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潮控制
那不是我们的钥匙房子的周围是房子,再往远处走,还是房子。穿过荒漠,漂过海洋,如果人能活下来,房子是人最后的坟墓。住在房子里,听风刮响烂了的玻璃,刮响院子里唯一一株柿子树,冬天最冷的时刻,树上没有叶子,有的只是树干的嘎吱声。
一圈都是两层的楼房,我住在最边上的那间房子里,那不是我的玻璃,是房东刘二年的,所以我没有换掉玻璃,那是要花钱的。我说刘二年你换换窗户上的玻璃好不好?你不知道晚上睡在里面,像冻在冰箱里一样。刘二年一边洗着大白菜,一边拿掉嘴上的烟头,用力地对着水管的池子吐了一口痰说,凑合着住吧,你想换自己买一块去,我帮你换,你小子就给那点钱,还想享受更好的待遇,你每个月再加20块钱,我马上就换,嘿嘿。刘二年的老婆陈春兰从客厅里出来,对着楼上栏杆前的我说,你媳妇怎么不来和你一起睡啊,那样就暖和了。刘二年晃着小头问我,来了那么多女孩找你,到底哪一个是你女朋友啊,不会都是吧,你小子艳福不浅嘛。陈春兰的屁股对着我,脸对着刘二年说,怎么,你羡慕啦,瞧你那德行。刘二年嘿嘿一乐,他抱着洗好的大白菜进厨房给陈春兰做饭去了。
昨天很快就成了前天。陈春兰高挑儿的身体竟然有着那么大的一个屁股,那么大的一对乳房,那么纤细的腰,儿子都7岁半了,她还像个18岁的姑娘一样,说起话来有时候还装得很害羞。夏天的时候我进院子找房子,正好陈春兰在家,她把我带到二楼最边上的那间房子说,就剩下这一间了,这住的都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有唱歌的,画画和写文章的,你是干什么的?我说,写文章的。她说,写文章好啊,不要什么都写,有个写文章的把我都写到报纸上去了,那多不好,呵呵。我说,我一大帮朋友写不了,写你干什么。
我回宿舍搬被褥和书,叫了一辆人力三轮,翟际站在旁边说,这么多书卖一些吧,多沉啊?我说,一本不能卖,要卖你把我卖了吧。她笑了笑,开始帮我搬书。拉了两趟,师傅高兴坏了,整整赚了我10块大洋。看着凌乱的废纸横流的床铺,沾着饭粒的桌子,我唱起来,哦再见朋友,哦再见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我想告别枯燥的没有希望的地方,想静静的远离课堂,远离一切不必要的喧嚣。坐在橘子街71号的房子里,翟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她挺着饱满的胸脯告诉我,玻璃是烂的。我说,正好,凉快呀。我关上门,一把把她拥在怀里,一口气吻了下去,她抬起头痴迷的看着我,嘴唇端庄而倔强,像刚吃过油饼一样闪耀光芒,她说,真好。于是我们又开始吻,太阳往西边又去了一些。
翟际是我在去年冬天认识的。下午的时候我穿着薄薄的毫无风度的外套落寞地走在梧桐树下,我想起新华街上的专卖店,那些美丽的时装们,它们何时才能穿到我的身上。一个小不点女孩骑一辆硕大的自行车响亮地在我左边穿过,柏油路上被脚踏实的雪成了滑溜的冰,就在她过去100米之后,我看见她优美地滑倒了,她优美的趴在那里,自行车趴在她的腿上。我突然忍不住笑起来,我很可笑。可能是太冷的原因,除了我看见她趴在那里,没有人看见。我放慢了脚步,我想多看一会儿。好景不长,她站起来,并没有瘸腿,她推着车往前走了几步,好象犹豫了一下,她勇敢地再次骑上去,甚至比刚才速度还快,她一拐弯就消失了。我再一次觉得没意思,天空连只鸟都没有。我走到她摔倒的地方,想看看有没有令我重拾愉快心情的她摔倒的痕迹。我只看见了一只银白的钥匙,光秃秃的一只钥匙。我捡了起来,放进口袋。
贫穷的我想偷自行车了,这个想法一直困扰着我,摸着那只钥匙在学校里乱转,转了一个星期左右,几乎所有的车棚和女生宿舍前头能放自行车的地方,我都一辆接一辆地看了,哪辆都不是。有几辆使我心惊胆战,像极了那辆印象中的自行车,我贼头贼脑,我左顾右盼,走过去潇洒地往锁孔插钥匙,拧了几下,没动静。我甚至碰见了几辆没锁的车,但我不感兴趣,我就看上翟际的那一辆了。非常的失望,我想去找张朵借点钱买辆新的。
张朵是一个大款男人的儿子,听说他爹是开夜总会的。大一刚到学校,我就去听演讲,是高年级的学生讲给新生的。张朵高声地说,同学们,很开心我们能够聚在这儿交流思想,你们和我们都是祖国的希望,是力大无比的,学好我们的各门功课,花好我们手中爸爸***血汗钱,不要吃喝嫖赌,不要偷懒,不要逃课,要做一个完美的大学生,不要破坏我们在人民心中的神圣形象,不要害怕挫折,挫折是弹簧,你硬它就瓤……张朵的演讲还在继续,但被一波又一波海浪一般的掌声瞬间淹没,张朵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不停地用右手摸嘴,不知道他的嘴怎么回事。教室里的人头越来越多,张朵的演讲很快进入高潮,马上就要收家伙了。我随着众多的学生抱着干净的笔记本上去让他签名,他签名之后,我说,交个朋友,留个电话号码,好吗?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看了我一眼,就把他宿舍的电话写到了我的本上。
我过几天之后打通了他的电话,他不在。我对接电话的男生说,你告诉张朵,我是房小爬,我很崇拜他,想请他喝酒。我留下我宿舍的电话在那里,晚上的时候我等到了张朵的电话,他庄重地说,你想请我喝酒吗?好的,我正好今晚有空,南门见。
张朵眼镜后面的眼睛很小,但很有光彩,它闪耀了几下就看见了我。在人来人往的南门,他握着我的手久久也没有松开,他说,我们去喝酒。我拿着父母的血汗钱请张朵在南门最好的饭店“三百”喝酒,“三百”的服务生都是本学府的高才生,都是女孩,她们说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欢迎光临,两位,楼上请。一个1。78米左右的服务生拿着菜谱过来让点菜,张朵说,你刚来比较辛苦,咱吃点好的大补一下,免得肾虚。他点了他爱吃的红烧鲫鱼和大盘烤鸭后让我点,我说,我喜欢吃素的。我要个豆芽,要个海带丝。张朵又要了一个汤,要了最好的酒,20元一瓶的“酒仙”。服务生好看的对我们一笑说,一会儿就好,请两为稍等。张朵说,她的咪咪很大。我说,屁股也不小嘛。我们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我们喝到深夜,算帐的时候只花了三百的一半,我和张朵都喝大了,觉得很爽。张朵说,这里面的大盘烤鸭真难吃,改天我请你到别的酒店吃,或者去我家,坐车一会儿就到,就在附近的一个镇子,我爸爸是老板,吃100只也不需要你掏钱。
张朵比我想象的义气,一个星期后他给我来电话,要请我吃烤鸭,喝“酒仙”。我们又是在南门见面,他请我去了另一个牌子很小的酒店,都看不清楚名字。那里的烤鸭不但便宜,而且没有张朵吹捧的那样好吃。张朵用卫生纸揩净鼻涕后问我,你在大学时期准备找女朋友吗?我说,找,当然找。张朵说,这就对了,要不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绝对正点。我说,你这个时候和在讲台上演讲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张朵嘿嘿笑了,那是指导员给我的任务嘛。我说,我很穷,来的时候我妈带领我借了三五一十五家亲戚的钱,还不足三千。张朵说,我们家以前也很穷,都是我妈带领我爸花了三五一十五年才建立了如今的家业,让我们都努力改变尴尬的现实吧,来,干了!
我的朋友张朵知道我很穷后劝我贷款,当他知道我是自费生,国家没有实际的照顾时,他只能摇晃了一下头。他并没有因为我是个穷人而疏远我,反倒更加同情我,每次喝酒前,他都说,等你以后发财了再请回来,我很有耐心等。我们经常喝醉,酒后吐真言,他说,什么时候缺钱去找我拿,以后你毕业了再还我。
21楼快到了,楼道口聚集了一群人,估计出事了。我跑过去,在没有看见被人包围着的主角演什么戏时,我就知道主角演的是打架的戏。我又开心起来,我问一个和我一样猴急但进不到里面的男生,谁打谁啊?我问着就忍不住咧嘴乐了。他说,你问我我问谁?我顿时感到自己受了侮辱,我说,我他娘就问你,你去问王八好了。那男生一脸青春疙瘩,一看就知道是孬种,他挥手在我右眼上来了一拳,这样连左眼都看不见了。我就对着他站的地方叫唤着踢出一脚,我听见“嗷”的一声,知道中了,眼睛也恢复了视力,打我的那个男生早就跑了,刚才我踢的不是他,而是另外的男生,他在地上捂着裤裆打滚,两个膀大腰圆的男生向我冲来,我想跑,可是来不及了。我用胳膊护着头,被他们一顿猛揍。我踢了一个和仇恨毫不相干的人。两个大汉是他的伙伴,伙伴不能袖手旁观。我的周围也拥来了一群人,那些人议论着,无比的兴奋,一个人反复地评论说,今天真热闹,哈哈,真热闹。
好象有人报了警,来了几个警察,一个警察把我扶起来,另一个警察对着看热闹的孩子们说,散了散了,都别看了。扶我的警察用手纸擦去我嘴角的血和额头上的泥巴说,怎么回事现在别说,先去医院,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我说,头晕。我回头看见另一个伤员被警察带来,我惊叫出声,张朵,怎么你也挨打了!张朵名牌西服的裤腿撕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看着我说,你为什么也挨打了?
警察们开着他们的车把我和张朵送到了学校医院,挂急诊,医生挨个为我们检查,然后说擦点碘酒,开点止疼药就好了,没什么大事。张朵为我付了所有的医药费。在学校警务科,警察们先听张朵谈经过,我也听。张朵一个小时前在球场上踢球,甲乙两边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甲队是张朵那一边的中文系,乙队是体育系的,中文系的张朵被体育系的一个学生一脚放倒在地,张朵的室友何庆双大叫一声,张朵闪开,呀--他这样拖着长长的怪调,英勇地朝那个放倒张朵的体育系男生来了个空中飞腿。体育系男生不躲不闪,看准何庆双的飞腿到他胸口时,不慌不忙地捉住,“嗖--啪”的一声把何庆双扔在了宽广操场坚硬的地面上。中文系的所有球员顿时群起攻之,踹之,骂之,顿时朝21楼跑之。张朵跑得最慢,被追上来的一帮孩子猛烈揍之,体育系的同学听说警察要来,一窝蜂一样,逃之。接着我说了我挨打的经过,胖子警察说,你最荒谬。瘦子说,你们真的是一对好朋友。然后是写经过,签名画押。最后忙了一阵子,找到体育系的那帮人,领导在一起嘻嘻哈哈,不了了之。
那天我和张朵回到他的宿舍,我没有再提借钱买自行车的事,张朵说挨打也是一件可以享受和回味的事情,你觉得呢?我说哥哥所言极是,值得珍藏。张朵说,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得走了,我现在正追艺术学院舞蹈班的一个女孩,她可能爱上我了,我要送些情诗过去,告诉她我挨打了,好让她抚慰抚慰我。我说,那好,哥哥再见。我看了一眼何庆双,何庆双正养伤,他躺在靠窗的上铺听着CD,我对他说,再见。他拿下耳塞问我,房小爬你说什么?我说,再见。他说,你真无聊,走你的就是,我都听硬了。我说,谁的歌?何庆双说着浓重的“海南普通话”说,许美静的老歌《城里的月光》,啊,真诱惑我。我说,靠,那么抒情的歌曲,那么恬静,你竟然能硬,你真是色到家了。何庆双有些不耐烦了,他咧着非洲兄弟一样个性的嘴唇说,再见。
冬天不会马上就过去,洗衣服的时候我想起了妈妈,她要是在,我就不用费力了。我洗着衣服,渐渐忘记了那只银白的钥匙,好象丢了,好几天都没看见,也没找见。
《文学概论》是北京师范大学一个姓童的教授主编的,高深莫测,眼花缭乱,据说上几年的老生有的到最后还没有考过60分,合格率最高也不过20%。我中文系一高姓副教授坐在明亮的讲台上,推了一下重如泰山的眼镜框,喝一口自带的杯装开水说,学习这门课的最高境界同学们知道是什么吗?同学们肯定不知道,但我知道,就是“沉潜玩味”四个字,好了,下面就让我们玩味一番这门课好吗?不要有压力,争取突破我系的历史耻辱记录,达到百分之百!掌声,我坐在掌声的课堂上有些陶醉,决心跟着这个老师学好这门课。但几节课过后,我没了兴趣,眼睛滴溜溜乱转,一会就转到第七十八个女生的后脑勺儿上。她的马尾巴辫子肆无忌惮地摇晃着,沉浸在音乐的美丽天堂,她的左腿伸在过道的边上,白色旅游鞋,白色牛仔裤,穿的竟然是火红的小棉袄,怎么也看不见她的屁股,当然奶子更看不见,什么时候下课呢,我回头问后排的一个小眼睛小脸还有很多雀斑的女生,几点了?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有表?我说,别介意,没有就算。我回过头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她这时用手指头捅了一下我的后背说,还差15分钟下课,你是不是不想听了?我回过头说,是。她笑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她满嘴尖利的牙齿,颗颗锋利,老鼠一样让我恐惧。她说,我叫段秋丽,你呢?我说,你想干什么?她说,不干什么,同学之间不可以认识一下吗?我说,房小爬。她再次恐怖地对我笑了一下。我立即回过头去。这时,亲爱的老师说,同学们,下课了。
除了《文学概论》,我还喜欢上《当代文学》,是另一个我系的孙姓副教授讲的。他高大而英俊,不过好象有点老了,鬓角上隐约的白头发,仔细看能看得很清晰。他讲“当代小说17年”的时候,我可怜那个时代的作家们,他们竟然活下来那么多,可见人类在恶劣环境里惊人的生命力。后来那门课又换成了一个我系的刘副女教授,她讲舒婷的诗时,撇着口臭的嘴说,舒婷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丑女人,但她的诗享誉中外文坛,和另一个男诗人顾城是一个流派的诗人,叫“朦胧派”,他们两个人的诗成了那个流派的代表作,但人的外貌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顾城实在太帅。她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唾沫说,但他是诗人,诗人是和常人有区别的,他杀妻杀子,然后自杀的作为不会被常人所理解。她接着读了几首顾城的诗,然后一直讲顾城,一副惋惜而向往的神情,几乎把她的同类舒婷忘记了。
其它的课我就不经常上了,像《古代汉语》这种课,我真的想不起来以后会在哪里用得着,所以从来没上过,随即一个考试的问题降临大脑,去你娘的吧!一辈子不过我也没有心情上。所以我像一只作息不定的鸟,偶尔在大教室里飞一下,再飞出去,不是吃就是睡,日子像众多人民说的一样“流水一样淌过”。
有一天晚上,我好象在14女生楼看见翟际了。我在第一大食堂吃过面条后出来散步时看见的,她抱一堆书从楼里走出来,穿得像个企鹅一样,是她吗?不是她吗?我费劲地想着那天她在路上摔倒的模样,不敢肯定就是她。第二天中午阳光不错,还很暖和,我又去14楼溜达,等了半天也没看见她,正准备走时,她出现了,是往楼里走,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只不过在白天看着明亮多了,她的娇小让我进一步确认,她就是翟际了。那时侯我不知道她叫翟际,为了知道她叫什么,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拦住了她。她看着我,想从旁边走开。我不争气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一时语塞。但我也迅速地挪了一下,再次挡住她的去路。她抬头再次看我,她说,你有事吗?我们不认识。我说,我们认识。她不自然的笑一下,很感兴趣地说,哦?说说我们在哪里认识的?我可能完全把你忘了。我憋了半天说,那枚钥匙我弄丢了,大概一个月前,你在那条通往礼堂的柏油路上摔得很响亮,我都看见了,想去扶你,可是你没事,然后就走了。她说,啊,我想起来了,我是摔倒过一次,可是这与钥匙有什么关系呢?我说,钥匙是我在你摔倒的地方捡起来的。她笑着说,是吗?但我告诉你,那不是我自行车上的,也许是别人掉的,那天我借一个男同学的自行车去新华街买衣服,回来后还给他,我还亲自帮他锁好了车子,把钥匙亲手交给了他。我说,那钥匙不是你的?她说,不是我的。她并没有走开的样子,而且更加热情地问我,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我看着她几乎接近完美的脸蛋说,我想和你做朋友。她说,是吗?为什么?我说,不知道。她说,那好,给你留个电话?我赶紧摸口袋,只找到一团揉皱的废纸,她也摸出了一枝小得握不住的钢笔,写了一串好看的阿拉伯数字。
见到张朵之后我对他说,我有女朋友了,你不必为我操心了。张朵靠着报栏说,你比《人民日报》的消息还迅速,这么快就搞了一个?我说,哪里哪里,不快不快。我说,她叫翟际,羽毛的羽字下面住在哪里的住字加一横是她的姓,际是交际的际,或者是国际的际,人际的际。张朵说,我已经恍然大悟,知道翟际这两个字怎么写了,你可以闭嘴了。他问我,她哪个系的?我说,不知道。张朵说,都他娘成了你女朋友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说,我下次问她。张朵说,算了,你让我知道太多不觉得很累吗?好了,今天谁让我看到你了呢,走,喝酒去。喝完酒张朵说,我走了,你也走吧。张朵可能有心事,不像往常那样活跃。
那年冬天再也没有下雪,我第一次打通翟际的电话,是夜里最冷的时候,我一个人喝酒归来,大街上的路灯都是什么样的路灯呢?是为了省电吗?都一个个黄脸婆一样没有强烈的光芒,我抓了一块半截砖头,对着其中一盏砸去,我一点把握都没有,那盏高高的路灯却应声而碎,砖头在空中愣了一下往下落,正好落在了商店的防盗门上,里面的灯一下亮了。我开始大笑着狂奔,并没有人追我,谁也不会追我的,我只听见有个男人在我身后骂娘的声音。我像鲁迅大爷笔下的阿Q那样在心里说,骂的都是你娘。我看见了一个公用电话亭。
接电话的女孩说,你是谁啊,这么晚了还打来电话,翟际她睡了。我用温和的声音说,请你叫醒她,我是她男朋友。她自言自语说,你是她男朋友?我怎么不……哎,翟际,醒醒,你男朋友的电话。翟际的声音迷茫而好奇,她试探地发了一句,喂?我说,是我,是那个钥匙男孩。她好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说,哦,你啊,你在哪里,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我说,没有,就想跟你说说话。她说,那好,你说,不过我的声音会很小,她们都睡了,你听不见不要怪我。我说,你这个星期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出来吃饭,看大街也可以,电话就电到这里,太贵,你不会没有时间的,你一定有时间,对吗?她无力地笑起来,你很霸道吗?如果我说没有时间,你是不是要搞谋杀啊?我说,哪里哪里,我哪里舍得。她说,不一定啊,前些日子就死了一个,在物理楼的五楼教室,据说那女孩是被建大楼的民工给强奸后杀死的。我说,我怎么没有听说。她说,那是因为你太闭塞了,很多人都讲翻天了。我说,放心,我不会用那种法西斯一般的举动解决你的。她说,怎么解决。我说,我要用我的温柔和体贴让你在眩晕中熟睡,然后死去。她说,啊?好抽象啊,呵呵,好向往。我说,电话费太贵,我要挂电话。她说,你就那么穷吗?我给你打过去。我说,不必了,你说你有时间出来见我,我马上挂电话。她想了一下说,这周五晚上八点钟你给我打电话,我等你。我说好的,再见。他说好的,拜拜。
对于翟际这个女孩我有把握把她搞到手。房小爬你为什么那么有把握?房小爬说你问我我问谁?第一个问话的房小爬说,我他娘就问你,你去问乌龟好了。两个房小爬就这样打了起来,他们在冬天的大街上快乐地奔跑,也不知道谁吃了亏,谁又赚了便宜。另一个房小爬是房小爬的影子,影子明显比较忍气吞声,无论房小爬怎样虐待他,他还是跟着房小爬,跟着如同主人的他的仇人。我看见了琵琶街40号的宿舍楼,古老而肮脏的房子,到底有多少人在里面沉睡,在里面做着多如牛毛的噩梦或者美梦,或者不噩不美的梦。他们为了一张小小的大学文凭,吃够了不少的苦,受尽劳累,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来到这里,自费读书。他们有的已经很老,有的十五六岁。那天我在教室等老师上课,一个慢腾腾的大胡子同学走了进去,我对身边的同学说,这是我们的老师吗?那个同学说,这是我们的同学。果然,他坐在了课桌前,三好学生一样开始学习。一会儿,真正的老师上去了,比他还年轻,据说是刚毕业的本校硕士。我走进楼里,楼道里漆黑一片,我往前摸索着,突然间感到孤独。铺天盖地的孤独。我好象住123房,可是123房在哪一间呢,我觉得差不多了,就推开门进去。我摸摸亓刚睡的床铺,竟然没有他,他今夜去了哪里,我的床在上铺,灯早就熄了,我怕摔下来,如果摔得正好,一口气上不来,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我还是爱着的。听母亲说张三或者李四很强壮,就不小心磕了一下便仙逝了。这个世界再幸福再痛苦也不再属于他们。
我需要这世界一切的幸福和痛苦。虽然我才18岁的样子,我已经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和丑陋。死亡。我对自己说,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没有好好度过自己的小命。三年之后我已经21岁了,有一天我在《南方周末》的报纸上看到那些要求“安乐死”的病人们,那些癌症患者们,瘦骨嶙峋的照片被记者拿到报纸上大片地发表,让人触目惊心。还有春天一种叫“非典”的瘟疫覆盖着那些躺在隔离室的病人们,他们甚至渴望去街上看一眼没有戴口罩的干净的脸。一切都平息了,但一切都放在了心里。在当天的日记里我写了这样一段话:
无数的病人--他们也热爱着生命,热爱着难堪的人间。外面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的事情,与他们无关。瞬间我发现,一个人的一生再伟大,再无处不在,也是有限的。你经历过的只能是与你正面接触过的。你无法体验得更多,更不用说全部。如果说全部是大海的水,你体验过的不过是潮湿的一点雾气。你一辈子只能享用一粒尘埃那么大的幸福,而灾难和恐惧超过了宇宙,无限漫长地覆盖你毕生的痛苦!房小爬,2003年7月20日北京。
当我躺在亓刚的床上一觉到天亮,被人叫醒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睡的不是亓刚的床,更不是123宿舍,而是129。我回到自己的宿舍,看见亓刚正睡得甜蜜,他有着一个斯文的头颅,稀稀拉拉几根头发,说话慢悠悠的,还经常来一句李白的《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完他就开始夹着书去教室上自习了。他高考完蛋后去那个古老城市的古老大学读自学考试,当我离开那里,坐着发往首都北京的火车,我还想着他,还有他们--更多类似的哥们儿。
我是星期五晚上在西门碰见张朵的,我刚给翟际通过电话,正奔向她等我的地方。张朵的右边挂着一个新鲜的女孩子,张朵对女孩子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房小爬。张朵对我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乔敏。乔敏整个比张朵高出了半头,她好象是带着自己的弟弟出来逛街。张朵看上去只有1。68米左右,而乔敏有1。74米的样子。她短头发,大眼睛,嘴有些向左倾斜,不过是很好看的那种微微的倾斜,她一笑就显得端庄了。她说,很高兴认识你。我说,我也是啊,好,你们继续,继续,我得去练功了。张朵对乔敏说,他说的练功,就是找个女孩切磋技艺。乔敏问,什么技艺呀?张朵说,就是我们经常切磋的那种,在黑暗的花园里,随着美妙的呻吟声,技艺越来越深厚。乔敏愣了两秒就在张朵的鼻子上捏了一下。我这时已经走开了,乔敏和张朵的声音被更多的声音淹没。
翟际明显精心打造了一番自己的形象。她的眉毛画得太黑也太长,嘴唇上的口红是银色的,不过很淡。她的嘴唇紧抿着,倔强而性感。她说,你挺准时嘛,正好八点!我说,那是。我们一起朝南门走,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你呢?我说,我从小饿怕了,吃什么都是香的。翟际说,我想去东门吃蒜苗炒鸡蛋,大米饭。我说,好啊,咱回去。我们于是走了回头路,我看她个子到我肩膀的样子就问她,你多高?她看看我,继续看着前面说,怎么?笑话我个子矮对不对?我说,哪里,我是想多知道一些你的情况。她说,1米57。我说啊,我正好比你高20厘米。她说,你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忘记我,就因为一只钥匙吗?我说,不是。她就不再问什么。
东门到了。她带我走进一家小而干净的叫“真好吃”的饭馆,找一张桌子坐下来,我对着服务生高声喊着,小二,拿蒜苗炒鸡蛋来。别的吃饭的人一听就要喷饭,我问翟际,我挺幽默的,是不是?翟际用心地看着我说,一般。蒜苗炒鸡蛋果然好吃,我说再来一盘好不好,你吃饱了没有?她说,吃饱了,你呢?我说,从小我把肚子饿小了,吃不了多少食物。从“真好吃”出来,我们在学校周围的大街上游荡。
每个大孩子都有一个难忘的童年,每一个童年都充满了快乐和伤感。只是在童年的时候只会感受到快乐,长大之后才会感受到伤感。伤感的童年从翟际的嘴里花朵一样开放,她站在6岁那年迷路的街上,看着五彩缤纷的夜晚,灯光灿烂,她装得像个大人一样不哭鼻涕,不做声,默默地等妈妈回来找她。她有些后悔刚才趁妈妈不注意,进一家商店隔着柜台玻璃看里面各式各样的水果糖,有一只竟然是“猪八戒”,她想原来“猪八戒”也可以这么好吃的。
她的妈妈并没有回去找她,她拦住一个中年男人说,我叫翟际,我妈妈叫叶秀英,你送我回叶秀英的家好吗?男人恶狠狠地对她说,你给我滚开,我没时间送你!男人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变得温和了,他对翟际说,我送你回家。她上了男人叫来的车,上了公路,她的家离她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她不是太清楚,她只知道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出租车开进了另一个灯火明亮的城市。她哭起来,她对男人说,我要找叶秀英,我要找我妈妈。男人又变得凶狠起来,再哭你也回不去了,你妈妈不要你了。她说,不,你撒谎,我妈妈要我,她要我!
男人去小卖部拨了一个电话,她站在一边听见男人说,你家不是想要个女儿吗?5岁的样子,屁事不懂,好养活……好的,那我连夜送过去?好,就这样说定了,价钱随便,咱们都是老相识了。翟际被男人一边吓唬着一边安静下来,坐着县城的班车,朝更大的一个城市开去。
她的爸爸妈妈在凌晨的时候把她从人贩子的手里买了回家,一进家门,翟际的爸爸就对妈妈说,你看这孩子一直哭怎么办,对了,开电视,看小人故事……翟际的妈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翟际哭着说,我叫翟际,我想回到***身边。爸爸出门买了很多吃的回来,翟际想吃,但表示了反抗,就这样在爸爸妈妈百般呵护的声音中,翟际困倦下来,她一觉睡到了下午,起床之后一看不是自己的家,面前是两个陌生的男人和女人,翟际就又哭了一阵子,闹着回家。最后翟际的爸爸生气地对她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爸爸,她就是你妈妈。翟际被吓着了,她觉得饿了,就对妈妈说,我饿了。爸爸乐得手舞足蹈的,他跑进客厅给翟际拿吃的,奶油面包、巧克力、炸鸡腿等,翟际一时不知道先吃哪一样。妈妈开心得掉下了眼泪,说,慢点吃,别噎着。
翟际被送到学校念书了,她渐渐忘记了以前的爸爸妈妈,跟着如今的爸爸妈妈生活,几个月后翟际第一次喊男人爸爸,又喊了女人妈妈,那天她的爸爸妈妈都哭了,妈妈把她搂在怀里,爸爸激动地拉着她的小手。
当翟际读高三的时候,她坐车回了一趟最初的家。她觉得自己要是不回去看看,有可能考不上大学。她不知道自己还认不认识家里的妈妈和爸爸,她完全忘记了爸爸的名字,只记住妈妈叫叶秀英,转眼13过去了,翟际已经19岁了,13年前那个迷路的夜晚,还有那之后彻底改变的命运,在她的心里并没有留下任何阴影,因为她后来的爸爸妈妈,也就是她的养父和养母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她早就把他们看成亲生的爸爸妈妈了。只是她一直惦记着从前的家,她知道回家的路,她想过无数次怎么回家,甚至想好坐什么样的车子回家。
翟际从红色出租车里走出时正是黄昏,有人开着摩托车响亮地从她跟前跑过。电线乱七八糟的,商店有的很新,有的过于破旧,这个小镇子又多出了几条宽阔的街道,平坦的柏油路上有稀稀拉拉几辆拖拉机开过。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具体在哪一个地方,哪一道门,但她可以肯定,就是这一个镇子了。
正好有一个老人领着孙子出来纳凉,翟际走过去问,爷爷,请问您知道叶秀英家在哪住吗?老人把草帽从头上拿下来扇着风说,她就在附近住,顺着这条道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拐走到顶头,看见一扇红漆铁门就到了。翟际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对老人说,谢谢爷爷。老人不等她走开又说,那女人苦啊,十几年前自己6岁的宝贝女儿在街上丢了,听人说是被一个人贩子骗去了,她的丈夫三年前得了食道癌,也不在人世了,如今她一个人生活,在市场上卖些水果为生。翟际的泪水顷刻涌出了眼眶,老人并没有看清楚,他又说,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估计和你差不多大了,你是她的亲戚吗?翟际这时痛哭失声,她颤抖着身体对老人说,爷爷,我就是叶秀英的女儿。老人把草帽递给孙子,走过去拉住翟际的手说,孩子别哭,你当真是她的女儿?翟际说,当真呀爷爷,我回来了。老人问,你说你小时侯的名字叫什么?翟际说,爷爷,我叫翟际,现在也叫翟际。老人一歪嘴也哭了起来,他说,哎哟,我的好孩子,回来了,赶紧回家,我带你回家。
老人带领孙子和翟际来到那扇红漆铁门的跟前,他用力地砸了几下门,接着叶秀英开了门,她一边解腰里的围裙一边看着老人问,大叔,您什么事?叶秀英看了一眼翟际,她不明白这个漂亮的女孩为什么看着她哭,老人也哭了,叶秀英急迫地问老人,大叔,您有什么要紧事慢慢说,您可把我吓着了,来,进院儿来。叶秀英把他们带进了院子,去堂屋搬凳子。出来后,翟际才拖着哭腔歇斯底里地叫出了声,妈妈--叶秀英愣在了那里,她搬着凳子的手开始摇晃,围裙被她一把扔在了旁边。翟际就又叫了一声,妈妈,我是翟际,我回来了。老人这时抹了一把老泪说,不管怎样,上天有眼,孩子终于回来了。叶秀英明显老了,她凌乱的头发,破旧但干净的衣服在逐渐黑下来的天色里,都变得模糊起来。叶秀英试探着张嘴,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翟际扑向叶秀英,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叶秀英说,你真是我的翟际吗?你去干什么了?你是不是又去商店看水果糖了,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不知道妈妈没有钱吗?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都快把我急死了……平息下来后,翟际把13年前被人拐卖的过程和13年来的生活对老人和叶秀英讲了一遍,已经是深夜了,叶秀英哭了笑,笑了哭,然后她想起孩子还没有吃饭,就机械地说,我去做饭,我去做饭。老人感叹一声说,万幸啊,碰见好人了!老人领着孩子走了,都没有向叶秀英告别。翟际坐在院子里,隐约想起小时侯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叶秀英已经做好了饭,炒了四个小菜,还有临时跑出去买来的咸鱼罐头。母女两个在黑暗的院子里吃着东西,谁也吃不下,话说不到两句,就要哭,但那是高兴的泪水。天空到处都是星星,翟际搂着叶秀英说,妈妈,小时侯你搂着我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也是这么多吗?叶秀英就笑起来,她说,是啊,比现在还要多呢!
第二天翟际要走了。叶秀英说,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爸爸妈妈,回去好好的孝敬他们,要听话。说着叶秀英又要哭,她收拾了一个大兜子,里面全是吃的,她又说,妈妈知道你在哪了,知道你好好的,就不挂念你了,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没有时间就不回来,你也要参加考试了,好好考,别让你的爸爸妈妈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叶秀英把翟际送到了镇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翟际手里说,妈妈送你的一个小礼物,到家再打开看,可以用在学习上。翟际故意笑着对叶秀英吐舌头,说,妈妈,您放心吧,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翟际叫了一辆出租车,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见叶秀英再一次泣不成声。翟际大声说,妈妈不哭,我也不哭,再见。叶秀英说,妈妈等你下次回来。
车子上了通往县城的公路,翟际默默地流了一会泪后,打开了纸包,是一沓子百元大钞,足有一万多元。在县城倒了长途汽车,翟际在下午的时候回到了家。翟际对爸爸妈妈说,我回去看妈妈了,爸爸三年前已经死了。爸爸看着妈妈,妈妈看着翟际,翟际看着他们。妈妈说,好孩子,不要难过,其实我们早想送你回家看看,我们知道你家在哪里,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忘记回家的路。爸爸看着翟际温和地说,你妈妈给你的钱下次回家还给她送回去,咱们家不缺钱。妈妈生气地反驳爸爸说,你怎么可以对孩子这样说话,那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可以去解决。爸爸说,翟际的妈妈一个人过日子肯定非常清苦,那么多钱她不定积攒了多长时间呢。翟际站起来对爸爸妈妈说,我要回房学习了,还有什么事吗?妈妈立刻说,没事了,你多喝点水,我刚给你加了纯净水。翟际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在床上哭起来,她无声地哭,任泪水打湿被褥和枕头。
翟际和我一起走在夜晚的街头,她不停地讲着自己的身世,不停地哭。我们停下来,我只拉了她一下,她就投进了我的怀里,我安慰她说,翟际,人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如今的爸爸妈妈不是对你很好吗?既然这样,你就好好读书,将来好好孝顺他们吧,你应该感到幸福的,虽然你亲生爸爸不在了,但你还有一个爸爸和两个妈妈呀?!翟际一直在我的怀里,我后来对她说,我喜欢你。她问,真的吗?你会离开我吗?我说,不会,我们永远在一起。翟际想了半天说,可是你还没有问我呢?我说,什么啊?她狡黠地一笑说,你还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你呀?!我说,翟际,你告诉我,你喜欢房小爬吗?翟际从我怀里挣开,她跳着,喊着说,我喜欢他,我喜欢你,我喜欢房小爬。我也高兴地说,哈哈,成功喽,第一炮就打响了!她说,你不要臭美,我以后还要复试呢,呵呵,呵呵……我追着翟际,我要拥抱你,我小小的美丽姑娘。翟际再次钻进我的怀里,她小猫一样神秘地说,那不是我们的钥匙。我说,对对对,那不是我们的钥匙,但我们应该感谢它,它让今晚所有的路灯,所有的啤酒和蜡烛,都成了我们的了。翟际说,房小爬和翟际也是我们的了。
我们长久的对视,然后深深地亲吻,她笨拙的样子让我发笑,她闭着眼睛,胳膊环绕我的脖子。那是我们的初吻,是日后千万次亲吻的序幕,是一个让我们兴奋而眩晕的开始。我送翟际回14楼,楼的周围有不少男女学生在热情拥抱,相互告别。翟际说,房小爬,从今以后,你要随时听我的传唤,来接受我爱情的伟大审判。我说,OK!简直是求之不得呀!多多传唤,多多审判吧!为我们的爱情判个死刑吧!翟际跑到楼道口时又回头对着我扮鬼脸,学着动物的样子摇晃了几下后,她开始念顺口溜,房小爬,你爬爬爬,爬到河中是王八,爬到井里是青蛙,爬到树上是乌鸦,爬到我的怀里是娃娃。我看着翟际闪进楼里之后就离开了那里,我愿意做她怀里寂寞而美好的高大娃娃。
标题:被高潮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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