彬麻姑两人,被那和尚,拳足交加,打得团团乱转,无论两人纵逃何方,都被和尚挡住,打了回来,两人甚至施展出新掌的玄门罡气,朝和尚进攻,打到和尚身上,好似晴蜒摇石柱般,全无所觉。
反被和尚嘿嘿冷笑,出语相讥道:“多用点劲了,当心把嫩骨头震断呀!”
仔细看那和尚,他觉得身法快得出奇,手足奇准,发必中的外,实在看不出一些可异之处。
尤为奇怪的,淮彬玉莲,白虹剑,麻姑无心戒刀,不知在何时出手,早巳跌落地上,而且离他们的身侧,不过是丈许远,照说凭他们的功力,探手即可将它们取来,然而,他们并未那样做,他们似乎被和尚迫得连探手弯腰的时间都没有。
四人看在眼里,不由得惊奇万分!心中奇怪二人太惨,和尚出家人,忒也不讲道理!
幻依目睹心上人如此狼狈,好生心痛,深知和尚武功高得出奇,自己上去,亦是白饶,但是她为了情的驱使,顾不了自身的安危,随手摘下玉莲宝剑,纵身而下,口中娇声说道:“彬哥哥,师妹,你们别慌,我来了!”
她一面说着话,娇躯一挺,头下足上,掌中玉莲,宝剑齐施,使出“浮云掩日”绝招,朝和尚头上罩去!
但见和尚身形一闪不见,蓦地感觉腕脉被两支钢爪扣住,“呛啷”一声,坠落于地,幻依心说道:“不好!”
猛然觉得背上中了一下重的,身躯不由自主,坠落地上,连忙纵身出敌时,只觉得全身酸软,真气运转不灵,情形只比常人好不了许多。不禁骇出一身冷汗,偷眼向淮彬两人打量,见他二人情形,和自己一样狼狈,这才悟出两人不能逃脱和尚手掌的原因。
正观望间,只听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也看着好玩么,索性成全你吧!”
和尚把话说完,亦是拳足交加,向幻依打去!
经此一来,连岩上的梅花居士三人,也被激怒,不顾命地提气纵身降落,掌剑齐施,合围上去!
和尚睨视三人一眼,敞声道:“你们来惹厌么?还不给我站到—边去!”
只见他鸟爪般的黑手,微微挥动,三人真个听话,呆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那笑的含义,冷峻已极。
淮彬如坠人五里雾中,半天,方始喊道:“绝尘兄!”
萧绝尘剑眉一扬,冷笑摇手道:“玉莲大侠,快别如此,当心把我折煞了。”
说着旋身移步,往左走去。
淮彬更加奇怪,心说道:“我们才分开一年,人情就这样淡薄么?我又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何以敌人看待我?真令人心寒!”
淮彬想了一阵,双目中几乎落下泪来。
幻依旁观者清,知临城三侠,声震一方,侠名远播,其子弟也是江湖名者,看这光景,必有缘故,否则决不致对世交这般态度,乃上前几步,喊道:
“萧兄留步,妹子有话请教!”
萧绝尘见是幻依,心中虽是不快,但是,还没有厌恶的心理,乃停步回身,笑问道:“蔡女侠,有何吩咐?”
幻依向她福了一福,含笑答道:“萧兄太见外了,我们到大雪山后,这儿莫非有什么变故?”
萧绝尘望了她一眼,冷笑道:“到大雪山!”
少停复又摇摇头道:“恐怕不是吧!”
幻依闻言,知内中一定有文章,耐心问道:“萧兄相信不相信,我们用且不说,妹子只问你一句,这儿在我们离开后,是否发生了变故?”
萧绝尘因幻依乃灵悟大师高足,为伯叔们最崇敬的异人,而且此事又非他所为,虽然她和淮彬这般亲热在一起,也不能使她难堪,是以听了幻依的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变动可大了,幸玉莲大侠还看在当年一点香火情份,手下留情,否则,这三侠庄恐怕也难保。”
幻依闻言,知事出有因,哪肯放过机会,忙问道:“萧兄,这是怎么回事?”
萧绝尘面色陡变,回身就走,口说道:“蔡女侠去问玉莲大侠好了,他比我更清楚!”
幻依喊道:“萧兄留步,萧兄留步!”
任她喊叫,萧绝尘理也不理,加紧足步,往小木台那边去,幻依望着他的背步发愣!
耳听淮彬发出叹息之声。
幻依回头,发现淮彬不知何时已悄悄来到她的身后,懵然觉悟萧绝尘态度改变的原因。
幻依望着他,以无限关切的口气道:“他们对你成见太深,误会难解,怎么办?”
淮彬面色沉重,叹息道:“事情内情不知道,如何谈得上办法!”
少时,淮彬似有所悟,态度突轻坚决道:“先到三侠庄去,好歹把事情弄清再说!”
二人来到庄门口,那些庄丁们的神态,也没有一年前那样亲切,见二人到来,仅勉强含着笑脸,点首为礼。
淮彬此时的心中,只有探悉秘密的一念,对庄丁们态度的转变,根本未能放在心上,只含笑点了点头,立刻同着幻依,往庄内直闯,他们本是轻车熟路,眨眼间,已到大厅门前。
放眼厅中一看,见厅内散坐着七八十人,全是江湖能手,绝大多数,二人曾经见过,萧氏三侠和张敬,正团坐在当中一张方桌上,似乎有极重的事商量,因语声甚低,仓卒间听不出他们谈些什么?厅内群侠面部表情也非常难看,完全不像从前那样和气。
二人看在眼里,知事情可不简单。
厅中众人,发现二人到来,只瞥了一眼,个个的脸上,露出悻悻之色,目射敌视的光芒。
萧氏三侠虽然没有敌视的目光射出,但那种冷漠不屑,心存厌恶的表情,却是一望而知。
张敬的神态,却和厅中众人,但见他目射冷焰寒光,白须白发,根根屹立,陡地从座中站起,右掌猛击桌面,只听察的一声,那样坚实的柏木桌,竟被他的铁掌,击成碎片,双肩微一晃动,已经纵到厅门口。
萧氏三侠见这个老哥哥已愤怒到了极点,恐他有什么闪失,也纷纷纵上前来。
张敬厉声暴喝道:“小畜生,还有脸来见我!”
说时,老泪纵横,突的跪在地上,颤声说道:“二哥,你一生行侠仗义,想不到会生下这样不肖儿子,不禁有损天门二老威名,甚至还要使你留下千古骂名,这都怪小弟不好,有负大哥重托……”
张敬说话时,心情极为激动,喉间“咯”了一声,登时气昏过去。
幸而萧氏三侠,眼明手快,伸手把他扶住,才未跌倒,赶忙为他疏胸理气,以免怒极攻心,难以医活。
当张敬纵到厅门时,淮彬和幻依两人,已并肩跪在门外,这时见张敬急昏过去,急忙从怀中,拿出问命鸳鸯苏月兰所赐的灵丹,膝行两步,塞入他口中,张敬是怒极攻心,并非受伤,只要稍稍疏胸理气,就可复原,根本不须灵丹医活,淮彬因关心过度,故才如此。
灵丹入口之后不久,张敬登时醒转,只感觉气机和畅,通体舒适,感到非常奇怪,略为一怔!
当他发觉萧氏兄弟扶着他,淮彬和幻依又跪在他的面前时,不由百感交集,“啊”的一声,痛哭起来!
幻依女子心细,又是局外的人,因此对事情比较看的清楚,见张敬这般情形,知其中必有重大变故。
忙向淮彬一使脸色,双双扑上前去,拿出手巾,为其试泪。幻依温言安慰他,请他把事情始末说出,以便把事情解决,似这般恼怒,于事情无益,甚至有莫大的妨碍,并说出自己这一年中,和淮彬寸步不离,又将在大雪山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淮彬但从旁连说带劝,并将苦命鸳鸯所赠的灵丹为凭,让张敬过目,独没说出广成子古玉符和冰魄玉蟾之事。
这是淮彬和幻依机智的地方,因厅中耳目众多,江湖上声气应和,传的很快,只要说出广成子来,无须三五日内,一定轰动江湖,万一将那些魔头引来,自己二人不打紧,无不为萧氏三侠带来无限的隐患,所以他们不得不暂时隐瞒起来。
这时,只听厅内响起了一片轰雷似的惊“咦”之声。
萧氏三侠,面转喜容,同时萧清还自言自语道:“果真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张敬听完淮彬和幻依的话,疑信参半,睁着慑人的双目,朝二人面上盯了又盯,陡然哈哈狂笑起来!
长笑声中,只见暴一长身,突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无限兴奋的神色突伸出钢爪似的双手,抓紧二人的肩头道:“你们说的是真的么?”
淮彬含着笑脸,答道:“淮彬怎敢骗张叔叔,句句都是实话。”
幻依为欲坚定他的信心,接口道:“张叔叔如果不信,日后可间卧云师伯他们。”
张敬听了幻依的话,睁目望了她一眼,哈哈大笑道:“果真是一双两好,张叔叔那有不信姑娘之理。”
幻依细细领略下张敬说话的含义,复偷眼瞥了群雄和淮彬一眼,见厅中群雄,满面喜色望着自己,淮彬更是得意非常,睁着一双美目,射出异朦胧,这才想起,自己不该口不择言,竟跟着淮彬叫起张叔叔来,以致被拿住话柄,不禁面红过耳,云鬓低垂。
淮彬乘机问张敬,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离开微山湖才只一年半多一点,为何有这么大的变故?
萧清一开始就和淮彬投缘,这时疑云散去大半,谜底虽还未解开,但己知不是淮彬两人所为,心中的恶心,冰消瓦解。
听淮彬问起,不等别人开口,连忙抢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坐下来谈吧!”
张敬拉着二人,走回当中方桌坐下。
原来那张被张敬击成粉碎的凳子,已被庄丁换上了一张新的。
萧氏父子四人,再加上张敬,淮彬、幻依共是七人,张敬和淮彬坐一方,幻依刚好是个人独居一面。
七人刚刚坐定,尚未有人开口说话的当儿,只见门口两条瘦小人影一闪,疾如闪电,朝当中席上射来!
厅内顿时骚动,发出一阵大乱,萧氏父子和张敬等人,因变生仓卒,一时不及细察,纷纷站起,严加戒备!
淮彬急忙大声道:“大家不要惊慌,是自己人。”
淮彬语声未落,麻姑已在桌前现身,双手合十,朝着厅中行了个罗圈礼,说道:“贫尼来的鲁莽,各位原谅!”
淮彬瞪了她一眼道:“师妹怎么这样冒失?”
麻姑连陪不是,并说这次回蒙山,全是白跑,恩师洞府云,仅在洞口行了个礼,立刻赶来,因欲与淮彬幻依相聚心切,所以来不及叫庄丁禀报,就赶来这儿。
幻依恐淮彬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再给麻姑难堪,连忙向淮彬暗使眼色,伸手拉麻姑和自己坐在一起。
淮彬急欲知道他们对自己发生误会的原因,是以淮彬一使眼色,立将这事放在了一边,笑问道:“叔叔可将此事告知否?”
张敬道:“叔叔年纪大记性差,恐说不清,还是请绝尘代劳吧!”
张敬认为萧绝尘常在外面走动,由他说出来,较为详尽,乃命萧绝尘将此事始末说来。
这时,整个大厅,听不到任何一点声息,萧绝尘掠了厅内一眼,这才说起玉莲大侠横行江湖的经过。
且说,淮彬偕二女离开微山湖一个月的第二天上午,幻依双目红肿,面容憔悴,来到三侠庄门口,命庄丁通报,请张敬或萧氏三侠答话,庄丁见是三侠庄的嘉宾……蔡女侠到来,急忙迎上前去,但是听她说,要他们通报时,不由感到奇怪万分,一时把庄丁愣住了。
正好萧绝尘打从城内回来,急忙上前招呼,并问她为何落得这样狼狈,李淮彬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萧绝尘这么一问,反把她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问道:“李淮彬到哪里去了?”
萧绝尘被她一问,感到非常的奇怪,反问她道:“不是一月之前,与蔡姑娘结伴去大雪山吗?怎么还来问我?”
她听了萧绝尘的话,面色越发凄惨,娇躯连连晃动,好似行将跌倒般,萧绝尘不便伸手去扶,口中只是中三关照留意,以防跌倒。
她听了萧绝尘的话,果然定了定神,面色笑转坚强,勉强露出笑容,将随行少女的年龄衣着形貌,又询问一遍,萧绝尘始为她是笑遭变故,精神有点失常,乃把二女的情形告诉了她。
正在此时,忽把庄丁禀报,说是临城通远镖局的镖师,刚从南方回来,一路上听到玉莲大侠李淮彬,女淫掳掠,杀人放火的事情,几乎将大江南北,闹得鸡犬不宁,其心狠手辣,杀人不分好坏,真是前所未有,而且每次做案后,必定留下所绘玉莲标志,一个月来,犯案垒垒,因他武功太高,形踪飘忽不定,不仅官府拿他没法,一般侠义道人,更是谈虎色变,人人自危,庄丁把话说完,并拿出一张八寸见方,上绘一莲一剑的纸片来。
幻依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听庄丁这么说,陡然振作精神,傍听下去,庄丁把标志拿出来,她似乎看得很仔细,足有半盏茶工夫,她向萧绝尘请求,将这标志给她,以便把以找他理论。
萧绝尘当然不便拒绝,把标志交给她,幻依轻轻道谢一声,立将标志小心翼翼收藏起来。
但见她一脸惨白,小蛮鞋用力往地上一顿,青石的台阶上,立现—个足迹,口中恨声说了句:“薄幸人!”
立刻扭转娇躯就走,萧绝尘还想喊声蔡姑娘留步,她头也不回,径往官道急驰而去。
当她离开三侠庄半个月后,北方亦同样闹起玉莲大侠来,不过南北不同的,北方玉莲大侠不女淫,不滥杀无辜和侠义道人,而直专找一般绿林盗匪,左道妖邪,土豪劣绅之类,每次下手,不是罪不容诛,只是略为警告,留下标志就走,北方玉莲大侠,虽不滥杀,但树敌甚多,闹得比南方厉害。
当南北大侠事件发生以来,萧氏全家和张敬都异常关切,在他们的心目中,认为淮彬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为欲替淮彬洗脱污名,曾经分头查访,无奈玉莲大侠武功高得出奇形踪飘忽不定,费了十来个月工夫,连人影均未见到,所得到的,只是一些女淫掳掠,杀人放火的记录。
经此一来,他们对淮彬的信心完全动摇了,对他的观点亦改变了,一致认为除了李淮彬有这高武功外,实找不出另外的人,是以每个人的心目中,对淮彬深恶痛绝!
他们刚从外面回来,先后接到两个武林帖子,一个是:南方所撒的武林帖子,定冬月二十日齐集,三侠庄,请三侠和张敬交出玉莲大侠李淮彬,任凭他们公断,如不交出,则整个南方武林,必倾全力对付三侠和张敬。
一个是:北方绿林盗贼,左道妖邪,土豪劣绅,连成一气,撒的绿林帖,约定同一天中,前来三侠庄会集,三侠和张敬四人,接到南北两个帖子,好似晴天霹雳,凭他们这点力量,哪敢与天下武林为敌,一算时间,离冬月二十仅有十来天了。”
萧氏全家和张敬等人,见日期这样迫切,急得似热锅的蚂蚁般,一筹莫展。
互相商议结果,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大盼淮彬觉悟,悔过前来,一条是静待冬月二十的死神来临。
第一条生路,绝对走不通,因淮彬既然如此,已到了丧心病狂,无可救药的地步,哪能望他悔过,第二条路,是未定了,所以三侠全家和张敬等,不敢再存幻想,只得一面准备,接待南北群雄,一面准备他们的后事。
不想正在危机迫于眉睫的当口,淮彬幻依二人,恰好赶来,萧绝尘和淮彬幻依在广场上会面时,绝尘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就是因他二人到来,可以解脱当前危难,但是他对淮彬的行为,感到深恶痛绝,因此不顾而去。
后来他想起,为何不问明淮彬来此用意,以便有所准备,当他来到大厅时,正赶上张敬昏过去,众人正在忙乱施治的时候,所以赶快命庄丁收拾木凳的碎屑,另外掉换一张备用。
萧绝尘把经过讲完,不但座中诸人觉得奇怪,就连金翅大雕自己,亦觉莫名其妙,陷入于沉思冥想中。
厅中暂时保持了一段沉寂,只听淮彬喟然叹道:“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真个阴毒啊!”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加以无限关切,同声问道:“玉莲大侠,你想想看,曾经与谁结过粱子!”
淮彬想了一会,始终想不起来,摇摇头道:“晚辈出道时间,不过一年多,就仅有在三侠庄和大雪山两地与人对过手,诸位前辈英雄知道的,三侠庄那档子事,只走掉宣镇东等五人,章、涂两位朋友决不致和我为敌,宣镇东三人,我们还在大雪山碰过头,从时间上.说,决不可能,至于大雪山诸魔十九伏诛,逃脱的人,也无法分身来中土捣乱。”
萧清点头说道:“贤侄说的有理,不过这南北同时现身的两玉莲大侠,亦是事实呀!而且现在还在闹哩!”
幻依沉默了半天,这才开口问道:“萧兄还记得起来找李兄的那个少女形貌衣着吗?”
萧绝尘闻言,点了点头,但不当时说话,只是睁大双眼,怔怔地看天花板出神,好似回忆当时情景般。
幻依真有耐性,面现喜色,睁着双瞳翦水明睁,看着萧绝尘的脸上,静待他的回答。
萧绝尘忽把注意力,从天花板上移在幻依的脸上,从头到足,看了又看,半晌,忽然从坐中跳出来,哈哈大笑!
全厅的人,被萧绝尘这种突然的举动,简直可说失态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齐投以惊奇的眼光。
独有幻依内心明白,因为她从萧绝尘的失态,已经证实了她的推断不错,不由面露笑容。
但是,转眼间,她的笑容,又收敛起来,紧锁双眉,陷入沉思幻想的深渊中。
她想,淮彬几时和她认识,她为什么那样恨他?顶着玉莲大侠的招牌到处树敌闯祸,她和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以她临去之时,说了那声“薄幸人”究竟是何含义,莫非他们……
幻依想到这里,心中直冒凉气,因此她表现在面上的颜色,亦是迥然不同,橙一阵,红一阵,变换不停。
正当她反复思想的时候,萧绝尘笑声忽止,正色答道:“一样,完全和梅女侠一样!她不仅面貌相同,而且衣着鞋帽的颜色形式,全无差别,就只有一样……”
幻依抢着问道:“那一样?”
萧绝尘指着幻依背后的玉莲道:“她没有这个!”
幻依瞥了淮彬一眼,点点头道:“恐怕是没有!”
淮彬见幻依的眼中,充满着幽怨的色彩,不禁心头一震,心说道:“这是为了什么呀!难道你也相信江湖上的玉莲大侠是我吗?”
淮彬刚想到这里,幻依脱口说道:“莫非是她……”
幻依说出这几个字后,面容惨变,目蕴泪珠,神色凄惨已极!
上升,减轻其负荷时,耳听呼的一声,双足一紧,突然有股无穷大的拉力,将淮彬身体,朝林下拉去。
可是李淮彬武功绝顶,仓卒间也难施展身手,竟被串地绵的钢钩缚紧,坠入林内陷井了。
足未踏着实地,突听头顶上,察的一声铁交鸡声音,眼前光景一暗,立刻置身无边的黑地狱中。
淮彬处此情形,神智丝毫不乱,他知道已落入贼人陷井,但他心中有个强烈的信念,这相机关之类的陷井,他虽然无法纵出,但凭其的武功的玉莲,宝剑两奇珍,绝能将其毁去,脱离险境,是以,他略为定了定神,伸手一摸足股,发现那此紧扣身上的钢钩,不很粗,不用白虹宝剑,也能将它挣断。
淮彬立刻运起动力,双腿一振,果将串地锦的钢钩铁网,弄成寸段,脱离了束缚,这才从感觉上来判断,足见全是钢金制成。
因不知上面究竟有多高,苦于光线太暗,无法望到顶端,他正懊悔,为何身上不带火摺子,否则岂不是刚好用上,突然他想起白虹剑的光芒,更比火招子还要亮几倍,不用暗骂自己蠢材,遇上事就这样慌乱。
忙将白虹剑出鞘,剑光无处,见这陷井离上面,足有二十丈高,顶上盖板,亦是黝黑发光的钢铁所造,淮彬自忖目己的能力,纵跃之高,倒不怎么费事,但是如欲将盖板毁去,那就要费手脚了。
因身躯不能停空,必须不断地纵跃,挥剑撩拨才有希望,万一盖板钢铁太过坚硬,就非几下能把它毁坏得了,淮彬想至此,养成刚毅的特性,不致因环境的艰困而屈服,他运足功虹剑削了尺许长,两寸深一条裂缝,一线天光从裂缝中射了进去,同时听到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连叫快点火,勿叫李淮彬小子逃脱掌心。
局位于南门附近,坐东向西,称得上大家号,镖局占铺三四间,是个三层楼的房屋,龙凤镖旗,高悬屋顶上,随风招展,店中进进出出的人颇多,全是短装带剑的武林豪客。
淮彬刚走至门口,那些进出的人,齐投以惊讶的眼光,口发轻轻的惊“咦”,面上神色亦转为紧张匆促!
淮彬固有昨晚的经验,也不答理众人,昂首走进镖局径趋帐房。
管帐的乃是个老江湖,本身武功也颇了得,见淮彬走来,急忙步出房门,陪笑拱手道:“大侠刚到,总镖头在后面,小的带路。”
淮彬也不和他答话,只是把头一点,板起面孔,随定身后。
淮彬这种态度,并非是骄横,前面已交代过毋容赘述。
穿过两层院落,来到花厅前面,帐房刚跨出院门,即高声嚷道:
“玉莲大侠驾到!”
此际,总镖头金大成,正在厅内角早膳,听得帐房声音急忙迎了出来,带笑行礼道:“不知侠驾光临,候迎来迟,尚祈见谅。”
淮彬罕言观色,见他脸上虽带笑容,终掩不了他内心的畏惧,表面上点点头,内心可跌入迷惘的深渊中。
他想:如果那冒牌玉莲大侠是他,对自己决不致那样畏惧,如说他假贼心虚,但他面上的神色,却和悦宾客店帐房先生一样,并无半点作伪痕迹,莫非另有其人么?我何不试看一下,看看他的反应怎样?
金大成见淮彬沉吟不语,猜不透他的心意,也不敢贸然发问,把手一挥,遣走帐房,笑道:“玉莲大侠,请里面坐!”
淮彬故意露出笑容,点头道:“镖头请不要客气!”
金大成见状,好似陡遇蛇蝎般,勃然色变,躬身道:“大侠有何吩咐,但请示下,金大成力所能及,至当竭力又赶,有之恭之处,尚祈看在这多时的微劳,多多包涵。”
淮彬已试出金大成,对玉莲大侠面上神色的反应,与悦宾客店的帐房先生完全一样,知他亦是受害者,对他的疑心冰释,正容说道:
“金镖头这儿有密室吗?”
金大成偷眼看了淮彬一眼,见他笑容尽敛,心始稍放,连连点头道:
“有,有,有,请大侠随我来。”
金大成把淮彬领往厅后一间厢房内,揭开壁上字画,现出一个碗口大的旋钮,往右旋动,办见靠壁衣橱慢慢向前移动;约莫三尺宽,立刻停住,金大成将字画复原,引着淮彬往衣橱后走去,经过五级石梯,已进入夹墙中,旋动机钮,衣橱登时关闭,夹墙内漆黑一片。
淮彬见这地方,大只丈许见方、陈设简单,仅只一床一桌四凳,衣橱关闭后,不透一丝光亮,又恐金大成怨毒太深,乘机暗算,乃将无相气功和罡气,加紧施为,护住全身。
正戒备间,忽听”沙沙”两声,金大成,已将火摺子打燃,点起油灯。
金大成又看了淮彬一眼,这才说道:“此间最为隐秘,玉莲大侠有话但讲无妨!”
淮彬脑中盘算一阵说道:“三侠庄的事,镖头知道吗?”
金大成见淮彬行事如此诡秘,突然问起三侠庄事来,心中陡地一震,转念道:“此事关系重大,对头心意难知,答话时,还得仔细留意才好!”
金大成乃久闯江湖人物,行事极有分寸,见他突然发问,深知他对此中事情,至少知得甚多,如欺骗他,无异自寻死路,脑中略一转动,立刻下定决心,尽自己所知,具实以告。
淮彬故意道:“假如李淮彬差别起镖头,有关我的事,镖头作何处置?”
金大成答覆这句话,实在困难,因此迟疑一阵,方才答道:“只有答覆他不知道!”
淮彬道:“万一他拿到把柄,如何推得掉?”
金大成道:“将实在情形告诉他。”
淮彬道:“怎么说法……”
金大成道:“我承认供奉银子,乃我收转,但我们从未见过面,我只是照灵鸽书信往事,其他一概不知!”
淮彬道:“万一他问你为何违背江湖侠义,助纣为虐?”
金大成道:“那更简单,为了维持建康镖局,上百户人的生计,不得不被迫出此下策,我相信他是侠义人,能原谅苦衷。”
淮彬正色道:“我为了掩蔽行藏,暂时住在这儿,不知你愿意吗?”
金大成道:“请还请不到,哪有不愿意之理!”
淮彬道:“事情不这么简单,我的性情,你是知道的,必须替我觅取几个姣好的炉鼎来!”
金大成闻言,面有难色,久未回答。
淮彬道:“在这六朝金粉的益陵,凭你总镖头弄几个姣好炉鼎,恐怕不会太困难吧!”
金大成陪笑道:“玉莲大侠之命,本不敢违,不过要我金大成,做出这种淫贱的事,金大成愿死在大侠手中,也不愿去做!”
说时,那种威武不屈的豪迈之气,真令人感动。
淮彬见状,暗暗点头称赞,心说道:“疾风劲草,正邪的分野点,就在于此,看来这个金大成,还不失为正直人。”
双方沉默半晌,淮彬忽将背上的玉莲衣包取下,放在床上,纵上前去抓住金大成的臂膀,说道:“金老前辈,李淮彬失敬了!”
金大成睁开虎目,怔怔地望着他,看出淮彬面上的神色,满脸正气,不是淫凶阴毒之徒,喟然叹道:“你真是玉莲大侠李淮彬么?”
淮彬把他按在凳上坐定,笑说道:“老前辈,我实在是李淮彬!”
说时,井将从微山湖三侠库起,一直讲到来此而止。
金大成听完,仰天大笑道:“苍天有眼,我金大成算是熬出来了!”
淮彬问起玉莲大侠的情形,金大成叹口气道:“此贼不灭,实乃人类大害,至于他的恶迹,真可谓馨竹难书,十年八年也说它不完。”
淮彬连忙解释,对他的恶迹知之甚深,无须探悉,仅晓得他的行藏已足。
金大成摇摇头道:“到目前为止,莫说知道他的行踪,连面都未见过!”
淮彬迷惘问道:“每月供奉银子,如何交卸?”
金大成道:“事前他用白鸽传书,指出时间地点,我们按然他的话送到,别的事情,通无所知。”
淮彬听完,“哦”了一声。
金大成道:“什么事?”
淮彬随将发现白鸽经过说出。
两人正说至此,忽听急促的敲门声音,金大成面色陡变,双手连摇,止住淮彬讲话。
王国华面有为难之色,答道:
“此事刚一发生,小弟不相信是李兄所为,因此四处寻觅探查,谁知白费心血,毫无成效,一心只望李兄早日到来,凭兄的武功,擒获此贼,以资洗清名誉,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日终将李兄盼来了!”
淮彬见王国华恁般关切,心中感动,拱手相射道:
“王兄高义,小弟心领,吾兄久居江南,令师又是武林前辈,交遍江湖、可知有什么可疑之人,值得注意吗?”
王国华沉吟半晌,始说道:
“江南武林中,唯有一人较为可疑,婉霞姑娘自缢第二日,小弟曾与南老前辈提过,无奈此人成名多年,势力大,如无真凭实据,休想动他分毫。”
淮彬忙问道:
“不知此人是谁?”
南廷玉道:“就大三十年前,名满江南的神乞莫异呀!”
王国华接口道:
“莫异老化子隐居的南屏山,与天竺山庄不远,故他的行动。小弟颇为知晓,当事件发生以前,陡然深居简出,之后直到现在,始终未见过面,小弟曾经遣人前往探访,全被下人拼挡门外,据称是出外访友未回,经仔细打听才知他不愿见人,小弟曾托南前辈往访,情形依旧。”
南廷玉道:
“玉莲大侠事件发生后,他隐居之地,江湖人往来频繁,我曾潜伏守候,发现他所居之处,夜行人出入通夜不断,庄中明椿暗卡满布,戒备森严,呼哨声音,迭有所闻,小女自缢之第二日晚,老朽得王少侠之助,曾潜至院墙需窥探,听其暗椿私语道:
“此事闹得太凶,迟早总会将真的玉莲大侠引来,我们应该格外当心……下面的话因语声甚低,更加有巡查人到来,恐被发现,所以同王少侠离开。”
淮彬闻言,气得面色铁青,蓦地手按桌面,那张坚硬的木桌立被毁去巴掌大一块。
王国华忙劝慰道:
“李兄不要生气,今晚小弟陪兄前往,以便窥探此贼动静,伺机将其除去便了!”
淮彬见王国华如此情重,心中感动,连连拱手称谢。
是夜三更,淮彬装束妥当,与王国华离开天龙镖局,展开玄门凌虚而行功夫,往南屏山加紧急驰。
王国华见李淮彬相隔才仅一年,武功造诣竟有如此高深,不禁暗惊奇,乃倾全力追赶,谁知抵达西湖滨,王国华已落后百丈以外,忙喊道:
“李兄稍待!李兄稍待!”
淮彬回头见王国华落后这么远,好生过意不去,忙停步相待。侯王国华赶上前来,方才并肩前往。
约莫半个时辰,已抵南屏山腰莫异庄前,两人鸳行鹜伏,轻悄悄掩至后院墙角凝神谛听一阵,纵上墙头,淮彬正全神打量院中之际,蓦听“嗤”的一声冷笑自身后传来,不由吓了一跳,急忙同着王国华,纵落墙下,睁目注视,不见人影!
跃又听院墙内,哨声迭起,相互应和,同时更有轻微的音响,隐隐传出。
王国华忙对淮彬道:
“贼党已有警觉,我们赶快走吧!”
淮彬略一转念,立刻随着王国华离开南屏山,回到天龙镖局。
南廷玉见两人回转,急忙问道:
“事情如何?”
淮彬摇头叹气道:
“贼党防备严密,刚抵院内就被发觉,依我性情,本想硬往里闯,无奈未将老贼假面具揭开前,不便与之动武,以免落个恃技凌人的骂名,唯有偕同王兄回转了。”
王国华好似无限关切,问道:
“贼党防备这严,暗中探窥不易,怎么办呢?”
南廷玉也感到束手无策,唉声叹气,不发一言。
准彬想了一阵,恨声说道:
“明日我亲自前往拜访,识探贼党有何反应?”
王国华忙拦住道:
“李兄和贼党照面,不妥当,还不如换装前往为宜。”
淮彬深以为然,但他这次前来,并未带有乔装之物,乃道:
“王兄主意为佳,无奈没有改装之物,怎么办呢?”
南廷玉急忙道:
“不难!不难!镖局中现成!”
说着,吩咐伙计已将各物送来。
一宿无话,翌日清晨,淮彬乔装一个中年文士,偷偷溜出天龙镖局,踱着方步,缓缓往南屏山进发。
来到山麓,已是辰已之交了,淮彬在附近庙内,吃了顿斋饭,闲逛—遍装着选胜登临,朝莫异庄院而去!
莫异庄院,宽敞异常,占地百亩,依山而建。大小房舍,约百十间之多,成梅花形排列,四周颇具林园山水之胜。
淮彬摇头晃脑,来到庄前,往内中打量一阵,低声道:
“这儿实是个选胜探幽所在,何不入内游赏一番?”
淮彬说话时,用目朝门中宁立,庄丁一瞥,只见这些劲装庄丁的悍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睁目瞟了自己一眼。
淮彬口说着话,踱着方步,往里就闯。
那些庄丁,急忙挡驾,由内中一个身材瘦长,年纪较大的人道:
“相公!你走错了,这儿是私人住宅,并非是游赏的地方呀!”
淮彬故意望着他们发愣,问道:
“南屏山那来的私人住宅?”
那人解释道:
“相公大概少到这儿来吧?”
淮彬道:“这是第一次。”
那人“哦”了一声道:“那就难怪了。”
随着,又把莫异隐居在此之事说出,请他离去。
淮彬闻言,面现喜色,说道:
“学生听说莫异是个侠义英雄,数佩甚久,苦无机会晤面,不想他会隐居在此,烦通报一声,以便拜见。”
那人面有为难之色,摇摇头道:
“相公来得不巧,敝主人已出门访友去了!”
淮彬好似失望,面转调帐,稍停一会,自言自语道:
“真是机缘不凑巧,这么个大英雄竟无法识荆,少不得要再来一次了。”
淮彬复问道:
“不知莫英雄几时才能回来?”
那人摇头道:“没有一定!”
淮彬道:
“尊驾可知莫英雄到哪里去了?几时去了?”
那人答道:
“听说是到江西访友,十天前去的。”
淮彬闻言,心中喜极,暗说道:
“这就是了!以他的足程,此去江西,不过一两天可达,江西闹得这凶,不是他还有准呢?”
淮彬想到这里,以为不枉此行收获实在不少,又故意伪造名子,告诉他道:
“莫英雄回转,就说山东孔澜涛拜访,过几天我再来。”
说完,施了一礼,露出依依不舍之色。
那人还礼道:
“在下定将相公之意转达家主。”
淮彬回到天龙镖局,已是掌灯时候,南廷玉,王国华二人,恰在帐房闲谈,见淮彬回转,忙迎入厅中落坐。
南廷玉迫不及待,问道:
“事情如何?”
淮彬满面笑容道:
“此行不虚!此行不虚!可探出一点眉目了。”
二人见淮彬如此高兴,急欲探知究意,同声追问。
淮彬含笑把庄汉的话,重说一遍……
王国华拍手笑道:
“老贼果是不好人,如非李兄机智,恐难获得这些消息。今晚再去一趟,也许能揭穿其秘密。”
淮彬点头赞好,匆匆吃了晚饭回屋假寐养神,
二更过后,淮彬偕同王国华扑奔南屏山而去!
刚抵湖滨,忽听来路,蹄声响,隐隐传来。
淮彬听出蹄此急促,忙同王国华纵身路旁树上,凝神注视。
只见来路,黄尘高涌,霎时,两匹高头大马,翻蹄亮掌,疾驰而来,马上坐着两个黑衣壮士,英姿勃勃,气概轩昂。因黑夜,天昏,马行神速,看不清面貌,两匹马来到二人隐身之处,忽听一个壮士道:
“老人家年纪这么大,还……”
淮彬二人,听到这几个字,两匹马疾如闪电,一瞥而逝。
王国华轻声说道:“听见了吧?赶快追!”
王国华凝神纵落,淮彬伸手拉住道:“且慢!有人来了!”
王国华方欲谛听,果然发觉有轻微的破风之声自来路传来,不由惊讶淮彬的耳目如此灵敏!
一会儿,只见三条黑影,宛如风驰电制,疾驰而来,霎眼之间已越过藏身处百十丈,端的神速已极!
王国华目睹三人身法,知其轻功造诣,只在自己之上,不禁内心一震,暗忖道:
“照眼前情形来看,才贼是准备大张旗鼓了,此番前往,还得格外当心呢?”
忙对淮彬道:
“照老贼这般调兵遣将来看,恐怕他已发现李兄踪迹,大肆集结能手来对付你呀!”
淮彬怒道:“任它龙潭虎穴,好歹也要和他斗一下。”
语声甫落,蓦听身后,“嗤”的一声冷笑。
淮彬顾不了行藏暴露,双足微点树枝,朝身后扑去!
足甫着地,又听身后,有同样的冷笑声音传来。
急忙旋身纵扑,却不见人影,抬头朝藏身树上眺望,王国华不知何往?深知王国华武功,不及自己,恐其有失,慌忙往湖滨纵去,直到湖边,不见王国华踪影,正眺望间,只听“嗤””嗤”冷笑频传,此起彼落,吵成一片!
淮彬见四周都笑声传来,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把他弄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湖边发愣!
最后他决定单独前往南屏山一探,以免连累朋友。
于是,不管四周的冷笑,展开足程,补奔南屏山而去。
绕道莫异庄后,藉林木掩护瞧探,但见后庄门洞开,灯烛辉煌,人影往来匆促,全是劲装携械,如临大敌般。
忽听左侧,隐隐有鞭苔和有人声传来。
淮彬恐王国华落入贼党手内,关心他的安危,急忙循声赶去,抵达发声处一看:
此地乃是个山环,离庄宛里许远,除来路外,别无道路可通。地势极为隐秘,草地上燃着几根火炬,将整个山环,照得织微毕露,行十几个赵赵武夫,正从山环内走出。
内中一人,乃是白天和自己对答庄丁,此时步履蹒跚被人挟持而行,草地上,另外躺着—具衣衫褴褛的女尸。
只听一个少女声音问道:
“我们这就走吗?”
一个苍老声音答道:
“不走干什么?”
少年手指地上女尸道:“她呢?”
那苍老声音的的人,好似愤怒已极,厉声道:“这种叛徒,有甚可怜,就让她天葬吧!”
淮彬闻言,暗骂道:
“贼党真个狠心!”
这些人走后,山环中只剩下几枝火炬,伴着那具衣衫褴褛的尸体,倍感凄凉。
淮彬纵落环中,朝那尸体注视片刻,原来她就是在金陵雨花台自缢的贫妇,亦是唆使化子向自己纠缠的人,不知为了何事?被他们掳来处决。
书中交待,这贫妇乃是金陵叫化头辣手丐秦三娘,囚背叛门规,被莫异手下侦悉,捕获来此,按门观处死。
淮彬见这贫妇内脏震碎,七孔流血,狰目露齿,死状至惨,他不知内情,认定贼党手段太狠,为他卖命,反被屠杀,心中不免对莫异等人,深恶痛绝,立誓探出实据将彼辈清除。
一面运行玄门罡气,挥掌击成五尺深一个土坑,将贫妇尸体掩埋,这才离开山环,返回后庄门口。
正注视间,忽闻身后悉悉作响,匆忙旋身戒备。
来人连连摇手,低声说道:
“李兄!是我。”
淮彬见是王国华到来,异常高兴,忙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国华答道:
“小弟听到笑声,也和李兄一样,扑奔湖边,但闻声不见人,正惊异间。
又听前途有同样笑声传来,因来不及招呼,立刻循声追赶,一直追到此地,笑声方才终止,方欲下山与李兄会合,恰巧李兄适时赶来。”
淮彬问道:“王兄看见他们在后山杀人吗?”
“没有!”
淮彬随将所见,向王国华叙述一遍。
王国华惊“咦”一声道:
“有这等事吧?我们去看看!”
淮彬道:“我已把贫妇埋了,没什么可看的。”
王国华好似难过已极,喟然叹道:
“可怜!可怜!”
淮彬道:“谁说不是,贼党也太毒辣了!”
王国华道:“如今贼党庄中,高手云集,我们是否入内看看?”
淮彬道:“依弟之见,须入庄看个究竟,哪怕与他们硬碰,也在所不惜。”
王国华闻言,当时并未作答,好似在想心事般。
淮彬似乎不耐,说道:“王兄请先回去,小弟前往贼巢一看!”
王国华急忙拉住淮彬道:
“李兄不要性急小弟已经思之再三,如未将老贼莫异真凭实据抓住前,还是不与他照面的好,以免打草惊蛇。”
淮彬深感不解,道:“如不与他照面,旷日持久,不知要多少时候?才能把事情解呀!”
王国华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何争这短寸间呢?李兄仔细想想。”
淮彬道:“王兄说得不错,无奈小弟身边尚有要事待理,那能耽误太久,再说,明年元旦日,江南武林同道要齐集金陵,计议共歼此贼之策,如松离集会之期只二十多天了,小弟欲在会期以前,将此事结束,赶快通知各地,以免他们千里跋涉丰苦。同时还得赶到北方,询问师妹她们进行情况。”
主国华道:“依李兄之意,怎么办?”
淮彬道:“最多在五日之内,一定要将此事弄明白,如暗中无法进行,小弟决于第五日上午,持帖拜庄,与彼叫明,哪怕落个恃技凌人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主国华听出淮彬态度坚决,知劝解无用,乃说道:“小弟也很想此事早点弄明白,使江南人民,过着宁静的月子,今晚陪李兄往老贼庄中一行,如无结果,明日决定去天竺,恳求师父下山一行,帮助李兄—臂之力,将老贼除去!”
淮彬见王国华恁般热情,心甚感激,急忙摇手道:“不必劳动令师入驾,并非弟夸口,对付这批贼人,用不着别人帮助,但凭一双肉掌已足!小弟最怕的,不是硬拼硬斗,而是有力无处施,心中闷得发慌!”
王国华闻言,惊讶不已,急忙道:“李兄快别如此,以武功相斗,伸手就见高低,那能凭血气不勇可了,老贼莫异,武功已臻化境,辜誉武林六十年从未败过,凭心而论,就是家师白到来,是否能敌得住,尚不敢说,李兄武功虽高,双掌难敌四手,如他们不顾江湖道义而一起攻,岂不要吃大亏?”
淮彬鼻中冷哼一声道:
“任他高手如云,能挡得我玄门罡气,我就当时撒手,从此绝迹江湖,不再露面,如果抵挡你住,他们只好认命了!”
王国华闻言,不禁大吃一惊!
暗忖道:“玄门罡气无坚不摧,想不到他一年之隔,就把这么厉害的功夫练成,看起来,称他武林第一高手,实不为过。”
以兴奋的语气道:“恭喜李兄,想不到短暂之别,竟学到这般绝世武功,照此看来,当真用不着家师出面了,不过明白小弟必须回天竺一行,顺便晋谒家师,决于第五日上午,在莫异老贼门前见面吧!”
淮彬道:“王兄盛情,小弟心领,如令师不愿趟这浑水,不可勉强,同时,江南武林集会之事,也请不要再提!”
王国华道:“李兄之命,不应不违,但要小弟不参与此事,却难从命,对朋友之事小弟怎能袖手旁观。”
淮彬见他如此说,深感他为友热忱,不便坚持,唯有连声称谢。
二人待有个把时辰,这才离开藏身之处,试探着朝庄院走去,刚抵墙脚,忽闻院内有汪汪犬吠之声传出!
霎时,吠声大作,此应彼和。
王国华附耳道:“听见吗?”
淮彬低声道:“听这声音,少数也有百数十头吧?”
王国华道:“此犬乃西藏獒犬,爪牙蕴藏奇毒,如被爪牙所伤,无药可治,李兄要特别当心呀!”
淮彬道:“化子出身,多半养有毒物,老贼哪能例外,即此一端,足知他不是善类。”
淮彬话刚讲完,蓦听院内有两人讲话,忙命王国华禁声,细至谛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一个沙哑陕音人道:
“韩老大!不是我王庆中埋怨,对付一个雏儿,哪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莫祖师不仅将各海里高手调来,还不惜请出本门家法紫竹敕令,将花儿,白龙,灵蛛三毒调来,半夜三更。狂吠狂叫,实令人讨厌……”
韩老大答道:
“王老三,你远在秦陇,那知玉莲大侠李淮彬的厉害?请想,莫师祖这多年怕过谁?如非万不得巳,焉能若此,说老实说,这次事件,不仅关系他老人家个人的荣辱,更是本门生存所寄谁敢疏忽?”
二人谈到这里,话锋陡转,所谈内容,无非是些生活细行,不值得一提,淮彬命王国华在庄外暂候,由自己独自人庄窥探。
王国华久闻化子门三毒的厉害,心存畏惧,是以听淮彬一说,顺水推舟,只叮咛两句,立刻觅地窥探。
淮彬见王国华隐藏后,随手折了几根树枝备用然后展开凌虚而行轻功,缓缓上升,双手附在墙顶,伸头住内窥探,见院中静悄悄地,不见为兽踪迹,獒犬吠声再不复闻,乃越墙纵落院内。
蹲在墙脚一株柏树后面,耳目并用,小心窥探,停留盏茶工夫,几乎将旬丈方圆内一草一木,搜索无遗,未发现疑迹,这才施展轻功,朝庄中走,深入五丈,幸未被暗桩发现,往前潜视,离屋舍五、六丈了。
不禁暗中庆幸,方欲纵身扑上屋去,蓦觉脑后生风,一面挥掌反击!
忽听“蓬”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兽吼!
百忙中回头一瞥,但见小牛般一头花獒,已被自己内家劈空击毙于地,同时他的身躯,已跃登一颗高大老松树上。
花赘那声闷吼及跌倒声响,已将獒群与巡罗之人惊动,登时吠声四起,人影晃动,齐朝发声处包抄过来!
这些人畜,尽管形色匆促,但却无声音传出,连那些狂吠的獒犬也不例外,霎眼工夫,数十支花獒躺倒。
五个的行人,蹲下身去,细至打量一遍,不约而同发出轻微的惊叹之声,数十支花獒则不断用鼻向四周嗅,同时睁开赤红的凶睛朝四周眺望。
淮彬隐身古松,距现场不过数丈远,离地也只三丈高,深知獒犬嗅觉和耳目,特别锐敏,是以并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见那五个夜行人,忽地长身,集中目光,注视老松,齐发出,“嘿嘿”冷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朋友你就下来吧!”
华冒充自己的名号捣鬼,不禁怒火中烧,乃由莫槐前导,扑奔天竺山庄欲找老魔师徒算帐,谁知老魔师徒已事先逃走,扑了个空,仅救出数百名美女和搜出亿万财宝。
张敬等人,将魔窟处置一番,这才纵火烧焚,瞬时天竺山庄,全被火海蚕噬,南方玉莲大侠事件,方始告一段落……
话落,她转身就要向外走。
淮彬伸手拉住她,两眼直射异采,逼神着她。
蔡晓云一仰娇靥,冷冷的道:“你用不着这样看着我,你要是不愿意我亲手杀了你,你就先杀了我。”
淮彬忙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蔡晓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淮彬道:“明白……”
他话音未落,蔡晓云突然双方掩脸,低下头来,失声痛哭了起来。
淮彬唇边掠过一丝抽动,道:“我知道你为了山神庙咱们中了迷药的事,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我绝不是负心之人,我会全心会意的爱你,我甚至愿意为你死……”
蔡晓云哭的快,也收的快,她突然收伤了哭声,举袖擦干泪珠,道:“这儿到处都是血腥味儿,我不愿意在这儿过夜,我们还是走吧。”
淮彬脸上突然泛起一阵激动的神色,道:“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说着,就伸手扶着蔡晓云的腰往外去。
可是,刚走出两步,他却突然又停下了。
蔡晓云转过脸来,道:“怎么了?”
淮彬轻声道:“外面有人,听见吗?往外走,刚离去。”
蔡晓云呆了一呆,道:“外面有人?……你说他一直就躲在门外……”
淮彬道:“不错,他可能已经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蔡晓云道:“这会是谁?”
淮彬道:“不知道……”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蔡晓云冷哼了一声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淮彬漠然道:“大概是吧!”他说完这句话,迈步向外行去。
出了门,两个人抬眼四下看,夜色空荡寂静。几十丈内没有丝声息,也没有什么迹像。
淮彬扶着蔡晓云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上了车辕,左手拉起缰绳,抖缰赶动了马车。
马车驰上大路,在夜色中缓缓驰动,淮彬和蔡晓云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辘辘的车轮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片刻之后,淮彬突然觉的自己拿着缰绳的一只右手,有点热辣辣的,还有些发麻。
起初,他没有在意,可是,他发觉这种麻辣的感觉,居然会扩大,竟然顺着血脉向上延展,不一会的工夫,已到手腕,且有顾着臂上窜之势。
他知道不对了,马上停住了马车,转过身道:“你到前面来帮我个忙。”蔡晓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在意,出了车蓬来到了车辕。
淮彬突然把右手伸向了她,道:“快,从肘部下手,闭住我的血脉。”
蔡晓云一怔道:“怎么?这是干什么?”
淮彬道:“我恐怕是受了暗算,中毒了。”
“怎么说,你……”蔡晓云惊叫一声。
蔡晓云不敢多问,伸出手来探指结淮彬的肘部的“曲池”“小海”“曲泽”“尺没”五处,点了下去,立即封闭了淮彬右小臂上锋血脉,这才又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
准彬道:“我先觉得手掌心有种热辣辣的感觉,我没有在意,以为是方才动手时,手抓剑所致。那知,慢慢的,这种感觉竟至手腕,而且还有顺着高脉上窜之扫势,我才觉得不对。”
蔡晓云吃惊的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
淮彬道:“不知道,事实上,我并没有摸过什么旁的东西呀!”
蔡晓云脸色一变,伸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忙道:“会不会是刚才躲在庙外的那人?”
淮彬闻言,两眼猛睁,道:“对,可能是他,不过,我们出来以后,我并没不摸过什么西呀!”
“你怎么没有摸过什么,那缰绳不是么?”
淮彬听了一怔:打算伸手去抓那缰绳看个清楚,可是他有手没有动,这才想起小臂上血脉已闭,这只手在眼前,可是说是等于废了。
就在这时,蔡晓云早巳从淮彬身上抽出白虹剑来,挑起了缰绳,凝目一看。
两个人都看见了,缰绳上,手握之处,还有些残余的自然粉末,如不细心去看,很难看得出来。
淮彬道:“这就是了!”
蔡晓云道:“这会是谁?”
“哦!”一阵笑声,遥遥传了过来。
淮彬脸色一变,往前一站。
蔡晓云伸手按住了他,低声道:“别动,等他过来,还有我呢!”
说话间,夜色中,十几丈外,出现了一条人影,缓缓朝着马车扑了过来。
蔡晓云打量了一眼,脱口道:“王国华,会是他……”
淮彬勃然变色,两眼寒芒暴射,冷喝道:“好个卑鄙的东西。”
那扑来的人影,看似缓慢,其实分不慢,只这两句话间,他已到了车前,正是王国华。
他诡然的望着两人,道:“咦!两位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淮彬目中冷芒直逼过去,他恨不得扑上去,一剑劈了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蔡凌云脱口道:“王国华,在这缰绳上,下毒的可是你……”
王国华并不掩饰,哈哈一笑,点头道:“姑娘好聪明,一猜就着,不错,正是在下。”
蔡晓云怒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国华诡笑道:”哎哟!姑娘不是叫知故问么,我这可是完全为了姑娘啊!”
蔡晓云冷冷的道:“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国华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姑娘恨他,这该懂了吧!”
蔡晓云冷冷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听到我说我恨他,要杀掉他,你就来帮忙,可对否?”
王国华拍了一下手,笑道:“对,对,对极了,就是这样,姑娘能懂得我的意思,也不枉我冒险的一番苦心了。”
蔡晓云道:“看来,你是忘了,他曾放过你一条命。”
王国华笑道:“他那里是放我我一条命,他是另有打算,打算栽赃陷我,以使刘师婆来找我算帐,这点心思,骗得了谁。”
蔡晓云道:“我明白,只是你这条命,可是人家放掉的,饶你不死才保住的,你总不能否认吧?”
王国华一点头,道:“我的确不能否认,只是姑娘恐怕还不知道,他在老丐莫槐的引导下,火焚我天竺山庄,杀我天竺弟子,放我一条命,又算什么。尽管他替我杀了那些人,我并不求情,但是为了姑娘,就不能心软,心软救不了姑娘,是不?”
蔡晓云微微点头,道:“你说得很好听,大丈夫应明刀明枪,你这暗中下毒,算是什么人物!”
王国华道:“姑娘说得很对,你知道真刀真枪,我不是他的对手,惟有这种办法,才能制得住他。”
蔡晓云一撇嘴,不屑的道:“你真是个十足的阴险,卑鄙小人。”
王国华笑了一笑,道:“姑娘,我这可完全是为了你,你怎么……”
蔡晓云脸色一寒,冷笑道:“我可先告诉你,我恨他是不错,我也一直想找机会杀掉他,更不愿欠你这种卑鄙,阴险小人的情。”
这句话骂得不轻,可是王国华听了不怒反而笑了,道:“弄了半天,我这番心意还是枉费了,只是可惜。事到如今,恐怕由不得你。姑娘,你不妨打听一下,凡是我王国华看中的而得不到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蔡晓云冷冷—笑,道:“王国华,我才是你下毒害人的真正目的吧?”
“不错!”王国华哈哈笑道点头,道:“既然抓破了脸,我也只好实话实话了。姑娘,这姓李的小子有什么好,你们姊妹两个都喜欢他,我王国华有什么不好,天竺山庄大弟子,要人有人,要财有财……”
淮彬不等把活说完,霍地自车辕上站起,两眼杀机暴射,冷叱道:“蔡姑娘,解开我的穴道,把剑给我!”
王国华连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道,让他妄动了真气,除非他不想要他那条手臂,要不然,他这条命……”
淮彬冷喝道:“蔡姑娘,听见没有,快解开我的穴道,我拼着失去一条手臂也劈了这卑鄙的东西。”
蔡晓云并不理会他,望着王国华道:“王国华,不错,他曾经占有了我,我恨他,可是,如果拿他和你相比,你还不如他,我宁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里,他是个人。而你,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卑鄙阴险,却连禽兽都不如。”
王国华又肩微耸,把手一摊。道:“看来这年头儿,好人做不得,姑娘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王国华别无所长,就不怕骂,其实姑娘现在骂我,一旦嫁了我……”
蔡晓云厉叱道:“你做梦,闭上你的那张狗嘴!”
王国华目光一凝,寒光闪烁,笑道:“姑娘,看你是个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人,怎么干这种大不智的糊涂事,李淮彬已中了我的“毒尸销魂砂”,非我独门解药不能解,是多活不过二十四个时辰,姑娘,你绮玉美貌,难道你想为他守寡不成?”
淮彬厉声大吼道:“解开我的穴道!”
蔡晓云仍然没有理他,凝目望着王国华欲要说话。
蔡晓云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声道:“你以为这样才是英雄。”
淮彬脸色变得煞白,神态怕人,冷声道:“我不能让他……”
“让他怎样?”蔡晓云柔声道:“善保有用之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阴险,卑鄙的小人,又何在意他得意一时。”
淮彬没有说话,杀机暴射的两眼逼视着王国华,也没有再动。
王国华笑了笑道:“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伸不能屈是条虫,别看你李淮彬在江湖上多么威风,多么煞气,如今,你却抵不过我一个手指头,还知机识趣点吧!”
淮彬听了,气得两眼都红了,一宇一字的冷冷道:“王国华,别让我再碰上你!”
“怎么样?”王国华阴阴一笑道:“非我独门解药除你身上之毒,就算下次让你再碰你,你也莫奈我何,何况,你已经没有下次了。”
蔡晓云插口道:“既然他已经没有下次了,你还等什么!”
王国华笑道:“蔡晓云,别把我当成三岁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带刺的花儿,不过,你这朵带刺的花儿,不见得了解我。”
蔡晓云道:“你能如此自信,那是最好不过,我就在这车辕上,你过来吧!”
王国华没有动,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想让他双手残废吧?要知,想杀他的人很多,一旦被人家遇上了,有手不能动,那真是要命呀!”
蔡晓云闻言心头一震,道:“我当然不想让他双手残废。”
“就是说嘛!”王国华接着道:“姑娘该为他着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当的惨,咱们打了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给他解药。”
蔡晓云美眸一转,毅然道:“可以!”话落,挪身就要动。
“慢着!”王国华连忙拍手一拦,笑道:“蔡姑娘,别跟我来这一套,虽说你这朵花儿未必能扎得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万一,我得先把你这朵花刺先除了……”
话声中,他抬手一抖,一点白光飞过去,恰好落在车辕之上,那是一个只有几寸高的小白瓷瓶,你接着道:“那个小瓶子里有一颗天竺山庄特制的药丸,你吃了这颗药丸之后,除了不能提聚真气,不能跟人动手之外,别的都跟常人一样,你只要吞下这颗药丸,我马上给他解药。”
蔡晓云道:“想必那解药不能立时除去他中的毒?”
王国华笑道:“那当然,他服下我那解药之后,须等半个时辰才能把毒除尽,要是能马上解除,我岂不是等于把头伸在他的剑下。”
蔡晓云道:“你这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我怎能信得过你?”
王国华道:“姑娘还有什么信不过我的。”
蔡晓云道:“我怎知道你一定会给他解药,现在你所以不敢动他,那是因为还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对手,一旦我也被你所制;焉知你不会动他?”
王国华一皱眉头,道:“姑娘想得太多了,王国华岂是那种人?”
蔡晓云冷冷一笑道:“事实上,你是个不折扣的卑鄙、阴险的小人。”
王国华阴阴一笑道:“姑娘别忘了淮彬的事……”
“我知道!”蔡晓云道:“死在谁的手里,都比死在你的手里好,更何况死在你的手里,还要赔上一个我,这太不划算。”
王国华陡扬,道:“既是这样,说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险试试了。”
说着话,举步走了过来。
蔡晓云道:“你早就该这样。”
王国华走得很慢,他一边走,一边道:“姑娘,在我没出手之前,你还有机会三思。”
蔡晓云道:“我已经三思了。”
语未完,忽然压低声道:“千万别动,让他来近些。”
淮彬一双蕴含杀机的目光,逼视着王国华,一动不动,像尊石像似的。
王国华走得很慢,可是丈余距高没多远,两句话的工夫,已然逼近车前五尺,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蔡晓云道:“姑娘怎么还不动,真沉住气啊!”
蔡晓云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一击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所以我要等你来得近些,好一举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药来。
“哈哈……”王国华仰头大笑,笑声中,他右手衣袖忽然动了一下。
只听蔡晓云一声冷叱道:“好个卑鄙的东西,姑娘早就防着你了。”
话声中,她一扬皓腕,一抖手,一点银光向着王国华电射而去。
这火银光速度太快,而且袭的是咽候要害。
王国华衣袖方动,那点银光已电射袭到,他大吃一惊,没顾得再动衣袖,头一偏,那点银光擦脸而过,“噗”的一声,正中耳垂,马上就见了血。
他刚觉得一疼,倏觉脑后,又起破风之声,吓得他心胆欲裂,急忙一矮身,倒地滚翻,横里翻出一丈来远,抬眼再看,那点银光正向马车方向倒飞而回。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种带着极细的线,细得让人匆忙间看不见的线,能控到由心的厉害玩艺。
他两眼望着那点银光,眼角余光却瞥见蔡晓云腾身欲起,吓得他魂飞魂散,连忙向着车马方向抖手打出一蓬乌芒,然后向着方向飞身疾遁。
事实上,王国华并没有看错,蔡晓云是腾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乌芒之前的一刹那,已然跃离车辕,却被那一蓬显然是淬过毒的暗器,拦住了她,使得她疾忙的一拉淮彬,双双腾离车辕,倒旁躲避。
当然,他们是轻易的避开了,但是,王国华却已跑得不见出影儿,而那匹套车的骡子,也一声长嘶,死在那一蓬淬毒的暗器之下。
蔡晓云气得一跺脚,咬牙恨声道:“好个阴险诡诈的东西!”
淮彬吸了一口气,道:“不要气了,山不转路转,江湖道上总会碰上他的。”
蔡晓云霍地转过脸来道:“你懂什么,你的手……”
淮彬笑道:“这点毒伤还放不倒我李淮彬,我的手不碍事的,倒是那匹拉车的骡子,死得太可惜了,看样子咱们只好走路了。”
蔡晓云仍然关心地道:“你真的已解祛了那奇毒……”
淮彬笑道:“当然是真的,我已服下武林三宝之一的避毒散,他那点毒伤不了我的。”
蔡晓云闻言,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好坏呀!巳解了毒,为什么不告诉我,害人家着急,不理你了。”
话落,人就真个的生气,顿足向前奔去。
淮彬见状,忙道:“云妹妹,别生气呀!我有苦衷,听我解释好不好?”
招呼着,也就腾身追了下去。
蔡晓云了阵急奔,刚刚奔驰到一片树林前面,淮彬已然追到,拦在了蔡晓云身前,却不向蔡姑娘解释,目射林中,冷喝一声道,只听一个带着怯意的声音,道:“两位千万别误会,方才只是和两位开个小玩笑,在下并无害人之心,皇天在上,神人共鉴,你们千万可别出手。”
淮彬闻言一怔,两眼精光暴射,蔡晓云也是一怔,脱口道:“王国华!”忙又压低话声在淮彬身后低低说了几句话。
淮彬煞然倏敛,扬声道:“王国华,是你么?”
王国华在树林中接口道:“正是小弟,正是小弟!”
淮彬冷冷的道:“你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害苦了我,如今又躲在此处窥伺,你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
王国华忙道:“不,不,小弟刚才说过,两位千万别误会,小弟因一时的糊涂,让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种神人共愤的事,而深感羞惭,两位不知道,我这是给李兄送解药来的,可是又怕两位不明了小弟的心意,所以躲在林内迟迟不敢现身。”
蔡晓云又在淮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接着又大声道:“你会送解药来,王国华,太阳从西边升上来了么?”
王国华忙道:“李兄,皇天后士,人种共鉴,小弟当真是受到良心谴责,送解药来的。”
蔡晓云道:“即是这样,就把解药送过来吧!”
王国华道:“李兄,请接好……”
“慢着!”蔡晓云连忙喝止道:“你是即天良发现,为什么不把解药送过来,你又在耍什么鬼?”
王国华道:“这个……小弟惟恐姑娘……”
蔡晓云道:“惟恐怎么样,我不见得就能奈何得了你,怕什么?”
王国华道:“话是不错,只是,只要小弟把解药交出,何必又非叫在下出去不可。”
蔡晓云道:“王国华,既然我们一时奈何不了你,你出来跟躲在树林里,又有什么两样?”
王国华道:“蔡姑娘非让在下出去不可,在下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不过,我这儿有件事,先奉知一声,三侠庄已被摩云尊者毁了,而且掳走了宝马龙驹萧绝尘,现在已转向南荒洛明尔峰……”
淮彬冷笑一声,刚要说话。
蔡晓云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裳,道:“你怎么知道,摩云尊者毁了三侠庄。”
王国华道:“在下亲眼所见……”
蔡晓云道:“摩云尊者为什么要毁三侠庄?”
王国华笑道:“还不是因为李兄剑下太狠,杀了不少他门下弟子。”
蔡晓云道:“你的消息还满灵的,我猜你一定和摩云尊者有过节,不过,淮彬身中剧毒,他恐怕对付不了摩云尊者。”
王国华道:“我这不是为李兄送解药来了么?”
蔡晓云唇边掠过一丝冷笑,道:“原来如此,那真是感激你了。王国华,你这番心机白费了,淮彬为你而杀了摩云十一名弟子,你就跑去向摩云尊者面前搬弄是非,现在又回过头来点火,王国华,你这个人太阴险,太卑鄙了,留你在人世是个大祸害,今天你是死定了。”
她话声方落,淮彬已腾身掠起,半途中白虹剑出鞘,他人剑合一,只见一道寒光像电似的射向那片树林。
这当儿,那道寒光已射到林边,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好向棵树倒了下来,枝叶横飞,尘土飞扬,声势好不撼人。
旋见那片寒光卷进了树林,左冲有突,矫若闪那,寒光所经,那树一棵连一棵的倒下,倾刻间一片树林,变得好不稀疏,一眼可以看穿到树林的那一边去。
蔡晓云飞身掠了过去,高声叫道:“彬哥哥……”
寒光倏敛,淮彬仗剑立在横七竖八的树木丛中,煞威凛人。
蔡晓云道:“找着他没有?”
淮彬冰冷的道:“这东西够狡猾,居然让他跑了。”
蔡晓云刚要说话,上眼瞥见百丈外一条人影往西北方疾奔,他忙抬手一指道:“在那儿!”
淮彬转转身望去,仰首一声长啸,腾身追了过去。
蔡晓云也跟着急急纵起。
王国华的武功不如李淮彬,可是轻功身法,却高人一筹,而且他并不是笔直的跑,—忽儿东,一忽儿西,到处乱窜,不到盏茶工夫,已被他跑得没了个影儿。
蔡晓云一见这种情形,忙把淮彬叫住,他停了下来,感到十分气恼,好恨,狠狠地虚掠了几剑。
蔡晓云已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彬哥,别这样,山不转路转,咱们总会碰见他的,再说他又不是个没根儿的人,急什么?”
淮彬咬牙道:“这小子太卑鄙,太阴毒,太可恶了,我非杀他不可,要是在江湖道上碰不见他,我就去找长笑神枭算帐!”
蔡晓云道:“我就是这个主意,现在咱们还有好多正事待办。”
淮彬气似乎消了些,道:“你看王国华的话可信不可信?”
蔡晓云一摇头,道:“不,我不信,我绝不信三侠庄会那样的被毁。”
淮彬道:“我也不信。”
蔡晓云道:“咱们快些赶回三侠庄一看,不就明白了。”
淮彬道:i对呀!走,咱们赶回三侠庄去!”
话落,两人腾身而起,直奔三侠庄。
日出时分,两人已到了三侠庄,甫一翻过岭头,就发觉王国华所讲的不虚了,人眼但见青烟袅袅,三侠庄真的毁了,成了一片废墟。
淮彬最担心的,就是微山湖渔隐张敬了,他高喊一声,道:“张叔叔!”人就飞扑向火场。
火场上大火虽熄,余烬仍存,任他找遍整个三侠庄,怪的是并未见到一具尸体,淮彬却是悲痛万分。
蔡晓云劝道:“事情既然发生了,急有何益,火场中即无尸体,我猜他们必然没有遇难,也许避在别的隐密之处,我们何不四处查探一下,也许会找到些痕迹。”
淮彬闻言,寻思了一阵,长叹一口气,道:“就依贤妹了,我方寸已乱,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他话音方落,远远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救救我呀!要杀人了。”
淮彬循声看去,就见远处出现了两条小黑影,疾快的移动,转眼工夫,那小黑影就变得大了,看得出是一人在疾快的奔跑,这时候在那一个人身后,又出现了十几条黑影,也在疾快的移动,也在疾追。
此时,蔡晓云也看得出,前面一人是跑,后面的人是在追。
蔡晓云冷哼了一声,道:“不要脸,以多欺少,十几个人打一个人。”
淮彬道:“你听都是些什么?”
因为距离尚远,看不出是些什么人,不过却看得出跑在最前面那人很滑溜,跑起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弄得后面追赶他的那些人跟着转。
不过,后面那些人的轻身功夫,要较前面退赶那人为快,他们跟着转来转去,两人的距离却在慢慢的拉近,看情形,过不了多久,非被迫上不可。
很快的,前面那人已距李、蔡两人约有数十丈远了,人也看清楚了,淮彬不禁失声道:“丐帮的少帮主,无影丐莫槐!”
此刻,蔡晓云也认出来后追之人,怒哼一声道:“王国华,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话之间,莫槐已到了跟前,他一看到淮彬,忙叫嚷道:“玉莲大侠,快救我,姓王的小子要杀人灭口。”
淮彬应声道:“莫兄不用怕,我在找他呢!自己送上来,再好也没有。”
双方的话声,后面领头的人。正是王国华,他—看到淮彬,立刻不再迫人,抹回头去,又疾奔而走。
淮彬见状,那能容他逃走,大喝一声道:“姓王的,你还想走吗?”腾身就追了下去。
王国华这个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他知道如果被淮彬追上的后果,就没命的跑,连头都不敢回。
他已被淮彬吓破了胆,是以他不敢找空旷的地方跑,因为那会暴露身形,他专找能掩蔽他身形的地方跑。
跑着,跑着,他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心中—喜,加快身法,疾掠扑去,几个起落奔到,一头钻进了树林。
他进了树林转身外望,只见淮彬长剑频挥,随在他后面追到了那十几个人,一个个迎剑倒地,鲜血飞洒。
他此刻已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幸好,淮彬追上了另一条路,并没有向他藏身这方位追来,不禁心身都为之一松。
他方才是卯足了劲在逃命,现在心身一松,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往树杆上一靠,顺着树杆往下滑了下去,他在喘着气,喘得好厉害。
就在他身子刚一着地,突然一个冰冷的话声,自身后响起道:“好小子,你跑得可真不慢呀!”
这一句话,吓得王国华灵魂出窍,他再也不顾不得再跑了,他也知道来不及,其实他还再跑,奈何两腿发软,不听使唤了,由不得尖叫一声。
“彬兄,饶命——”翻身跑倒在去。
他跑了下去,可是他也直了眼了。
因为,眼前不是李淮彬,赫然是一位黑衣蒙面人,这么一来,他整个人都虚脱了,身子一晃,差一点没有倒下去。
黑衣蒙面人冷笑道:“樊坤这小子,还真收了个露脸的徒弟,居然被人家一个娃儿破了胆,还跑地求饶,这要是传开去……”
王国华一张白净的脸,立刻就得通红,他霍地跳了起来,道:“老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蒙面人沉声道:“你办砸了我的事,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
王国华吭声道:“那不能怪我,谁知道李淮彬的毒已经解了呢!”
黑衣蒙面人道:“谁解的?”
王国华道:“谁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问谁?那种毒非你们天竺山庄的独门解药不能解,你问谁了!”
王国华道:“天地良心,我没有给他解药,你怎么不想想,我会给他解药吗?我要是给了他解药,还敢去……”
那蒙面人道:”那么是谁解了他的毒,谁又能解他的毒?”
王国华道:“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么?”
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会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是砸了,砸了这件事,对雪山老祖影响很大,我们一定要补救。”
王国华忙道:“那是你们的事,别再找我了。”
那黑衣蒙面人阴森目光—凝,道:“你倒说得轻松。”冷哼了几声之后,接着又道:“谁说的我们的事,别忘了,这件事关系着崂山,五台天竺,雪山等派,如果得不到广成子的秘芨,几派就覆亡在即,有他李淮彬在一天,我们就无法得到那秘芨,这件事是你办砸的,我不知那后果……”
王国华神情一紧,忙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黑衣蒙面人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要设法补救。”
王国华道:“我知道要补救,我是问怎么个补救方法?”
那黑衣蒙面人道:“将他诱至南荒洛是尔峰雪雾山境,设法挑拨刘师婆出面对付,任他李淮彬有飞天的本事,也难活着回转中原,你听明白了么?”
王国华笑道:“你这招算不是新奇,我早就用过了,不知姓李的小子是否相信。”
那黑衣蒙面人道:“说说看,你怎么施展的。”
王国华洋洋自得的道:“我命天竺山庄弟子火烧了三侠庄,移祸于云雾山摩云洞,说是摩云尊者干的,我猜姓李的那小子,会找一摩云洞……”
“呸!”他话未说完,那蒙面人就“呸”的了他一口,叱道:“笨哪!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樊坤已经够笨了,他的徒弟也绝不会高明,不错,李淮彬一定会去找回公道,可不一定去找摩云洞。”
王国华诧异地道:“那他找什么地方?”
黑衣蒙面人道:“天竺山庄!”
王国华吃惊道:“为什么?”
黑衣蒙面人道:“因为摩云尊者已经早就死在淮彬的罡煞之下,他还能烧庄人掳了吗?”
王国华笑道:“就算是他明白过来,恐怕更会赶赴南荒了。”
蒙面人诧异道:“那是为了什么?”
王国华道:“因为他已烧过了天竺山庄,在中原,他没有可以烧的了。”
黑衣蒙面人道:“为了谨慎,对你我无法放心,为了咱们大家的生存,从现在起,你一切听我的,明白没有?”
王国华缓缓的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突然凝神往黑衣蒙面人身后望去。
黑衣蒙面人心中一动,连忙侧身回顾。
王国华突然目射凶光,一声不响,闪电出掌,击向黑衣蒙面人的右肋,只听那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我早防着你了。”
话声中,拍手一挡,王国华那一掌正拍在他右小臂之上,黑衣蒙面人没怎么样,王国华那一掌像拍在烙铁上,闷哼了一声,垂下手去。
黑衣蒙面人翻手扣住了王国华的喉管,那只手居然是只铁手,只听他冷冷一笑道:“小子,跟我玩这一套,你就差得远,你是不是想死!”
王国华说不出话来,他的脸已憋得通红。
黑衣蒙面人猛力一推,王国华踉几步,摔在了地上,两手直揉脖子。
黑衣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道:“滚!给我滚远点,今后你若跟我阳奉阴违,耍奸施滑,让我碰上了就别打算活,连樊坤在内,我也不会放过,快滚!”
王国华连人家是谁,都没敢问,抱着脖子翻身爬起,疾飞出林而去。
望着王国华那狼狈背影,黑衣蒙面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啮悚然,不寒而栗的阴森冷笑,一闪没入林荫深处。
淮彬追了半天,没追到王国华,又回到了三侠庄废墟之处,笑向那老道:“原来是老要饭的,你怎么惹了那小子。”
无影丐莫槐耸肩摊手道:“要饭的乞食八方?谁敢惹有钱的老太爷……”
淮彬笑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是否在讨饭时,手脚不干净了!”
无影神乞笑道:“老要饭的还不会没出息到那种地步,这全是你玉莲大侠的赐给的恩惠。”
淮彬笑道:“要饭的,别讨不到剩饭,都怪到我身上来,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一锭银子,管你饱三天的。”
无影神乞道:“并不是要饭的讨不到东西吃,而是人家要报复我带你去火烧天竺山庄之仇,还连带杀人灭口。”
淮彬道:“他为什么要杀你灭口?”
无影神乞道:“他们暗中在三侠庄放火,不巧被我碰上了……”
淮彬并不关心三侠庄的一场大火,他所关心的,则是张敬和萧氏三侠的下落,闻言倏地一伸手,握住了无影神乞的肩头,道:“快说,萧氏三侠他们人呢?”
无影神乞一缩肩头,道:“李大侠,我会告诉你的,别用那么大的手劲,老要饭的可受不住了。”
淮彬闻言,才发觉自己在情急之下,出手重了,忙即收手,笑道:“对不起,在下是情急了,快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
无影神乞道:“他们在三天之前就走了,一共十七辆车,听说是迁去什么天门谷。”
淮彬一听,长出一口气道:“这就好了,我想一定是张叔叔的主意……”
无影神气莫槐道:“你是说微山湖隐张老头呀,他可没有去,听说他却去了南荒,听说是去找你,怎么你却在这里?”
蔡晓云插口道:“彬哥,那我们怎么办?”
淮彬道:“我们也去南荒,别让张叔叔一人去冒险。”
蔡晓云道:“那我姐姐呢?”
淮彬转身望着无影神乞莫槐,一拱手道:“这还得拜兄弟帮忙,如遇到一位和这位蔡姑娘长的相似的姑娘,和一位道姑在一起,烦请带句话,就说我们已去南荒,请她们快些赶来。”
无影神乞点头答道:“好吧,反正我要饭的吃饱了没事干,转几句话,算不了什么?”
淮彬双手一抱道:“莫兄高议,我这里谢过了。”
他话声方落,伸手一拉蔡晓云,还不等无影神乞说出活来,两人已腾身飞起,飘纵去数十丈远,转眼消失在云天深处。
无影神乞在江湖上以轻功见长,看了人家这份身形,不禁有些自惭,望着人家走的方向,发起怔来。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好大的胆子,火烧了人家的庄院,还敢留在这里,休走!”
莫槐闻声回头,认出来是幻依,忙道:“我的姑奶奶,是我老要饭的,动不得手。”
无影神乞道:“和朋友送别,怎么你们才来呀!”
麻姑道:“我们在追踪王国华,逼他交出解药,以便去救师兄!”
无影神乞故作吃惊的道:“怎么?玉莲大侠受伤了?”
幻依点然道:“他可能中了王国华的‘毒尸消魂沙’。”
无影神乞闻言,一跳老高,道:“毒尸消魂沙?那可不是好玩的,怎么我看他并不像受伤的样子!”
幻依惊讶地道:“你见过彬哥了?”
莫槐笑道:“岂止见过,方才送走的,正是他们!”
麻姑道:“他们?……还有谁?”
莫槐道:“还有一位和蔡姑娘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他们好亲热啊!”
幻依悠悠叹了口气,道:“他们该亲热点的。”说着,转向麻姑道:“师妹,我们去那里?”
麻姑冷然道:“追下去啊!说不定也只好走一趟南荒了。”
说着,两人也不管无影神乞一纵,同样的腾身而起,飘纵而去。
无影神乞被弄的满头雾水,翻手摸着头,自言自语的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呀?怎么都这么急……”
且说幻依和麻姑两人一路急赶,就没有见着淮彬和晓云的影儿,麻姑若有所悟的道:“他们可能躲着我们,要不然怎么不见影子……”
幻依道:“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躲着我们。”
麻姑笑道:“我也不懂,不过,我听人说,恋爱中的人最怕别人打扰,何况你又是晓云的姐姐,而且淮彬师兄又深爱着你,当然会想尽办法避着我们的!”
幻依低头想了一阵,突然扬起头来,坚定的着:“不管他们如何躲避,我一定要见他们……”
麻姑笑道:“没有一点行踪,你如何见他们?”
幻依想了一下,忙道:“师妹,咱们可改变装束,逼他们现行踪来。”
麻姑一听,拍手笑道:“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他们就在一个小镇上,买了件男人衣衫,等她们离开小镇时,已变成一位公子了,一位麻面大汉,仍然一路前赶。
她们为了施展轻功方便,免得惊世骇俗,所以并没有走官道,走的是偏僻山区,由川入黔,由黔入滇,他们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
麻姑着急的道:“梅姐姐,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呀?就这样盲人骑瞎马似的,在深山中乱转,这要转到何年何月。”
幻依道:“咱们不是去南荒的么?”
麻姑瞪眼道:“南荒在什么地方?”
幻依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南荒在什么地方。”
麻姑道:“我们总得找人问问呀!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在深山中乱撞。”
幻依一想也对,而且干粮也不多了,就改变路程,转向一个小山庄走去,除了打听路外,顺便准备些干粮。
她们进入山庄一问,才知他们瞎撞瞎打,竟然闯到了洛尔蜂下,这个山庄,名叫榴花寨,居民多半是苗人,汉人甚少。
寨在山麓之半,一面是澜沧江,风景甚是雄秀,虽是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因为泉甘土肥,到处鸡犬桑麻。看上去颇有富饶之象。
两人见沿途野点甚好,便在江边,选了一家干净的茶棚落坐,随意要了些茶点,对着前面大江,且说且饮,一边却不住界神,四外观看,希望能在这里碰上淮彬和晓云。
那江边茶棚,共有四五家,具是江边居住人家的付业,带卖酒和熟茶。
每家都有一些茶客,只有幻依和麻姑这家,没有一个客人,虽是山村野店,地方却也极清洁,不但白木桌上,没有丝毫油腻,连棚中石凳,都好似洗过一般。
这座茶棚内,只有一个垂髫幼女,往来执役,倒很勤快,衣着也是旧而整齐,只有她相貌却道是无以加复。
有时加酒加菜,她便往房中去取,始终不见一个大人出来。
幻依和麻姑除觉得这里人氏极爱干净之外,并未在意,抬眼一看隔邻茶棚内,那些本地茶客,都朝着自己这儿指点谈说,一见幻依侧脸望去,便住口,神态颇为可疑。
她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出了破绽,本来么,一个姑娘家打扮成一个男儿,到底乍看眼生,言语行动总有不实,难免遭人谈说,也未理睬。
正当这时,突听麻姑道:“你只管呆看些什么?还不吃喝完了走路!”
幻依闻言,便回过脸来,猛一眼又看到茶棚外,江边半截断石上,坐着一个老头,身旁放着一个三尺来长,二尺来宽的杂货箱子,正在朝着自己呆看,颇似去苗寨的汉客,又有几分像微山湖隐张敬。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去年坐在我们家门口歇汗,我姐姐见你年老,给你一碗茶喝,你却卖弄玄虚,将我们的人引走,一去不来,害的我姐姐时常想起你就哭,后来才知道是你老鬼做的事,恨不得把你打死,才称心意,你却一口软了不认帐。”
那丑女喘了一口气,继续又骂道:“你还说什么,只要我姐姐心坚,那人自会回来,可怜她性情那么高傲的人,跪下来求你,也不知你乱说了些什么,从此我姐姐气的连门都不出一步,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你又闯见鬼一样,又到我家门口装疯,快给我滚开,如若不走,我把你丢到江中去。”
那老货郎闻言,并不动怒,只是笑嘻嘻的道:“你别生气,我歇一会,自会走的。”
丑女还待怒骂,幻依已走了出来,止住她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欺负老人家,快休如此!”
说完,又朝那老头道:“老人家想是起的累了,莫与年轻人生气,随我到茶房里去,喝两杯茶,消消气吧!?
那丑女一听幻依要请老人入座,不禁慌道:“客人万要不得,达老鬼破坏人家的好事,便是你给钱,我们也不卖给他的。”
幻依见那老货郎,生的慈眉善目,又是汉人,丑女之言,绝不可靠,便冷声道:“你做的是生意,只给你钱,管我请谁饮食,我不与你计较,你不卖,我们到别家去。”
说时,麻姑见两人争执,也走了出来。
幻依一边说,早从怀中取出两枚银子,交与丑女,丑女不接,道:“要走,只管走,看你到得了那家才怪,谁希罕你的钱!”
幻依只当气话,也不怪她,将银子放在地上,便去提老货郎的货箱。
那老货郎本先打算道谢阻拦,及见两人口角,事已闹僵略低头一想,也不作客气,拉了幻依便走。
走到隔邻那家茶房门口,幻依和麻姑便揖客入内,老头刚说了一句,道:“前边有好地方,莫在这里。”
言还未了,茶房主人早跑了出来,拦住道:“你们上别处去,我们这里,不卖给你!”
那茶房主人一面拦住幻依,一面朝着老头行礼,悄悄的说了声:“回公公,夜里小心些。”神气非常古怪。
幻依,麻姑见茶房老人即与老货郎相识,见面又那等恭恭敬敬,为何不让人进去,实在令人费解,方想开口动问,见老头连使眼色,只得赌气前行。
走到第三家茶房,还未及上前,老货郎已抢着说道:“他这里也不卖外人,??们到别处去喝。”
果然,话刚说完,一位半老妇人,已跑了出来,先向老头行礼,口里直说:
“回公公真体贴人,改天我给你老人家赔礼去。”
幻依见两家茶房阻客的情形,已看出是适才自己和丑女拌嘴的原故,暗忖:
“这里的人,倒真受群,恼了一个,众人都不理你了。不过看那两家房主,既然那等熟识亲密,为何也不接待,脸上又带着惶急,忧愁之色,其中必有缘故。”
她这么一忖思,不由动了好奇之心,她本打算小待一会就走,经此一来,又想起适才众人交头接耳,和丑女当时的词色,诸多可疑,也想问个水落石出。
走到最末一家,也和前面几家一般的神气,几次想问,具被老头拦住。
当下由那老货郎带路,往山环中走去。
幻依细打量老货郎,年纪有六、七十了,脚底下仍然十分轻健,又见当地的人见了他,具都纷纷施礼,知道不是常人,暗忖:
“打他身上,也许可问出点事来。”便有了起身离去的念头。
跟着走有十来里路,渐渐断了人烟,到处都是受要密青,路更难走,忍不住正想问时,老货郎带着两人,从深林中穿出。
林外是—片广约数十里的湖泊,湖泊当中,有个三五亩方圆的沙洲,湖水清澈可见及那孤峙湖心的沙洲,其平如纸。
沙洲上种着许多树木,花果,一片浓荫翠幕中,隐现着一座草房,幽静中,另有一种清丽乏趣,令人见了尘虑具消。
幻依刚对麻姑道:“你看这南屏苗地里,竟有这般好的所在,真想不到。”
一言未了,他们已到了湖边,那老货郎突然一口长啸,声音虽不很大,却是又亮又长,颇为悦耳。
啸声一位,就见沙洲上浓荫丛,飞起一大群白鸟,雪羽翻飞,约有四五百只,一会工夫,飞到了面前。
老头伸手去摸每一只鸟的翎羽,那些白鸟,有的翔集在老头的两肩,有的落在他的手上,臂上,不住欢鸣,声音清脆,与老货郎的啸声相似。
那白鸟和鹰差不多大小,都生就雪也似的白羽毛,红毫碧眼,铁爪钢嘴,神俊非常。
幻依,麻姑见了,互赞有趣。
突又听远远传来打浆之声,抬头往前一看,就见沙滩旁滨水一片疏林后面,一个赤着半身的小孩,架着一只扁舟,手持双浆,止住岸边驰来。
两人目力,厚异寻常,见那小孩。年纪虽只十一,二岁,但骨骼强健,面目也还清秀,身手却足矫健非常,两条臂膀,运浆如飞,一起一落之间,那小舟便像箭射一般,滑出老远,转眼靠岸,跳将上来,向老货郎招呼了一声道:“爷爷。”
老货郎忙指着幻依和麻姑道:“这两位尊客,都是好人,快上前见过。”
那小孩朝两人看了看,拱拱手侍立一旁,不发一言。
两人见那小孩虽然眉清目秀,却生的又瘦又干,而那两片船浆却是铁的,看上去少说也有百十斤重,方待向他询问,老货郎已道:“前面小滩就是寒舍,此子乃老汉外孙,纪遭孤露,和老汉在此贩卖零星药物,相依为命,不想今日一时多事,在胡家口小歇,惹出这场是非,凭着老汉的目力,知道两位不是常人,想请两位到寒舍盘桓一两日,就便查看否中毒,想不致推辞吧?”
幻依和麻姑见了这等好所在,本打算一游,再听老货郎之言,就知内中有了文章,便相随登舟。
那桨已由小孩接了过去,放在船头,拿起双浆,便要往前划去,麻姑见那小孩斜看幻依,好似心存藐视,一时兴起,便笑道:“小弟弟,这沉重的双浆,你划来划去,不嫌累么?我帮一下好么?”
那小孩闻言,看了麻姑一眼,也不说话,把铁浆往船头上一放,径自站起。
老货郎已看出小孩,有些看不起两人文弱,正待喝斥,麻姑已笑道:“我却用不惯这破铜烂铁呢!”
说完,将身朝着船尾,默运玄门罡气,将手一抬,立时便有一股极强劲的内力,向船尾吹来。
那船不摇自动,冲波前进,疾如奔马,只朝船头泊泊打浪之声,不消片刻,便到了沙洲面前,那些随舟飞翔的白鹤,反倒落后。
那老货郎当年也是成名武师,初见两人就发觉是女扮男装,奇怪她们小小年纪慢游苗疆,虽然易钗而弁,气宇终非凡品。
再看两人举止,不但丰神超秀,英姿飒爽,尤其两人的那双眼睛,寒光炯炯,芒釆射人,必然受过高人传授,内外武功。俱致极顶,恐怕两人中了胡氏妹妹的道儿。
但又因以前有过嫌隙,自己虽有本地两个力量的苗酋相助,毕竟胡氏姊妹也非易与,还是不宜把仇结得太深才好。
是以,当时不便进去,正想注意警告,幻依已走了出来,同时,他的心事也被丑女看出,一不做,二不休,便把两人带了回来,打算察明受害与否,再行看事行事。
此时,他虽然对两人的资质,心中赞羡,仍未以识途老马自命,一任幻依带他提着木箱,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
及见麻姑施展罡气呼风吹舟,才知来人武功已达顶峰,自己还是看走了眼,好生内疚不已,又不便改居为恭,只得倚老卖老到底,见他那外孙失声惊诧,忙用眼色止住,仍如无觉。
倒是幻依和麻姑两人,俱都怜老惜贫,麻姑更是一时高兴,逗着那小孩玩耍,并非意在炫耀,又看出老货郎是个隐士高人,始终辞色谦敬,老货郎心才略安。
登岸不远,穿过两行垂柳,便是老货郎居处,竹舍三问,短篱,篱外柳荫中,辟地亩许,一半种花,一半种菜。
环着竹舍,俱算古柳高槐,石榴桃李红杏之类,杂花生树,红紫相间,一片绿荫菜幕中,点缀着数百支雪羽灵离,飞呜跳扑,越觉娱耳觉心,乐事无穷。
再进屋一看,纸窗木几,净无纤尘,茗棋琴书,位置整齐,当壁一个大石榻,留陈枕席,另外还有一个药灶,大才径尺,可是处上那口熬药的锅,却大好几倍。
大家落坐之后,老货郎首先抓起纫依的手腕,诊断脉象,又看了她舌头,接着对麻姑也是如此。
看完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凝神注视着两人,约有顿饭光景,忽把眉头一皱,道:“两位两三天内如果走出此寨,性命休矣!”
两人闻言,不由大吃一惊,麻姑忙问道:“老前辈,这是为什么,我们中的什么毒……?”
老货郎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里的苗人,只有胡,黄两姓,黄族人最多,老汉曾经救过他们酋长黄蛮的性命,加上老汉以医药杂货为业,至今成了他们用处,所以连沙洲前这点小产业,都是他们合力相赠的。”
幻依道:“这么说,前辈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了?”
老货郎苦笑了笑,道:“本来极为相安,那胡家族人,虽然极少,却很有几个厉害的人物,并且都是女子,其中最厉害的,便是茶房中那丑的的两个姊姊,一名玉花,一名榴花,不但武功出众,而且还会邪术。”
须知,这一带苗寨的人,大半养着一种恶蛊,专害过路的汉客,尤其玉花,榴花两女,乃是这洛明尔峰后没罗洞毒蛊神枭刘师婆的义女,所以,她们的蛊更较别人厉害十倍。
那是前两年的事了,一个睛郎的天气,莫寨突然出现了一位蓝衣少年,白净面皮,双眉带煞,他径直进入胡家茶房,找了个位置坐好。
丑女给他送上茶点,他却把眉头一皱道:“茶房倒很干净,沏茶的人儿却令人倒掉胃口。”
丑女一瞪眼,怒声道:“嫌丑,谁让你来的,”
蓝衣少女哈哈笑道:“我是慕名而来,听说胡家茶虏一双姊妹美,貌比天仙,那知却是个丑八怪……”
丑女一听,气得怪眼连翻,怒叱一声道:“小子,你找死!”
喝声中,纵身而起,双手箕张,扑向了那蓝衣少年。
就在这时,房中传出一声娇晚道:“小妹,休得无礼!”
随着娇叱之声,一条人影从房中疾射而出。
蓝衣少年迅速伸手阻拦,—掌逼退了丑女,另一支手,却拦住了从房中疾射而来之人。
来人的手,先是只觉得软若无骨,继之又是一缕幽香,冲人鼻中。
蓝衣少年扫目看去,就见身前站着一位玉腿裸露,周身珠围翠绕,光艳照人的妙龄女子,她正自又娇又羞的指着他叱骂道:“瞎了眼睛的汉狗,你好大的胆子,敢到苗寨来撒野。”
倒竖的柳眉,圆睁的杏眼,羞红的桃腮,怒冲冲的娇态,好—幅美人嗔怒图。
那蓝衣少年虽然挨了—巴掌,有些发怒,但一看到这幅美人发怒的娇模样,他倒不恼了,偏起着头,凝眸注视,失魂似的,没有—句话。
过了一阵,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面颊,放在鼻端闻了一闻,笑道:“啧……啧……好香呀!”一付下流的表情。
那美艳苗女看到了那蓝衣少年的长相,本已气消,羞愧之心在暗中滋长,此刻,见他这付色鬼的下流相,顿时又恼怒起来。
一声龙吟过处,她手中多了一把比秋水还明亮的宝剑,一抬玉腿,点在蓝衣少年的心口上。
就在这时,房中又射出一条人影,一面口中喝道:“二妹,这不能怪人家!”
一面出手如风的扣住了那苗女玉腕。
来的人也是个苗女,一样的娇美,全生得珠颜花玉,她没有看到蓝衣少年方才那种邪恶的态度,尚以为自己的妹妹性情暴躁了。
那苗女的玉腕被她姊姊拉住,更激发了她的性子,莲足一起,向蓝衣少年踢出一脚,直取他“丹田”大穴。
蓝衣少年本想伸手接住人家那支莲足,但又怕把事情闹大,在这时,那丑女被她姊姊振臂一带,把她带出五步之外,适时化解开这一危机。
同时,她错步横身,挡住了她那妹妹,陪笑道:“汉哥哥,对不起,这妹子性子不好,多有得罪,不知汉家哥哥从什么地方来的,可看到本茶房的标志……”
蓝衣少年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好发作,答道:“在下王国华,刚从摩云洞来,当然看到你们那盘王的标志了。”
后出来的苗女,乃是玉花,闻言笑道:“这么说你是有心而来了。”
王国华道:“一时兴之所至,谈不上有心无心。”
玉花媚笑道:“你不爱我们么?只要你说出来,爱我姊妹那一个,立刻可以成亲。”
玉花接着道:“汉哥哥,今天可是你先调戏我的呀!我知道,你们汉人没有良心,可是我胡家姊妹可不是好欺的,我妹妹都已爱上了你,快说!你到底喜欢那一个?”
王国华本不正派,不过,他现在正恋着玉幻依,眼前这两位苗女,虽然肌肤如雪珠颜花玉,可是要真的和幻依比起来,仍然相差一筹,是以他更难忘掉幻依。此刻,幻依的影子,充满脑际,又怎能看得上两位苗女,闻言朗笑—声,道:“哈哈……你们想得倒好,长得也还算得上俏,不过在王大爷眼中还算不上美,所以我并不打算娶你们两位。”
榴花一听之下,柳眉一挑,一顺手中剑就待动手,玉花连忙使眼色止住,笑道:“二妹,王大爷既是摩云洞来的朋友,都不是外人,咱们可不能怠慢了贵客,还不快些准备酒菜招待,免得人家说咱们胡家姊妹小气。
榴花闻言,俏目一翻,已知姊姊的心意,笑道:“大姊说的是,叉儿,还不快些准备酒菜。”
那脾气最暴躁的丑丫头叉儿,此刻却变得柔和多了,殷勤招待。玉花,榴花两姊妹,却躲在一边,喁喁低谈。
王国华此时却是酒菜杯干,喝得有几分醉意,方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朝桌上一放,道:“这是酒钱,王大爷不会白吃你们的,不过你们如打算要我娶你们姊妹就等来生好了,哈哈……”
笑声中,他迈步走出茶房,扬长而去。
茶房中的玉花,榴花姊妹,似乎争执了一阵,然后,玉花匆匆的赶了出来,遁着王国华的去处,追了下去。
很快的,她追上了王国华,叹了一口气,面现苦笑道:“汉家哥哥,你把我姊妹当作了下贱的苗娃子,我也不怪你,论你的行为,死不足惜,不过你究竟还和摩云洞有些往来,家师和摩云尊者也有些交情,所以我劝你对任何一门功夫,没有真正把握,最好少在人前卖弄,那样死了岂不冤枉,这是一道灵符的酒菜钱,你都拿去吧!一出这榴花寨,如遇什么凶险,可将此符烧了,和水吞下,急奔回来,也许还可保得一条性命。”
王国华那知厉害,接过神符和那散碎银子,往地上一摔,冷哼道:“谁希罕你们的鬼画符,王大爷既敢招惹盘王,自然就有解救之法,你以为这样一献殷勤,我就会喜欢你了,妄想呀!”话落,扭头就走。
此刻,忽然从矮树丛中,出来一位卖杂货的老人,他弯腰拾起了那道灵符,身形一纵间,拦住了那王国华的去路笑道:“年轻人,自己性命要紧,何必那样和自己过不去!”
王国华冷笑道:“大不了几余恶蛊,还制不住本大爷。”
老货郎笑道:“阁下所中之蛊,非比寻常,乃七十二种晚蛊之中,最厉害的金蚕蛊,只怕你无法制得了吧!”
王国华一听,这才慌了手脚,忙道:“老人家,你是怎么认得出来的?”
那老货郎笑道:“你何不往溪涧中一照,自去看看!”
此时,天色已然幕昏,晚霞漫天,王国华藉着溪水映照之下,才发现情势当真的十分危急,不但身背后现有恶蛊的影子,连头上隐隐蟠着一条金蚕,张牙舞爪的似等就脑而嚼。
王国华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朝着老货郎跪下,哀求道:“老前辈救我……”
老货郎叹了一口气道:“老朽也没有那么高的能耐救你,不过,我可带你去一个地方,他专破恶蛊……”
王国华忙道:“他是什么人,就请老前辈快带晚辈走一趟。”
老货郎道:“他是竹龙山中一位隐居的渔夫,脾性很怪,肯不肯为你医治,那就得看你的造化了。不过你现在得先把这道符焚化后吞下,否则,我们走不出去百里,就会被毒蛊吸尽脑髓而死。”
王国华此际也不再坚持了,就依照老人的吩咐,将符焚化,手捧溪水,将焚化后的符灰,吞向腹内,方站起身来,老货郎拉起他就跑。
以两人的武功造诣,跑起来并不吃力,大半天的时间已跑出百里之外。
起初,并不见有什么动毒,刚跑出百里之外,倏然听见身后呼呼生起,恶蛊怪叫之声,吱吱大作。
总算未到子时,腹中恶蛊,同时施禁法,还未发作。
在这存亡顷刻之间,他们两人吓得连头也不敢回,没命一般,向前飞逃。
脚步后面,风声和怪声越乘越近,天又昏黑了,路更崎岖,时辰已到达。
正逃之间,王国华猛觉头背,像似被许多钢爪抓住似的,心里一害怕,脚底下被石头一绊,猛地栽倒在地。
此时,已经到了限定的地界,性命呼吸之间,再经这么一来,可真是要命。
老货郎闻声回顾,料他必无生机,正待想法先保住自己性命,目后再设法为他报仇。
眼看千钧危机,击于一发。
就在这时,突然来了救星,只见几条比火还红的长线,比电还疾,射向两人身后。
看见两条三尺多长,金碧乱闪的金蚕恶蛊,沿那红线出没,直向来路上飞去,接着一片红光一闪,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两人身前。
老货郎一看,认出来是无名钧叟,连忙扶起了王国华,跪倒在地,叩头道:“多谢老神仙救命,不知你老人家怎知弟子有难?”
原来此一老人,正是他们要寻找的竹龙山那位无名钧叟,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那能预知,只是凑巧而已,或许是你们命不该绝,此非谈话之所的且随我到蜗居再说吧!”
在路上无名钧叟方向他们说起,因为他新魔都匀去看望一个故人之子,还在那耽搁了些时日,才赶回来,也是老货郎和王国华两人五行有救,不前不后,偏在紧要头赶到。无意中救了他们。
说到此处,又笑道:“你们应该知道,在苗疆上十二种恶蛊之中,以金钱蛊最为厉害,带着风雨之声,有时养蛊人家,放它出来,在野外遇见,望过去,好似一串金星,十分好看。”
王国华惊异道:“放出来的蛊,是否也会伤人?”
无名钧叟道:“当然会伤人了,知道的人,必须赶紧噤藏,否则被它迎头追来,脑子和双眼,便被它吸了去。”
老货郎轻叹了一声道:“这东西也太歹毒了。”
无名钧叟道:“不过这东西,养的人,如非与人寻仇,和一年一度恶蛊降生之日,须放它出来打野觅食外,越是恶毒的蛊,越不肯轻易放它出来。”
这时,被无名钧叟所擒的三条金蚕,俱都长有三尺多长,通体金黄色,透明如晶,蚕头已足,形如蜈蚣,胸前两只金钳,锋利已极。
老货郎和王国华见状,不禁由心底深处,冒起一股冷气,心想如被它抓住,焉有命在。
无名钧叟先是不置可否,等到了问明了双方结仇经过,沉声道:“胡氏姊妹的为人,老夫深知,又是恶蛊神枭刘师婆的义女,这要责怪王老弟的不好,但她们也做得未免太狠毒些。不过,苗疆少女,多炼恶蛊,本意多属防身之需,胡氏姊妹所炼恶蛊共上千条,俱用本人的心血祭炼过,与生命相连,念这三条金蚕,如果当时杀死,说不定就要了两人的性命,她们平日,尚未妄想无辜,不忍太为己甚,且王老弟腹内的蛊毒已深,此非法力可解,纵有灵药,也不是一日半日可以根除。”
王国华忙道:“老前辈何不杀死那三只恶蛊,为世人除害,也是一件大功德。”
无名钧叟道:“如今她妹妹的禁法一破,恶蛊遭擒,必已知道遇见克星,如将恶蛊制死,她姊妹上千个化身,才伤三个,内中只有一个汉着,必然豁着性命报仇,仍可制你死命。”
王国华道:“那么老前辈如何处置这三条恶蛊?”
无名钧叟道:“现在乐得借此要挟,地知恶蛊未死,必不敢取祸,且先把王老弟性命保住,再运用灵药,缓缓收功,方为两全。”
王国华祸变余生,忽然福至心灵,谢救命之恩后,定要拜在无名钧叟门下为徒。
无名钧叟已看出王国华这个人的心性,并知是天竺樊坤之徒,冷笑一声道:“老夫从不收徒,今天救你,乃是老货郎的面子,否则,连救你都不愿伸手,我劝你以后老实些,免得再招祸害。”
王国华拜师不成,心中大不高兴,可是在性命交关之际,也不敢形之于色,连忙翻身跪下,请求老人家为他治疗腹中恶蛊,无名钧叟拈须笑道:“我既然能救你来此,就会为你除清余毒。”
无名钧叟对他十分冷淡,说完话后,转身入内,那老货郎对他,还是甚为热心,服侍着他吃下丹药,就在竹龙山休养疗毒。
幻依见刘婆又要施展迷魂妖法来迷获李淮彬,不等她说完挥手劈出一掌,一股劲风,疾卷而出,同时人也飞落在李淮彬身前,喊道:
“彬哥,还不动手!”
李淮彬闻言之下,连想都没想,挥手也劈出一掌。
两人施展的全是玄门罡气,何等凌厉,劲风过处,树倒石揭,只听轰然一声大震,他们存身的那段崖石,在罡气猛击之下,立刻震碎,碎石飞洒。
再看刘师婆四人,早巳逃去不见。
麻姑已欢呼着道:
“师兄,我们找得你好苦呀!”
在这时,幻依,晓云两姐妹已抱在一起,竟然哭了起来。
她们这是喜极而泣,只有麻姑望着她们呆呆的发愣,淮彬却笑道:
“姐妹重逢,是件喜事,怎么哭了呢?”
蔡晓云俏目一翻,瞪了他一眼,娇叱道:
“要你管!”
说话之间,诸葛风祖孙也赶了来,幻依忙着为双方引见,诸葛风先和李淮彬寒暄了几句,忙道:
“刘师婆威镇苗疆,不比寻常,暂时败走,必然不会就此罢休,她即以恶蛊扬名,岂能没有一些施展,我们不得不有个防备。”
麻姑却不以为然的道:
“小小妖魔,有何技俩,来便送死,不来我还想寻上门去,除恶务尽,这等小心干什么?”
李淮彬冷喝止道:
“师妹,怎么如此说话,凡事小心为上,岂可狂傲自大。”
麻始还要再说,幻依忙拉住道:
“师妹,彬哥说的不错,凡事还是小心的好,大敌当前,怎可疏而不备,如中人暗算,多不值得。”
麻姑闻言,只好默然不言。
大家欢叙一阵,幻依就问走淮彬,道:
“彬哥哥,我们一路追踪,都没追上你们,你们怎么也到了这里?”
淮彬笑道:
“天下事变化莫测,本来我们早就可以见面的,都因其他事故错过,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他接着说出了他的番遭遇。
原来李淮彬和蔡晓云追寻萧氏三侠和张敬的下落,赶来南荒,因为救人如救火,一路急驰,所以就使得幻依与麻姑两人追赶不及了。
他们一路南行,走的却是另一条道,竟然摸上了洛明尔峰。
他们从未来过南荒,当然也没有路过洛明尔峰,所以当他们赶到这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只觉得这个地方,荒山寂寂,四无人踪,四面全是峭壁,排天直起,偶一说话,回音反响,半天不绝,真个是幽静已极。
淮彬打量了一下环境,突见岭凹处,似有一缕缕炊烟袅袅上升,摇曳天空,他忙招呼着晓云,两人便往岭凹处走去。
走了有十几里路,刚刚踏入岭的另一面,空见丛莽茂密,山花怒放,大异于来路。
沿途除了有时遇上一些天生的石路之外,连个樵夫都没有,有便有人家居住的样子,再望前面,连炊烟都飘没了。
淮彬也感到奇怪,忙道:“可能是我们看错了,也许是云吧!”
晓云道:
“我信得过我这双眼,绝对不会错,更不会把浮云看成是炊烟。”
淮彬笑道:
“曾听张叔叔说过,在南荒有很多的地方,有一种地火,经常冒出白烟,可以煮熟东西,也许此处,就有地火也说不定。”
晓云笑道:
“深山大泽,时有龙蛇,也许有怪物潜伏,可也难说,我们切莫大意才是。”
淮彬闻言,突然醒悟,细爱那烟,果与寻常炊烟不同,而且时已过午,不是山民做饭的时候,何来炊烟,忙道:“如有什么怪物,正可将它除去怕它何来?”
晓云道:
“彬哥,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免得事先没有防备,到时吃了大亏才不合算呢!”
于是,两人就一路揣论适才那白烟升处,小心的往前找去。
走约里许,依然毫无动静,细观部分草木,也无异状,刚想走向高处一看,突闻流水之声。
他们立处,是个斜坡,并无溪涧,照水响之处走去,才知那水声发自路侧丛莽之中。
晓云拨出剑来,拨开丛草一看,见是一条水沟,宽仅尺许,源泉滚滚,流速甚疾,飞珠拨玉,触石有声,用剑一探其深,又折下一根丈许长的树枝,往下一试,仍不到底,她只在试水深浅,突然手中一松,那树枝竟然齐水而断。
起初以为,偶然如此,再又拨了两根长的竹向下探去,发觉其水不仅深不可测,而且,只一入水,转眼即断。
晓云心中一动,便招呼淮彬也将白虹剑拨出,削去水中莫莽一看,见那水源发自右侧高崖之上,也不知多长。
他们凭着宝剑锋利,不消多时,便将那水沟两边的草木削去,开出一条二尺多宽的夹水小径,向前走去。
两人边走边看,只管顺着水源,往上行去,约有里许之遥,路也越去越险。
又走了半箭之地,才到了尽头之处。
前面危崖,突然凹了进去,其深约有十丈,怪石底处,摇摇欲坠,隐闻由地底传出声声怪啸。
到此已是寸草不生,走将进去一看,见那条又深又仄的水沟,直达崖底深处,靠壁中间,现出一个深穴,那水便从穴中箭射一般冲出。
穴中景象,甚是阴森。
两人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淮彬见那水穴甚大,突然想起自己手中白虹剑,只一出鞘,立刻可以闪出尺余剑芒,可以烛幽照暗,就抽剑出鞘,侧身探头进去,晃动着手中的白虹剑,往里照去。
一见那洞穴外观险恶,里面却是宽大平坦,光影中,那股奇水竞和箭弩相似,在地面上闪动,别的也无异状。
晓岗一时动了好奇之心,打算进洞一探水源究在何处,而且这水怎么会有腐木消石之力。
心念动处,转头看了晓云一眼,哪知晓云也和他一样心思,两人微一点头,相互一笑,各自亮出剑来,试深着向深穴中摸去。
洞穴深而潮湿,以两人那么好的目力,都看不到底,一阵冷风吹来,寒冷刺骨。
正行之间,淮彬突然发现面前,毛茸茸的一团,仔细看去,已无水影,猜想是源头尽处,心里一急,纵身前扑。
眼看到达,猛又发现那水沟尽处的黑影中,有状雾腾起,正在辨视,空听身后晓云惊叫一声;道:“彬哥小心!”
淮彬闻声方一回头,就见一条人影掠身而过,扑向前去,他心中一惊,知道是蔡晓云冲了过去,他也不敢怠慢,随后也跟着前扑。
这时,黑影中的白雾,越川浓厚,剑光照处,就见黑影中,蹲卧着一个大怪物,生相奇恶,义长义大,不敢稍效怠慢,两人两把剑,一无一后,相次发出手去。
那怪物已熟睡半日,为两人声息惊醒,刚睁开眼来,两把长剑,已接着刺到,正中要害,没等它张口喷毒,连吼都没吼出声来,只是鼻子里“哼”了一下,就当时毙命了。
原来,蔡晓云女孩子家心里较细,她紧随在李淮彬身后,突然发现黑影中发出了白雾,竟和方才在洞中所见炊烟一样,就知有异,再定的一看,发现在那烟气围绕中,隐隐有两三点碗大的绿光闪动。
此刻,因淮彬在前,还未发觉,怕有闪失,决计先下手为强这才纵身前扑,同时警告淮彬小心,挥剑直刺,
须知这怪提,原名九眼神蟒,形相极怪,有头无颈,更没有口鼻,只有前胸上,生着九只碗大的眼睛,兼作耳目之用。
食物之寸,全凭九眼吸力,无认什么野兽,多恶的东西,只要被它目光扫到,便被吸住,沾在眼上,不消多时,便化为浓血,就都到了它的肚内。
这怪没有后窍,吃东西有进无出,除去九眼之外,还有一个肚脐,长而不圆,约有尺许,终年常开,流出毒水,凡是毒水所经之处,都有毒,人畜必死,没有解救之法。
所幸之怪物,虽然恶毒,却是上下一团,只在肚腹之下生着十八只小足,拖着它这么一个庞大的身体,臃肿非常,是以行动十分迟缓。
其性又爱睡觉,除正午两个时辰,为了去吞吸日月精华之外,永远伏在阴暗之地,眠而不醒。
目光所见不短,醒时非常齐开,不能行动,哪禁得住淮彬和晓云双剑齐发,各刺一眼,所以死得那么容易,
不过,这九眼神蟒,乃是两只,一雄一雌,李淮彬和晓云两人所斩,乃是只雄蟒,还有一只雌蟒,在洞底地穴之内,适才两人才入洞时,所听到的地底啸声,便是雌蟒,因为正在生产小蟒,没有出来。
两人杀死了怪蟒,又在洞中搜查了一阵,以为怪物只此一只,业被杀死,也未在意,便忘了入洞之时,地底传来的啸声,以致留下了异日祸根。
两人剑斩怪物之后,突然一阵奇腥刺脑,头目皆昏,知道其毒非常,不敢近前,便晓过去进入另一条通道。
前进不远,四壁钟乳渐多,映着手中剑芒,越显得美观却不再见妖踪。
越走洞道越窄,计算着已行有三四十里,空见前面隐隐有光,脚下加紧,急奔过去一看,业已到了出口之处。
洞口不大,约可通人,奇石掩覆,珠网尘封,洞外也是危崖高耸,草木茂密,遥望附近,一片参天古木,林阴中,隐现红瓦一角,仿佛宙宇。
依了淮彬的想法,因为洞中怪物,奇毒无比,虽已被杀,尚有人误入洞内,如为余毒所伤,岂不送命。
还有那条水沟,即能腐木消石,其毒可知,那水到怪物身前便止,想是怪物所喷,也能极着害人,何不回转前洞,将洞口用石睹住,再将那条水沟一齐填没。
他将这个想法和淮彬一说,晓云一则不愿再看到那怪物凶恶之相,更不愿闻到那奇腥之味,忙道:
“那水沟又长又深,一时十刻怎填得满,再说此地又这么荒僻,百里之内不见人烟,路又这么奇险,绝不会有人经过,何况怪物已死,毒源已绝,行将人枯,怎会害人,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淮彬闻说,只好作罢因后洞这一方面,地势平坦,恐怕有人误人此洞,中了妖毒,正自忖念着如何封住洞口,突见洞顶上,突出一块很大的危石,正好用得上。
心念动处,人便一纵而起,纵上那危石,双掌平按石上,运起“玄天罡气”,大喝一声。“开!”轰然一声大震,那块重有千斤,大约数丈的危石,便倒塌了下来。恰好落在洞门凹睡嵌得紧紧的,将洞口封住。
淮彬封住了洞口之后,又仔细的看了看,见人兽都难走近,才放了心,道:
“这就好了,咱们走吧!”
晓云不耐烦的道:
“在这荒山之中,我们总得有个目标才行,就这样盲人骑瞎马,究竟要闯向什么地方?”
淮彬笑道:“我们是来洛明尔峰,当然是有目标的了。”
晓云道:
“洛明尔峰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已经到了,或者是已然走过头了,总得弄个清楚,哪有这样乱闯的。”
“云妹说得对,你看前面那片树林,隐现红墙,必是一座庙宇,附近必有人家,我们何不过去打听一下。”
晓云轻轻一点头,两人就收起剑来,略为整顿了一下衣履,便往树林中走去。
人林一看,见地上落叶,淤积尺许,看情形纵有庙宇,也必是荒山塌废的古刹,未必有人,正觉有些失望,忽听晓云娇呼道:“彬哥,快来看,这不是有人打此经过,留下有脚印么?”
淮彬闻声回头侧脸往地上一看,果见积尘上,有着一行很深的足印,长有两尺,宽有五寸,比起常人足迹,大过一倍还多。
这时,他们行经之处,乃是一片梧桐树下,碧干亭亭,参天直立数十丈,每树相隔较稀,那积年落下的桐叶,饱受雨淋日晒,都已污蚀成泥,匀铺地面。
那些足印,个个足趾分明,两人心中不禁感到诧异,明明是人的脚印,怎会大得出奇,难道又是什么妖怪?……两人抽剑出鞘,警戒着循着那些脚印,走了一段,不但树的距离渐稀,更发觉路旁有些文约亩许的深穴,地上时见残须断梗,穴旁浮土如球拱起,对了一圈浮堆。
附近林木,也都歪向四面,看出那穴中,原有大树,被人连根拔起。
普通树林,大都是上下同时生长,上面树干枝叶有多长多大,俱受影响。
两人见那些树木,最小的也有合抱之粗,如被风吹折,不会连根拔起,也不会只断一棵,如是人为,那此人是神力自不必说,单那身量尺就丈得出奇了。
两个惊讶了一阵,晓云咋舌道:“能有这么力量的人,其身量就必也很高大。”
淮彬道:“世上那有这般高大的巨人,我猜必是山魈夜叉一类的妖物,我们可得小心了。”
晓云道:“我想即是山魈夜叉一类的妖物,纵然力大无穷,毕竟它只能在地上行走,凭我们轻身功夫,足可应付得了。”
淮彬道:
“不过,我们也不可大意,别被它抓了去当作点心,那就糟了。”
晓云笑道:
“它不会吃你的,因为负心之人的肉都是臭的,我想山魈交叉也不会喜欢吃臭肉的吧!”
淮彬笑道:“那可说不定,它就喜欢我这身臭肉呢!没听说过有臭味相投的话吗?”
两人说笑着,一路留神观察,循着足印前去。
又走约三数里,忽见大涧前横,竟有十多丈宽,足印并未过涧,循着足印右转,走有半里多路,又见一根天生的大石梁,横跨两岸,脚印也到此为止。
淮彬和晓云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就越过那石梁一看,也不见有足印。
试若沿着涧往回路一找,这面林木稀疏,积叶极小,看不甚清,走了几步,见到一段泥潦,足印才又出现。
原来这东西过涧需要绕道,竟然不走石梁,涉水而过,其笨可知。
这面没有密林,沿涧走去,转眼工夫,绕过一座低崖,忽见前面,现出一片广坪,现出了适才所见那座庙宇。
那座庙宇虽然僻出荒出,年代久远,粉墙瓦殿,大半凋残剥落,但庙墙殿宇却是完整的一丝也没有坍塌。
庙前还森列着两行一般大小粗齐的桐树,上石平洁,绿荫如幕,并无残枝腐叶仿佛常有人在那里打扫一般。
最奇怪的是广坪下面,顺着山坡,开有许多田亩,形如八卦,高高下下,大大小小,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田里除了豆麦之类外,还种有水稻和山麻。
淮彬见状,心中暗忖:“庙中既使有人,怎不怕妖怪侵害,而且那巨人足印,到了坪上,便即不见,由此看来,那两怪也在这里了,怎的并不伤人?”
他越想越奇怪,便和晓云轻语了一阵,信步往庙前走去。
刚到庙门忽见地上有一滩鲜血,血迹斑斑,又有巨人足迹印在内,晓云突然道:“糟了,咱们来迟了一步!说不走庙内居民,已被山魈所害。”
淮彬闻言,不由义愤填膺,一拉晓云,便往庙中走去。
进了庙门一看,门前有两尊神像,足漆业已剥落,过了头门,便是一个大天井,当中是石板砌成的人行道,宽约一丈,长有十丈直通大殿。
正路两旁,种着两排梧桐,翠绿森森,浓荫匝地。
殿宇虽然古老破旧,却甚高大庄严,地上洁净得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再往殿中一看,殿门也不知何在,神案上,五供俱无,神像多半残落,不似庙中住有僧道模样,淮彬招呼道:“有人吗?”
他连喊了好几声,并无人答应,他们便往大殿上行去。
二层院落后,树木,天井,俱和头层院落相差无几,只是后殿门窗,神像俱都撇去,只剩下一座庙堂的骨架,和亭子相似,里面有一个极大的石灶,上面道着一口大锅,锅沿上铸有年代,竟是宋代行军之物。
锅底中,还剩有一些麦粥,因那铁锅周围,大有丈许,就那一点的残粥,足敷十数人之用。
淮彬用手一摸,灶火做温,就知此中人进食不久,灶旁还有丈许长的青石案,陈设着许多厨房应用之物。
柱上挂了不少于兽肉,累累下垂。这些东西,无一样不比常人所用大出数倍。
除此之外,—边横着一张神案,铺着一床麻制的被和一个竹枕,另一面横着第有三丈,罕见有八尺的青石,甚是平滑。
石上空无一物,只靠里一头,放着一块三尺长,四尺方圆的石枕,余者还有一些农具,形式石拙,大小不一。
穿出屋后,便是庙墙,始终未见一人,晓云诧异道:“这口锅,比起州灵隐寺的僧侣,用来煮饭的那口锅,还要大出几倍。如果盛满,少说也够百十人吃的,不知他们这里有多少人?”
淮彬道:“你看那些用具,都比一般人家所用大得多,莫非我们遇着巨人了。”
晓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想那山魈鬼怪,专门杀生血食,就算荒山找不着人吃,野兽却多的是,那会有这种闲心,种田煮饭,和人一样。”
淮彬笑道:“云妹说得对,咱们总得查个清楚才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说着,就迈步向屋中走去,又看了两处偏屋,仍未见着有人,就由原路出得庙的,方走到门口,猛一眼望见庙外广坪之上,一团绿影,闪了两下,便即隐去。
淮彬目光敏锐,看到那绿影之中,似乎藏着一个人面,但因坪下尽是山田,地热较低,没有看清,忙用手一拉晓云,同往屋外纵去。
等到临近,正等掩将过去,忽听一个娇婉的声音,漫声呼喊道:
“阿猛!”
先还以为这般荒山,那有女子,必是妖物幻形,两个人互相打了一个手势,身形纵起,飞鸟一般落在一棵大松树下,隐身松后,仔细看去。
果见一个身材比常人高出一半的女子,头上顶着一个用桐叶织成的斗签,大如车轮,赤着上身,胸前双乳鼓蓬蓬的,下身穿着一条用麻制成,似裙非裙的短圆桶子,脚也赤着。
那女子正在田里插秧,体格虽大,却是面目秀美,周身肌肤玉也似的,行动更矫健非常,不时翘首向前,漫呼:
“阿猛……”
这山田种水稻,除非高处有水可以吸引,但在这里却是在悬崖深涧之中,难有水源,但是发现稻田的水,多半满满的,正在猜想这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晓云道:“彬哥,你看这女子一点妖气都没有,明明是荒山苗人,我们下去朝她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的,洛明尔峰在哪里,好不好?”
淮彬方点头道:“好……云妹快看,那不是巨人来了么?”
晓云闻言,顺着淮彬手指处看去,果见从山坡下转过一人,下半身被崖石挡住,单这上半身,自腰以上已长有两丈开外。
只见他一手提着一个黄牛般大小,将已洗剥干净的野兽,一手抱着一大捆枯枝,晃晃悠悠的往坡上走来。
淮彬见那巨人走得不快,他就没有放在心上,等他快上到坡上,猛想起那女子尚在田中,莫要被怪物伤害,方待要飞身下去救护时,空见那女子从田中站了起来,喊了一声:“阿猛”迎了上去。
那巨人闻声问道:“姊,你叫我去洗野牛,又没到山外去玩,尽喊我干什么?”声如洪钟震得四山都起了回声。
说话之间,那巨人已上得坡来,与那女子站在一起,身高足有三丈四五,两下一比越显大得骇人,淮彬方待说话,晓云已抢着道:“彬哥,我看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妖怪,且莫惊动他们,看他们在做什么?”
言还未了,就听那女子道:“我这两天心里老动,怕和去年一样,又遇祸事,你一走开,我便害怕蛇来咬我,都是今年多种了十几方田,把人给做累了。”
巨人道:“姊,我每次出去,都在附近,从不敢走远,你一喊我就回来了,刚才你喊我时,我就大洗虎肉,见你一个人在这,旁边又没有什么,所以才来得慢些,你怕些什么吗?”
那女子笑了笑,巨人又道:
“当初种这几块田时,我就说过,我们有蛇肉,虎肉添补着吃,用不着那么多,你偏说今年要给我讨房媳妇,怕人家来了吃不惯野东西,可是,我这个样儿,谁能嫁我?你又说麻雀又饿老鹳。难道世上身材高大的,只我们两个,你再三不听,定要添种这么些田。果然累了不是,你且走开,待我替你做了吧!”
那女子道:“你种什么?旱田都不种了,还种水田,你好下去,怕不把苗都踩扁了,我因你去了好一会,一个人有些心慌,那个怕累呀!”
巨人道:“那我做些什么呢?”
那女子道:“瞧!那边田里的水不够,你挑水去。把它灌满了吧!放水时,手脚轻些,慢慢的倒,别又把身苗冲倒了。”
巨人也不答话,径行另一边田梗上,把一付重逾千斤的大石桶,用树干千头一个,轻轻挑起,放在肩上,往坡下走去。
走没多远,那女子又唤道:“阿猛回来,你看你做事,总是有头无尾的,那虎肉洗得干干净净的,就放在田坎上么?这里毛虫又多,弄脏了,看你到时吃什么?”
巨人似乎不耐烦,挑了水回来,再拿怕什么,把我惹火了,看我打你!”
那女子闻言,并无惧色,反而发怒道:“你要打那个,我给你打呀!”
说着,从田中纵起,拔步追去。
那巨人笑了一笑,挑起水桶,迈开大步便逃,晃眼下了坡,转过崖角,没了影儿。
那女子也敛了假怒,仍自回田中。
淮彬和晓云已看出这两人,乃是天生异质,并非怪物,先以为是一双夫妇,听他们说话的神气,却又不像,越看越有趣,不由却不好奇之心便就隐伏下去,等他们做完事后,再和他们相见,问个明白。
一会工夫,那巨人挑着两个大石桶,盛着满满的水,从坡下飞跑而回,走到那需水的田岸上,放了下来,一手握着一个桶沿,顺着田边,轻轻侧倒,放入田中,随又回身,往坡下跑去。
就这样不消半个时辰,他已接连跑了十个来回,将那七八块先还差着尺许的水稻田,灌得满满的,
淮彬算计一下,连水挑起少说也有二千多斤的重量,那巨人却行若无事,运步如飞,把它挑来挑去,丝毫没有吃力之色,这种天生神力,着实惊人。
那巨人最后一次挑水回来,和那女子说了几句话,词色之间,甚是亲爱和睦,也不再有打人之言。
等放完了水,那巨人道:“姊,可以了吧!”
那女子道:
“好阿猛,今天的水果然放得好,没有冲伤我的秧苗,都这样细心的放,我便欢喜了,田中的水,今日便够了,只须再挑一次,用半桶浇浇瓜田,剩下的挑回家去,今日便够了。回来的时候,可绕到涧那边,采些野笋回来,晚上我做锅魁,煮腊鸡,取给桂花酒来给你打牙祭……”
那巨人听说有酒吃,连声喊好,挑起石桶如飞而去。
巨人走后,那女子一阵高兴,便高唱起山歌来。
这一男一女,都是生具异禀,女的寻常说话,还不似男的那般宏亮,及至情发心中,脱口一唱,那歌声真如凤鸣高罔,龙啸碧海一般,余韵悠长。
淮彬和晓云两人,只觉得歌声震耳,恍如黄钟大吕之声,只是好听,也没有听出她唱的是什么词句。
唱了一阵,巨人仍未见回来。
就在这时,忽见从坡下升起一团团,一片片的白云,从田侧峰角处,卷将过来。
晓云刚道得一声:“哪里来的这劲旋风?”
就见那女子身旁的一件麻布裙,已被吹得鼓胀起来,头上长发也被吹乱,但她仍在一面分身,迎面高歌,且插且歌,通未察觉。
转眼工夫,忽见峰角下,飞奔而来的一群猴儿,亡命一般顺着田埂,四散奔逃,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其中有一只猴子,由于跑得太急,往前窜过了头,摔在那女子附近田里,吱吱乱叫,那女子迈步上前,一把抓起,丢向田埂上,口里骂道:
“该死的东西,今儿又不放粮,乱跑什么?连我唱两句歌,都来讨厌。”
喝骂间,又见那些猴子,见树都不往上攀跃,只是沿着田埂飞跑,淮彬不禁感到奇怪,顺着来处看去,见峰角山麓,被一座危崖挡住,只见那峰角危崖一带,树杆摇动,树叶摇动,枝叶飞摇,如猛潮起伙,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从峰角起,直达坡下田间,这一带风势,看上去相当强劲,可是,两人存身的石坪上面的草木,却仅微微摇动,风力并不怎么大。
淮彬越看越疑,方在忖思,见那田间女子,在扔开了那落水的猴子之后,虽然歌声停住,仍未在意,但似也嫌那风大,嘴里自言自语虽哼哼了几句。
因为田的身,还有一束没有分好,伸手理了理头上的乱发,方待重返原处继续工作,那知,她刚一举步,突然惊骇的大叫了一声,拨转身,慌不择路,连纵带跌,亡命一般往坪口跑来。
这时坪上的淮彬,目光专注峰角一面,见那阵旋风已进吹过峰角,树摇渐止,不似先前骚乱,方以为事出偶然,突听晓云大喝一声,飞下坪去。
转脸一看,首先看到女子,已连纵了好几处田岸,浑身上下都被泥水沾满,一条弓形怪蛇,长约两丈开外,蛇首蛇尾都向上翘,尾尖坚着一个颜色鲜红,形如灵芝的肉菌,昂着一颗比碗还大的三角头,尖口大张,红信吞吐,从那女子身后追来。
两下相隔,也只有两丈远近。
那女子此刻已被吓的心慌神乱,竟舍了正路不走,反走跃越田埂。
一个用力过猛,“噗通”一声。跌落在稻田之中,又陷入泥内,行动益发不便,容她奋力纵起,那条怪蛇就在这瞬然之间,疾如电转风驰,顺着田埂游移过来,只迎着那女子的去路,“吱吱”一声怪叫,身子一拱,便要扑上前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此危机一发之际,淮彬早已飞身而下翻手袖出莲剑,一招“雨打残花遍地红”,剑光过处,一颗昂起的头,立时挥为两段。
那蛇蓄势强大,虽然被斩,那蛇头竟被激起丈多高,才行落地,而那无头蛇身,仍带着佘势,往前窜去,从那女子身上越过,约有十多丈远近,方才落地。
可是那尾巴肉菌,始终上翘着,落地方一停止,突的连身疾转,盘成一堆,将那尾巴上的鲜红的肉菌,端端正正的拥在中间,远见就像一团乌金,上面插着一朵鲜红的灵芝,甚是美观。
淮彬见怪蛇已死仍在行动,疑是双头,忙挥莲剑一阵乱砍,瞬时间,血肉纷飞,成了一堆稀烂,真个是“雨失残花遍地红”了。
他杀了怪蛇,回望那女子,见她虽未受伤,却未爬起,一定是吓昏了过去,他忙着救人,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嫌,纵身过去,将那女子扶起,叫了两声,见不答应,又给她口中塞了一点辟毒散。
待不了多一会,那女子醒转,突的站不起身来,见面前站着一位少年公子,她也不问人家是怎么来的,不由脱口问道:“怪蛇呢?”
淮彬笑道:
“姑娘不用害怕,怪蛇已被我杀了。”
那女子闻声往侧面一看,果见那怪蛇已化成一堆血肉,不由喜出望外,这才想救自己的人,连忙翻身跪倒,方待叩头,突又想起自己的弟弟,不禁扬声喊了一声:“小猛。”正要说话。
淮彬突听晓云在坡下喊喝之声,他这才想起晓云分明首先发现了那怪物,怎么没有先救那女子,这会工夫,没见她影子,可别出了什么事……”
他心中之着急,也不和那女子说话,飞身而起,扑向坡下而去。
只见晓云挥动着一把剑,正和一条浑身土色,有水桶粗细,一双红影,火光四射,长有十丈的一条怪蛇正在拚斗。
晓云凭着身形轻灵,勉强支持,兀自不能近身,那巨蛇却站在一块危石上,在他四周环绕着许许多多,长长短短,各式各样的怪蛇,个个红情焰焰,身子盘成一团,昂首怒视,间或“吱”的一叫,便有一条朝巨人窜去。
那巨人手无寸铁,脸色急胀勇红,凭着身子还算灵敏,力大无穷,那蛇一纵上去被他伸手抓住,一拉便成两半,随手一促,死蛇一段段的散了一地,已怒的四周群蛇,个个昂首呜啸,似要一拥齐上。
淮彬一见情势危机,料知晓云虽诛不了那怪蛇,但一时之间,还不要紧,便一顺手中的莲剑,纵向巨人身边。
这时,那蛇群刚刚同时连声窜起,那巨人一双手,那里应付得了那么多的毒蛇,刚刚抓着一条最大的,未及扔开,身臂已被那蛇疾如电转般的绕住,施展不开。
才一迟顿,其余群蛇,也都纷纷扑上,挥剑一招“玉龙舒卷”,莲—剑绕着那巨人身上一卷,接着又是一招“雨打落花遍地红”,刹那间,腥血四溅,群蛇齐都身首异处,纷落地上。只有被巨人抓住的那条怪蛇,下半身虽被淮彬的莲剑斩去半截,上半身仍然紧缠在巨人的臂上不下,怒目疾视,毒气大张,并没死去。
巨人又见来了一个使剑的少年,将群蛇杀死,心中大喜,奋起神威猛的一声狂吼,恰如睛天打了一个霹雳,声震群山,吼声过处,那条粗如碗大的怪蛇,竟被他齐颈拉断,蛇身便自脱落。
巨人解围之后,突见那条大怪蛇,从口中吐出一颗红色火球。袭向那挥剑的姑娘,他见状心中一急,就从地上拾起两个大石,便要奔上前去相救。
淮彬细寻余蛇,业已斩尽,回顾晓云,也还尚能支持,不过也很危险了,正待挥剑前扑相助,突见那巨人抓起两块大石奔去。
以淮彬的经验,知道那怪蛇所吐的火球,定是它的丹元,可知此蛇已通灵成精,如无利器防身,怎可挨近,忙喊道:“此蛇厉害,不可接近!”
此刻那巨人手中大石,已然投出,直朝那蛇打去。
那怪蛇虽然厉害,毕竟力大石沉,全神注在晓云的身上,不及闪躲,及至挨了一下,不禁激发凶性,将身一屈一仲,突然暴长,身子突然肿大起来,猛的下半身竖起,直朝巨人拂去,在这同时,淮彬纵身而起,人在空中挥剑斜掠,招走“秋风扫落叶”,莲剑迎着怪蛇扫来的下半身,掠斩而过,怪蛇便成了两段,横飞过去。
那怪蛇下半身一击的余威,相当惊人,那挨近的一排大树,竟被他打断了七八棵,枝叶纷飞巨人差一点被打去。
淮彬此时也无心再顾巨人,见怪蛇虽只剩下上半身,仍然未死,也未流血,想是疼痛已极,口中“嘶嘶”怪叫着,半截身子不住发颤,转眼工夫,突又暴缩,盘起了蛇阵,只将一颗蛇头昂起,怒睁火眼,与敌相待。
此刻,那蛇喷出来的丹元,也跟着暴长,一阵阵腥臭刺鼻,任是淮彬,晓云两人神剑犀利,无奈近身不得,渐渐的已觉的有些头昏脑胀了。
淮彬见状,知道怪蛇所喷毒雾厉害,忙向晓云招呼道:“云妹,这东西已有千年道行,已然斩了半身,我们就饶了它吧!”
晓云闻言道:
“这般恶毒之物,还留它干什么?”
淮彬道:
“可是毒雾厉害呀!”
晓云道:
“你身上不是带有除毒灵丹么?”
一言提醒了淮彬,伸手从怀中取出辟毒散来,每人闻了一些,头脑立刻清醒,可是,—时之间,仍还想不出一个除去怪蛇的办法来。
就在这时,突见刚才所救那女子,手中拿着一个三叉树枝,上面缚着一个颜色红紫大有丈许,形如鱼网的软兜,一路哭叫着道:
“好个怪蛇,你害我兄弟,我和你拼了!”
那女子奔到跟前,并不停止,突然飞越而过,扑向怪蛇。
淮彬见状,暗叫一声:“不好!”忙也将身纵起,以便救护。
哪知,那女子纵到怪蛇面前,身在空中,还未落地,猛将那树杆一伸,树叉上那个软兜,恰好将那火球捞个正着。
同时,淮彬人也纵到,他是救人要紧,当下运起玄天罡气劈向那怪蛇头部,就势一把抓住那女子手臂,横飞出去。
身刚落地,耳听身后一声大震,跟着一声惨叫,回头一看,见那怪蛇已被玄天罡气震得蛇头碎裂,身断数截。
淮彬起初就知道怪蛇的丹元是个奇珍,但却无法收到,哪知却被那女子用一个网兜中了去。
怪蛇一失丹元,威风全失,这才又他一掌击毙,再加上晓云的剑,方始将怪蛇斩杀。
正惊异间,突又听那女子喊救命,回头看去,见那女子抱着巨人大哭失声。
原来那巨人在手战群蛇时,业已中毒,后来又拼命用石击蛇,被蛇的断尾横飞过来,微微扫一点,又受了伤,再被那蛇喷出的毒气一薰,人已支持不住,昏倒于地了。
淮彬见状,忙命那女子先将巨人扶回住处,再设法救他。
那女子扶着巨人走后,囊丢在地上,隐隐闪放碧光,淮彬便过去拿那树枝翻倒过来,那光华已变成一粒拳头大的珠子,碧光虽然依旧明莹,已不似先前那样的光釆万道了。
再看这时,非丝非麻,触手沾腻,纹孔又细又亮,只是看不出是何物所制,他刚把那珠拾起,便听晓云叫道:“彬哥,快来!”
淮彬闻声纵过去一看,见那女子正跪在晓云面前,哭喊救命,一问原因,才知那女子将巨人扶回居处之后,巨人已然毒气发作,浑身疼痛乌黑,两眼绯红,他一面挣扎,一面向那女子道:
“姐,今天所来的一男一女,诛蛇如同割草,还能发掌心霹雷,定是神人下凡,千万要前去留住,能救了我的命更好,如果不能,务必让他们暂留一时,等我死后,你好跟着他们同去,以免孤身一人,独居山中,又为毒物所害……”
那巨人乃女子的弟弟,姐弟两人自幼相依为命,闻言心如刀割,连忙跑出来求救。
淮彬笑道:
“你那位兄弟是中了蛇毒,没事的,我身上带有灵丹,可以救他回生,快些起来,回去救他。”
那女子闻言,好不心喜连忙起身,前面带路。
他们很快的回到庙里,见巨人正卧在那条石案上面,已是不省人事了。
淮彬忙取出武林三宝之一的少清丹,拨开他的牙关,塞进去两粒,一会,那女子过来,一见兄弟人事不省,以为人已死去,不由放声大哭。
淮彬道:
“你兄弟已服下丹药,少时便会清醒,如今还要用药治他那中毒之处,他心里明白,你这一哭反而害的他难受。”
那女子闻言,又朝两人叩头,晓云忙道:
“你再这样,我们可要走了。”那女子只得满脸凄惶含泪起立。
淮彬又取出归元膏,在巨人伤处敷上,吩咐大家走开莫去扰他,便向晓云走去在屋外石阶之上坐定。
那女子又去拿了许多食物果子,两人随意吃了些,这才互谈经过。”
晓云抢先问道:
“这位姐姐,你们这个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
“这儿是洛明尔峰,庙是玉虚观,据说是广成子当年得道成仙之处。”说着,人又回到庙里面去。
晓云一听,转身拉住淮彬,高兴的道:
“彬哥,咱们瞎打瞎撞,竟真的摸上了洛明尔峰了!”
淮彬也高兴的笑道:
“哈哈……我们终于找到了洛明尔峰……”
笑声未了,那女子惊喜的跑了出来,道:
“多谢救命大恩,我弟弟已经活了。”
晓云道:
“现在情形怎么样?”
那女子道:
“他身上疼肿已消了许多,眼已睁开,还是那样红,不过已经能和我说话了,不知要服什么药?”
晓云忙道:
“不了,你只要他闭目静养,不要劳神,自会好的。你可安慰他几句,便到这里来。不要打扰了他,我们还有话问你。”
那女子应了一声,立刻又回到那巨人眼前,观看了一下又出来,晓云位她坐下,问道:
“你生的如此高大,已经少有,你那兄弟更是高大的出奇,和石方弼方一样,莫非生来如此,还是吃了什么东西?”
淮彬笑道:
“人生的高大有什么稀奇,连人家的姓名还不知道呢?”
那女子转叹了口气,说出了经过。
原来这姐弟两人姓犹,女子名叫犹珊,巨人叫犹猛,其父原是前明史阁郎麾下一名大将,逢从扬州失陷,史可法尽忠之后,他因不肯归附异族,躲避胡虏爪牙的凶焰,使全家逃入苗疆,在苗人岩里,以猎卖维持生活,倒也平安无事。
有一天,犹妻突然有了身孕,可怜她怀了两年零四个月,才一胎生下了姐弟两个,因骨骼太大,又是双胞胎,她禁受不了痛苦,流血过多,竟而难产致死。
这姐弟两人,在父亲扶养下,却是一天一天长大,四五岁时,便已长的和寻常人一般高大,闹得那些苗人,以为他们的妖怪投胎,从此但不买他们的货,还多次围攻他们,要求将这一双姐弟弄死。
犹参将被迫无法,凭着他有点积蓄,便置办了些农具,种籽,和猪牛之家畜,就逃到这洛明尔峰居住下来。
几年过后,他姐弟已长到五六岁,虽然身材高大,因为外人不知他们是年仅五六岁,所以还可到远方镇上,置买些应用的东西。
谁知,上天好象故意作弄人,就在他们七岁那年,姊弟两人又错吃了几个毒果,两天两夜工夫,身体暴涨起来,不消一年,就已长到现在这般模样为止。
从此一出去,皆以他们是山精野怪,那些商人不是见了纷纷逃散,便是拿着枪矛弓弩,或者准备陷阱埋伏,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犹参将为了自己儿女的安全,不愿和商人结怨,除了不让他们姊弟出山外,并再三告诫他们,不准还手伤人,从此他姊弟就只好终年躲在洛明尔峰上,不敢出去,一切要用的东西,俱由犹参将亲自去置办。
犹珊姊弟为了老人的安全,怕他为野犬毒蛇所伤,是以犹参将每次出去,姊弟两人总在暗中护送到附近有人处,等他卖了东西,接着同回。
就这样平安的又过了两年,灾难又降临了他们,那是在姊弟年仅十岁那年,犹参将又出山去置办东西,行至中途,不幸遇上了山发洪水,声势吓人。
犹参将虽仗着一双儿女身长力大,从逆水中救回来,但却因此染上了风寒,竟然一病不起。
他临终遗命,要他姊弟两人如无人援引,无论如何不准出山以防受人暗害。
姊弟两人,就在洛明尔峰埋葬了他们的父亲,由此相依为命,益发守着遗言不敢出山。
好在这洛明峰上,鸡鸭米麻果菜,他们都种得有,又有天生岩盐,且因峰下人对他们厌恶,他们也就息了出山之想。
起初,他们原有一对牛,十来对猪,还有七八头牛犊子,两年前的春天,牲畜忽然日渐减少,尚以为虎狼所害,却又明明关在槛内,好端端怎会不见?
可是,无论怎样的防备,每隔一夜,定要少去一两只,隔了三四天,最后一次,少了两只不说,余下的竟然全数死去,身上又无伤痕。
犹猛认定是被怪物所害,天天守候怪物的踪迹,却又没有看到什么,剩下那些死猪,死牛也失去,犹珊认为丢弃了怪可惜,就剥了一只牛,准备淹渍起来,慢慢的食用。
那知剥开之后,见那牛浑身黑紫,怕有毒,只得扔在山涧之内。
因牛绝了种,而耕田须靠人,犹猛虽然力大,但他身形高大,手脚太重,无人相助,他在又气又急之下,就在山窝中,提回来两只小虎,找算得将小虎羊驯了,好给姊姊解闷,就再出去替小虎找寻食物。
半日之后,那两只小虎也许是饿了,却吼个不停,竟引来了两条大毒蛇,一到便将那两只小虎吞了下去,意尚未尽,转又来迫犹珊。
幸而那条毒蛇的口中,吞下的那只小虎还没有下喉,把头塞住,而犹珊逃得也还真快,所以没被蛇咬住,但已吓得她魂飞散了,拼命的大喊救救。
犹猛听到姊姊的喊声,就知家中出了事,连忙赶回,将近庙前一看,见两条大毒蛇正在追赶其姊,眼看就要被蛇缠伤了,急切问,手没有家伙,就随手扳断了两根石笋,只一下便将一条毒蛇的蛇头,打得稀烂。
另一条毒蛇见状,拨转蛇头就逃,不过任是它逃得快,也被犹猛赶上前去,一石笋打出,偏偏打在那蛇尾上,蛇尾被他打扁,鲜血飞溅,像射箭一般,窜向对岸。
犹珊说到此处,脸上仍带惊骇之色,吁了一口气道:
“想不到今天它又来了!”
晓云诧异的道:
“你怎么知道会是那条蛇呢?”
犹珊道:
“先父常告诉我们,打蛇要打死,否则三年之后,它必来寻仇,因此,我时刻都在提防不许我兄弟远离,方才追我那蛇,我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前年逃去那条,只是尾巴被石笋打烂的地方,长起一团鲜红肉菌。
我以前吃过它苦头,没料到今天它又带了一条更大毒蛇来报仇,多亏两神仙相救,才得活命。
说着又跪了下去。
淮彬忙道:
“你切莫乱喊我们神仙,我们和你一样,也是平常人,只不过练过武而已,还好你那网兜,方从那里来的,可愿意告诉我么?”
犹珊道:
“那个兜是我在这后庙发现的,不知是何物所制,十分的坚韧,起初也不知有何用处,后来我见树林中斑鸠野鸡甚多,只是捉不到手,无心中拿它去兜,哪知一兜一个,准确无比,这才常使用,今天我是一时的情急,才拿了它去的。”
说话之间,忽听犹猛在大声呼喊道:
“姊,你来呀!”
犹珊闻声连忙跑了进去一看,见她兄弟身上的肿疼已消,已清楚毒伤岜然无碍,只是尚待复原,而已,他听到了外面三人的谈话,是以喊乃姊进去问两位神仙说些什么?”
犹珊把前事一说,犹猛摇头蹙眉,似在想一件事。
活,怎奈死后,妹子不肯独生,只得陪她受些活罪,偏偏我们落入你手,你又偏肯轻放,总算对我妹妹有恩,怎能再下此毒手,仍由我了去,以报不杀之恩,也省去你们许多手脚。”
九天罗刹道:
“那倒不必,我自有收益之法,还是快带信回去,叫那老妖婆快些来。”
玉花道:
“我师父那边,用不着传话,她今晚子时前后,必将报仇无疑。”
九天罗刹道:
“你可断定她必来?”
玉花道:
“她必然来,因为我妹子一念怪痴,背了她来劝你们逃避,又为你们所擒,更丢了她的颜面,已然犯了百死难赎之罪,我妹妹一回去,便须设法避祸,连夜逃出一千三百里之外,觅地潜伏,方能活命,怎敢再去相见。”
说时,那榴花拉着她的手臂,依依哀哭,一言不发,一双泪眼,不住向淮彬瞟去,好似情熟犹炽。
淮彬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但又不便揭破,只得拉了诸葛异,假作取物,走向室内。
“且慢动手!你以为你那恶蛊厉害么?你先站过一旁,我让它先现出形来给你看。”
玉花闻言,便停了手,面现惊疑之容,九天罗刹又请众人稽为退后,道:
“昔年我和刘师婆本是同门,也会有制服恶蛊之法,后来被她陷害,困在冰窖二十年,一直未用莫,今趁老妖未来以前,且拿它试手,看看有效与否。”
说罢,便从囊中抓一把银针,往前掷去,但见千万道银芒,直射湖中。
那湖水先似开了一般,飞珠容沫,波涛飞偏。
正在这时,忽听那玉花失惊的“噫”了一声。
众人此刻,俱都面向湖中,未曾在意,只麻姑心细,时刻注意玉花举动,见银光飞去,湖中波涛飞涌之际,玉花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下,又用拇指和中指,弹向空中,虽不见有什么动静,知是弄鬼无疑,因全神贯注湖中,只得静以观之,并未给她叫破。
约有半刻工夫,九天罗刹忽然大喝一声,将手一招,就见湖中浪花开处,千万条银丝,忽又贴水飞起,每一根银丝上,大都钩着一条赤红晶光,是蛊非蛊,细长如指,长不尺余的恶蛊,朝岸边直驶莫来,下映湖波幻成一片异彩。
九天罗杀回头向玉花道:
“我知此蛊,与你生命关连,要死要活,快些说来。”
玉花昂然道:
“此蛊均系化身,死活随你,我的本命元神,早已遁去,只因我师父已派人出来寻找,恐半途撞上不便,尚未离开这里罢了。”
她话音未了,突然狂叫一声,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榴花连忙俯身一看,大哭道:
“你们既然答应放了我们,如何又下此毒手,禁住她的元神,索性连我杀死,也倒痛快。”
说罢,抱着玉花痛哭起来。
九天罗刹见状,好生不解,忙道:
“我即允放掉你们,岂能失信?她不是说元神已然遁去了么?怎地又会如此?”
榴花哭诉道:
“你们害了人还要装模作样,不错,她的元神本已遁走,不知那个用的什么法儿,又将她元神捉了去,此时,你们如果放了她还好,再过一时辰,她便七窍流血而死了。”
说时,哭得甚是凄惨,诸葛风忙问众人,可有什么为没有。
大家好生惊讶,俱答没有,才疑心是那无名钧叟暗中前来,将她那无神收禁。
就在这时,淮彬听到外面的哭叫声,走出了室内。
榴花猛一眼看到他和诸葛异自室中走出,手寸持着一个网儿,里面隐隐放光,狂喊一声:
“你这狠心肠的小鬼,连我也一起杀吧!”
哭叫着,忽从地上纵起身来,朝着淮彬飞扑了过去,晓云见她拼命,闪身纵了过去,拦在淮彬身前,娇叱一声道:“休得无礼!”手起一掌,便将榴花打倒在地。
榴花还要挣扎上前时,九天罗刹已赶了过去,一把将她拉住,榴花那里敌得过她的真力,急得双足乩蹬,哭喊着道:“你们还赖,你们看,姊姊的元神,不是在小鬼的网里?”
九天罗刹闻言,方看到淮彬手中所持—个网儿,内中网着一条金红色,似蛊非蛊的长虫,忙道:
“你这是从哪里网来的?”
淮彬道:
“我两人去到内室闲谈,异弟见我身上带着这个网儿,无意之间,取将下来,问有何用,我便对他说起,在洛明尔峰上遇见巨人姊弟的事,又赶上怪蛇报仇,吐丹敌剑,全伏此网兜,把怪蛇内丹获胜的事,话还没有说完,异弟拿着它一舞,忽见金红光华一亮,就网着了这么一条怪虫,正出来拿给你们看呢!”
众人方始恍然大悟,九天罗刹笑道:
“难怪榴花说我背信食言,杀她姊姊,原来是它自投罗网,这能怪着谁来,看此网非丝非麻,竟如此厉害,想必是多年蛛精,吐丝所结的了。”
晓云插口道:“听彬哥说他曾遇一异人,说此网乃千年金蛛之丝所结,在洛明尔峰上,为了救人,我们力斗一怪蛇,口喷丹元,剑不能近身,多亏此网去了它的丹元,才行伏诛,想必有些用处。”
九天罗刹道:
“这两个苗女,倒也手足情深,但是此网并无收口,何以它一进去便难逃出,你们可有什么解法么?”
淮彬道:
“此网粘腻坚韧,神剑难断,遥网空中飞鸟,无论多高,百不失一,也用不着什么收放之法,每次网到禽鸟,只须里面倒转过来,便可脱落,看它命运如何吧……”
说着举起那网儿,翻过来一抖,那网便倒了个底面,那蛊已奄奄一息,死自粘在网上,良久之后方缓缓脱落,蟠伏在地。
榴花忙跑过去,口里也不知念些什么,一面不住连连嘘气,又过有半盏茶时间,那蛊才一闪一闪的放出光华,蠕蠕蠢动,往玉花身旁游行过去。
榴花忙又跑向玉花身旁,解开她的衣服,露出欺雪赛霜,嫩馥馥的酥胸,他口里念诵越急。
不消片刻,那游蛊上身去蟠在那玉肌上面,将头昂起,便有七根细如网丝的红线,喷将出来,射入玉花七窍之中。
榴花见状,方住口转悲为喜,伏在玉花身边,喊了两声:“姊姊!”又从怀中,取了一颗丹药,塞入玉花口中,接着便听玉花呻吟了两声,拉着榴花的手,怯生生的坐将起来。
一睁眼看见那条本命蛊,不禁吃惊失声“噫”了一声,榴花忙用苗语,偷眼看着诸葛风,“叽叽呱呱”说了几句。
诸葛风居住苗疆多年,当然听得懂苗语,他已听出,榴花是说那蛊已受了重伤,须借人精血培养,在腹中修养数日,方能复元。
因为这种修练成形的恶蛊,最耗损人的精血,轻易也不放入腹内,玉花眼前是死里逃生,恐难禁受,她意欲代她吞入腹内之语。玉花那能答应,不等她说话,猛的将口一张,那蛊身忽然暴缩,好似长蛇入洞一般,“喏”的一声,径往玉花口中钻去。
榴花见状,哭道:
“姊姊你这样,师父他们定在路上,我们怎能逃得脱呢,我算逃出去,还不是一死么?姊姊,我真害了你了。”
说罢,又痛哭起来,玉花虽然醒转,神气甚是委顿,见榴花悲哭,便也流泪道:
“这都是我姊姊命苦,才都碰上这等事,我们技俩已穷,即承人家不杀之恩,总算暂时能拣回两条命,这里不是久待之所,丑媳妇难免要见公婆,这一耽搁,哪里还能逃得脱,师父想必还能恕我,且等见了面,我再代你苦苦求她,饶你一条活命。”
榴花哭道:
“姐姐,你难道不知师父平日的心性,有多狠么?一个说不好,连你也是难免一死,其实死并没有什么可伯,若是被她拿去祭了天蛊,休说永世不得超生,那么惨厉的痛苦,怎能忍受?依我之见,还不知求那位神尼,将我俩杀生,也许会少受些活罪。”
玉花略一沉吟道:
“我两人虽然九死一生,难得幸免,但三妹如在此时逃出,还来得及。”
榴花异思着道:“我担心三妹没有那样的机警。”
玉花道:
“幸好我来时,指给她好几条路,叫她见机行事,最末一条路,便是我过时不回,堂前神灯不灭,便是敌人畏惧师父,听了我们的话,想约同逃,只一听见我假作命她通灵求救的传音信号,那时收了法坛,带了我二人的神座,速往东北,连夜遁走,投奔师神膳婆婆那,安身躲避,我们随向自会找去。”
榴花道:
“师父要是听见我们的传音,岂不糟了么?”
玉花道:
“师父即使听见我们传音,必要等三妹通灵禀告,万没有料到这是缓兵之计,我们正可借此逃走,这原是行时偶时动念,是知绝无这等便宜的事的不过稍作万一打算,不料居然用上,我两人命运难测,三妹当可活命,如今时机紧迫,且等我将她引走,保全一人是一人……”
说罢,披散秀发,两手撑地,倒立急转,口中喃喃不绝,约有片刻工夫,跟着又将嘴贴地“叽叽呱呱”两声,然后与榴花一同向地岗偏头贴耳静听。
又过了有顿饭不景,才行起身,互相低语了几句,愁眉泪眼的走向九天罗刹面前,方要开口道别,九天罗刹已道:
“你两个想走到哪里去?告诉你们,过湖不远便是个死,你看你们来路上,那是什么?”
玉花姐妹起初急于行法传音,使叉儿遁走,等到用法贴地一听,叉儿已在如言办理,却不知叉儿另有能人解救,听时正逢其会,还以为叉儿机警,动作神速。
直听到她收法从容遁走,才放了点心,方打算匆匆向九天罗刹等人告别,过湖冒死逃命,没有注意到别处。
此刻,闻言才往来路上看去,就见放湖的那一片山谷,连同其他两面,都远远有金星飞舞,知道是刘师婆已然下了辣手,行使最恶毒邪术,已将这湖洲三面出路,全部封锁,看情形,她如非是怨毒愤恨到了极处,不会这等施为。
两人见状,不禁想起前年,亲见恶蛊嚼吃生人惨毒之状,不由吓了个心胆俱裂,惊叫一声,半响说不出话来。
隔了一会儿,玉花微一定神,眼含着痛泪,抱着榴花哭道:
“看神气,师父已然怒发难解,我等生望已绝,好在法坛已撤,我们虽死不会害人,且待我嘱咐他们几句,依你所说,一同死了,倒也安心。”
众人先见她二人抱头痛哭,相依为命的苦态,早就动了怜悯,只为九天罗刹在前,又知蛊情,须得由她发落,方免后患,不便开口,及见九天罗刹颇有相救之意,自是赞同。
尤以幻依,晓云姐妹,童心犹盛,先因榴花不顾羞耻,执意要嫁幻依,等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又不断的向淮彬抛媚眼示爱,本甚讨厌,后见她姐妹同命惨状,渐渐的心变怒为气,又听她们寻死,忙阻住道:
“你们不要惊慌会死,这位弘忍大师,必能救你们二人活命。”
九天罗刹笑道:
“看你二人一度情痴,却也可怜,我就好人做到底,你们过期必然难于幸免,如果以在此地暂避,还怕什么?休看她毒蛊神刘师婆厉害,也未必是贫尼对手,即使万一敌她不过,也带了你二人同走如何?”
榴花一听,自是惊喜交集,玉花却慨然道:
“我本不愿求活,实因我妹妹惨死,无以对我死去的娘,不得不苟活世上。我也看出来,这位大师的武功法力,天蚕娘刘师婆虽然厉害,也难近身,明知只有留此下去,或能保全性命,但是以敌为友,从无道理,未敢启齿,听大师这一番话,小女子才知你们汉人,到底量大。”
九天罗刹冷声道:
“难道你们就一点不念师徒之情?”
玉花道:
“我师平日为恶多端,我们每隔三年,就要与她献上一对童男女,以养天蛊,自从前年,亲见她用力喂蛊惨状之后,已然惊心动魄,她还嫌我们姐妹所养之蛊,没有吸过童精之血,不如我那义弟厉害,将来遇见能手,必为门户之羞,数次叫我们害人,实非所想加以门规繁苟,力又不足,即在门下,除死方休,又无法摆脱,少有驾犯,就有粉身碎骨之祸,终日忧虑,莫可如何!”
麻姑接口笑道:
“有弘忍大师出面,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玉花忙:
“此番得诸位相救,固是感激,情愿拜在师门下,改邪归正,不知可能行否?”
说着,伸手一拉榴花,一同跪下,拜谢不已。
九天罗刹拉了她们起来,笑道:
“你两人能改邪归正,不怕不得善果,拜师之事,且等事完之后再说吧,这半日工夫,你们已经饱受忧患险难,这里有现成酒果,可随便食用一些,到室中歇息,再来相助我们除害吧!”
玉花道:
“大师赐我我们饮食,自然拜领,如与前师为敌,休说不是,对手,即使知道一些破解之法,但是她虽为恶,即是我姐妹的义母,又是师父,宁死也难见告,望大师宽恕才好。”
九天罗刹道:
“这也难怪,随你们自便吧!”
玉花姐妹一点也不客气,就桌上设的酒食用了些,便请诸葛风指一僻静所在,暂作隐身之用。
众人俱不知何意,因为对岸金星飞舞,宛如繁星,渐飞渐近,相隔至多不过一二十里路,算计强敌将至,一心观变准备迎敌,也未管她,径由诸葛风领她去。
一会儿,诸葛风了回来,说玉花姐妹神情很是害怕,引她走遍各室,都说不能为藏身之用,可是每去一间,必从身上抓了一把,洒向室内,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问她便满脸惊慌,哀求勿问。诸葛风惊疑的道:
“老夫虽然久居苗疆,略知巫蛊之事,不知是何用意,最后即进入一个长满诡异,不知她的居心好坏,请大师去往各室察看一下,有无奸谋?”
九天罗刹笑道:
“你多虑了,这两个丫头,不但处境可怜,神态也甚高明,她此时不过畏刘师婆过甚,避祸心切,恐毒蛊厉害,我们阶御不了,她在故布疑阵,以为免害之计,绝无暗算之心,倒是她已知我们的力量,还要好此惊慌,其中必有原故。”
诸葛风笑道:
“我明白了,闻得恶虫,凡能通风之处,便可侵入,无声无形,常人遇上,非但受了苦,才行知觉,尤其她本门中人,心神相通,受苦难甚。”
九天罗刹道:
“正是这样,刘师婆到来,我们固是无妨,万一她已投在我们护翼之下,仍是受了伤害,岂不贻笑江湖。”
说话之时,已到了子时,对岸恶蛊放出来的星光,越来越近,仿佛已离湖边不远。
依着云风的性子,恨不得早些过湖迎敌,但被幻依阻止住,此际,她再也忍耐不住了,怒声道:
“妖婆子要来又不来,只管在我们面前闹鬼,有什么了不得本领,似这样等到几时,难道要等她寻上门来,才动手么?”
九天罗刹笑道:
“傻孩子,你哪里知道,这蛊火妖火,乃是幻影,看去虽近,相隔却远,因现在月被云遮,光更显明,所以就格外觉的近些,其实她不过是在那里,布下埋伏,准备大举而来,人还没有动身呢,急什么?”
晓云自问自己的目力不凡,恶蛊妖光,虽然时近时远,但分明近在对岸湖边,怎么说相隔甚远呢?”
正自心疑,猛听一个幼童的声音道:
“臭娘们,少说大话,看我娘一会儿来了,取你们的狗命!”
言犹未了,九开罗刹已发觉自己这一疏忽,敌人已潜伏接近,不由又惊又怒,早把左手一扬,先打出一枚烈火弹,“轰”然一声,发出一团火光,照得沙滩上清彻如昼,接着右手中,又发出一枚青灵梭,朝那发声之处打去。
只听“呀!”的一声惊叫,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从矮树丛中,站起一个粉妆玉琢的一个小孩,手持长叉,正是刘师婆随身的那个天蚕仙童。
他身形一现一闪,转眼不见。
九天罗刹见状,正待飞身追去,突听诸葛风喊道:
“大师,你看那是什么?”
这时对岸繁星,业已全数隐去,矢上阴云密布,星月之光,会被遮去,四外黑沉沉的,只有湖面上的一片水光,在暗影中闪动。
凭着众人都有一身武功,目光能以及远,还能看得出远近景物,如换常人,便难见物。
众人随着诸葛异手指处一看,就见来路谷口上,飞来了一样东西,似蛇非蛇,长有丈许,周身通红,光焰闪闪,正凌空蜿蜒而来,只是飞的甚是迟缓。
晓云道:
“这般蠢物,也来现眼,待我赏它一枚七彩夺命吧!”
九天罗刹笑道:
“你是东岳上人的门下?”
晓云道:
“晚辈正是。”
九天罗刹道:
“你那七彩夺命还有几颗?”
晓云道:
“还有两颗。”
九天罗刹沉声道:
“不要浪费了,留着还有大用,你先看看东西,如此长大,可看得出它有口目头尾没有?”
众人间言,定眼看去,果见那东西虽然长有丈许,却是无头无尾,通体具是金碧星光闪动,直似一根能屈能伸的火棍一般。
那东西慢慢接近湖岸,未容众人动手,便即回身绕着,那一片林木,缓缓的飞翔着。
飞没多远,便从那东西身上,流通星也似,落下三五火星光,色彩甚是奇丽,九天罗刹似被激怒,突喝一声道:“刘碧霞,端敢如此歹毒,今日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左手一扬,一点寒星飞出,照准那大蛇般怪物打去。
话声方落,便是一个霹雳,夹着一团雷火,一下便打个正着,立时被震的爆散开来,化为万点繁星,在对岸飞舞,又和先前一样。
众人到这时,方看出那妖物,乃是成千上万的蛊光妖火,凝聚而成,给了九天罗刹这一霹雳子。除将它震散之外,奸似并未受着伤害,只管上下飞跃,疾如流星过度,风卷残云,顷刻之间,布满对岸就是没有飞过湖来。
九天罗刹见状,连连挥手,又打出十几个霹雷子,一团团的雷火,夹着震天的霹雳,只管打个不停,震的山摇地动,声势甚是浩大。
似这样打了一阵,对岸火光四起,可是那些蛊光妖光仍如无觉一般,看消灭了些,也会儿突又繁盛起来。
九天罗刹满以为自己苦炼多年的霹雳子,将那些恶蛊炸死,但竟然不能奏功,不禁怒从心头起,一发狠,便将满头秀发披散开来,用手抓住头发,横在口内,咬下寸许长的—截运起太乙神功,抖手朝对岸撒去。
所谓太乙发在九宫,下行八卦,每四乃还手中,其力乃集混沌之无气,乃是一种降魔劫邪之功夫,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所不至。
她这随手一抖,其力何至千万劲道。
但见千万缕发亮的乌线丝,一瞥即失,及至飞落莹火丛中,红火光中,黑光如雨,分外显明。
这一来,立见功效,那千万莹火,立时,一阵大乱,纷纷窜落,“即即”之声四起,
就在这时,突听对岸一声极其清脆的长啸,适才逃去的那小孩,重又出现,身上背着一个大竹篓,就听一个娇脆的喝声道:
“叫你在家,偏要跟来,如非及时赶到,险些断送了娘的天蚕,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言还未了,红火乌飞射中,突然出现一个赤着上身的妖人。
那妖人身材甚是高大,头被一个小缸般的东西套住,下半身被浓烟围绕,背朝着湖,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人方一出现,九天罗刹所发出的那些发针,全部射在他背上,同时那千万莹火,具都争先恐后,飞入小孩背上的竹篓之中,转眼收尽,只剩一些受伤未死的恶蛊,散落地上,一闪一闪,准着余光,“吱吱”叫个不停。
那小孩左手持叉,右手拿着一个革囊,面朝地下,口中念念有词,革囊中冒出—股淡烟,正待收起那些残蛊。
九天罗刹见毒蛊神枭刘师婆仍未到,眼前一个小妖孩,竟然如此来去从容,不禁又气又怒,
她冷“哼”—声,先抖手打出一个霹雳子,跟着又拍出一掌,先是一声大震,接着又是一溜寒光,连续向小孩打到。
那小孩来时似仗着老妖婆的准备,见了这等声势,却也心惊,先纵起身来,躲过那枚霹雳子,然后用手中钢叉,掷起格开那枚青灵梭,就势落地一滚,拉了那赤身妖人,一声长啸,飞驰而去。
九天罗刹见状,气得杏目圆睁,暗骂道:
“好狡滑的小鬼头……”
又过片刻工夫,突听一阵阵芦笙破鼓吹打之声传来,就见来路谷口,冒起两股数十丈高的银花,那银花便是从炉中喷出来的。
喷出来时,只有碗口粗细,一升高三尺以上,便和正月里的花炮相似,“蓬蓬啪啪”直冲云霄,银雨流矢,更无休歇,把附近一带山林木,都就成了一片银色,倒影人湖,奇丽无比。
持炉苗女身后,跟着一群彩衣赤足,头挽双的番童。各持着大小皮鼓,芦笙之米,吹打不停。
番童身后,一骑川马,马上坐的乃是适才逃去的那个孩子,他仍然背着那个竹篓,手待长叉,一路抖的叉环,“当朗朗”乱响,一团团火焰,围绕全身,上下飞舞。
小孩身后,方是那毒蛊神枭刘师婆碧霞,她赤足盘腿,周身烟雾笼罩,坐在一个竹辇之内。
那竹辇是以整株带绿竹编成,上有顶蓬,左右方格栏杆,只空着正面。
辇底细船一般,平伸出去七八尺长短,辇头上,一边一个水晶矮坛,形式石拙,远远望去,微微有红影闪动,后左右三面,俱是绿竹枝叶绕护,翠润欲滴,上面盘伏着许多红黄色的虫蛇,蠕蠕蠢动。
辇中心悬着一面铜镜,映出一出银光,天上照在刘碧霞的脸上,越显得她颜比桃色,色同玉秀,芍芍笼烟,美艳绝伦。
沙洲上众人大半俱都身怀武功,目光锐利,看得甚是仔细。
这时,九天罗刹已看出来者不善,不似以前自持,未等敌人到来,先运起太乙真气,护住全身,并示意淮彬等人小心准备。
此刻,只有诸葛风在银花笙鼓一起时,人便吓着容颜惨变,两手直抖。
淮彬见状,情知有异,便走近过去,悄声道:“老前辈,何事如此惊慌?”
诸葛风颤声道:“老妖婆已发动七煞神蛊,厉害无比,非有绝大深仇,不会如此。”
淮彬笑道:“七煞神蛊任是如何厉害,有我的在,怕什么?”
诸葛风道:“你那里知道,这七煞神蛊轻易不能同时发作,发将出来,如不能害人,势必自伤,轻则,所来妖人无一幸免,重则那行法之人,也要身受其害,看样子,老妖婆已与我等势不两立了,信香已焚,无名钧叟人还不至,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前于今晚了。”
淮彬听出诸葛风言中有意,好似不甚信任九天罗刹,须知,以诸葛风的武功造诣,江湖历练,都有相当的成就,他不但奔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所遇能人甚多,对于苗疆蛊情,更是熟悉。
但是,他哪知道,九天罗刹花彼云成名在八十年前,而且也是出身邪教,对蛊情也很了解,只是看眼前情况,敌人是倾巢而来,九天罗刹能否应付得了,尚难预知。他心中这么一想,也不禁有些心惊,益发注意幻依姐姐的安危,阻止妄动,自己却在暗中准备,等九天罗刹一败,即行出手,免得贻误全局。
这时,九天罗刹眼见对面妖人,装模作样,慢慢行来,已离湖岸不远,心中虽然忿恨,算计对方必定先要驱遗恶蛊,只得耐心等候。
那提炉的两苗女,行离湖岸,约有半里远近,便即止步,连同身后提芦笙鼓番童,分两行八字离开,露出毒蛊枭刘碧霞坐的竹辇。
起初,众人只看辇动,不见抬辇之人,还以为她是行使妖法,凌空而行,待辇停后,方看出那竹荦下面,有四支磨盘大小的乌龟抬着,难怪行动那样迟缓,不禁好笑。
九天罗刹暗骂道:“刘碧霞,你这般虚张声势,原来,还是只有驱遣虫介毒蛇的本领呀!”
对方似若不闻,竹辇缓缓停下,毒蛊神枭刘碧霞,“哽”了一声,那骑马的妖童,早将身后所背的竹篓,放在辇前,一抖手中长叉,带起满身红焰,红人也似的,飞马往湖边跑来,大喝:“诸葛老鬼,你敢冒犯仙娘,已然罪该万死,还敢邀约一干小鬼行凶,藏匿玉花,榴花两个叛徒,快快将早晨挥掌所伤的两人,连同玉花姐妹献出,过湖请罪,还可饶你孙儿一条活命,如若不然,须知我家仙娘所练天蚕七煞的厉害,无孔不入,稍一迟延,管叫你们一窝子都遭惨死。”
言还未了,冷不防九天罗刹扬手打出一枚青灵梭。
那妖童正在口出狂言,得意洋洋,猛觉身子略为一震,坐下白马,忽然长嘶一声,斜斜歪到。
妖童见状,知遭暗算,忙叫道:“仙娘,快来!”
喊声未了,九天罗刹又跟着打出一枚霹雳子,只听“隆”之声大作,一粒料火星,罩飞而来。
危机一发,他要不赶快逃逸,转眼使被炸成灰粉,他急中生智,先用那柄火焰护住头脸,身往后一仰,脚下用力一蹬,斜退着往后窜去。
逃时,那雷火飞云,均离他面门不远,饶他能和先前一样,逃过那霹雳神雷也避不过那已炸裂开的火星。
真个是生死呼吸一息之间,身子才脱险,便听惊天动地连声大震,那匹心爱的川马,已血肉横飞。
在这时,九天罗刹蓦地飞身而起飘飞向对岸。
毒蛊神枭刘碧霞,虽眼见九天罗刹飞过湖来,她端坐辇中,理也不理,恍如不见,仍然搂着那逃回的小妖童,亲嘴抚爱,满嘴苗语,不知她说些什么?
她一见九开罗刹落地。方从容的将手一摆,身侧侍立着几名苗女,便奔了过来,各扳住辇一拉,那辇上半截,立时拆去,像屏风一般,拉直开来,妖婆仍然端坐位上不动。
九天罗刹只冷冷一笑道:“刘碧震,你过得好舒适,好威风啊?”
毒蛊神枭秀目一睁,“咯咯”笑道:“我当是什么人敢和我作对,原来是你花筱云,怎么?二十年冰窖潜修,武功料可有更高的成就,来找我试招来了。”
九天罗刹笑道:“你说对了,被困冰窖二十年,全都是师姐的赐与,我今天是来致谢的。”
毒蛊神枭笑道:“花筱云,真有你的,关在冰狱中还能跑出来,今天我送你下十八层地狱,看你还能不能再跑出来。”
九天罗刹冷哼了一声道:“那可很难讲,说不定谁送谁下十八层地狱,还不知道呢!”
毒蛊神枭冷叱一声道:“好!我看你这二十年有多大进境?”
话音刚落,她纵身而起,从竹辇之上飞起,凌空平伸两掌,朝着九天罗刹头顶按下。
九天罗刹见状,挫腰踏步,两掌平举上接。
訇然一声闷响,毒蛊神枭被震得身形倒转,九天罗刹也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冷冷一笑,道:“师姐,你的金蚕掌并不怎么样吗!”
毒蛊神枭笑道:“看来冰窖二十年,你的武功确是有了进步,再试试这个。”
说着,从腰间一个丝囊内,掏出一条金光烁烁,状如轻绢的东西,不来手里,往前一抖,立刻化作一片竟有千丈丝网罩袭而下。
九天罗刹忽闻一股奇腥之气刺鼻,又见头顶展开一片吃锴丝网罩下,她知道这东西是金蚕晚蛊吐丝所结,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运集太乙真气,将那丝网阻住。
须知这种吐丝金蚕,乃当年师父所养,自己当年就是被这丝网所困,被打入冰狱的,想不到师父竟将此网传给了她……
忖念之间又听毒蛊神枭娇喝道:“师妹,你该还记得吧,二十年前,你就是被此网所困,想不到二十年后,仍被此网所制,等我将诸老鬼等一干人捉来,喂我天蚕之后,再好好的摆治你,等着吧!”
九天罗刹怒喝道:“你得意的太早,凭师父这面金蚕网,不见得就制得了我,实告诉你,我已练成太乙神功,不愿毁去此网,你今日大限已至,还敢口出狂言,如果见机,所养的恶蛊交出,将它火化,从此立誓,洗心革面,念在你我同门情谊,平日恶行未着,还能饶你不死,否则,祸到临头就悔之无及了。”
毒蛊神枭笑道:“好个无知的丫头,我刘家在这苗疆为神,收伏百蛊,已历三世,自我得遇仙师,重立规条,练成天蚕,为我苗族延福旺财,不受你们汉人欺负,也不许无故伤人,原是妇意立教,师父当年所炼金蚕,怎比得上我这天蚕。”
九天罗刹道:“这么说,你是叛离师父了?”
毒蛊神枭道:“我自受百苗供奉,怎能说是叛师,再说师父已然归隐,为了光大师门,我才出面掌门,苦炼天蚕,而且我所炼天蚕乃是原生神物,从不轻易伤人害命,近来连每年春秋大祭,两次打食,如一时见不到仇敌,都用牲畜代替,这几年来你们汉人,不问是医生行贩,或是客家居户,只不害我苗族,一律他山行借宿,除了遇见天灾,和生番野果,毒蛇猛兽外,绝少遇见蚕种仙而送命的。”
九天罗刹笑道:“听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在打算着什么?”
毒蛊神枭道:“你不相信,我不怪你,我自问待你们汉人不薄,尤其是诸葛老狗祖孙,在此寄居,已有多年,因为他会开些草药方,能贩些汉货,对他是何等敬重,一遇有事,个个争先恐后,奉承应援。”
九天罗刹道:“那是因为求你时,有许多规例要纳,不如找他省事,但是你还是受了不少的供奉。”
毒蛊神枭冷冷的道:“但比较起来,还是少了很多,但我念他境地可怜,不与他汁较,他不该一次两次上门欺人,破人家的婚姻,等我赶来此地,他竟敢遣人乘我不防,施予暗算。”
九天罗刹冷叱道:“那是你自取其辱!”
毒蛊神枭怒声道:“老鬼又不是不明白我放下规矩,但我的脾气,既然擒住了我那两个叛徒,就该绑了那两个贱婢,带了那两个暗算我的小男女,送上仙山,跪门领罪才是呀!”
九天罗刹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向你跪门领罪,凭什么?等会还要叫你向我跪地请命呢!”
毒蛊神枭怒喝道:“花丫头,少时老娘必叫那两个贱婢身遭恶死,与你看了,才知本仙娘的厉害,对你,我仍念周门那一点香火,饶你一命。”
九天罗刹冷笑道:“好说,可知我二十年来冰窖之苦,绝不会饶你。”
毒蛊神枭道:“好,只要你有本事破得了我这天蚕宝障。”话音一转,又道:“我不妨告诉你,刚才是诱你说话,分你心神,我已派出我的天蚕仙童,潜过湖去,将你那些狗党全数诛戮,喂我天蚕。”
九天罗刹闻言有些吃惊,喝骂道:“好个卑鄙的东西!”
毒蛊神枭狞笑道:“你尽管骂好了,你看呀,你那些人中,已有一人中了我仙童的道儿了。”
九天罗刹知妖妇放出来的那毒障,确不含糊,自己的太乙神功几乎有些支架不住,她已用出九成力道,勉强还能支持,又见妖妇只管絮絮不休,说个不停,正好表面上故作问答,暗中取出向晓云要来的一颗七彩夺命,准备找机会施出。
一经听到妖妇所炼天蚕,并非金蛊一类,方自快意,正待施为,横言侧面一听,身后河川上果有人喊痛惊叫之声,才知敌人也和自己一样,先用天蚕障阻敌,然后再借说话缓兵,下手暗算,自己一时不察,反被对方占了上风,不禁忿忿,当下把心一横,怒喝道:“刘碧霞,休得猖狂……”
喝声中,亮出来心光慧剑,飞舞起来,朝那丝障上劈去。
毒蛊神枭见状,笑骂道:“我这天蚕宝障,给我炼过多年,任你仙宝飞剑,也奈何你仙娘不得,我暂时不急与你动手,且看你多大能耐,不妨一一施展出来,叫你仙娘见识见识!”
说时,甚是意得志满,以为九天罗刹那心光慧剑,必怕邪法,绝不敢轻易下落。
谁知也有失算之处,那知九天罗刹早知道妖障邪法,故作声东击西之计,剑方出手,左手已将七彩夺命打了出去。
毒蛊神枭见九天罗刹真的不敢以剑劈来,方自暗笑,突然微觉身后有响动,连忙回头看去。
仿佛看到似有七彩霞光一闪,还未想到那是什么东西,突然一声“轰”然大震,跟着就是火光直冒,刹那之间,火先弥布空中,向下罩落。
到这时,毒蛊神枭才知上了道儿。
须知,那些蚕蛊最怕的是火,那些随侍的苗女,虽都是毒蛊神枭的门下,见状难免惊慌,不过,毒蛊神枭平时规条严厉,她们不奉命不敢妄动。
毒蛊神枭见状不好,顾不得她那门下,仅只高喊了一声:“快逃!”人已飞身而起,向湖岸疾飘。
她的号声发得晚了一步,她刚飞起,那七彩火花底已然下,同时竹辇方圆三丈之处,被炸成地层下陷,地底发出一团银光,才一闪,便又爆裂开来,万千银弹,上下横飞,震得四外山岳,一齐“轰轰”作响,半晌不歇。
原来,九天罗刹在打出七彩夺命之后,又连续打出数粒霹雳子,才造成这样大的声势。
那些苗女妖童,连同竹辇上许多的蛇虫恶蛊,以及那一支抬辇的大龟,俱都炸得断头裂肤,粉身碎骨,残血零肉,飞洒如雨。
毒蛊神枭仗着她武功造诣不见,见机迅速,一见情况不好,脱身得快,总算飞出险地,但却落入湖中。
这一来,她可真算得十分狼狈了,但也激发了她的凶性,怒喝一声,转身就向九天罗刹扑去,挥舞起手中蛇鞭,发疯似的抡打不休。
九天罗刹手中虽有一柄心光慧剑,无奈对方那蛇鞭在抡舞间,发出一阵阵腥臭之气,扑鼻欲呕。
经此一来,任她有一身本领,也无用武之地了。
毒蛊神枭就劲把蛇鞭一抖,蛇头连点,一下子制住了九天罗刹的剑式,毒蛊神枭刘碧霞制使九天罗刹之后,怒骂道:“你这个狠心毒肠的贱丫头,当年咱们同门学艺,师姐我可待你不薄,你竟如此的还报我,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中,不会有机会给你了,我且先弄个榜样儿给你看……”说着,高声喊道:“仙儿何在……”
连喊两次,不见应声,心里一惊,正要开口再喊,突听—个冰冷的声音道:“打不死的妖孽,竟敢如此猖獗,你那宝贝儿子,连他那一篓子妖蚕,俱已被我弄死了,你还穷喊什么劲?”
毒蛊神枭闻言,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平日纵横苗疆,自问无敌,不想一旦遇见能手,所带门下子女,十九伤亡,连自己唯一爱子,也没有保全住,真是痛心已极。
她痛心已极,回身一看坐在地上的九天罗刹,一顺手中蛇鞭,楼头盖顶,朝着九天罗刹头顶,猛砸下来。
眼看着这一蛇鞭砸下,九天罗刹就得头破脑裂,命丧就地。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大力推到,毒蛊神枭拿不稳手中蛇鞭,竟然脱手飞抛向湖中,连她本人也被那一股大力,推得向倒退了七八步,抬头看去,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白发驼背的老人,瞪着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凝望着毒蛊神枭。
毒蛊神枭一见这位驼背老人,吃惊的道:“是你……”
老人冷冷的道:“你想不到吧!你那毒蛊并没有害死我,你今天还不觉悟,仍要逞凶害人么?”
毒蛊神枭闻言,气得花容惨变,眼见当年自己心爱的人,对自己却毫无一点情意,恩怨情仇,不禁把心一横,怒喝道:“赵无忌,我今日和你拼了!”
一言甫毕,倏地将头发披散开来,来了一摇,满身都是火烟红光围罩,“即”的一声,尖锐音啸莫处,忽从身上飞起一条红蛇般的东西,直朝驼背老人射去。
驼背老人哈哈一声长笑,喝道:“好孽障,死在眼前,还敢逞凶!”
喝声中,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刚刚向外一甩,就见那毒蛊神枭早巳放出许多恶蛊,有的像蝎子,蜈蚣,有的像守宫,蜥蜴之类,约有七八种之多,个个身带烈焰,金星乱迸,最后将口一张,吐出红光灿烂的一条蚕形恶蛊。
视出现,长才数寸,迎风暴胀,长约丈许。
十来条恶蛊在那蚕形恶蛊出现的同时,身上一阵暴响,立即分化开来,其数何止千百。
刹那之间,满天空俱是各种毒虫恶蛊,齐声怪啸,张牙舞爪,分作三路,一路扑向那驼背老人,一路冲向沙洲,一路向着被困的九天罗刹,如飞蝗过境般,涌扑而来。
这寸,淮彬所担心的,乃是沙洲上的那些人,连忙闪身纵起,立即飞回。
等他到沙洲一看,那些恶蛊早巳先他飞到,幻依姊妹和麻姑三人,幻依舞起莲剑,施展出“金轮普渡”绝招,化为径丈大的一圈白虹,徐徐运转,激起来劲风生啸。
那些恶蛊,只一被劲风拂着,立被吸人光圈之内,转得几转,就成粉碎。
麻姑挥舞起舞心戒刀,那戒刀虽仅七八尺的光芒,护住全身,那些恶蛊一碰上那光芒,立即寸断落地。
晓云却手持那得自巨人的网兜,往空捕捞,一等恶蛊坠落,不等人网,左手白虹剑横着扫出,便即杀死。
奇怪的是那些恶蛊落地以前,还长有数尺,—经杀死便剩下寸许长短。
再往天空一看,想是那些恶蛊也知厉害,离地有,十丈高下,密密层层,简直不看也有多少数目,密集当空,恰似一片火云一般,将沙洲完全笼罩。
淮彬也连忙舞起玉莲,同样施出“金轮普渡”绝招,不过,他的功力要比蔡幻依高得多了,一经施展,激起劲风有十丈方圆。
经他这么一施展,逼得那些益虫向后飞退,但是并没有远去,仍将沙洲围了个丛丛密密的,怪啸之声,震耳欲聋。
大约有半盏茶时,淮彬已看出恶蛊确实厉害,似这样相持下去,总有力竭之时,到那时,就恐怕难以脱身了。
就当他正然愁思无计之际,忽见空际出现两道光华,似电掣般闪了两闪,接着便听到几响雳霹般的炸音,连珠爆发,与满空中恶蛊怪叫之声,混成一片。
忽听麻姑惊叫一声道:“师兄,快看!”
淮彬自过湖以来,因为自顾不暇,始终注视着当头恶蛊的动作,一直没有想到对岸的情形,浮尘上人和九天罗刹在困中是否脱险。
及至闻声,往对岸一看,只见九天罗刹仍在原地打坐,全身却被百丈青朦朦的烟雾,层层罩住。
浮尘上人那高大的身躯,带着一团白光无数金星,在那万千蛊火妖光丛中,飞舞起落。
淮彬诧异道:“这青雾是何时降下的。”
麻姑道:“就在那些绿怪物起飞时,洒下了青雾。”
原来浮尘上人在飞舞间,从怀中掏出一个尺许的红盒,一打开来,便从盒中飞出一个浑身碧绿,满带足星,形如蜘蛛,两翼六足的怪物。
这时,满空恶蛊,俱密压在九天罗刹身外的气网之上,见有人来,刚飞了上去,立时炸声大作,从那六足怪物口中,喷出十七八个碗大的绿烟球,一晃眼,爆发开来,化成绿色浓雾,将九天罗刹罩住。
正数说间,忽又听诸葛异喊叫道:“咦,恶蛊怎么都飞走了?”
言还未了,对湖那只绿蛛,倏堆冲雾而出,往沙洲上空飞来,围绕在沙洲上的群蛊刚刚飞起,两下迎个正着。
众人在下面,看得甚是清楚,见那绿蛛,只有栲栳般大小,一双绿眼,阔口血唇,满身都是金星,六只长脚,一双小翼,锐利如钩,顶上似系有一根彩线,长约数十丈,一头在那驼背老人手里,口中怪啸连连,声如炸雷,与蛊群相隔,约有十丈左右,怪口张处,又是十七八个绿烟球喷出,晃眼爆散,化成数十丈浓雾,崩雪飞洒一般,白天直下,将所有恶蛊,全数罩住。
顷刻之间,那雾越布越远,与对湖的青雾,连成一片,除了恶蛊悲鸣声之外,只见一团碧影,几道光华,在万千蛊火妖光中,往来驰逐,所到之处,蛊火便以殒星一般,纷纷坠灭。
约有刻许工夫,蛊火渐稀,想是知道厉害,似要冲突出来,无奈在青雾中心,还可以往来飞扑,一经飞到边缘,便似昆虫入网,被雾粘住,停在那里,动弹不得,再被那碧影飞将过来一扫,立即消灭无踪。
像这样前后经过有个把时辰,适才那些凶恶繁密的满天蛊火,竟自消灭无踪,只用那条火蛇般的东西,有七八个满身火焰金光,大小长圆不等,颇似妖女初放恶蛊寸所见妖物,在雾影中,与那碧影,还在往斗驰逐。
这时,绿雾益发浓密,除了那条火蛇还敢于上前外,那蜈蚣、蛇蝎等七八条恶蛊,俱围在那绿蛛的四处,欲前又却。
∧谥幸桓雒缛耍醇饷锤叽蟮姆事梗鋈黄鹆颂靶模胗枚炯渌溃似ご厝ィ粲牒嚎汀??
他念头一转,弩弓随手出一箭,正中那驯鹿股际,心中大喜,知它在数百步内,毒发必死,少时便可下去寻觅。
就在他发箭之时,眼前一道黄影,一闪而过,此时,那中箭和未中箭的逃鹿,本是比肩疾驰,忽然停步跃起,“呼”一声悲呜,便自倒在地上。
三人定眼往下一看,就见一人似猿非猿,比人还高大,长臂利爪,通体黄毛的物怪,不知何时窜到了坡上,将那两支驯鹿,一爪一个抓起,扔在地上。
那怪物弄死二鹿之后,长啸一声,又从地上将鹿抱起,举爪朝鹿头上一抓,那鹿的脑袋,连着五六尺长,枝条也似的大角,竟自被它揭起,接着张开怪嘴,对准鹿脑一吸,一股带着鲜血的鹿脑髓,“突”的一声,被怪物吸进嘴去,咀嚼有声。
第二支鹿也被它如法泡制,仿佛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放下,并不吃肉。
这时,兽群业已逃尽,只剩怪物一个在坡上。
芳姑和两个苗人,俱都看出那怪物目光如电,疾逾飞鸟,比刀剑还要锋利,全都禁声不敢妄动,满以为再待一会,怪物必要前去迫那一群野兽,与自己所行方向相反,不足为患。
谁知,苗人先时那箭,却惹出了杀身之祸。
原来苗人弓劲如深射着肉之处,本不易坠落,但是这一箭,只射在那鹿的胯骨上面,箭头没入三四寸深,经怪物神力擒鹿之寸,一扔一放,业已活动松落,“铮”的一声,落在山石上面。
怪物寻声拾起,看了一看,又拿在鼻孔间,闻了又闻,便昂起头来,四外乱看乱嗅。
芳姑见状,知道情势危急,一面手持兵刃暗器,暗中准备,一面寻找逃脱之路。
这时她才看清存身之处,是个孤峰,上丰下锐,离地三丈多高,有这么一块丈许方许的石笋,森列的危口,突出在外,竟做了三人藏匿之地。
初上来时,本已匆忙,只道便于藏身,不料却是一个不能上下绕越的死地,不由心急起来。
那怪物行动如飞,下去必为发觉,除了照旧潜伏,等它走去而外,别无善策。于是,忙朝两苗人打了手势,不许妄动,以免一击不中,反无退步,各自坚持兵刃暗器,伏在石笋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待了好大一会,忽听那怪物怪哼了声后,便无声无息,探头看去,只见那怪物来路上,有一点黄影闪动,转眼失踪,死鹿和那毒箭,俱在地上。
三人估量着那怪物已然去远,放箭那一苗人便将箭拾起,苗姑因为那一箭,几乎弄出大乱子,便再三告诫,不可再去惹事。
谁知苗人天生愚蠢,才得免祸,贪念复炽,两人执意要将那两张鹿皮剥走,任芳姑如何劝说,就是不听。
芳姑也是年幼心粗,以为怪物刚去,不见得就会回转,已想这般凶狠的东西,如不除去,终是本山大患,先时因见那怪物爪利若刃,身轻力大,自己藏身形势太恶,诚恐一个弄它不死,弄巧成拙,反受其害。
如今身在地上,可以随意自如,苗人毒箭见血必格,万一怪物再来,只要机警一已,三人分开用毒箭射它要害之处,纵使它乘着余力,弄死个把苗人,给大家除害,也还值得。
她想到这里,反悔适才为怪物凶威所慑,没有下手,任它从容而去,太已失策,便任两苗人去剥那鹿皮。
这时,她忽觉内急,便在附近择了个隐蔽之处便解,事完,刚将衣衫整好,忽听苗人一声惊叫,情知有异,旋即飞步跑到前面一看。
就见一个苗人,业已死在山坡之下,血流满地,另一苗人手持着断了半截的刀把,正从坡上,没命一般,飞纵下来,后面追的,便是先前所见的那个怪物,两下相距,仅只四五丈左右。
芳姑眼看两个同伴,一个惨死,一个危险万分,当时激于义愤,一声娇叱,照准那怪物两只怪眼,接连就是好几箭。
谁知那怪物,行动迅速,疾如飘风,目力已极尖锐,当芳姑的箭发出去时,哪前跑的苗人,已知那怪物从后飞纵过来,一爪抓向后脑,立时脑浆进裂,死于非命,它正要落地,吸吮脑髓,一见箭到,另一只长爪,往上一伸,那箭竟被它挡落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芳姑弩筒内,一排十二支连乐弩,照准怪物身上要害,一将发出,除打它双眼的几支,俱被它拔落外,余下七八支,虽然支支打中在怪物咽喉等处,可是怪物却丝毫未察,也未来扑。
那怪物就站在坡前,先朝芳姑张着獠牙,怪笑一声,一面用双手护着双目,一面抓起苗人尸首,张开大口,对着脑门只一吸,“突”的一响,和先前那两只鹿一样,苗人的脑髓,带着鲜血,全被它吸入口中,嘴嚼了两下,便咽入腹中。
然后它举爪一抖,那苗人的尸首,像抛球一般,被它扔出去十几丈高远,坠入山沟之内,接着又是一声怪笑,两臂一伸,摇着两只利爪,向芳姑慢慢走来。
芳姑见它生吞人脑,这等惨恶之状,早巳吓得神智昏乱反倒忘了转身逃走,正打算再发第二排毒药弩箭。
那知,她箭刚装好,未及发放,忽见怪物已走了过来,猛的一惊,这才想走逃走,连忙转身便跑。
论芳姑的武功,虽比两个苗人要强得多,但是穿山越岭,纵高跳远,却与二苗不相上下,怎能逃得脱怪物的追扑。
无奈孽缘注定,天命若此,那怪物见芳姑生得美丽,竟动了淫心,不肯伤她性命、只是追逐不舍。
芳姑也不知怪物是何用意,追逐了一阵,渐渐逃离那湖不远,姑娘见怪物三面拦堵,只有一面不拦,猜出前面定是怪物巢穴,暗忖:“怪物今日人脑必已吃饱,想将自己逼了回去,留待明日享用。”
再一想:“自己没有活路,这一追逐,所带两排毒物弩箭,俱都发完,现在武器就只剩下手中一把苗刀,和家传三支金梭。”
同时,她也逃得筋疲力竭了,她已看出,那怪物除了口眼耳鼻之外,周身刀箭不入,何不缓了步法,容那怪物迫近,先用三镖,打它口眼,若再不中,索性就迎上前去,以苗刀刺它口鼻。似这般喂饱毒物兵刃暗器,只已微破皮见血,无论它性子有多长,不过一个时辰,一定会毒发身死,到那时,能够逃得更妙,也算为同伴报了仇,为人间除了害,总比白死要强。
她思忖了一阵,打主意死中求活,于是把心一横,目力极壮了几分,忙把左手空弩筒丢了,将右手苗刀交到左手,负囊取出三支梭镖,脚步由快而慢,一面跑,一面不时的回望。
见那怪物嘻的张一张獠牙,血红的大嘴,一路欢蹦的追来,离身约有三四丈左右,知道危机已迫,不敢再为延迟,放缓了脚步。
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脚底下似乎踏着一根软的东西,因为她此刻全心都在打算除去那怪物,是以也没细看,一面跑,把周身的力量,全都运集在右手指上,猛的一回身,仍用连珠手法,两镖打怪物双眼,一镖打怪物张开的巨口,同时发将出去。
那怪物虽然身上坚韧,不怕刀箭,到底中到身上,不无痛痒,它起初也恐两眼为人射中,甚是留神,乃见芳姑弃了弩筒,知道她射的东西,是从筒中发出,以为敌人暗器发完,疏了防范。
论说,芳姑打出的这三支梭镖,它本难躲脱,但只中上一镖,便可了账,无奈上天注定的冤孽逢时。
原来,芳姑方才踏着软的东西,乃是一条横越山径,有茶杯粗细,两丈长短的一条大红蛇,身子已差不多过完,只剩一点尾巴,动芳姑一踩之下,一负痛,立时盘身掉头,回转来咬。
偏生那蛇身子太大,大前半截,正钻入道旁密菁之中,回旋不易,比平时要迟缓些,芳姑发镖,正值怪物跑近前,那蛇也刚刚昂头穿起,以为是它仇敌,张开毒口,红信焰焰,朝怪物颈间便咬了过去。
三方面俱是不前不后,同时发动,那蛇恰好做了怪物的挡箭牌。
怪物此时正是动情之期,此刻欲念火炽,专心一志,注定前而逃人,猛见这么长大的毒蛇咬来,骤不及防,也自心惊,连忙将头一偏,伸爪便去抓时,“呛啷”连声,芳姑头一镖竟将大蛇后脑袋打碎,第二三两镖俱都擦着蛇身滑过,坠落山石上面,—镖也未将怪物打中。
那蛇也相当的性长凶恶,头虽被梭镖打碎,颈子又被怪物利爪抓住,但身子却还似转风午一般,接连几纵,便将那怪物上身,连一条左臂缠起。
缠到末了,那尾巴“叭”的一声,打在怪物后背心上,这一击,何止千百斤的力道,打得怪物野性大发,连声怪哼,便右手抓住蛇的七寸,用力一扭一扯,竟活生生的将蛇扭成了好几截,那蛇才真正的死去。
怪物从蛇环中纵了起来,想是恨到了极处,抓起死蛇尾巴,连抖了几下,没有抖直,又用两只利爪乱抓,向山石上乱甩,激得血腥四溅,约有顿饭光景,那蛇竟被它揉搓成了个稀烂,然后又往空中一抛,往山涧那一边落去。
芳姑见三镖同时发出,怪物如似并未查觉,心正暗喜,倏然瞥见怪物身前,窜起一条红东西,恰好挡住怪物头前,代怪物挨一镖,接着听到钢镖落石之声。
见那条红东西,竟是一条朱鳞长蛇,已将怪物上身绞住,被意还以为毒蛇挨了一镖,未中要害,这种不常见的红蛇,其毒无比,只要把怪物咬上一口,自己便可脱难。
及至仔细一看,那蛇虽将怪缠住,不但没有咬得怪东西,蛇的七寸反吃怪物抓紧,只管两爪乱抓乱扭,连身往山石上磨擦撞击,血肉纷飞。
芳姑见状,知道这蛇必然无幸,等怪物脱身,仍会找罩晦气,刚想就此逃走,猛又想到怪物行动如飞,凭自己脚拼,万一跑它不过,何况又累了这么大半天,最好还是和怪物拼了吧!只要对准怪物要害,刺它一下,如果失败,自己就横刀自刎。
她主意打定,刚一起步,怪物已从蛇圈中,脱身纵出,前爪拉住蛇尾,抡将起来,一路乱抖乱晦,整块山石,挨着便碎,人若被箭打上,怕不成为肉泥,不由已快气馁。
就在这进退犹豫之际,那怪物倏地将蛇一扔,便朝她奔来,芳姑自知难免,便不再存逃走之念。暗将气力运在右臂之上,等怪物近前,拼个死活。
那怪物在新胜之后,兽性发作,一见芳姑立而不退,正合心意,长啸一声,身了一纵,便到了芳姑面前,相距数步远近落下,仍和先前一样,咧着一张怪嘴,垂着长可及地的一双前爪,缓缓走近。
芳姑见怪物快要近身,更不怠慢。猛地一声娇叱,双足一点劲,端着死手毒矛,对着怪物口中刺去。
原以为怪物老是张着大嘴,只要稍为刺破点皮,便可成功,却未想到,怪物前爪连臂,长约丈许,那短矛长也不过五六尺左右,身刚纵起,还未刺到怪物口边,怪物两臂一抬,两只前爪伸处,一爪轻轻将矛抓住,另一爪已向芳姑抓到。
芳姑见势不住,心中一害怕,昏乱中也忘了用刀自刎,翻手一刀朝怪物来爪砍去,刀欲在那怪物爪背上面,耳听“卡嚓”一声,矛已折断,怪物虽被砍了一刀,并未怎样,自己只觉得眼前一花,膀臂间一阵奇痛,怪物好狰狞凶恶的面目,相隔自己头脸,仅只尺许,不由吓了个胆落魂飞,连惊带痛,立时晕死过去。
过了一会,觉得身子凌空,臂间似被什么东西抓紧,耳边又听一响,睁眼一看,身子已被怪物擒住,凌空捧起,行经之地,乃是一片湖水,怪物就在那湖面上,踏波飞行。
芳姑知道自己既然被捉,定难活命,暗用气力一挣,相挣脱怪物掌握,好坠入湖中,让水淹死,也许能落一个全尸。
偏那怪物十分仔细,芳姑刚一挺身,便被怪物抓紧双擘,肋骨以下也似疼痛起来,挣了两次,没有挣脱,只得听其自然了。
她明知必死,渐渐心定,反而胆大起有,定睛看那怪物,除身长力大,爪利如钩,遍身黄毛,生相狰狞外,最奇的是它那一双怪眼,眸子一半突出,精光闪烁,时红时绿,滴溜溜乱转,变幻不定。
还有它那两条臂膀,也长得骇人,乍看去颇似那通臂猿猴一类,细吞胸臂毛之处,竟隐隐生一片细密的逆鳞,难怪刀枪弩都伤它不得了。
芳姑正想不出它是什么山精野怪,水声歇处,业已抵岸,怪物竟将她放下,咧起着大嘴,暗忖:
“怪物不知如何,摆弄自己,此时不速寻一死法;还等何时……”
心念动处,见怪物相隔自己,约有丈许,立足处正在湖边,一个冷不防,双足一顿,便往湖中跳去。
那怪物好似早就防着她要跳湖,当芳姑身形纵起,还未落入湖中,便被那怪物一爪抓住,依旧捧着她,走向沙洲中心,离水较远的一片树林之内,轻轻放下。
芳姑曾目睹怪物生裂人兽头脑惨状,以为这次被它擒回,必将怪物惹恼,去死越近,便将双目一闭等死。
那知,过了半天,竟没有一点动静,再睁眼一看,怪物仍然站在身前,怪笑不止,目不转睛,注定自己,几次欲前又却,看去欢喜非常,芳姑心忖:
“怪物何等猛恶,这半天的工夫,无沦人兽毒蛇,都是遇上便死,何以单单不伤自己……”
正自猜疑问,猛的一眼看到怪物腹下,一物翘然,心中一动,再证以怪物发笑的神气,想到难堪之处,不禁粉面发烧,心中真个比死还要难过,急的她浑身是汗,眼泪夺眶而出。
正自失魂丧己,张目四顾,突见身侧不远,竖立着一块石笋,高约丈许,还恐怪物察觉,强提着心,缓步移近前去。
容到离石只有四五尺之远,突的将头一低,双足一顿,直往那石上撞去,眼看离那石笋,仅只尺许,随着她眼一闭心道:
“这一下定然是个脑浆崩裂,死于就地。”
就在这生死瞬息之间,突听“砰”的—声,臂间一阵剧痛,身子又被怪物抓住,怪乱中回头一看,怪物已将自己抱住,一张毛脸,正向两肋上挨来,连怕带急,狂叫一声,人便晕死过去。
芳姑这大半天的工夫,可说是已受尽了辛劳惊恐,又当亡命奔驰之余,心力交瘁,那还禁得这么一来,由此便不知人事。
等到醒转来一看,怪物已不知去向,四处黑沉沉的,用尽目力,只依稀辨出一些景物,仿佛是在一个洞穴中,睡在一个大条石上面,还铺着兽皮,全洞大约三四丈方圆,并无门户。
她感觉到自己下部,仍然有些隐隐作疼,全身感到乏力,方打算将身挣起,寻路逃走,昏茫中猛一使劲,才知两手被怪物用东西缚住,脚跟上面,也缚着一根生藤,藤的一端,用一大石压住,休能挣下石来,近坐都十分费事。
身已用污,先是急愤欲求一死,几次用力想将手足的藤挣断,以便起身寻一自尽,偏偏那种苗疆出的山藤。异常柔韧坚实,怪物事完之后,防她寻死,连缚了好几道,芳姑虽然身有武功,当时力已用尽,而且又在纵欲之后,那里挣的断,只急的她两泪交流,心如刀割。
正在情急之计,猛又想起老父年老,隐身苗疆,只自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平日爱如性命,如果归时,知道自己失踪之事,怕不急死,势必询明入山根由,前来寻找,怪物那样厉害,遇上岂能免祸,想到这里,不禁汗流夹背,心胆俱裂。
过了一阵,勉强镇定心神,沉着气仔细的一想:.
“自己反正是死,如怪物不怕下毒手镖,率性假意顺从,由它摆布,叫它松了绑,只要能过湖,寻着一两只毒爪,便可乘他熟睡之时,拼个粉身碎骨,照准两支怪眼,刺将下去,与他同归于尽,即可报仇,又可免老父回山寻来遇祸。”
她越想越觉的有理,便静静盘算,耐心等候。
过有个把时辰,突听洞壁外面,有大石移动的声音,一会日光自入,现出一个洞口,跟着便见怪物走了进来,两臂上好似拿着许多带着枝叶的东西。
才知这洞的门户,就在前面,洞并不深。只是怪物出去寸,用大石堵死,黑暗中一看不见。
正自寻思,那怪物已目往身前走来,已到先把两把爪棒所之物,放在石上,睁着一双怪眼,仔细朝芳姑一看。
见她已醒,好似高兴非常,欢笑了一阵,就将一颗头低将下去。
浑身上下一阵乱嗅乱舔,芳姑被它舔到痒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怪物见芳姑发笑,没有像初擒到手时那般死命挣扎,越发心喜,就先将芳姑脚上绑的山藤除去,那么坚韧的山藤,被怪物的利抓一捏,立时寸断,却又未伤着皮肤。
芳姑见了,好生骇然,方知用力不行,只将绑了的双脚微伸了伸,便即止住。
怪物捧起她的脚来,嗅了一阵,又看了芳姑的面色,连手上的绑藤也给去掉,芳姑业不理它,只将两手连搓带捏,少解麻痒。
怪物见她始终没有动,喜欢的乱蹦乱跳,不时仍伸下头来乱舔乱闻,似这样骚扰了一阵,突然怪物从捧来的一堆枝叶中,取了一枝,递给芳姑。
芳姑接过来一看,乃是十几把枇杷,被怪物连枝采来,看见食物,这才想到自己正是饥饿万分,便摘下来,连吃了七八个。
将要吃完,怪物又递过一枚,除枇杷外,还有桃杏,和许多不知名的山果,芳姑才知怪物很通人性,适才出洞,竟是为自己去找食物。
她饱餐了一顿,才吃了十分之二,怪物似嫌她吃的太少,又强着她吃,芳姑连连摇头方止。
吃完之后,芳姑以为怪物必然又要上身蹂躏,那知怪物除了满身闻舔外,并不似先时那般狂暴,后来竟将芳姑抱出洞外,放在石上,口中怪叫,两指上下四方乱指,那意好似说,这个地方就是它的巢穴。
芳姑见那洞穴,集在一处不甚高,泥石混合的短崖之下,地势极为隐僻。
这是皓月当空,碧霄澄雾,趁着四处清波浩浩,明乎如镜,花木扶疏,只因零乱,真个是清景如画,幽绝人间。
若换平日与老父同此登临,岂非快事?
不想为了救治别人,力行善事,深入荒山,遭此横祸,与自己并肩把臂的,竟然是个可怕无比的精野怪,一阵心酸,不由流下泪来。
怪物倒也情重,见她如此,也着起慌来,不住口叫爪比划,意在劝慎。
芳姑恐露破绽,以后难于破解,只得勉拥悲苦,强作笑声。
怪物时刻留心,见她不再寻死,说不出的心喜欲狂,想尽方法,作出诸般丑态,以博芳姑的笑脸。
芳姑不示意进洞,它也在身侧陪着,寸步不离,直到月落参横,东方见晓,芳姑先是怕它又动淫念,乐的挨一刻是二刻,后来委实体态难支,便在石上倒下。
怪物见她卧倒,便轻轻将她抱起,走入洞去,芳姑情知难免,强又强不过,只得由它。
谁知怪物竟老实起来,将芳姑放倒石上,它便伏在芳姑的脚头,动也不动,芳姑困极,一切均听其自然,倒头便自睡去。
及至一觉醒来,觉的手臂依然作痛,睁眼一看,洞口漆黑,怪物已走,只有洞口石缝里,有几点漏远来的日光。
手脚仍和昨日一样,被怪物用山藤绑了个结实,知道怪物虽不伤害自己,可是防逃防死之心,绝非—两天之内所能解免的,欲速则不达,只得过些时日再说,不过,心中奇怪,自己不会睡的这样死法,竟一丝也没察觉,好生不解。
不一会,便又听到洞口移石之声,怪物走近,除和昨日一样,带来许多山果外,还夹着一条生鹿腿。
芳姑暗想,终日以山果为食,也难充饥,见那鹿腿生劈下来不久,十分新鲜,便走向湖边,用水洗干净,一摸身上,衣服虽然被怪物撕成碎片,幸而还尚赏好,剩有一点火种,尚未失去,只是这么大的一条鹿腿,没有刀,不能整个吃食。
明知刀矛之物,具在对岸,只是无法取用,无奈只得拾些干柴,把火点着,持着鹿腿,往火上去烤。
那肉太厚,外面已焦,里面未熟,又不能再烤下去,得停了手。
打算冷一会,再试撕着吃。
那怪物先见芳姑烤肉,它只在一旁欢跃,也不扰她,及见她把肉烤好之后,却对肉发呆,意懂到她的心意,走向前来,抓走那条鹿腿,一阵乱址,具都撕成一二寸粗细的肉条。
芳姑见它能解之意,便和它比手势,要那天遗失的刀矛镖箭,怪物只是呆笑,意思未置可否。
芳姑以为它不懂,比了一阵,也就罢了,因为一日夜工夫,就只昨晚吃了此果子,腹内空虚,挑了两条熟而不焦的鹿肉一吃,竟然是香美异常,便比手势,叫怪物吃。
怪物却摇了摇头,只吃了几十个山果,芳姑吃完鹿肉口干,也跟着吃了些,又将剩余没烤熟的鹿肉,在火上烤熟,准备晚间饿了食用。
由此,那怪物便欢欢喜喜的,陪伴着她,寸步不离,除不时捧起她的身子闻舔之外,并没有再动淫念。
直到天近黄昏,芳姑将存烤的鹿肉,又吃了一饱,怪物突要芳姑进洞,芳姑想连鹿肉带回洞去,怪物连连摇头,后来也未强加阻止,只是笑了笑,就进洞去。
进洞之后,先把芳姑闻舔了一阵,突然连声怪叫,用手朝石旁抓起一把山藤,便来绑芳姑的手脚。
芳姑自是不愿,忙连说带比,哀声央求,心想:
“一次免绑,日后便可勒住手。”那知怪物并不理,芳姑看出怪物不愿伤害她,举动甚是留心,便和它强技。
正自手舞足蹈,猛闻一股子奇香透脑,面上似有争叶时过,立时便不省人事。
醒来一看,黑洞洞的,手脚已被绑好,知道怪物一绝,不肯放过自己,枉被污辱,怪物手脚如此机灵,要是报不得仇,岂不更冤,如就此寻一自尽,又恐老父寻来,遭了毒手,不得不舍垢忍苦,以待良机。
她伤心的悲哭了一阵,怪物又从外面回来,照上两次一样,把芳姑抱出去看月,到了洞外一看,不禁火已升起,火堆旁还堆着两条肥鹿腿,和日前遇见怪物失去的—把苗刀。
九拜怪物,竟似明白自己的心意,怪不得适才不叫取那残肉,照此下去,不难有机可乘,不禁悲喜交加,用苗刀割了些鹿肉烤吃。
乘着怪物欢跃高兴之际,又比手势,要那失去的镖,那怪物摇摇头,及至连比了几次,怪物竟怒吼起来。
芳姑见不是路,忙即停止了手势,暗想:
“这东西如此精灵,看它每次出门,都那么防备严密,说不定用心已被它看破。”不禁又着急起来。
当晚,怪物虽无不利的举动,却没有往日对芳姑那样亲了,芳姑对月坐了一会,示意回洞,怪物仍将她抱了进去。
芳姑心虽忧急,且喜那怪物好似生有特性,自从被擒来那一晚,受了奸污外,一直没有受过蹂躏,每日都是刻板生活,怪物卧在芳姑脚头,总在天未明前出去,交午回来,申酉之交又走,入夜方回,每次出去,必将芳姑用山藤绑,回来又带了许多山果野肉之类,与芳姑为粮。
似这样又过了好些天,芳姑枉自焦心,无奈无机可乘,幸而怪物心灵,言语虽然不通,但手势比上两次懂了。
芳姑渐渐也听得出它啸声的用意,因和它一提镖箭,怪物便即怒吼,不敢造次,又恐老父寻来,只得和它打手势,劝它遇到生人,不可伤害,怪物仿佛懂得,将头连点,方略放心。
每次怪物回洞解绑时,山藤全被弄断,沙洲上花树虽多,那山藤却不见得有,但同时,怪物往石旁一捞就是,而且绑时,总是闻到一股子异香,即行昏迷不省人事。
这一天,又值下午,怪物又该出来了,芳姑乖乖的任由怪物捆绑,暗中留神,将气屏住细看,那土穴不封闭的,本来透光,又值斜阻反射之际,看的十分清楚。
就见那怪物捆身之际,突从石后,取出一根长约数寸,生的极繁密的五色小花,朝自己鼻子上扫了一下,想是那花作怪,忙即初作昏迷,把眼一合,耳听怪物转身,才眯缝着眼,偷做一看,怪物已往外走去,洞口也未用大石堵住。
约有顿饭工夫,芳姑正想脱身之计,怪物突又转来,一爪仍抓着那枝小花,一爪却抓着一大把去了枝叶山藤,匆匆塞向大石后,又朝芳姑闻了一阵,然后纵出洞外,将大石移来堵好洞口,方长啸一声离去。
芳姑想起那五色异花,沙洲后面东面,生有一大片,那日自己无意中,想采一枝闻香,被怪物抢了去,扔入湖中,原来有迷人的功效,如能在暗中藏起一两枝,乘怪物与自己亲热时,一个冷不防,给它闻上,至少有个把时辰昏迷,岂不可以下手。
盘算了一阵,怪物便自回转,又将芳姑抱山洞外,芳姑想来那花,特地强颜欢笑,要怪物陪着,往沙洲后面深林中散步,芳姑所带火种本来不多,到了晚上,因怪物寸步不离,刚一走到花的面前,便被阻住,芳姑怕惹怪物疑心,越不好办,只得暂时歇心,伺机再行设法。
此刻,诸葛风也带了人,寻到了湖边。
天色渐渐的黑了,便取此兽肉,饱餐了一顿,芳姑终是报仇心切,趁着月色,仍邀怪物前往沙洲后面散步。
到了半夜,花未偷到手,突然起风了。
芳姑留的火种,两日前业已用完,每次烤完鹿肉,总将余死留着备用,不想狂风骤起,一些余火,全被大风刮灭吹散,一点火星都没了。
芳姑见状,大为着急,忙和怪物比划手势,怪物突朝对岸连指,芳姑定眼从藏身的密林中,往隔湖对岸一看,竟有一点火星,明灭了两下,当时还疑是蚩光木火之类,正想和怪物比锐,怪物已将她抱起,回到洞中,匆匆用山藤将她手脚绑好,放在石条上,出洞用石头堵好而去。
芳姑躺在石条上,猛想起适才所见,颇似苗人吸烟,发出来的火光,莫非老父亲已回来,闻得凶讯,带了苗人寻来,如被怪物发觉闯去,倘真遇上,怎生得了。
她越得越着所料不差,只急得她通体汗流,无计可施,身子在石条上,一路乱挣滚下地来,滚到洞口,就着石隙,往外看去。
外黑面洞洞的,那洞穴已在丛林深处,有草树阻碍了月光,只听大风呼号,恍如潮涌,与湖中浪击石打击之声,响声一片。
湖对岸的情形,除有时发现怪物那一双放光的怪眼,一闪而过,和间或从狂风中传来的一两声怪哼外,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提心吊担,在黑暗中,过了好一阵,忽然雷雨大作,对面景色更难窥悉。
因怪物这次出洞,不在预定时间以内回来,心想:
“以岸如果是老父带人寻来,两下绝不会遇上,如为怪物所伤,那怪物必已早回洞,但现在它一去许久未归,再加适才所见怪物那一双怪限,闪烁往来之状,必有来人在那争门驰逐。”
又过了一阵,雷雨全止,反听不见一丝声息,心想:
“难道老父业已发现那和自己所带出的两个苗人,俱为怪物所伤,特地往竹龙山桐凤岭去请无名钧叟前来,除害报仇不成……”
再又想起自己失踪,业经多日,老父先见同行苗人尸首,必当自己也为怪物裂脑而死,倘如他们斩了怪物,径行回去,自己即使将被绑山藤磨断,也推不开洞口石,岂不活活困死洞中,临死也不能见老父一面。
她想到这里,心里—着急,便哭喊起来。
夜深山静,果然不久,便有了回应,竟听出来是老父的口音。
这时,她又想到怪物他去,并未伏诛,又是悲喜,又是忧惶,不知怎样才好,直到诸葛风将她寻到,抬回来时,才哭诉经过。
当时芳姑便要寻死,诸葛风因只此爱女,自是不舍,再三温言劝说道:
“我年将人暮,只你一女承欢,虽然祸生不测,为怪物所污,至多不嫁人也就是了,你纵不念你自己,难道也不念及为父么?”
芳姑闻言,才打消殉身之想,以丫角终老,忍辱偷生。
经此一来,苗人对他们父京越发感谢,都把他们父女当作亲长看待,诸葛风除偶尔出门行商,代苗人贩卖应用东西外,倒也相安。
谁知,两三月过去,芳姑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诸葛风看出有异,一诊脉竟是孕徵,才知芳姑与怪物虽只春风一度,已然成胎。
一来因怪种,二来当地苗人对于少女贞操,虽然并不看重,到底心中惭愧,父女商量,决计用药胎打落。
诸葛风知道原委,打胎却是初次,自己女儿总是格外细心从事,谁知,那胎竟非常结实,诸葛风连用重药,想尽许多方法,一丝也没有效果,反令女儿白受了许多苦头,万般无奈,才想起往桐风岭,去求当初传知道与他的无名钧叟。
诸葛风到了桐凤岭,见了无名钧叟,将怪物的形相声音说了之后,无名钧叟吃惊的道:“它乃深山木客一类,名为葛魍,目如闪电,爪若别钩,但松柏黄精山果一类,因它行动举止像人,喜把人当作同类,并不轻易伤害,一生只交合一次,虽然凶狠异常,对于配偶最是情重,而发情求偶之期,每年只有一次,在它春情发动期间,暴烈无比,人兽遇上均无幸理。
我有制它之法,并能用药化去它天性中遗下的那一点仅有淫根,可惜事先不曾知道,被你弄死了!”
直竖。
他有点奇怪,无名钧叟即来除蛇,为何将婴儿也带了出来,好生不解,他本打算乘怪蛇全神贯注之际,对准它的口鼻等处,给它射上两支毒药弩箭,但因事前没有无名钧叟的知会,看他那神态,甚为慎重,恐于事有碍,不敢妄发。
正自踌躇不定间,见那怪蛇倏地将头向后微缩,再往前一仲,大口一张,便有数道灰黄色的毒气,比箭还疾,喷将出来。
无名钧叟早有准备,见怪蛇一张口,他又目开之间,就见从鼻孔中射出两道白气,一下子就裹住了怪蛇那灰头毒气,似一团云烟般,往回飞滚而来,只听一阵丝丝之声,全都收入葫芦之内。
说时迟,那时快,怪蛇见内丹已失,更是万分急怒,一声惨叫,连身窜起。
此刻,无名钧叟已将葫芦盖好,大喝一声:“孽畜,劫数已至,还不授首!”
喝声中,顺手抛出一柄利剑,跟着运足真气,以气御剑,那怪蛇也只是刚窜起,就见一道光华绕着蛇身,就那么一绕,一下斩为两断。
那怪蛇被斩,下半截蛇身搭落洞口,上半截蛇身仍和末死一般,张口吐信,“呱呱”怪叫,仍朝无名钧叟冲去。
无名钧叟以气御剑,真也灵速,先将怪蛇斩成两断之后,剑光早又回过头来,朝着怪蛇头上,又是一绕,先将蛇身直劈两半,然后一阵乱咬,只见光华闪闪,转眼成了碎断。
怪蛇伏诛,洞口群蛇立时一阵大乱,纷纷作势,向前逃窜。无名钧叟又从怀中摸出不知什么东西,扬手打了出去,那数十条狠毒粗大的毒蛇,立刻被钉在地上,偌大的一个洞口,竟被死蛇的残身,堵是满满地,奇腥之昧,刺鼻欲呕。
到这时,诸葛风才现身出来。
无名钧叟笑道:
“老弟,你受惊了,此时洞中还有余蛇,连这洞外的死蛇腥毒,俱要除尽以后,此间便是乐土了,婴儿性野,被我点了穴道,先时只是以他为饵,此时已无用处,你可接抱过去,使他母子先行相见,等我把这里清理完了,再说详情吧!”
诸葛风闻言,伸手接过怪儿,方要称谢,无名钧叟己回洞中,仍然以气役剑,飞进洞中,只听洞中群蛇,惨叫之声乱成一片。
约有顿饭光景,骚声方息。
诸葛抱着婴儿,回到房中,此时,芳姑业已醒,见老父抱着婴儿,忙道:
“爹,你怎的不怕污秽,进房来干什么嘛!”
诸葛风正向芳姑略说前事,忽听无名钧叟叫唤,连忙将孩儿交给芳姑,跑了出去。
芳姑接着婴儿一看,虽然生相奇丑,那一双眸于却是光芒炯炯,灵活非常,试一摸他周身肌肉,竟是比铁还硬。
刚生婴儿,竟知恋母,一入母怀,便咧着怪嘴直笑,因手足被无名钧叟点了穴道,不能动转,只将一颗头,往其母怀中直钻,口里咿呀不绝,不似适才在隔室那样怪物难听。
素来母子天性,芳姑想到此子虽是怪种,到底也是自己骨血,一边想着,一边抚视,渐渐的转憎为喜,动了母子天性,慈爱起来,
情不自禁的将婴儿卧在自己腕上,照顾逗乐,不禁越来越爱,后来见婴儿老是仰面注视自己,一颗头直住胸前连钻,一时一情不自禁,便解开了怀,喂婴儿就食。
产妇初生婴儿才只几个时辰,那有多少乳汁,乳头才被婴儿咬住,便觉吸吮之力甚大,浑身麻痒,禁受不住,欲待不与,婴儿又求乳甚急,只得强忍着,由他吸吮。
不多一会,诸葛风来抱走,无名钧叟看出有异,问知前情,叹道:
“唉!天命难违。”
诸葛风惊问其故,无名钧叟道:
“令媛全身精血,五分之三耗于怪物,五分之二耗于婴儿,只有五分之一苟延残喘,如果没有这一来,常服灵药,未始不可多活一二十年,如今骨髓俱枯,元阴已竭,纵然有灵丹妙药,也不过是三两年间的事罢了!”
诸葛风闻言,自是悲苦。
无名钧叟劝道:“命由前定,哭也无用,我这次事事谨慎,一切均早有防固,却未料到产妇会给婴儿乳吃。且莫愁苦,好在还有些时日辱命,也许能死中求活也说不定。眼前得先化去这孩子的恶根野性。”
说罢,将婴儿穴道才一解,那婴儿便从诸葛风手中纵起丈余高下,伸出两条比铁还硬的小手,对准无名钧叟抓了过去。
无名钧叟命诸葛风速去,将应用果子取来,就一面闪躲,一面等食物取到,无名钧叟先取了一枚果子,咬了两口抛掉,等婴儿拾起学样,又给他劈面抢来吃了,又将别的食物果子拿在手中不给。
婴儿已是饿急,不由怒发如雷,两条细长手臂,像雨点一般,朝无名钧叟头脸上抓去。
婴儿虽有异禀,遇上这位武林异人,怎能沾得上,只急得他怪哼连连,无名钧叟也不理他,等他跳叫欲乏,又用食物上前逗。
过了两个时辰,婴儿还未停止,渐渐目露凶光,野性大发,口中涎沫乱喷,风次伸出手爪做出攫夺之势,与怪物在日,生裂兽脑的神气,一般无二。
无名钧叟知是时候了,便不住抽空去扯他身纵起黄毛,婴儿又疼又恼,欲罢不能,不由急怒攻心,连伸两脚,口张处,喷出一团半寸方圆的红块,立时上蹬一,怪四平八稳的,由近至顶处跌将下来。业已昏死过去。
无名钧叟忙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小刀,匆匆将婴儿后脑削开,从脑门附近,割下一块比铁还硬的三角骨头,放入一个玉匣之内,然后取了一粒丹药捏碎洒在创口,从革囊中,又取出预先准备好的鹿皮,与收口灵谊,将创口贴好。
他动作很快,等一切整治停当,婴儿已然回醒,睁着两只怪眼,不住东张西望,口边带着一丝微笑。虽然仍旧丑怪,但已露出幼生儿的天真,迥不似先前那般凶悍猛恶之态了。
无名钧叟给他一些果子食物,婴儿笑嘻嘻接来便啃,人小食量却大,又加生来就长着上下四颗门牙,不消一会,便吃了好些。越发欢喜,赖在无名钧叟胸前,只管牙牙学语,甚是依恋。
无名钧叟便命诸葛抱了进去,吩咐产妇不可再给乳吃,饿了只可给他饭食果类,因为产妇见了这种怪胎,精备元气已然损耗太多,小婴儿生具异禀,再给乳吃,精血要被他吸尽,纵使神佛,也无能为力了。
诸葛风称谢领命,抱了婴儿进去,依言嘱咐,将婴儿交苗女抱持。
无名钧叟方道:
“我现在给你留下十粒丹药,至少可保五年寿命。除非能聚得千年灵芝,否则终难永年。”
诸葛风闻言,含泪称谢。
无名钧叟在沙洲上住了三日,方作别而去。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一年已过,诸葛风见女儿表面上似已复原,细按脉象,真元仍是亏损到了极处。
他心中知道爱女绝难长寿,异常愁苦,还算婴儿灵敏,自生下地来,身健力大,不需乳食,已经无名钧叟切除其他脑中恶骨,是以除性情古怪之外,天性憨厚,一点点的年纪,便知孝顺,还可略娱心情。
诸葛风给婴儿取了个名字,叫做诸葛异。
光阴易过,转眼便是五年光景,婴儿长大已有八九岁小孩般高,只是骨瘦如柴,但生具异禀,不仅纵高跳远,捷越猿猴,而且身子比燕还轻,竟能飞行林梢,枝梢不动。
尤其是那一双怪眼,炯炯放光,就是在黑夜之间,也能辨晰毫芒,一双长臂利爪,更能穿木裂石,真是个力大无穷,世所罕觅。
诸葛风父女,见他这般异相,也不嫌他丑陋,反倒更加疼爱。
这天,诸葛风突然觉出女儿颜色不对,仔细一看,肉皮里已无血色,甚是难看,一按脉象,才知时间已到,忙即就家中现有食物,与女儿饯别,饮没两杯,芳姑已觉头晕身慵,沉沉欲睡,忙和诸葛风说了。
诸葛风一按脉象,知是时候,使命芳姑盘膝坐好,瞑目入定。
过没多久,芳姑鼻间,忽然垂下两根玉筋,气息已断,只是全身温暖,神色如生。
还好,他们早就准备了两口现成的大缸,已放置院中,掘成的深坑之内。于是祖孙二人就将芳姑遗体放入缸内,将另一口大缸,合在上面,将四围浮土陆续埋拢。
诸葛异埋了娘亲之后,那还忍得住,“哇”的一声,没有哭出,人已晕倒在地,慌得诸葛风连忙将他抱入房中,一按脉象,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捏人中,按肚腹,推拿了一阵,才得缓缓醒了过来。
眼方睁开,大叫一声:“娘啊……”便号陶大哭起来,强挣着要往院中纵去,诸葛风含泪按住他道:
“好孙儿,不可如此,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管爷爷么?先听我的话,好好睡倒,不许妄动,等我弄药给你治了。”
谱葛异闻言,方不敢挣扎,呜咽着道:
“孙儿没有什么病,爷爷莫急,容孙儿往院中再看我娘一眼……”
说时,还想起身,但猛的一阵头昏眼花,两眼直冒金星,又复晕倒榻上。
他这一病,就是大半年,始行痊愈,且把身上黄毛都脱了一大半,又养息了一个月,方行复原。
诸葛异病好之后,见乃母坟头无甚蔽阴,便在坟头四周种植许多四季不凋的长春树。
这种长春树,生自苗疆深山之中,树身最易长成,不消半年多,更已碧乾亭亭,状如伞,叶大如掌,甚是鲜肥可爱。
不过,这种树也有一椿坏处,因为此种树只生长在高崖石隙之中,半年移植,易生白蚁,但是诸葛祖孙不知就里,及至移植之后,第一年还好,第二年春天,便发现了白蚁。
这种恶虫,并无眼睛,身轻透明,生就一张尖锐的嘴,看似脓包,却是厉害非常,无论多坚硬的东西,只被它一钻便透,而孽生极速,无法扑减。
有了这种东西,不但沙洲那片竹屋要成灰尽,就是地底两口大缸,日久也难免被它钻透,那样一来,就会伤及芳姑的尸骨,这一来,怎不把诸葛风祖孙吓倒,忙想方法除减。
谁知,那东西越来越多,任你早晚不停手,看看将完,一会大批涌到,急得诸葛异悲泣不止,最后竟睡在坟上,仰天号泣誓以身殉。
渚葛风即痛爱女,又怜外孙,正打算往桐凤岭无名钧叟那里求救,也是诸葛异正在伏坟痛哭之际,忽听树上鸟,正在绕树飞翔,啄木之声,密如串珠撒豆一般,毫不休歇。
转眼天明,往树上一看,那鸟俱都生得雪也似的白羽毛,与鹰差不多,红眼碧睛,铁爪钢啄,神骏非凡。
所啄之物,正是树上白蚁,加上鉴别之力极强,往往一块好地皮,吃它钢爪落地,便撮起一块泥土,底下必是白蚁所往下钻巢穴,内中成千上万的蚁,蚁穴一现,只见鸟啄乱落如雨,顷刻吃个干净。
原民间这白鸟,苗人叫它白燕,乃是白蚁的克星,专以白蚁蠢虫为食,群集而居,许多恶鸟见了,都得远避。
那些初生不久的白蚁,那禁得起它们的一阵啄食,一天过去,就已荡然无存了。
当白鸟出现时,诸葛风已闻风出现,原来看出掀起的蚁穴,差不多都有二三尺深浅,知道恶虫初生,入土未久,于尸无害,这才放宽了心。
诸葛异更是喜出望外,把那些白鸟爱如性命,感同恩人,惟恐它们食完白蚁飞走,仓卒间,便把家中所藏许多能吃的东西,全搬了出来,那鸟一食,便可作日后的准备。
谁知那鸟怕人奇特,诸葛异搬出许多东西,连看也不看一眼,只管绕树飞翔,却不领主人的盛情。
最后,诸葛异一时情意,无物可取,连盐也抓了两把回杂,这回居然有了奇效,还未撒在地上,那鸟又于手间啄来,喜得诸葛异慌不迭将盐一撒,回身便跑,将家中存盐,略留少许,余者全都搬了出来。
群鸟吃盐吃得高兴,竟引颈交呜起来,声音清脆,如同金玉交响,甚是悦耳。
由此,这一群十余只白燕,从此留在沙洲之上,再不飞走,三两年后,便成了一大群。
诸葛异的武功,在诸葛风的教道下,日益猛进,他除了侍奉祖父,闲中无事,就以调鸟为乐。
那此异鸟,本来灵慧非常,一教便会,后来竟和诸葛异形影不离,在家还好每一过湖出境,鸟群便飞起立中,相随同往。诸葛风说完了白鸟银燕的来处,使得在场的人无不惊异嗟叹,诸葛异想起了母亲,更是热泪盈眶。
这时,时已入夜,明白湖波澄洁空灵,益以银羽盘空呜翔集,点缀得景物更是幽丽。
就在这时,忽见两溜火光,分明妖虫,后面乃是以气御剑的正派人士,麻姑讶异道:“怪了,妖妇刘师婆徒子全都伏诛,难道还有余孽前来寻仇?”
话音未了,方自戒备,晃眼之间,那两溜蛊火剑光,业已首尾相衔飞湖来,九天罗刹娇喝一声:“什么人?”
喝声中,也御剑而起,双方才一接触旋即缓了势子,一同飞落。
同时,一声哀鸣,蛊火也自越湖飞来,落在众人面前。
原来是玉花,榴花姊妹,业已吓晕过去,身后各现一条蛊影,火光才只敛去,九天罗刹也与来人相见叙谈,来人乃是梅花居土。即来梅花远从雪山来此探望无名钧叟,正碰上妖妇教下八恶来找无名钧叟的麻烦,幸好浮尘上人每他早到一步,正好八恶来犯,以浮尘上人的武功,八恶又怎是敌手,但他,正抵挡恶蛊,正当紧张关头,来了梅花居士。
八恶为首的那人,生得大头粗颈,身材矮胖,面赤如火,红发突睛,全身半裸,头插鸟羽,腰围豹皮,声如狼嗥,貌相狰狞。
另外六个人四高四矮,俱都奇形怪状一般装束,身背竹娄,手持火焰长叉,看去凶恶非常。
他们一到便厉声怪啸,齐喝道:
“无名钧叟,快些上前来受死!”
原来,龙驹子第八恶,自恃精通妖法,虽是同门,各不相上下,又嫌妖女柔善不能称心,久就想乘极比拼,只为妖女规令素严,未得其便。
这天,刘师婆在湖心洲遇到劲敌,不能分身,天蛊童子又未在饥,无人督查,以为无名钧叟已被恶蛊困住,迟早成擒。竟欲乘此时机往附近山谷避处,私自分个高下,定出为首之人,以便将来乘隙合力暗杀妖妇刘师婆母子,夺位继为教长,另创矩条为所欲为。
商议定后,只留下一人功力少弱的同党主持蛊阵,七人全往无名钧叟居处奔来。
他们一到就遇上了浮尘上人,斗了些时,冰龙驹子少强一些,谁也不曾大败。
不过他们没想到无名钧叟对于恶蛊,早有防备,斗了一阵之后,龙驹子见他们所的养的蛊巳伤不少,恐伤亡太多,事后妖妇查问起来,可就无法交代,于是,便将众人喝住暂时回去,办完正事再说。
他们离开侗风岭,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发现他们所布的蛊阵,竟然烟消云散,恶蛊和妖徒—起都不见了,想到妖妇如知此事,自己岂有命在。
不禁又惊又怒,也着急,便又折转回去,他们人还未到,便把各自恶蛊妖烟,尽量施展出来,恨不得把敌人咬死,方称心意。
哪知,就在这时,来了梅花居士,他和浮尘上人及无名钧叟,可是结盟的兄弟,在江湖上人称风尘三侠,而且梅花居士带有仅克恶蛊的“金蛛”,还有一件旷世奇珍“冰魄玉蟾,”,他一见妖人去而复返,由浮尘上人先断妖人退路,他欲放出金蛛去除恶蛊。
众妖人正在全面指挥恶蛊,四外恶蛊齐声怒吼,刚卷上去,猛然瞥见银光中飞出一个大金蛛,才一露面,蛛腹上呼飞出万千缕银丝,比电还急,四下飞射,昂眼布放天空。
众妖人见状大惊,知道凶多吉少,忙欲收蛊逃退时,无奈双方来势教是快速异常,一进脱身不得。
众妖人急于复仇,所有恶蛊都放了出来,似一窝蜂般前扑,凶横已极,只顾向前,未留退步。
那金蛛先前吃了许多恶蛊,元气格外强盛,骤出不意,一下喷出蛛丝,等众妖人看出不好,已来不及了,蛛丝已将蛊群一齐罩住。
龙驹子在八恶之中,最为凶狡,见状知难挽回,正化妖光欲遁。
梅花居士早见及此,因知对方妖气毒至,恐受伤害,探掌抓了几粒梅花旋光镖,打了出去,一面命金蛛,任其加速食恶蛊。
梅花居士的梅花旋光镖,在江湖上为一绝,每支镖都是梅花形,有五个花瓣,打出去之后,花心立刻爆炸,令人防不胜防。
龙驹子未及转身,梅花旋光镖已自打到,他方用手中长叉一架,“当”的一声,花瓣飞散,花心的五根花蕊,他成一缕,打上他的心窝,“噗噗”连声中,忽听他惨叫了一声,仰倒地上,已是血肉模糊了。
在这同时,无名钧叟和他的徒弟,也扑上来助战,转眼间,又有两名妖人被杀,余下四个妖人见状不好,转身飞逃。不料被浮尘上人截住了,梅花居士和无名钧叟师也自追到,两面夹攻,掌剑齐施,晃眼也一齐伏诛。
所有的恶蛊,被金蛛风卷残云吞食净尽,梅花居士方收了金蛛,然后才和无名钧叟见礼。
无名钧叟回头向浮尘上人笑道:
“你们二人来的正好,造下这一番无量功德,如今八恶已截,妖妇母子现在正进攻湖心洲,花筱云正在力敌,浮尘上人还不快去救她。”
于是浮坐上人向梅花居士借了金蛛,梅花居士又传了他的用法,方匆匆而去。
无名钧叟又向梅花居士道:
“梅花兄弟,湖心洲有浮尘一人已足,妖妇巢穴离此不远,洞中养了不少铁翘蜈蚣,此蛊恶毒仅次天蚕,未成蛊时人被咬上,已难活命,一经成蛊,更是难制。另外妖妇洞中还藏有未成气候之蛊,一并除去,并将妖书取出毁掉。”
莓花居士闻言,知此行功德不小,笑道:
“大哥的吩咐,小弟当然遵命!”
于是二人就向妖洞奔去。
哪知,妖洞之中,还有两个看守神灯的妖童,甚是机警,先见法台上那千百神灯突然消灭了好些,方自惊疑,隔不多寸,突然神灯全灭,就知不好。
这两人妖童年纪不大,但却精逃遁之法,妖妇法令素严,虽不敢擅自离开,人早留神,暗中戒备。
无名钧叟如在浮尘上人走后即来,此时妖妇未死,神灯未灭,本可将二妖童擒住,偏因老弟兄多年不见,寒暄了一阵,致失良机,等到他们起身,妖妇已然伏诛,妖童已有了戒心。
无名钧叟和梅花居士攻洞时,二妖童已发动了埋伏抗拒,及至二人攻入神坛,二妖童知无幸免,出其不意,各带了本身恶蛊,从秘道逃了出去。
无名钧叟因除洞中恶蛊不能分身,便由梅花居士独自追逐。
二妖童见对方飞行疾速,恐被追上,连忙施展“化形诱敌”之法将身隐去,梅花居士还真不知道二妖童有如此能耐。
不知不觉,追到湖心洲左近,恰值玉花,梅花二人,见二的身法和二妖童一般无二,正身已为蛊火所掩,他误认为是妖童,就力追不舍。
意算离湖心洲不远。幸而九天罗刹救得早,才得保全,否则,一定无幸了。
众人说时,玉花姐妹也相继醒转,气喘吁吁的说了经过,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玉花人本娇好,哀鸣婉转分外动人,九天罗刹道:
“事情已过,还哭什么,起来吧!”
淮彬和幻依,晓云三人过来拜见了梅花居士,诸葛风便在湖边置酒款客,梅花居士便向诸葛风道:
“你们的事,无名大兄已和我说过,等此事了之后,可令诸葛异去桐风岭等我,这个徒弟我收了。”
诸葛异闻言,喜出望外,拜谢而起。
淮彬忙道:
“师叔,你从大雪山来,可知玄冰叟那些妖邪,有什么动静?”
梅花居士道:
“他们现在全入了古尸教,所说全都去了贺兰天柱峰。”
淮彬又道:
“师叔可听说他们的掠人的事?”
梅花居士道:
“他们是掠走了好多人,而且都是惊名的人吧,用以要挟武林中人,尊他为天下至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淮彬就将三侠庄萧氏三侠父子及张敬被掠的事说了一遍,梅花居士听了怒声道:
“这些妖孽越闹越不像话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会赶来。”
大家已谈了一阵,问题总不离古尸教。
原来这个教下妖徒甚多,颇有些能手,危祸人间,无恶不作。
古尸教下妖徒,奇形怪状,装束虽不一样,每人各佩有二个寸许大小的三角牌形的东西。
佩戴之处各不相同,有的悬在胸身,有的嵌在束发铜箍之上,也有的暗悬胸衣之内和肘腋下,或道冠上。
看似佩物,实则是他教下分别等次的相记。
这三论小牌,以本制为上,那木也非常木,乃古棺木之挖空而成,余者金银铜玉为质不一,以次递降,以玉为次最。
武功高的,都将那三论牌带在明显之处,一望而知,极易辨认,妖徒们把那三角牌珍如性命。
梅花居士虽然说的是古尸教,心中想的却是那两个妖童。
因为他总觉二童年纪不大竟如此灵警机智,貌相又极凶狡,唯恐留有后患,急于要和无名钧叟商量,并助他办理善后之事。
于是略用一点酒菜,便即辞去。
淮彬和幻依姐妹,麻姑等四人,是救人如救火,也告辞而去,直奔贺兰山而来。
几天之后,他们到了贺兰山。
贺兰山在宁夏境内,又名阿拉兰山,据说,山有的巨大青白如骏马,北人呼骏马贺兰山,故名。
贺兰山方圆数十里,不知天按峰在什么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往最高处奔去,好在几人武功具有根基,擎登泞不甚难,约有大半个时辰,他们上到上半,转头看去,但见那山远看峰峦错落,并排成列,实则上面角尖林立,自腹以下,离地数百丈,壁立如斩,环山脚具是好几里宽的汁泥沼泽。
毒温上聚蒸为繁霞,彩光映日及至越过山脊,又越过二片极高的峰顶,突的眼前一亮,麻姑笑:

“这里大概就是天柱峰了吧?”
淮彬笑道:
“也许吧!”
说话间,取出干粮吃了,晓云突觉内急,拉着幻依走向一处辟静小谷中方便。
那知,她们这一走,竟然失去了踪影,淮彬和麻姑二人找遍了带个山峰,也没个影儿,夜幕已笼罩了大地。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太早,淮彬就出洞来找寻,无奈仍然没个影子,他和麻姑商量之下,就顺着晓云,幻依二人去的方向,找了下去,不知不觉间,进入一峡谷,入谷之后方觉闷,突见沿途树上,凌花耀辉,就像玉树琼花,灿烂夺目,好看已极。
麻姑打量了一阵,忙道:
“师兄,恐怕天气要变。”
淮彬情急之下,怒声道:
“变吧,就是下刀子我也得找下去。”
二人边直边看,四外探寻之下,突然发现在欲头尽处,丛莽藤蔓之中,发现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洞。
洞里面有四五点星光闪动,猜知必是妖火,有妖火必有妖人无疑,二人急于探查二女下落,便毫不考虑的入内搜寻。
他们进入洞中一看,见这洞广阔宏深,一片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刚才所见那四五点星光,仍在洞内,一闪一闪,看来相隔甚近。
淮彬和麻姑二人益发不敢大意,一为好奇,一为关心二女下落,仗着练就一身武功,胆子更大,一同进去,料也无妨。
正走之间,突见迎面站着一个二丈多高的石头,略具人形,淮彬也未在意,止待前走,突听麻姑大叫道:“师兄,你看那石头会动呢!”
淮彬停住身形,定眼看去,见那石人顶头,正有两团淡淡的碧光,两条臂膀正渐渐往上抬起,心想:
“适才明明见是一块略似人形的山石,只上下有些长短石纹,怎么顷刻之间,变了形相?”
心念动处,不禁大惊,翻手抽出莲剑,同时先一掌拍了出去。
那怪物虽大,动作却是迟缓,眼看掌到,想是感觉不对,两臂立刻往里一合,身下竟往石土中落了下去。
轰然一声大震,转瞬即灭。
那石头落下寸,身子笔直,两手微拱,其形状甚似石陵墓前的翁仲,只是比寻常的要大。
看他行动,十分迟缓,但在入地时,却是非常疾速,再加上淮彬一发急,一掌拍向了石人头部,虽然他急闪快躲,掌见过处,也将他头长的毛发,削落不少。
淮彬走近过去一看,见那些正发,竟是刻成的石发,有头绳般粗细,业被掌力震为碎断了。
心中不禁一动,忙向麻姑道:
“我看这个大洞,颇似千年前的古墓,刚才所见石人,定是翁仲之类,如我所料不差,此行必有凶险。”
麻姑道:
“那可不见得,曾闻石人殉葬之物甚多,也许会有什么宝物也说不定。”
淮彬笑道:
“年深日久,洞外石人尚幻为人妖,洞即这等幽深,里面就是没有人妖,也难免藏有山精野魅之类,我意欲深入一探,你可在暗中相助。”
他说定提足一口真气,纵身向洞中飞去,麻姑隐身在后跟随。
淮彬一身轻身功夫,在武林中已是顶尖高手奔行起来,何异闪电。
虽然沿途还要逐处留神观看,这一路竟达三四十里,迅即飞到。
这一路之上,竟是绝无阻拦,先前所见那四五点星光,已然隐没不见,不但未遇见一个妖徒精怪,而且也未听出一点声音。
正走之间,突见一排木棚阻拦。
看那木棚,皆是整根合树木排成,由左到右,挨的极为严密,不见一丝空隙,奇怪之处,就是根根浮植,立在地上,即未打孔,也没个系绊,论说这样的木棚,既然浮植在地上,岂不一摸便倒。
那知,他试着用力一推,却休想推的动,以他的功力,这一推,少说也有千斤之力,竟然没有推动浮植地面的木栅。
他心中暗道:
“据书上说,上古时代,都用石瓦之类,作殡宫装饰,这木栅,必是后人所为无疑。但不知植此何意?”
他心中虽在怀疑,但是并没因此而停下,二次将身纵起,越过栅去,不过,他在越过时,感觉到有一般极大阻力,幸好,他已有警觉。在纵身之前,先远起玄天罡气护身,是以并未被阻。
过了木栅,前行有数丈远近,迎面又是一座石碑挡路,那石碑高约丈许,隐隐似有朱文字迹,近前二看,上面只有四个大宇,写的是:
“再进者死!”
那字,体作八分,朱色鲜艳,甚是急劲,也无款识年月,心方一惊,突然一阵阴风自碑后吹来。
风中微闻咀嚼之声,猜是妖物到来,忙抬头定睛一看,竟是一支怪鸟出现眼前。
就见那怪鸟生的兽头如龙,双论搓丫,大如根干。
鸟身阔翼,也不知有多少丈宽长,目大如斗,乌光闪闪,张着血盆大口,已快要飞到头上,等要下扑。
淮彬不敢大意,身形一闪,先避过去,舞起莲剑护住全身,以防万一,翻身拍出一掌,大喝一声道:“大胆妖物,敢伤人么?”一股强劲的掌风,激撞而出。
本来在淮彬斜纵之时,那怪鸟本有后退之状,掌风还没有临近,便自在黑暗中隐去。
淮彬见那怪鸟伎俩不过如此,顿时就放了心,继续追究赶去。
越过石碑,又走有二三丈远近,妖物全身倏隐,忽又发现面前又出现一座石碑,比先前那石碑,要高大得多。
近前一看,碑上满是形如蝌蚪的物像,似篆非篆,大小不同的字迹,淮彬也曾读过不少书,这碑上的字,竟一个也不认识。
他顺着碑文往顶上一看,不禁“噫”的一声。
原来这一座碑,高峻几达十六七丈,宽若五丈,厚有丈许,是一整那个山石造成,碑顶雕刻着一个东西,非禽非兽,盘踞上面,双翼虬睛,形状狞恶,神情如活。
才知先前那怪物,竟是碑上雕石成精,估量这碑方是原玄,看那字,必在三代以上,只可惜自己一字不识,查不出它的年代来历。
洞是古人墓穴,先见那碑,注明再进必死,想必是指碑上怪物而言,否则还不定是什么花样呢?
因是古代遗迹,那怪物既然知难而退,便也不愿毁损,仍是向洞中前行。
再深入约半里,忽见六七颗明星,都有碗大,流光荧荧,幻为异彩,在前面不远暗影中出现,只一转,便又渐渐隐去。
淮彬以为是古代星宝放光,一时起了贪念,就忘了二女的安危,匆促中未及寻思,一提真气,径往前驰去。
他奔行何等迅速,眼看扑近,星光倏隐,蓦听暗中“嗤”的一声冷笑,仿佛就在身边不远,接着一阵寒风吹过,身后轰隆之声大作。
在这种情形之下,任他李淮彬如何胆大,因为洞中幽暗,处处可怖,也未免吓了一跳。
忙往后看,仍是不见一物,暗忖:“这个洞黑暗得这般奇怪,凭自己的目力,黑暗中本能见物,怎么会一到洞中,便觉昏茫无睹,就算目力至不济,那玉莲神剑乃是仙家异宝,用来照路,十丈以内,无不烛照光明,为何在剑光照映下,丈许以外,便看不见,莫非那碑上警语,果有其事?”
就在他惊疑间,巨震忽止,却忽闻异香,跟着眼前倏地一亮,光照处已能见物,只是微带绿色。光并不强,方待要查看光从何来……
突见来路上,又出现了一道门户,甚是高大,只是紧闭着。
匆促中,还以为自己以后为前了呢,转身时错了方向,及至仔细的侧面一看,不但两边墙壁,窄了拢来,没有初进寸那样的宽大,并且洞顶也矮了许多。
淮彬忖思一阵,继续前行,那道门忽然的开了,他又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往里面看去。
就见,那是一间颇为宽大的石室,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石榻,榻上卧着一具长大死尸。
那尸体衣饰奇古,与传闻古人衣冠不类,左手待弓,右手拿着一件似矛非矛的石头兵器,头里脚外,仰面而卧,两旁立着和卧着许多尸体,各捧着石器和器械,约有百数十个,身佬俱比正常人大出一倍以上,神态如生。
石榻两旁,各有一个数丈方圆,形式古拙的石灯,里面装着半釜黑油,备有三个灯头,光焰荧荧,时幻异彩,灯柱大如人臂,不知何物所制。
细查形势三面是墙,来路石门已闭,分明自己陷入古墓殡宫之中。进来时,因为洞中奇黑,不觉深入,这一惊,真是吃惊不小。
见那尸体,虽神态如生,并不动转,急于逃出,那敢再行逗留,正等回身,破门而出,猛觉榻上尸体,似在眉竖目转,手足乱动。
忽又一阵寒风,挟着香气,从油釜中卷起。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又是“嗤嗤”两声冷笑,榻前那些尸体,全体活了转来,备待弓箭器械一拥而上。
淮彬不由慌了手脚,忙挥舞起手中莲剑,护身迎敌,且战且退。
那些活死尸,只是力猛械沉,淮彬莲剑扫上去,他们所持兵器,全被折断,全都无法近身。
可是,那座石门却是坚厚异常,任是淮彬施展玄天罡气,和莲剑“金轮普凌”绝招,只使石屑纷飞,块烁爆落,却攻他不破。
那些活尸,更不放松,追杀不舍。
淮彬仍以为那榻上尸灵,是古代有名圣哲帝皇之遗体,那百余活尸,必是当时随殉之臣,自己无意扰及先哲帝王之陵寝墓宫,已觉负有罪惩,怎取再妄加伤害?
于是他一面留神闪避,只抵抗对方他器械,不使近身,所以拼战起来,更觉吃力费事。
可是那些活尸,好似看出他的心意,一味向前硬冲,毫不畏惧。
这么一来,支持冲击了一阵,淮彬身怀绝学,虽不怕受伤,可是,照此下去,要想敌人不受伤害,却不能够,不禁情急,大喝一声道:“在下误人先人佳城,事出无心,并非有意侵侮,既不肯开放幽宫,由我自己冲出去也罢,何事得罪,如此苦苦相逼,我已多次相让,再若倚众欺凌,说不得便要无礼了。”
说话间,忽听中间那石榻上有了声息,百忙中回头看去,就见那具长大的尸体,竟已缓缓坐起,同时门外“嗤嗤”这声,更是响个不绝。
那百余尸活,见榻中主尸坐起,立即停攻,恭恭敬敬的排班躬身上前参拜。
淮彬这时方得看清那主尸,头如笆斗,双目长有半尺,合成一条细缝,微露瞳光,似睁似闭,再抿着那一张七八寸长,突出的阔口,上下唇须髯浓密,又粗又劲,仿佛刺猬一般,越显得相貌凶恶,威猛异常。
淮彬见状,心中虽惊,可是心有主见,认定那是位古圣先哲与带王,而此处是他的陵墓无疑,不可能会是妖孽,乍见群尸停手参拜,还以为那主尸受了自己无心误闯所到,那知厉害轻重,反倒放下了戒备,竟躬身下拜,祝告道:“后代无知,误人圣城,多蒙止住待后,不加罪刑,大德宽仁,万分感激,只是圣灵居此,当在数千年以前,稽之古史,未闻记载,盛德至功,欲悉无从,外面虽有碑文,奈古尸奥秘,难明高深……”
他还要往下说时,忽听身旁传来麻姑的声音,警告道:“师兄留神,妖尸要下毒手了!”
话音方落,接着一点寒风,从迎出头上飞过,再听“呛”的一声,左壁侧上,火星飞扬,一支五尺长的箭杆,已没入石中,不禁大惊,
猛然抬头一看,主尸仍坐栅上,左手持着一张大弓,右手拿起第二支箭,已搭在弓上,他那双大眼,业已睁开,瞪着酒杯大小的蓝眼,正怒视着自己,张弓要射的神气。
淮彬见状,知道不好,连忙挥舞起手中莲剑护身,方待纵避时,忽又听麻姑在黑暗中,道:“这些尸体,哪是什么古代好人,都是一伙妖孽,经常为非作恶,快些斩杀他们救人要紧。”
淮彬一听之下,仍是半信半疑,想到自己进来多时,麻姑本是同行,何以这时方才现身……。
而且石门已闭,是否也被困此地,心中更是怀疑,虽然眼前这些古尸灵,未存有善意,到底是我犯人,非人犯我,再说这数千年陵墓,必有来历,自己何敢妄动,于是忙道:
“师妹,不可妄动,你在什么地方?”
麻姑道:“我就在你身边暗影中。”
淮彬循声看去,见麻姑就在自己身侧不远,蹲在一座石灯之下,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也忙于知道究竟,忙道:
“你几时进来的?又怎么知道这些古尸灵都是一班妖孽呢?”
麻姑说出一番经过,淮彬才知端倪。
原来麻姑在进洞时,紧随在淮彬身后,后来淮彬命她暗中相助,她才运起离合身法,隐起身来,跟踪而行。
不料正行之间,忽听鸟爪抓地之声,由前侧面走过,就知道有人,孰不料,竟是一支鸟形怪物,当时等它过去,留神观看一个究竟。
忽又见前出黑暗中,人影摇摇,现出一团荧荧火光,朝着那怪鸟行处,悬空迎面而至。
晃眼相遇,一同走来,麻姑往旁一闪正碰在那一块石栅上,忙往碑后一躲,就听那鸟形怪物,竟然口吐人言道:“师弟,你怎么这般浪费,你可知这油乃是无价之宝么?随便就点了出来,前天若不是你淘气,将那几朵石灯花,指挥出来玩耍,还不致招来外患呢!看今天来的这小子,十分扎手,如非洞中藏有三千年黑熏之气,遮蔽他的目力,并把他引进陵穴封闭,说不定师父还要吃亏呢!”
另一人道:“凭师父的能耐,还怕一个愣小子!”
鸟形怪人道:“并不是怕不怕,我们居此多年,全无事故,倘若从此多事,岂不是你闹出来的么?”
另一人接口道:“师兄,你少说这些话,上个月不也是我用灯光,将一位姓苏的女子引进来么?虽然她会参天龙禅,奈何她不得,没有降服,到底提了她一支灵药,你和师父分服之后,不是夸我机警么?还有,今天又捉了两个妞儿,正好今晚夜间受用,怎么倒埋怨起我来了?”
鸟形怪人道:
“你可记得,我们祖父逃到这里安身,再三叮嘱,百年之后方可出世,只不当人前说话,万万无事,否则不祸,这里不比内陵,你却说了这一大套话,要是外人混进来听去,不正是犯大忌么?”
另一人道:“你说我,那你不是也在说话么?那三个女子已被困住,那有外人庭此,怕些什么?”
鸟形怪人道:
“你倒说得好,这里本是天柱峰,人迹罕至,怎么会有人上来!”
另一人道:
“前闻人言,这里古尸非常厉害,就是以前在本山左近修道的人,全都被害,后来经白阳真人将他们制住,又在洞口立下誓碑,以防有人误人而已。”
鸟形怪人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父告诉我的,因为这洞中藏有三千年灵油,与天皇氏所炼的两柄金戈,大已启人觊觎,难免有各派中能手来前盗取,所以才设下了禁制,与灵木之阵,并和鸠后父子约定,不能越过那两层木栅。
可是,自从师父带我们进人以来,师父巴不得有人来犯,才称心意,那肯放过进来的人,但难幸免,十九都死在金戈之下,末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鸟形怪人道:“现在有外人人网,难保他没有余党,这些话,岂是随便说的。”
另一人道:“无事闲谈吗,瞧你大惊小怪的。”
鸟形怪人道:
“就是无事闹谈,也得有个分寸,可是你不明事理,还不给我住嘴!”
另二人似己发怒,方说了一声:“不说就不说,还有都是你引起的。”
话音未落,便听远远传来一响极尖锐的哨声,鸟形怪人道:“师父在唤人呢!我们快去,就便看看神寝中被困的那小子就擒了没有?”
麻姑听了,得知淮彬被困,探头往前后一看,就见金光之下,隐隐似有一个毛人的影子,那怪物是个庞然大物,身子比那鸟形怪人,高出好几倍中,两支腿脚,又细又长,两下并在一处,正一同往前面的深处跑去。
麻姑因知淮彬被困,好生尤急,也不愿及厉害艰危,提足一口真气,跟着二妖急行前飞而去。
走出里许,忽往右侧一转,麻姑紧随其身,走没几步,似进入一层门户,忽见一片绿茫茫的毫光,目力所及,居然能以辨物。
定眼一看,屋甚宽大,四壁和中央屋顶,各悬着一根火炬,光焰都有碗大,荧荧欲流,也能见物。
只是黑氛若云,仿佛甚厚,围着光焰,数尺以内,尽是一圈赶着一圈的黑晕窝,恍如急旋飙转,无尽无休。
靠左侧有一高大石门,近门贴璧石榻上,坐着一个脸络腮胡子,生得又瘦又长,坐在那里,比立着的人,还要高一头。
他手里正抱着一个容态妖治的女人在说话。
麻姑所随妖人,到了室内光亮之处,才看清他们的身形,虽然口出人言,却并非为类。
那鸟形怪人,乃是一略具人形的怪鸟,身高约有两丈,猴丽鹰嘴,目闪碧光,滴溜乱转,秃尾无毛,两翼也多半像是人手,两只腿,白膝以下,粗才径寸,高达一丈三四,占了身长的一半多,看去坚硬如铁,爪和钢爪相似,厥状至怪。
另上个却是通体生着羽毛,眼圆鼻陷,凸嘴尖腮,身后长尾上翘,看去颇似猴子。
身量不高,却能蹑空御虚而行,手里的光,也是一根极小的火炬。
两怪刚一走到男女怪人面前,那红脸怪人道:
“我此时有事,不能离开,适才经我估算,今日来的敌人不止一个,还有一个最大的同党,俱是我们的克星,不可大意,你们两个速往内寝,看敌人成擒已否?”
二怪闻言,转身待走,红脸怪人又道:
“你们那二位师傅性情古怪,每次总要把人戏耍个够,方始下手,今日照旧行事,大是妙,如见敌人尚在抗拒,可发暗号请你师傅速退,你们也快些退出,将法坛上留香点走备用,再报我知。”
“我已命你姊即往坛上行法,石门巳闭,不知开启之法,任是神兵利器,也须竟日之上,才能攻穿。”
“你们知道,这里是唯一出口,虽有我在此防堵,但是那敌人功夫相当高深,到底还是无事的好。”
“去时,可隐身甬壁之后,暗中探看行事,不可被敌人看破,以防他发觉,由此冲出。”
两妖领命,应了一声,便往门中奔去。
麻姑因时机紧迫,难得已知师兄下落,连忙跟踪而入。
进门乃是一座高大的甬壁,随定两妖沿壁前进,约行十多丈,一边时石壁忽断,现出外面的星光,见两妖业已止步多往外探头偷看,再听金石交击之声,会为繁音,忙绕将出去,便到了淮彬受困之所。
一眼看见淮彬正与许多长大妖人力战,不时往石门上冲去,情甚惶急,不由大惊,苦于无法近前。
忽见甬道内,似有一道光华,朝当中石榻上长大石上射去,一会,那古尸竟自渐渐坐起,先前动手妖人,都停了战。
就在淮彬躬身为榻上古尸默祝,榻上主尸竟将榻旁弓箭拿起,对准淮彬便射,麻姑这才发声提醒。
现在淮彬听说墓中尸灵,乃是恶魔余与妖人连结,同时便知二女下落。不由大怒,还有什么顾惜,大喝一声道:
“大胆妖物,无知腐骨,竟敢如此猖镢,今日是你的劫运到了。”
喝声中,一顺手中莲剑,施展出“金轮普渡”绝招,莲瓣转动间,轻风激旋,立刻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啸,血雨飞洒间,一名妖人已然被卷碎了脑袋。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怪风,主尸两边釜中的灯光,全都熄减。
淮彬一脚踢开妖尸,莲剑一招“春风化雨”,化为大大一圈白虹,罩向了石榻。
光华倒映处,榻上古尸也已不知去向。
先前那皮些旁立尸群,俱在黑暗中,扑着兵器,蜂拥上来。
淮彬一声长笑,施出了招“雨打残花遍地红”,左手拍出一掌。
剑光掌风所到之处,那些尸骸,通同所使兵器,粉粉伤亡断碎。
杀了一阵,虽觉步履奔腾之声,逐渐减少,可是那些残余尸妖,甚是顽强,任是遇上剑光,便即伤亡,仍是不会逃退,一味奋勇扑杀。
墓穴内奇黑,除却剑光照处,丈许方圆以外,简直不能辨物,也不知尸妖还剩多少。
后来渐觉敌势已稀,估量着还有六七个没有倒下,却是狡猾异常,不似先前那样鲁莽,追东西来,仗着黑暗,迫得淮彬,麻姑竟难得手,好不容易,才能伤着他一个。
淮彬猛一动念,心忖:
“尸妖已减十九,剩下几个转车般,尽和自己逗弄,即不战,又不退,为首那尸妖,却已隐去,后面还有一个妖人和三个同党,两个为首的妖人,为何不见出面,莫非故使缓兵之计,另有玄虚不成。”
“自己先时不愿冲出,原是想斩妖除害,观察目前形势,甚是可疑,又听麻姑偷听之言,为首妖尸必非易与,墓穴又如此奇黑,自己可莫要中了道儿,后悔莫及。尸妖即伤许多党羽,必不甘休何不将他引向洞外光亮之处,再行除去,以免被他们仗着地利,占了便宜。”
他想到这里,知道出路就在榻侧不远的壁行甬道,忙向麻姑打了一个暗号,悄悄收回莲剑,隐去光华。
因为路口处还有妖人,在彼伏伺,故意大骂道:
“好个该死的尸妖,不将你们斩尽杀绝,绝不退出。”
骂声方了,倏地又亮出莲剑,假作追寻敌尸,人却摸向榻侧,借剑上光华,端详出路,突听外面又是风声极尖厉的冷笑。
淮彬原非胆怯,不知怎的,每次听那笑声,总觉有些肌毛起栗,料知是在嘲笑他说狂话,必然另有阴谋诡计,笑声即作,发动必速,心中一惊,更不怠慢。
剑光照处,影绰绰,果见壁间的墙,有一段凸出,再一拐便是通道出口。
他看准了方位,倏地一转身,首先飞将出去,居然通行无阻,转瞬就见光亮透进,便朝有光之处奔去。
刚一奔进先前麻姑所经妖人居室之内,便见迎面一座法台,台上站定一个红面妖人,正对着一座炉鼎下拜。
适才所见石榻上那古尸,和一个赤身披发的女子,俱都在侧,那油釜中的几朵星光,也移向台上,高悬在上,照得四壁通明。
妖人一见有人逃出,好似大出所料,又忙又惊,伸手便向炉内去抓。
说时迟,那时快,淮彬一见,准知要行法害人,挥手一掌,玄门罡气应手而出,跟着一顺手中莲剑,招走“直指南天”扑了过去,直取红脸妖人。
那红脸妖人骤不及防,手正伸向炉内,还没有抓起什么,淮彬的莲剑已到,绕身而过,寒光闪处,已将他斩为两段,尸横就地。
那赤身女子,见势不好,刚纵起身子想逃,被麻姑挥刀斩下了她的一颗脑袋来。
那看那古尸妖,不知什么时候已失去了踪啊,尸妖逃去,终成大患,心道:
“先将法台毁了再说。”
淮彬和麻姑同样心思,剑刀齐施,先去毁那炉鼎。
那知,刀剑刚刚碰到炉上,忽听一片声响,从炉中飞起一大团浓烟,隐夹着奇腥之气,被无心戒刀的寒光一绕,立即飞散。
淮彬见炉鼎一毁,方待纵出,一眼看见台侧,挂着一件瓦器,药式奇古,淮彬不问青红皂白,挥手一掌劈去,轰然一声,那瓦器被劈为粉碎,晃见光亮,一闪即逝,所悬起的五根火炬,亮光顿灭,室内立即昏黄,仅能辨物。
毁完法台,突又一阵阴风,星光全隐,耳听右壁内,一声惨啸,回头一看,一支奇怪大鸟,破壁而出,疾如箭射,径往外面飞去。
淮彬一收莲剑,方待追击,猛又听壁内有声,晓云喊道:
“彬哥哥……”
又听另外一女子的口音,高喊道:
“是彬儿么?外在出路已断,妖人设有秘密埋伏,我等恐非其敌,非将他引出,不能得手,请随我由此出去吧!”
接着一条人影飞到,乃是一位白发黑衣的妇人,淮彬看时,乃是苦命鸳鸯苏月兰,她挟着幻依、晓云。
淮彬一见,连忙施礼道:
“老前辈怎也在此?”
苏月兰道:
“事在紧急,此非善地,不及细谈,快随我先出去要紧。”
话音方落,身已纵起,先往壁内纵去。
淮彬,麻姑二人,也跟着纵起身形,一同飞入,里面乃是一间极为险森黑暗的大地穴,苏月兰突道:
“淮彬,看你的了,这里的石壁轻薄,容易穿透,试试看……”
淮彬闻言,颇起手中莲剑,正对石壁,运功之下,立时映起丈许多的一个光环,不时旋转,只听“叭吱”,“劈啪”和“砰砰”一片爆裂之声,响个不停。
银雪流辉中,壁石坠落,纷如飞雪。
晃眼工夫,已开通出十丈深广,真个是山崩地裂,无比神速,不多一阵工夫,半里多厚的山石,已然穿通。
就在各人刚一离开险境,隐隐闻得身后数声“啦啦”甚是刺耳。
淮彬等人回头一看,就见一名妖人手上拿着一张似人非人的怪脸,头前脚后,平飞追来,全身突起一团烟雾,怒目阔口,獠牙外露,雾影中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仿佛拿着一张大弓,举箭要射。
淮彬等人方待回身迎敌,晓云已拿出只剩一枚的七彩霹雳,回身打了出去,七道彩虹,穿进那烟雾之中,跟着轰然一声大震,又听“啊”的一声怪叫,又冒起一团黑烟,滚滚突突,比前更深出好几倍,簇拥着怪脸,往洞内退去,苏月兰叫道:
“妖人已退,此时应速离险地,容后再除去妖人,别的就不用顾了。”
说着,随手向淮彬一招,双手抱起幻依,晓云,飞身而起,一同离开岩顶,直奔谷外。
奔行间,突闻墓中怪声大作,又尖又厉,在奔出欲外之后,苏月兰的面上,好似惊容乍现,因为她感觉到未将妖人引出追来,使她好生不解。
淮彬已看出她神色不对,方想动问,苏月兰已叹了一口气道:
“不想这些古魅,如此厉害,难怪能如此凶恶了。我被困墓穴之中,业已多日,多亏淮彬机警神速,在他妖法将举未举,危机瞬息之际,出其不意,斩却妖人师徒,去了他的羽翼,才将老身救出,我本打算,将妖人引出,便不难合力将他除去,那知妖人竟如此的狡猾。”
淮彬道:
“老前辈,这墓穴究竟是什么人的陵墓?”
苏月兰道:
“这陵墓乃是古三苦之君无华氏父子之墓,三苗之民,具都蛮野尚力,父子二人具受国人敬畏,并不以他墓暴力苦。
那时天上当轩辕之世,蚩龙告反,驱上古猛偶黄牛位战,将贺兰山天柱峰撞折,残损了不少珍物。
后来蚩尤伏诛,方朔因与蚩尤好,曾与逆谋,也被轩辕抓去,辇地为牢,囚了他三年零五个月,经无华氏服罪泣求,始行放归。
方朔生性暴烈,认为奇耻大辱,越想越惭恨,扶病就道,未及国门,便自气死。
无华子因爱子身死,愤不欲生,每日悲泣怨悔,不到一年,也就死去。
新君继位,原是他的一个权臣,名叫北车,奸诡凶顽,借口感念先王设下毒计,就在这天柱断峰之下,无华谷内,为他父子建了一座绝大的墓穴。
所用人工,达十万有余,使国中武智之民,全都役于工事,无心旁及,他好做那安稳的君王。
兴工三日,先修成了墓穴,把前王所有亲近之臣,全都禁困在内,对人民却说是他等自愿从殉,工事达十七年之久,始将全墓修成。
这时业已全国骚然,最终仍死于暴民之手,只便宜了无华氏父子。
因葬处地脉绝佳,洞中甬道纵横,却被尸魔古寒看中了这地方,就占居了此地作为巢穴,专于好人为难,附近武林中人,遭他伤害,不计其数。
二十年前,中原九大门派联合了江湖中奇人异土,围攻这石墓。
最近,雪山老魅古大玄又和他勾结在一起,成立了古尸教,还有碧眼罗刹,三下里同恶相济,由此如虎生翼,恶焰烧遍了武林。”
淮彬道:
“老前辈,你到这里为了什么?”
苏月兰笑道:
“我来此为了采集一道灵药“千年灵芝”,那知,等我赶到时,那千年灵芝已被妖人得去,就顺便采了一本“万年柴胡”,一到此地,见洞内有数点星光闪动,当是尸魔弄鬼,贸然进去,由黑雾中闯入穴内,杀了许多殉葬古尸,方觉他们无什伎俩。
眼看杀光,突见榻上尸魔坐起,刚挥剑前扑,便被妖人挡住,联同老魅,在黑暗中,用颠倒五行挪移大法,将我困人一个石穴之内,脱身不得。
幸而见机的早,一觉出情势不好,立时施展金刚天龙坐禅之法,但是他们邪祛厉害,我虽施展借物虚禁之法,坐禅一日,仍是无可奈何,可惜我那一支“万年柴胡”,却被他们夺去。
连困许多天,仍然无法脱身,正自悔恨,不该冒昧行险,突听妖人谈论,在洞外又抓到了两个女子,又隔没多久,又听他们说,外面又来了一个男子,手中玉莲剑十分厉害,已诱入内穴,正商量困陷来人。
我一听说来人手持玉莲,就猜知必是你来了,正在为你担心,那知你竟已乘妖人不防,破了他们的法坛,杀了尸妖涂全和妖女百花女,论说,以他们三妖的功力,任何一人都有上百年的修为,全不好惹,也是他们造孽多了,命该遭劫,竟难幸免。”
说话之间,已出了狭谷,麻姑突然惊叫了一声道:“看!那里来的一群仙鹤?”
这时月在中天,照的大地通生,清澈如画。
就见有几支仙鹤银羽翩翩,由遥天空际飞来,掠峰而过,呜声清越响彻苍穹,点缀得空山夜月,景越清幽。
幻依如有所感的道:
“明月之下,像这处白仙鹤飞过,果真有趣,‘月明星稀,鸟鹊南飞“,此曹孟德之词呼。”
淮彬插口道:
“西望夏台,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周郎者乎。”
晓云笑道:
“方出古墓,又入穷山,此非李郎之愁乎?”
苏月兰笑道:
“云儿此言差矣,此处何来穹山,彬儿左拥幻依,右抱晓云,共何来艳福,那有什么愁绪……”
一句话说的晓云双颊飞霞,娇叱道:
”老前辈,你也笑人家了。”
语音未落,麻姑突又叫道:
“看,那白鹤又飞回来了。”
众人回顾,果见先去五鹤又复飞墓,其飞绝疾,到了峰侧,突然又绕峰绕了一圈,然后向来路疾飞而去,晃眼无踪。
山峰高大,鹤庄最近时,几乎一跃可及,淮彬方忖:“此鹤怎不避入,飞的又那么快法?”
话音未落,突听右侧横岭上,有人厉声遥喝道:
“姓李的小子,背信无礼,快将苗疆所得的广成子‘玉匣遗书’,带来见我。”
淮彬一听,突然想起在洛明尔峰下,恶鬼峡深谷中所遇怪叟,连忙高声喝道:
“你可是在恶鬼谷中受人禁制的怪老头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复又厉声道:
“无知小子,老夫便是终南三煞中的“五方神叟”康缺,找从苗疆寻你到了这里,适才我那鹤归报,才找到了你们的踪迹,我在岭上等你,晓事的,速将‘玉匣遗书’拿来,听我处置,以免累及无辜。”
幻依、晓云、麻姑三人那知厉害,闻言大怒,方欲发话,苏月兰连忙低喝道:
“你们不可妄动,在此等候,待我陪淮彬去会他。”
麻姑天生侠义,闻言急怒交加,那里肯听,怒声喝道:
“要去都去,谁还怕他呀!”
说着,抢先便要向峰奔去。
苏月兰一把抓住了她,道:
“你要找死么?事不与你相干,这老小了也无奈我何,你去反而碍手,老老实实给我等在这里,不听话,我可代你师父管教你了。”
说时,对方又喝道: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如觉我以大欺小,可将大雪山那几个老不死的全找来好了。”
他话声末落,苏月兰人巳挨了过去,喝道:
“驼鬼,你少在这里发狂,强要霸占人物以为已有,谁还怕你不成!”
五行神叟康缺一见来者是苏月兰,暗自吃了一惊,暗忖:“这老太婆从何而来?……”
心念动处,哈哈笑道:
“老婆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偏要自来送死,即敢前来就休想回去了。”
苏月兰怒声道:
“就凭你,我老人家今天要替终南清理门户了。”
五行神叟康缺怒哼了一声,挫腰双掌平推而出,从两掌掌心,射出一青一黄两殷劲气,直袭苏月兰。
苏月兰轻笑一声,翻身也拍出来一掌,却是一团白气,迎着那青黄两股气流,在空中眺掷不休。
原来是条行将人木的老狗,哈哈哈哈……”
那老狗闻言,连忙挣扎而起,神色一变,急退一步,见淮彬没有移动,仍又站定,鼻间哼了声,脸露凶杀之气喝道:“小子,你少逞强,贺兰山处处关卡,定教你尸首无存。”
淮彬一听,心头火发,怒叱一声道:“老狗住口,在下不管贺兰山龙潭虎穴,这一番,我要你都变成焦土,鸡犬不留。老狗,你再吃在下一掌,到阎罗殿上,去等待吧!”
话音未了,缓缓拾起右掌,平横胸前,目注老者,口绽春雷,平推过去。
那老者闻言,已加防备,早巳提足真气,此时一见对方掌心向外,朝向自己心坎,缓缓推来,尘不起,风不扬,心中虽有些不信对方小小年纪,会有多高的功力,但是眼见他杀气腾腾,也不禁心惊,故此也不也怠慢,猛提一口真气,将数十年功力所聚的内力,尽运在双掌之上,横跨两步,迎了上去。
两股掌力甫一接触,刹那间,狂风皆飙,有搅江翻海之力,熔钢截铁之扫势,两人皆含怒而发,全力硬拼,眼看若非你死,便是我亡。
就在两股巨涛翻腾之时,生死立判的一刹那,蓦地,一条黑影,恍如闪电,急如飞虹,由崖上疾射而至,人未到,声先至,跟着一股阴柔之气,瞬息之间,射向淮彬头顶。
淮彬见状,另出一左掌,运玄天罡气,迎掌而上。
“訇”然一声闷响过处,黑影斜坠,那老者也横飞三丈,“砰訇”两声,齐齐落地,老头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那黑影也委顿倒地。
淮彬近前一看,吃惊的道:“王国华,是你!”
来人正是玉面书生王国华,他现在已身受重伤,有气无力的道:
“李兄,请手下留情。”
淮彬冷冷一笑道:“王国华,我已经饶过你好多次了,此次定难轻饶。”
王国华闻言之下,知道淮彬恨自己入骨,今天犯在他的手下已是难逃一死,即把眼一闭,默尔不语。
在这时,渔隐水上飘张敬和萧氏三侠等人,也都进来,见状之下,张敬先叫了一声道:“天竺花坊……死了。”
蔡晓云一看见玉国华,娇叱一声道:“好个该死的东西,我看你今天往哪里跑!”
说着,纵身过去抡剑就砍,幻依一顺手中玉莲,架住了晓云的剑,笑说道:“妹妹,何必杀他呢?我看不如把他送回苗疆,交给玉花姑娘处理好么?”
蔡晓云闻言想了想,道:
“也好,免得污了我的剑。”
此刻,淮彬也过来拜见了张敬道:
“三叔,古尸魔教相当的不简单,据说,它已联合了各路邪派人物,声势其大,依小侄愚见,不如暂时退出贺兰山回到微山湖,重建三侠庄,然后再会九大门派,齐心协力,荡魔除恶,你看如何?”
张敬和萧氏三侠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点头道:“好吧!就依你,那么你是否也要回去?”
淮彬思忖了一阵,道:
“小侄打算潜入魔窟,相机行事,好歹也探出个消息,届时咱们内外夹攻,可稍助荡魔之举,三叔,你以为怎么样?”
幻依,晓云妹妹一听淮彬独自冒险,未等张老三答话,已抢着说道:
“彬哥,你自己说的,魔窟厉害非凡,你切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跟三叔回去,约齐九大门派,再来一次吧!”
淮彬笑道:
“梅妹……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无人先行打开一条通路测恐,武林前辈纵有百万之众,也难逃魔教预设之罗网。”
幻依见淮彬语气坚决,心中大急,忙道:“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张敬接着道:
“我张老三今年已七十有三,死了也不算夭寿,我也决定不回微山湖,要去大家一起去!”
淮彬闻言,他可知道自己三叔的脾气,劝他们回转微山湖是办不到了,心中一忖念道:“好,咱们一齐捣毁掉这魔窟吧!我为各位当先开路。”
说着一长身,飞纵而起,等张老三等人发觉,人已在十七八丈之外,忽忽轻灵,恍如流星闪电,瞬息之间,已消失在山峦峰中了。
张敬眼见淮彬去远,长叹了一口气,道:
“唉,这孩子,和他爹一样的脾气。”
话落,又转向众人道:
“走咱们跟上去,也好给他们打个接应。”
且说淮彬离开了张敬等人,施展开最上乘的轻身功夫,直向贺兰山深处奔去。
贺兰山山势雄伟,奇峰迭起,丘壑连瓦,密林苍郁,蔽天遮日,叠障层峦,而悬崖绝涧,处处奇险。
淮彬为了张敬等人的安全,是以自己单身赴险,期能打开一条通路,他以电光石火之势,飞越奔转,眨眼之间,巳越过数座山峰,其间狭谷,悬崖,密林深壑,倍加戒备,然而,不但毫无声息,而且连一些儿形迹,也难觅出。
那么大的一座山林,寂寂如死,十分怪异,心忖:
“好狡猾的一些魔崽子,你们隐藏不出,能瞒得了谁,等我设法一一破之,看你们现不现身。”
忖念之间,他突然在一条峡谷之前,煞住脚步,出现在他面前的,乃是夹壁如削,笔直飞插,几达云天,两壁之间,宽仅一丈左右,弯曲迂折。草木不生,石笋磷峋,犀利似刀口金锋,欲底似乎平淡无奇。
淮彬是艺高人胆大,他明知,越是平淡无奇之处,越是危险,心意即决,胆心陡长,振臂一声长啸,身形竟如飞鸢般,扶遥直上,疾向谷中落去。
突然,山谷之内,传出一声佛号,声音轰然如雷。
佛号过后,又是一声洪声道:
“小施主,请勿进入!”
淮彬身形凌空,闻声转身,一式踏空换形绝技,凭空横移两丈,轻轻的落在一块危石之上,大声道:
“你是什么人?何不现身一见!”
言犹未了,突见一条红影,自谷中缓缓而出,脚不沾沙,衣不扬尘,直到淮彬面前一丈,方才立定。
原来是一老僧,身披红色袈裟的等身材,长眉细目,眼皮开合之间,寒光闪闪,一望而知,此僧内外造诣,已至绝顶,未等淮彬说话,他已先合掌当胸,打个问讯道:“贫僧少林悟禅,受掌门之命,在此候驾。”
淮彬闻言心头一惊,忙道:
“怎么?少林也入了魔教?”
悟禅道:
“本寺一百零八名武僧,与本派掌门,已攻入魔教腹地,这谷中埋有万斤火药,怕后来同道误人,引起爆炸,所以命我守在此地,以免有人误踏。”
淮彬一听,少林的和尚们,已然攻入了魔教,心中一喜,道:“谢谢大师,不过,除此之外,可另有道路么?”
悟禅向上一指,说道:
“施主只要能飞过阎王壁,就可到达。”
晓云顺指而望,就见峡谷之侧,乃是个斜形峭壁,上宽下窄,壁面光滑,不可沾足,而峰尖直入云霄之内,高越千丈,目光难透,峭壁距地约十丈左右,刻有三个大字“阎一壁”。
字如笆斗,入石径寸,细辨之乃为手指所写。
淮彬打量了一下,朗笑道:
“原来大师留此,意在渡人,只是在下恐怕无能上的了天险。”
悟禅笑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因为谷底含藏石油甚多,如果由爆炸引起,整个贺兰山都将被炸裂,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物都将被波及,不知要伤到多少无辜之人,所以本掌门才派我守此。”
淮彬听人家说的合情合理,微微一笑道:
“好,那我献丑了。”
他话声出口,身体竟同飞鸟一般,笔直而射,疾向空中飞去。
悟禅大师仰首而观,只见身影扶遥上,由大变小,渐成黑点,遁入云层之内,他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他佛号之声未了,突听峰顶上传来一声厉啸,入耳惨厉,他的神色一变,向云急看,却见一团黑影,带星落丸坠之势,劈头压下。
他见状大吃大一惊,下面谷中山道,受不得重物撞击,如果引发地火,那还了得,情急之下,也没细想,两臂陡然一分,分推峭壁,双足虚空往后猛踢,借力使力,身形朝前冲出十丈,方始离开。
回头看时,不禁又宣了一声佛号。
原来峰上岩屑抛掷,砂土纷落,并没有落入谷道之上,却在他方才立身之处,堆起了一堆乱石,他不禁暗叫一声:
“惭愧”,如不是见已行动快了些,否则已被埋在里面了。
惊骇之下,突见石堆之内,竟有残肢断足,不禁又使他宣了几声佛号,退了回去。
原来,当淮彬轻身提气,身形直起,将到峰顶之际,心中突然一动,暗忖:
“魔窟处处凶险,这壁已是令人难上,一流武功的人,就是上得去,也必精疲力尽,如果再有埋伏,谁还有活命。”
转念之际,上冲之力已缓,突展“踏空换形”绝技,全身凭空左移三尺,双足在崖壁上一登,借力使力,宽袖乍挥,“卡”的一声,身
形已如长虹般上升二十多丈,疾然射向顶端。
他人方凌空,似觉人影晃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猛的一咬牙,震声长啸,提足一口真气,身形斜飘而起。
就在这时,突觉冷风暴起狂飘扫至,淮彬哈哈一声狂笑,身在虚空,少作一顿,又是一招“踏空换形”,竟转向魔徒身后,抖袖—挥,玄天罡气打出,大喝一声:“下去吧!”
那些人倒也听话,未看清上来的是男是女,只觉掌风打虚,身体前扑,再加上后面狂飙突起,竟把发掌的那人打下了阎王壁。
淮彬在挥袖拒敌之际,俊目闪射,发现平崖上推石连连,猛转收脚,陡然出手,一记“辟天辟地”,但见平崖之上,巨石如蝶,上下纷飞,一齐卷下阎王壁。
就在这时,突听一个冷极的声音道:
“好功夫……”
淮彬闻声色变,身形迅转,面对来人,就见那人光秃着脑袋,但他并不是和尚,驼着个背,短髭似刺,环眼如铃,两太阳穴内陷,心中倏然一凛,忖道:
“以练武之人来说,内功臻至绝顶者,太阳穴自然会高高突起,英华内敛者,也只是渐趋平复而已,绝无内陷之理,看样子此人武功必然邪门,要想胜他,恐怕还得付出不少精力。”
他在忖度之际,对方已然喝道:
“好小子,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练成这么深厚的武功,身登阎王壁,毁我设置,又杀我助手,看来你是要和我驼龙老叟作对!”
淮彬哈哈笑道:
“驼鬼,少发狂,你少爷就是来收你归案的,快纳命来吧!”
其言未毕,驼叟暴喝一声,手指突地一钩,掌心猛地一吐,五指齐展,劲风凌厉,但见五道青色劲气,匹练似的,飞驰射至。
淮彬早就防到敌人的突袭,忙即调气运功,全身戒备,一观大道劲风袭来,直射胸前五处要穴,他竟然不闪不避,受其袭射。
只听“噗噗”连声,五道指风打实,竟然如中败革,淮彬仅只上下身微微一晃而巳,好像没事似的,安详如故。
驼叟低估了淮彬的功力,吃惊之余,猛觉一股无形大力,裹住了自己,硬向前吸了过去,由于吸力太强,令人无法抗拒。
这一来,他才真正的吃惊了,连忙提足一口真气于双掌之间,桩脚一浮,身如纸茑迎风,狐狸扑穴,一跃而至淮彬身侧,上出“独抱高洁”,下以“酒醒天寒”猛贴了上去。
淮彬猛赞了一声:
“好手法!”身形一变,左滑十步,倒翻手掌,一招”洞庭秋月”,暗含“袖里乾坤”,疾佛其胸。
驼空不敢轻敌,一见淮彬出招,因为不明对方武功底细,突然飘身后退两丈。
那知,淮彬猛喝一声:
“那里走!”
身形疾纵而上,如蛆附骨一般,直逼驼叟侧翼,化掌为指,疾点他“极泉”,“天窗”,“俞府”三处大穴。
一指点三穴,一气而成,举世罕见。
驼叟见状,由惊而怕,由怕转怒,怪吼一声道:“好小子,欺人太甚!”
此时,淮彬之指风,堪堪点到之际,驼叟突的一转身,双掌齐发,招招狠毒,式式劲疾,一时之间,竟将淮彬罩在掌风圈内。
淮彬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心中一气,杀机陡起,运起玄天罡气,双掌连挥,径点驼叟前胸九大要穴,他这时指劲运送,竟带起丝丝风声。
驼叟作梦也没想到,淮彬会在不动色声之下,痛失杀手,目睹他手指一变,化作千朵寒花,疾点他前胸,指尖离胸尚有数尺,劲气已至穴道,大惊之—卜,默运玄功抵挡。
那知,淮彬这玄天罡气乃无坚不摧,已分别点深,未一着身,就如万条银蛇,穿腹破肠,心中一凉,双手征扫,身子一翻,跌出去两丈来远。
淮彬一招得手,并不疾进,双肩一晃,退后丈余,再看那驼叟已倒在地上,周身颤抖不已。
原李驼叟一被点中穴道,就觉周身真气如江河决堤,四散狂奔,流经穴道,反变酷热,烤得他烟欲冒,疼痒遍体,汗如雨下,目中双瞳欲突,他在痛苦之上,长叹了一口气道: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驼叟竟死在这里!”
淮彬冷冷一笑道:
“这地方有什么不好,也是你为非作歹的下场,等着喂鹰吧!”
驼叟抖颤着声音道:
“你……你……干脆杀了我吧,免得……免得我受苦。”
淮彬见他鬼哭似的哀求,剑眉一轩,长叹一声道:“好吧!在下倒想成全你。”
话声未落,手随声起,“玄天罡气”,如山洪暴发,奔涛浪卷,疾向驼叟顶门拍去。
突的,一股阴风,急如闪电,以急撞急,风挨异啸,更对面幽洞中,狂奔而至,猛向淮彬所发罡气撞上。
“轰隆……”
两股巨大劲风,在淮彬头上互撞一起,只听一声巨响过处,淮彬当即被震得连连后退,直逼崖边,险些儿坠跌下去,面对面那幽洞,却被反逼之威,也被震的岩裂石崩,沙土猛泻,树木摇曳,枝扫叶飞,危石自上滚落,“隆隆”之声,震天惊地。
淮彬连忙运劲双足,用了一式“千斤坠”的功夫稳住身形扫目看去。
只见在洞前,无声无息站着一人,其实,那何尝是人,那简直是鬼,见他头如笆斗,双目长有半尺,嘴长牙,须髯浓密,一领黑墨似的幽服,双袖微颤,少露出十支长指似爪。
淮彬可认的此人,因为在古墓中,他曾见过,惊问道:
“你,古墓中那古尸……”
那古尸“桀桀”,一阵怪笑,道:
“好小子,记性不错,还认得出师祖爷来!”
淮彬强按下惊悸之心,一步上前,直逼古尸,手才一指,喝道:
“怪物,你是什么东西!”
古尸冷森森的道:
“古尸教第二教主尸魔古月天,在古墓你杀死了我三弟,本师爷要你给偿命!”
说着,瘦如枯枝的手指一展,五道黑气随风飘来,散发出一般腥恶刺鼻之味。
淮彬立即运转“玄天罡气”,那五团黑气,未一临近淮彬身前,立即曲卷而回,中途被风一吹,飘然散去。
古尸怪叫一声,前栽数步,方才站定,目光中绿光闪烁不定。
跟着从幽洞中又出来一人,双眼深陷,瘦干如材,长发垂肩,疏落可数,全身如同僵尸一般,僵直而立,气味腥臭之极,阴毒无比。
淮彬见状,心中一惊,只得把护身的“玄天罡气”发动,双手向外一挡,一团至大至刚的祥和之气,立即暴展,那二十道黑气一触之后,竟被融合,两尸立被震的往后抛飞,撞进了幽洞之内。
淮彬走近几步,挥手劈向洞口,震下了两块大石,堵住了那幽洞,笑道:
“就请两位在洞中好好修练吧!”
说话声中,方一转头,突觉一条黑影,就如游丝一般,疾投向崖下密林而没。
淮彬冷冷一笑,顿足而起,“乳燕投林”飞扑向密林之怪物,他身形一进认密林,眼前情景,竟在一眨眼间,发生了变化。
就在他身前丈外之地,乃是一片举目无边的密林,突然间狂风大作,浮尘满天,吁啸连声,天旋地动,而在风住尘消的瞬间,密林竟不知隐往何处,眼前却出现水天相连的大海,巨浪冲天。波涛滚滚。
淮彬见状,心中了然,冷冷一笑道:
“五行奇门遁甲之术,虽说能夺天造地,究其然也不过是一种幻觉,魔由心生,魔中生幻,幻化实异,障眼而已,骗不过你家少爷。”
话声中,洪笑陡起,身化虹影,疾飞而起,猛投大海而入。
就在他身方悬空,将落未落之际,突闻有人喝道:“什么人?速报名来,以免自误。”
淮彬哈哈一声大笑道:
“天门李淮彬,特来领教!”
话声方落,眼看他那身形已触海面,突闻一声巨震,瞬时,涛掀干丈,波浪四周,水花如天山喷雪,飞射而至。
淮彬乍逢其境,暗吸了一口真气,身形不落反升,“玄天罡气”随意念而动,双臂运劲,大袖含风,挥震间,巨风如狂沙巨卷,呼呼声中,将巨涛弭于无形,浪花四散飞溅,并无点水沾身,而身形重落,接着昂首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响彻九洲。
说也奇怪,就在身形落下之际,突然一道黑影,疾射而出,那大海也在此际,变成了金碧辉煌,霞光万道,灿烂光辉的黄金世界。
淮彬明知这是五行变化奇奥,有心破之而不知阵核心何在?好在自己并不为所惑,但仍澄心静虑,打量来人。
在其丈余远处,站立着一位枭笑连连的老怪物,竟然是玄冰叟古太玄。
淮彬哈哈一笑,道:
“老怪物,看不出你除会玩雪球之外,还会这五行阵,但是都困不住你大爷。”
老怪物哼了一声道:
“小狗,别着急,我老人家没有施展杀手,否则你早就葬身在大雪山了,凭我玄冰叟要杀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淮彬笑道:
“你说的也许很对,不过,你即有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却给古尸教当起看门狗来,哈哈……我想,一个为看门狗的人,能耐也不会高到那里去。”
话落冷哼了一声,转向那霞光万道的光辉发源处,悠然走去。
不料他方一动,玄冰老怪如同幽灵一般,疾驰其前,阻住了他,含怒道:
“小子,别以为你懂得—点五行正反循行道,但此地有我玄冰叟守着,恐怕容不得你任意来去!”
淮彬一听,哈哈一笑道:
“我倒没有想到,你却真是一条忠狗呀!小心,被人家养肥了,烹而食之,可就悔之晚矣!”
老怪闻言,老脸一红,枭叫一响刺耳的怪声,凶光毕露,喝道:
“好小子,你敢辱骂老夫,照打!”
Φ溃骸袄辖┦媚愠隼唇佑佑α??!”
他立于场中。又复怪笑道:“好热闹,贵客临门,怎好慢待,方才属下招待不周,物请各位人内,阎王殿上作客,寡人愿以性命为赌,请即出阵,兔误超生之寸。”淮彬突然接腔道:
“老僵尸,我来领教巨魔不传之秘,咱们但作三日之戏,可有雅兴?”尸魔闻言之下,挑起了万丈怒焰,立即喝道:“小子,看你胎毛未退,竟敢如此的狂傲!”
淮彬笑道:“我年纪是不大,专治邪魔妖丑,连我们家的小狗都得怕,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我无礼!”
尸魔怒喝道:“小辈,欺我太甚,看招!”
喝声中,挥掌一递,只听一声刺耳异啸,锐利无比,淮彬大眼一睁,剑眉倒竖,运起无相神功护体,扬起玄天罡气迎击上去。
两人疾打快攻,均以万钧之力,一出即至,急抵之下,发出“哼訇”闷响,震得山摇地动。
如此一来,吃惊的不只是尸魔本人,就连旁观群雄,也都大大出乎意料,瞪着眼发怔。尸魔在一击之后,旋又狂笑。
淮彬心中一惊,如何敢轻易分神,连忙翻身迎战,借“弃旧迎新”之势,避重就轻,故意惨叫一声,后跌数丈,“砰”然倒地,幻依,麻不见状,齐叫一声,飞身疾出!
突的,从魔洞中,滚射出一个雪球,其急如轮,速度惊人,滚向淮彬,站起身来,麻姑看出来是雪山老魅呼侗,惊叫道:“雪山老魅……”幻依姐妹见状,知道心上人即有碎体之祸,欲救无力,悲号一声:“彬哥……”悲号声中,眼睛一闭,魂魄脱窍,仰身倒地昏了过去。“呀……”
一声凄厉的惨号,宛如利刃,直透二女的芳心,最着急的还是渔隐张敬,他也急昏了过去,就在这时,就听浮尘上,忙呼道:“张老三,你是怎么了?你那宝贝侄子不是好好的么?”张老三闻言,急忙跳起身来,同时幻依姐妹也站了起来,齐向场中看去,却见淮彬仍然停立当地,那雪山老魅此际竟全身抽动,蜷缩在地,哀鸣不已。
尸魔见状也是一怔,淮彬那肯失此良机,飞快运起玄天罡气十二成功力,奋力一击。
尸魔还真没有预计到淮彬有此一着,而且指尖化气,一下击中他的百汇穴上,尸魔见机不好想反击,为时已晚,陡觉全身真气一泻,惨号一声,摔倒在地,顷刻而亡。整道魔教被摧毁了,在场群雄,由衷的欢呼不已。
从此,武林又回复了太平,群杰纷纷散去,幻依和晓云到峡谷前找到了宣镇东,寻回隐湖山庄,斩首挖心祭典其父,然后又在三侠庄住了一段不长的时间,就和淮彬隐居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隐于何处。只知道,连渔隐张敬也跟着走了。若干年后,江湖上似有传言,说在默娄山下遇上过张老三,仍是那么健朗。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